“小人一介平民,怎敢参加娘子的喜宴?”他断然拒绝了她。
许是他打断得太过粗暴,她愣了一下:“若是这个原因,那很好办的。你不是押镖的吗?那我让侯府从外地进一批货,就说是我采购的嫁妆,你带队护送过来,最后留下来吃个喜宴,沾沾喜气,不是顺理成章吗?你替侯府送了货,对你的镖局也好呀,以后生意肯定好做!”
然而他还是道:“多谢娘子美意,但年底各路货都多,镖局早有排期,小人脱不开身。”
“那……好吧。”她有些失望道,“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有空呢?我怎么把起好的名字给你呢?”
他此刻脑中一片混乱,好不容易理解她的问题,正想着这个名字到底还要不要,却又听她犹豫着说道:“要不……你定个日子,我们去外边找个茶馆雅间见面吧。我快要嫁人了,若还在这里见面,委实不大妥当。若到了雅间,即使被人撞见,还可以说是在谈生意。虽然我们问心无愧,但是……人言可畏,还是不要冒险了。”
他低着头,没有说话。
灯影摇曳中,他看见窗台下长着一株矮矮的梅树。它年纪太小,还开不出花,只有稀疏的枝干和并不繁茂的叶片。
他伸出手,轻轻掐下它的一枚叶片,在指腹里反复揉压,挤出湿黏的汁液。
“再说吧。”他说,“时候不早了,或许丫鬟还要来,小人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不顾她的反应,他一个纵跃,上了屋顶,很快消失在了夜幕下。
第111章 第 111 章
“我至今也没看出来你爹到底好在哪里。”楼主凉凉地说道, “作为一个男人,不思进取,既不考取功名,又不继承家业, 整日挥霍他那所谓的才华, 仗着有家财, 专做一些附庸风雅之事, 可曾为将来做过打算?作为一个丈夫, 徒有虚表, 却无力护妻子周全, 还要他何用?”
崔令宜:“他不考取功名,那是因为有家训;他不继承家业, 那是因为当时他兄长还在世。你所谓的附庸风雅, 不过是因为你根本听不懂那些诗文里的奥义,就像在他们文人眼里, 武者之间的交流切磋,都像是流氓在逞凶斗狠一样。你看不上人家,人家也未必看得上你。”
“你现在知道了他是你爹, 倒是为他说起话来了, 以前可没听你夸过他。”楼主讥
忆樺
嘲道,“什么家训, 什么兄长,看似是限制, 实则都是可以打破的罢了。否则他现在为什么成了瑶林书院的院长,又为什么违背祖训, 和朝官结亲?”
“那还不是拜你所赐?若按你的要求,如今的崔伦在男人中也算是略有成就了吧, 可是这难道不可笑吗?你分明讨厌他,却让他受到越来越多人的爱戴。朝堂的半壁文官都可算作是他的学生,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她冷笑道,“我若是崔家的祖宗,还真得感谢你,振兴崔家门楣!”
话音未落,她的咽喉便被猛地扼住。
他的手掌力量出奇得大,直接将她甩在了树干上,令她后脑一阵剧痛。
她本能地抬腿反击,可她的武学皆出自拂衣楼,他对她了如指掌,她的所有动作,皆在他的预判之内。他甚至还给她留了出招的时间,再让她看清自己是如何制服她。
他这是在故意羞辱她。
她的发带在打斗中滑落,长发凌乱地散在鬓边,蹭到了汗水与山林间的水雾,黏成一绺一绺。
“你既然这么讨厌我的父亲,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她抬起头,身体因为疼痛而剧烈地起伏着,目光却穿过发丝,直直地逼视着他。
“我杀了他,有什么用呢?他们已经定亲,若是崔伦乍死,她只怕要惦记他一辈子。”楼主冷冷地说,“更何况崔家虽是平民,侯府也并无实权,但崔伦若真死了,他们动点关系逼官府查案,到头来也是桩麻烦事。我还没有蠢到为了一个没用的男人搭上自己的未来。”
“所以你不敢杀崔伦,就把我带走了,是吗?”她一字一顿地问道,“你在用这种方式报复他们,是吗?”
“错了,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报复。”楼主俯视着她,“有些事情我很清楚,你娘不欠我的,更何况我也根本不可能娶你娘,我不会报复她。至于你爹,他根本不认识我,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报复他什么?难道只是因为你娘喜欢他吗?我若如此狭隘,当初就根本不会建议你娘去嫁个武将子弟。”
“那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你爹实在是太没用了。他根本不配娶你娘。”楼主说道。
“他有没有用,那是我娘的事,她愿意过就过,不愿意过就不过,你凭什么替她愤愤不平?!”
“那你知道他根本就护不住你们母女吗!”楼主眉眼间浮出戾气,“你娘若是过得好,我为什么要去破坏?我难道天生就喜欢当恶人?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我这个恶人,你只怕没机会来到这个世上了!”
崔令宜怔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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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倒回多年以前,陈瑛邀申六参加喜宴,却被他婉言推辞。连同他曾拜托她给他起个正式些的名字,他后来也没有问她去要。
他当上了门主,有了些许的空暇时间,他也离开了京城,整日整日地喝酒。
在离开京城前,他跟踪了崔伦多日,把崔家调查了个底朝天,也没查出崔伦身上有什么过于值得指摘的点。他是游手好闲了些,可京城比他游手好闲的勋贵子弟大有人在,别人甚至还爱好喝花酒逛花楼,而崔伦只爱钻研那些风雅之事,相比之下,能获得少女的青睐,实在是情理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