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觴曲》 一、死不瞑目 「听说了吗?今天最大的消息!说是三天前,护国将军意图行刺君上失败,被赐死了!」 「哎,当然听说了!方才卖水果的老闆也跟我聊这事儿!你说这是不是特别古怪?曲将军哪!名将之后,战功那么显赫的一个人!怎可能……!!」 「怎么不可能!你以为现今的君上能登基,真的是他能力卓绝,被先帝相中吗?听说啊……是他手段特别兇残,一一剷除了他的兄弟姊妹,才让先帝不得不选他的……搞不好他和护国将军失和已久……」 「唉,我总觉得特别可惜……曲将军的爹,也是堂堂大将军,为国战死沙场,那个光荣啊!怎儿子却沦落至此……」 「嘛,那些达官贵人的事,我们永远参不透啊……欸,鱼要不要?今早现捕的!」 「好啊好啊,给我来一条!我家儿子啊,今年要应试了,煮点儿鱼汤,让他补补。」 「不错啊!喂,要是考中了状元,别忘了我们呀!」 「嘻嘻嘻嘻!瞧你逗的呢!真考上就好啦……」 早市热闹非凡,人们口中聊的话题一个换过一个,今日的新闻,明日也许就再没有人提起。 永善宫内— 「君上,您抱着……曲将军,已经三天三夜了。请将他交给属下,让他……入土为安吧。」 富丽堂皇的内殿里,一名侍卫打扮的男子单膝跪着,恭敬却不失坚定地这么说。他剑眉星目,面容刚毅,生得十足威严,紧绷的唇角更可看出他的不苟言笑。 偌大的龙床上,一名男子散着发,面容看不真切。而他怀中,抱着一名面容惨白的男子,见之令人怵目惊心—只见他怀中男子的颈子上有一条深可见骨的裂口,已经青紫又反黑,暴露在外的肌肤呈现铁灰色,尸斑清晰可见。 任谁都看得出来:这就是一个死人。但散着发的男子却极其宝贝地搂着他,完全不在意尸身的异味,入魔似地对之喃喃自语:「朕哪里做错了……不是说了要永远在一起吗……?你为什么生气了……?朕弄疼你了……?那不是有意的……朕是太高兴了才会……尽欢……你睁开眼好不好……?只要你睁开眼,朕都听你的……」 单膝跪地的男子眉间的摺痕更深。他加重了语气道:「君上!虽说此时节冰天雪地,尚能保持曲将军…尸身完整,但倘若不能及时入殮,臣认为……将军他……也许死也不瞑目。」他咬咬牙,这回话说得重了些。 散着发的男子身躯明显震了下,扭过头来瞪着他。 只见男子黑发如墨,眼眸却是汪洋般的碧蓝色;肤色白皙,鼻樑高挺,轮廓深邃,唇色鲜红……活脱脱的,就是画中走出的美男子。只是此时,他面容扭曲,咬牙切齿,将他本身的美色全都破坏殆尽。 「严驹!你好大的胆子!」他的低咆像是受伤野兽的哀鸣。 严驹垂下头。「臣该死。但是君上已经伴尸三天三夜不吃不喝,国不可一日无君,臣也是不得已,请君上赐罪。」 散着发的男子重新将目光落在怀里一动也不动的男人脸上,既繾綣,又哀伤,像是在对他说话那般低语:「你不在了……朕要这皇位有何用……本就是为了你……尽欢……你听见吗?」 严驹跪得直挺挺的,头颅依旧垂着,嗓音却很响亮:「君上莫出此言,此刻天下万物皆归君上所有。天下之大,总有些奇人异士通晓些神妙知识,也许……会有办法……」 冰蓝色的眼眸扫向他,即使没抬起头,严驹也觉得头皮发寒。 「你此话当真?」 严驹朗声道:「君上,与其在这黯然神伤,不如广觅天下能人,替君上达成所愿,臣也定会全力协助。」 他本身不信鬼神,曲将军都断气了三天,起死回生这事他也觉得荒唐。但,他长年侍奉保护君上,亲眼见证他是如何一步步,千辛万苦、九死一生地到达现今的地位,要让他见证对方得到一切之后如何再度自我毁灭,他的心脏没有那么强。因此,即使日后被冠上一个『欺君之罪』,要被君上如何责难惩罚都无所谓,现时现日,能让君上有活下去的希望,才是最重要的! 散发的男子沉默了下来,似是在思考,严驹则是吊着一颗心等待着。 终于,幽渺的嗓音响起:「传朕旨意,要所有熟习奇门遁甲、炼丹符篆……不管是什么,只要懂得如何能让人还魂者,全都带进宫来。」 「属下遵旨。」 南云国书将士篇 曲流觴,字尽欢,裴阳人士,驃骑大将军曲翔威之子。征战北蛮、西戎,屡立战功,敕封护国大将军。生于礼同二十三年,卒于昶宣元年,享年二十六岁。死因不详。 二、有鬼 五年后—— 「噗——咳咳.......咳咳咳......咳......噗——」 胸腔好像在焚烧,无论怎么吸都吸不到新鲜的空气,只要一咳,就一直从嘴里、鼻腔中吐出水来,又咸又腥的,让人头昏脑胀...... 曲流觴张开了眼,眼前全是白花花的一片,对不了焦。他一面剧烈地咳嗽,一面闭上眼,再睁开......重复了好几次,总算勉强看清了四周的景物—华丽织锦,繁复木雕......只是织锦破了洞,木料也有些老旧。 这是哪......?这念头浅浅地掠过他脑中,随即便被其他的讯息取代:痛!全身像是要支解一样的痛,尤其是下腹,疼得厉害。他曾经在南方雨林扎营,误食了当地的毒菇,疼得他哭天抢地的,可好像都不及现在的疼。彷彿他整个人、整个灵魂一直被强力拉扯,恐怕五马分尸之刑也不及他现在所感受到的十分之一。 目力逐渐清明之后,感官的功能似乎也渐渐回笼,断断续续的哭声传来: 「呜呜......娘娘......您快醒醒啊.....您走了,要我跟秋水怎办?呜呜呜......」 「娘娘,您好狠的心啊,为何不乾脆带走秋水,秋水也要跟您一起去!!呜呜——」 哭泣声柔肠寸断、字字凄切,听来没有半点作假,可—『娘娘』又是怎么回事? 他被人叫过许多称呼:曲哥哥、尽欢、曲将军......可从没有人称他『娘娘』。应该说,根本不可能。 曲流觴瞪着眼前看来曾经华丽如今残破的床顶,咳嗽渐渐止住,胸腔火焚般的滞闷感也被清新的氧气取代。他的眼珠缓缓移动,落在床旁跪着的两人身上。 一人身着太监服饰,一人则是宫女。皆垂着头,耸着肩哭泣。 「我.....咳咳咳咳......」他尝试着发出一个单音,喉中便又传来热辣辣的疼,让他连咳了好几声。 这么一声让床旁的两人抬头,双双露出又惊又喜的表情。曲流觴的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确定他并不认识他们任何一人。 不过这也不奇怪,他长年在外征战,宫里头的人,他认得的不多......最为熟悉的人,也就是那个...... 曲流觴心一揪,脸色瞬间暗了下来。 两人一直在注意着他的神色,见他脸色不对,急急起身,一个拍抚他胸口,一个去探他额头。 「娘娘,现在您感觉如何.....啊!?我先去倒杯水来!」小宫女转身至小桌倒茶,小太监则是伸手至曲流觴腋下,说道:「娘娘,您能使力吗?稍稍坐起来喝杯水。」 曲流觴本要推开他搀扶的手臂,没想到他一使劲便头晕目眩,最终还是靠着小太监的手劲坐起身。 这是怎么了......?打小就算是伤风感冒,也没这么虚弱过,怎么这会儿却...... 等等......!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他瞪着自己的手掌—那是一双美丽的手掌,五指修长、青葱指甲,肌肤白皙软嫩,虽有些失了血色,但无损其细緻优雅......重点是,一点茧子也无! 一滴冷汗滑下曲流觴的额际。 他从小习武、握弓、练剑,手掌满是细碎的小伤口不说,茧子更是厚得就算烫着了也不觉得痛,这.....怎么会是他的手.....?......不,应该是说......『他』现在是谁......?他不是拔了尚真的剑,自.....刎了吗......? 曲流觴驀然瞪大了眼,不知哪来的一股劲儿,掀被跳下了床,直接将捧着茶的小宫女撞倒在地。他跌跌撞撞的,目标只有一个—房内角落的铜镜。 铜镜里的人,长发散乱,但不减其绝色的姿容—柳眉弯弯,眼皮虽然浮肿了些,但依旧可以想见那双凤眼秋水盈盈的模样;小巧的鼻樑,苍白的菱唇;一头青丝及腰,更衬得不及合掌的腰身有多纤细...... 曲流觴瞪着镜里的人良久良久,镜中的人也瞪着他。然后他终于忍不住,歇斯底里地大叫: 「有鬼啊!!!!」 严驹盯着紧闭的房门好半晌,似在迟疑什么,良久才抬起手,敲了敲门。 「楚公子,你起身了吗?」 「进来。」慵懒微哑的嗓音自门的另一端响起。严驹顿了顿,抬手推开了房门。一踏进房间他便僵在了当场,床上的人儿看起来根本还没梳洗,长发披着,只着一件薄薄的单衣,那单衣穿得也不规矩,泰半的胸口裸露在外,连那点粉红突起都隐约可见。 床上那人许久不见他的动静,似觉有趣地笑了,露出小小的梨窝。「进来。」他又说了一次。 这人真的是木头一个啊,竟不懂得欣赏美人初醒海棠的诱人姿态,实在是......平时床上都白教他了! 严驹依旧一动也不动。「要不我还是先出去吧,楚公子你先......」他说着,转身当真要走。 楚君惜朗声道:「你要真走了,今日我绝不会见你,君上的疑问,你就自己想办法吧。」 严驹脚抬了一半,便又放下。楚君惜笑咪咪地说:「过来,门关上。」 鏤花木门缓缓闔上,阻绝一室春光。 三、不得反抗 「楚公子......那个.....昨晚禁宫铃声大作,君上一直惦着此事,问是否.....曲将军真的还魂了?」 五年了啊,君上却从没有一刻放弃过希望,依旧派人四处走访江湖,寻找异能者,自己更是每晚留宿禁宫,也不嫌秽气,就盼着:如果曲将军的身躯有任何动静,他都会是第一个知晓。只是,昨晚除了银铃大作之外,什么异像也无,如果.....又只是空欢喜一场,那君上该有多失望啊!! 楚君惜从他胸膛上抬起脸来,殷红的舌与严驹的乳头间系着一条曖昧的银丝。一个面貌姣好的人儿,却伸着舌,露出这样的淫态,严驹不自在地别开了视线,不敢再看。 楚君惜四肢纤细,皮肤细滑,面貌秀雅......端的也是个美男子,美中不足的便是—他双目一片白浊,看起来像是瞎的。 江湖上传言:他拥有的不是世俗的眼睛,而是『灵目』,也就是可见鬼见神,可区分死物与活物的特殊目力。据说楚君惜的母亲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却和自己的家僕相恋,于世不容。家僕被活活打死,小姐则被软禁在家中,连心上人的最后一面也不得见,最后还被强迫嫁进镇上另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 成亲不过几月,肚子就像吹气球一般大了起来,夫家骂骂咧咧地指责小姐偷人,小姐则是信誓旦旦地说他的爱人回来找她了,还与她一番云雨,肚子里的,就是那死去家僕的种。 后来,小姐被逐出了夫家,娘家也容不下她,她挺着肚子,离开了城镇,从此不知所踪。她所生下的,便是楚君惜。关于楚君惜的特殊能力被传得沸沸扬扬,据说他能与鬼差谈判,也能与神佛沟通,许多因他不药而癒、起死回生的事蹟信手拈来,人人皆说得彷彿亲眼所见。因此,三年前,君上立刻派严驹将他『请』回宫中,要他协助曲将军还魂事宜。 严驹还记得,楚君惜长身而立在君王面前,即使双目白浊,依旧炯炯有神,毫不畏惧地当场拒绝:『这不可能。此魂怨气太重,对阳世已无留恋,召不回的。』 下一秒,严驹一个箭步上前,将楚君惜往后一扯,自己挡在前,正好避过君王挥下的剑锋。 『寒星』已出鞘,正如其名,寒意澈骨,剑芒凛冽。剑尖就在严驹胸口约莫一吋远处颤动,只要再慢一步,斩的便是楚君惜。 『朕不管他有无留恋,朕没准他死,他不能死。你,要不将他带回来,要不就去陪他。』 君王冷冷落下的嗓音,与那把剑同样令人遍体生寒。 『君上……』严驹想要帮腔,身后本该被吓着的人却气定神间地开了口: 『曲将军是死于此剑下吗?劝君上别再使用此剑,此剑一出,魂体便感觉非常不稳定。』 他的话令君王和严驹皆是一愣。 君王持剑的手抖了起来,原本冰冷的嗓音亦流洩出一丝不容错认的渴望: 『他在这……?!曲将军在这!?』他松了手,上好名剑坠地,发出清亮的声响。碧蓝的眼眸仓惶环顾四周,不復方才冷情。『尽欢、尽欢!朕吓着你了吗?再不会这样了,你回来吧……尽欢……』 君王形似疯魔,四下呼喊,严驹也是一脸惊疑不定,偌大的朝堂,竟像无故刮起一阵阴风。 只有楚君惜依旧淡定,微微笑道:『君上莫慌,说来君上或许不信,草民的感受,是可以超越时间与空间的,曲将军也许在这儿,也许不在,但草民便是有此感觉……所以曲将军……真是亡于此剑下?』 冰蓝色的眸落在地上的长剑。上头沾满心爱之人的血跡,止也止不住,彷彿只是上一刻的事。一抹乌云浅浅拢上眸心,伴随着低低的一句:『是。』 楚君惜点点头。闭上双眼,立于原处,似乎正在感应些什么……朝堂上一阵静默,只听得君王尚未平復的喘息声。 好半晌,楚君惜才睁开一双白浊的眼,轻声说:『或许……并不是完全的没有希望……』 自曲将军死后,严驹已经有许久,没在君王的脸上见过任何神采—应该说,一直以来,就只有曲将军能够让君王出现称得上是喜怒哀乐的普通表情,自他死后,这些人类再平常不过的情绪,就像永远自君王身上抽离了那般。可楚君惜这一句,就好似点燃了原本已熄灭的火种般,让一个已经长年沉落在又冰又冷,无垠黑暗深海中的人,再度见到了希望的渔火。 这样好吗……?严驹心想。虽说楚君惜能够精准地说出除了相关人士之外几无人可知的机密,可鬼神之说,他自己依旧半信半疑。君上因为失去了曲将军哀慟欲绝在所难免,可若过度执迷于这些旁门左道,又岂是社稷之福……? 楚君惜正色道:『君上,草民现无法保证,但倘若需要三年、五年、甚至十年……才能让曲将军还魂,君上可愿意一试?』 君王几无考虑。『当然。』 他必须再见到他,亲口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拋下他……?为什么不遵守承诺?曲流觴,不是重然诺胜过性命的吗?为什么对他说了要永远在一起,却背弃了诺言? 楚君惜点点头,说:『那好。那么在曲将军还魂之前,君上得一切听我的,我要知道你和曲将军相处之间的所有点点滴滴,鉅细靡遗,这也做得到吗?』 严驹动了动唇,正欲开口,君王便已应许:『可以。』 楚君惜勾起唇角笑了,虽说双目混浊,那笑容却别有一股说不出的媚意。他漫声道:『还有一个要求……我要他,从旁协助我,听我命令,不得反抗。』 他手一抬,食指无巧不巧,如此精准,比的便是严驹。 四、蠢到家 (H) 「呵……嗯……呀……舒服……好舒服……严大人的……好硬……好粗……啊啊……」 严驹盯着那正骑在自己胯间,上下摇晃着身子的人儿,神情复杂。 这,便是楚君惜自从那日起,最常召见他的目的—与他云雨。 他还记得:第一次被楚君惜压在床上剥光了衣服,男人的阳物被另一个男人含在口中,当时自己有多惊慌—虽说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在这国家并不算罕见,也不入罪,但他一向自认没这倾向。是以那回射在楚君惜嘴里时他心情之复杂可想而知。 这人,却只用他白浊的眼眸精准地锁着他,语调轻快地说:『严大人莫怪,我体质特殊,常有污秽之物缠身,干扰我对灵界的感应。大人阳罡正气强盛无比,正好能够抵销我体内的阴气。在此借大人一用。』 『……』 这……用就用吧……君上已经允了他的要求,自己从此也得听命于他不是?只是,这『用法』实在是…… 唇上传来如同新生花瓣一般软嫩的触感,严驹回过神来,发现楚君惜不知何时俯下了身,正望着他微笑,唇轻轻印上他的。有时严驹会感觉对方的视力并没有想像中的差,因为那双白浊眸子偶尔会犀利得令他心惊;但他又的确见过楚君惜毫无所觉地差点一脚踏进御花园的池子里,实在好生矛盾。 「大人想什么呢?这时候还能分心……是我的小穴不够紧吗?」微哑的嗓音这么说,明明不如女人的娇嗲,却同样令人觉得甜腻。 严驹的眉头皱了起来,即使那窄小的肉洞夹得他欲仙欲死,他依旧可以大义凛然地纠正:「楚公子不该如此孟浪。」 小穴、紧……什么的,怎可以这样毫不在意地说出口!?太荒唐了! 楚君惜『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但没有一点反省的意思,还反而在严驹的唇上多啄了好几下,道:「严驹啊严驹……我有时真想剖开你脑袋,看看里面装得都是些什么……啊……还是你好……进得真深……」楚君惜一面说话一面在严驹身上扭着臀。那粗大的阴茎在他的甬道里旋绕,爽得他再度浪叫了起来。 哎……可是自己动真没劲儿啊……而且他平时欠锻鍊,现在双臂和双腿都痠麻得很,可穴里还痒着呢! 「严驹……」楚君惜气喘吁吁地和身下的男人眼对眼,一字一句地说:「用力肏我,这是命令。」 『啪啪啪啪啪——』 『噗哧噗哧噗哧——』 比方才不晓得快了多少倍的清脆肉击声,就连水声也比方才响亮的多。严驹一个鷂子翻身,压着那总是令他无语的人儿,立刻就是一阵狂风暴雨的撞击。 「啊啊……对……再来……噢……好爽……还…要……呜嗯……哦哦……」楚君惜死死地搂着他的颈子,双腿也环着他的腰身,毫无矜持地放声吟哦,简直就像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两人正在白日苟合,而他又有多享受一般。 严驹实在没办法适应他这种淫言浪语,头一低,索性堵住他的唇。此举正合了楚君惜的意—软软的小舌顺势鑽入严驹的口腔,勾缠他的舌。严驹当真是进退两难,亲也不是,不亲也不是。 「楚公子……」他在楚君惜黏人的唇舌间努力寻找说话的空档。「君上……还在等你的解惑……」自始至终,君上的交办才是第一优先。 楚君惜的回答是扭了扭腰。「严大人射进我里面之后,我自会去面见君上。」他理所当然地说,而严驹则是再一次地无语问苍天。 待到所有的喘息都平静之后,两人早已是湿淋淋的,身上又是汗又是体液。严驹又得任劳任怨地差下人送来热水,急急替楚君惜和自己洗浴、更衣。楚君惜这会儿倒也乖巧听话,任严驹替他拉整好衣裳,准备领他去面圣。 许是他方才在床上大鸣大放的,现下如此沉默,反而让严驹不习惯,他难得先开口起了话题:「楚公子……当初,究竟为何选择在下协助你呢?」 虽然对方曾说过自己阳罡之气强盛云云,但他总是半信半疑……该不会其实是记恨着自己当初将他架来宫中吧,可他也只是听命行事啊! 楚君惜转了转眼,露出了一个兴味的笑。 难得啊……他还以为这木头,永远不会问了呢……不错!有进步! 「因为呢……」楚君惜慢条斯理地说:「严大人身材高大壮硕,又是习武之人,鸡巴想必也是雄伟异常……最是符合我的喜好。」 「……」严驹再一次觉得:会想从这人口中听到正经回答的自己,简直蠢到家了。 五、禁宫 在皇城的东南隅,有一座与其他富丽堂皇的宫殿异常不搭轧的建筑—墙面只选用黑白两色的玉石,圆柱上雕饰着稀奇古怪,令人望之不寒而慄的生物。即使烈日当空,整座建筑也散发着一股阴森森之感。其四周皆佈有重兵看守,就算一隻苍蝇也飞不进去。三年前,这座建筑以着日夜赶工的速度落成,没人知道谁住在里面,用途为何,只有君王每晚皆会留宿于此,其馀间杂人等,就算再好奇,也不得其门而入,因此宫内人人皆暱称其为『禁宫』。久而久之,这好像就成了它专属的名字。 轩辕焕负着手,立于『禁宫』内殿中。他身上一袭紫金色蟒袍,头戴紫金穗冠,霸气华贵,腰间空无一物,并无佩剑。 这处内殿,形状方正,正中央置放着一座玄冰棺,千年不化,即使盛夏之日一样透着丝丝凉气;棺木正上方的横樑上,悬掛着一剑一弓,左右遥遥相对着。整座内殿所有樑柱上,都安着小银铃。此刻,银铃安静无声,昨晚铃声大作,令人无故发慌的景象已不復见。 轩辕焕自始至终都垂着眼,注视着棺中的尸身。曲流觴一袭戎装,双手交叠在胸前,静静躺着。若不论他死白的肤色,以及颈子上那道大裂口,他就像只是睡着一般。 这玄冰棺,自然也是轩辕焕费尽心思弄来,耗费多少人力物力,掀起了多少战端,就不用多提了。 他就这么静静站着、看着,彷彿可以看着眼前这人,看上一整天。他身后传来脚步声,一沉稳、一轻巧。 「他回来了吗?」轩辕焕说这句话时几无表情,只有一双彷彿冰冻的蓝色眼睛微微流露出一丝情绪。 五年了,曲流觴离开他五年了。他从一开始的狂乱、逢魔,到现在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只是,只要禁宫里有任何风吹草动,他还是无法保持冷静。总想着:是不是成功了?那人......是不是愿意原谅自己,回到自己身边了? 楚君惜站在轩辕焕身后,闭上了眼,沉默半晌,又睁开。笑道:「恭喜君上,贺喜君上,草民已察觉不到曲将军的动静。」 轩辕焕猛地转过头看他。「这是什么意思?」说是恭喜他,说的却不像值得高兴的事。 楚君惜摸了摸鼻子,道:「啊,草民一时兴奋,说的简略了些。意思是,曲将军已经找着了肉体,还魂了,是以草民已察觉不到魂体的动静。」 严驹一愣,轩辕焕冰封的眸子则是燃起火光。他一个箭步上前,握住了楚君惜的肩,猛力摇晃。「他在哪?朕该怎么认出他?」他向来几乎无波的嗓音透着急切,十指深深陷进楚君惜的肩膀,后者毫不怀疑自己的肩头会被硬生生捏碎。 「等......君上......」 太可怕了,这怪力......听说君上文韜武略,身手不凡,之前对他拔剑那次便颇有同感,这会儿更确定了这人绝不只是会批奏摺的弱质君王。 严驹上前一步,提醒:「君上,楚公子疼到说不出话来了。」 轩辕焕愣了下,这才缓缓松开手。想当然尔,依他的个性与地位,自不可能向楚君惜道歉的了。 楚君惜面容扭曲地揉着自己的肩,断断续续地说:「君上......莫急......这些年来,我一直向魂体传达君上的思念与情意,逐渐淡化魂体的怨气,再加上这内殿中,摆放着最吸引魂体的东西:曲将军的躯体,曲将军生前不离身的弓,还有,君上的佩剑。」他顿了顿,说:「躯体让魂魄眷恋不捨,弓令他回忆其喜,剑令他回忆其憎,草民敢断言,昨夜银铃大作,便是魂体入窍的证据,而此时,曲将军,应当离此殿不远。也就是,在此宫中。」 曲流觴一连塞了一个包子、一个馒头,再加上一壶混浊的劣酒,才终于觉得自己平静了许多。 他垂眼翻动自己的手掌,又握拳、又放松,认知到了一个荒谬却不容错认的事实:自己还魂了,而且还是落在别人的躯体中。 这种故事,其实不少见,他小时候在天桥下听说书的时候听过不少。但那都是神怪志,谁想得到,总有一天当真发生在自己身上。 开心吗.....?他望着自己白皙的掌心,没有答案。 小太监和小宫女垂手立在桌旁,不安地面面相覷。小太监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娘娘......那个.....还要再吃点吗?」 主子投湖自尽被人及时救起,未酿成悲剧,他自是狂喜,可怎么人救回来之后,好像怪怪的呀......与先前那个温柔婉约,一举手一投足都像画中人的娘娘,不太一样啊...... 他望着一脚屈起,踩在另一张椅上抖啊抖的男子,实在摸不着头绪。 曲流觴被他的声音吓着—应该说,他现在才发现还有两个人随侍在侧。他抬起眼,来回扫了扫小太监和小宫女—那凤眼犀利异常,与平常总是含着曖曖暖光大异其趣。两人被他这样一盯,莫名的双腿发软,都快跪下了。 曲流觴想了想,虽然不是他所愿,但活了都活了还能怎样,总不能立马又去死吧—现在吃饱喝足了,实在也没有那种衝动。所以,不如走一步算一步,见招拆招吧!他曲流觴的适应力就像蟑螂一样强,没问题的! 于是他问:「你们是谁?」 六、头牌男妓 没想到如此简单的问句却像是引爆了什么炸弹一样—『啪』的一下,小宫女的眼泪说来就来,还『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把曲流觴扎扎实实地吓了好大一跳。 「你.......怎么.....!?」妈呀!他曲流觴天不怕地不怕,唯独就怕女人哭,这不是要整死他吗? 幸好小太监没跟着一起嚎啕大哭,否则曲流觴应该更崩溃。不过他脸色惨白,感觉下一秒就要晕厥。他抖着唇说:「娘、娘娘......您.....失去记忆了吗......?」 小宫女也哭着大喊:「娘娘......!!都是那无良的侍卫,害得娘娘......否则,娘娘也不会投湖,也不会忘了秋水了!!呜啊啊啊——娘娘,您的命好苦啊......」 『投湖』两字让曲流觴的心一跳。但是小宫女在那儿哭天抢地的,他实在没办法好好思考,不得已之下,他只好板起脸,喝道:「安静。」 就这么一声,中气十足,霸气外漏,不只小宫女瞬间噤声,小太监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下了,抖着嗓喊: 「娘娘恕罪!是小的...小的僭越了......」 小宫女也抽抽噎噎地跪下,呜咽着说:「娘娘恕罪.....」 总算安静了些。曲流觴揉着眉心,感觉练兵都没这么令他疲累。他缓下了语调,说:「我现在脑袋一片空白,心烦意乱,对不住了。能不能给我说说......这是哪里?我是谁?你们又是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洛华,人如其名,是洛江畔的青楼里,最美的一朵花,当地的头牌男妓。他的一双美目盈盈,不笑时嫣然,笑起来时勾人,多少男人被他一眼望来,便迷得三魂七魄都找不着。他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跳起舞来身姿曼妙,无论是达官贵人、或是骚人墨客,无不对他趋之若騖,愿砸千金,换得他一夜春宵。 后来,有一名位高权重的人士,以数不清的黄金,再加上对青楼施压,买下了他,献给了新上任的年轻皇帝。只一眼,洛华便爱上了那俊美却冷酷的君王。然而,令他目眩神迷的缠绵仅只一夜。随后,一座宫殿,一些随侍的下人,便是他此后在宫中的全部。每日每日,他听着君王又临幸哪名新进的嬪妃,暗自神伤着。唯一庆幸的是,君王从未专宠过任何人,也从未在任何人的寝宫中留宿。洛华也曾好奇过那『禁宫』是否是君王金屋藏娇之所,但从没人见过有谁自那儿出来,也没人送过膳食进入。 没有爱情的人儿芳心寂寞,某一次,他到御花园散心时,遇上了一名巡守的侍卫,那侍卫浓眉大眼的,生得也是不差,重点是一张嘴天花乱坠,称讚他的美貌、身姿,哄得洛华心花怒放,糊里糊涂的,竟把身子也给了对方。 此事败露之后,侍卫一口咬定是洛华勾引他,他为怕得罪君王的宠妃,才不得不配合,根本不是自愿。于是洛华被打入冷宫,遭受眾人讥笑、奚落,万般不堪、不甘受辱,于是投了湖,幸亏被小太监及时发现才未发生憾事。 小太监断断续续,小宫女偶尔补充,说完了这个故事。两人互看一眼,极有默契地同时略过不提某事。 也许,娘娘失忆了,不失为一件好事,有些太过哀伤的事实,不知道娘娘现在的身体状态承不承受的起,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小太监说完了,曲流觴却支着额,久久无法平復心情。他乾巴巴地说:「你...你说我...是什么.....?男妓......?」 曲家代代相传都是将军—他的父亲是驃骑大将军,南征北讨,建功无数,他从懂事就在马上长大,在刀剑中穿梭,熟读兵书,带兵万千,受人景仰。怎么这一活过来,却成了......那个......他连说都说不顺口的两个字。莫怪在铜镜中生得比女人还美了!还是他上一辈子的长相好啊,一看就是个正爷儿们! 小太监—他方才自介了自己叫小喜子—点点头,不忘补充道:「是头牌男妓。」 曲流觴脸上三条黑线掛下。 头牌了不起了!他上辈子是将军啊! 曲流觴摆摆手,不想再听见那两个字,换个问题:「现任皇帝是谁?年号为何?」 小喜子想也不想地答:「现在是焕帝啊,今年是昶宣五年。」 曲流觴一拍额头,吁出了一口气。 冤孽啊......怎么一活过来才过了五年,怎么不是过个五百年之类的,让他不用再面对那该死的......不,后面的字不宜再说,他们曲家代代都是忠臣良民,就算那傢伙再浑蛋,现在都是君王了,不可不敬。 冰蓝色的眼睛在他脑海中浮现,看着其他人的时候都像是两汪冰湖一样,只有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有那么一点点波光晃盪......曾经他们是那么交好,他登基的时候,自己同感狂喜骄傲,可是那人却...... 曲流觴的唇动了动:「君上他......好吗.......?」 七、不计前嫌 他也不明白,究竟自己想知道些什么。在自尽的那当下,他恨极怨极,感觉身为将军的尊严被折辱殆尽,可现在,却又想起跟那人共度的那些时光...... 秋水插了话:「一点也不好!临幸过娘娘之后就将娘娘丢着,完全不理会,娘娘想见也不得其门而入,最后娘娘受辱,也只是派人将我们丢到这偏僻的宫殿让我们自生自灭,他根本就......」 小喜子截断她的话:「秋水!不可对君上无礼!娘娘先前也交待,要我们不可腹诽君上。」秋水扁扁嘴,别过头不说话了。曲流觴倒是无所谓,有人帮着他一起骂那浑小子,他听着倒挺爽。 小喜子说:「娘娘,君上纵使有万般不是,他治国清明、体恤民情,边境安定,国内安居乐业,是个好皇帝。」 看来这小子被歌功颂德教育得颇成功,或者说,所有事都有一体的两面,自己见到的是那样的他,可他却也同时受万民景仰,是自己的感觉错了,还是那人太会演戏......乱了...... 曲流觴揉了揉眉心,心情复杂。又问:「现在边境驻守的将军是谁,小喜子你可知?」 似乎没料到他会关心这个,小喜子愣了一下,才答道:「有听闻是成景将军,是之前曲将军麾下的。曲将军做了那样的事,君上却不计前嫌,依旧拔擢曲将军的下属为将军。但是,成景将军似乎不领情,虽然将边境防守得很好,但只要回宫,必定会大闹一番.....也多亏了君上宅心仁厚,竟能容忍......」 「等,等等等等......」曲流觴越听越古怪,终于忍不住打断。 成景是他最倚重的左右手,能力与武艺都不在话下,自己死后,提拔他为接任者,算是最理想不过。可是,有哪里怪怪的..... 「你说我.....不是,是那个曲将军,他做了什么事?」什么叫『君上不计前嫌』,完全反过来了吧! 小喜子老实答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宫里都说,曲将军意图行刺君上,被君上赐死了。」 什———么!!!?? 曲流觴现在如果口中有血,定会呕血三升。 他猛力一捶桌子,桌上的杯盘随着他的动作大力震动了下,小喜子和秋水也面露仓皇。只见他咬牙切齿,美丽的脸孔扭曲,像是从齿缝中狠狠挤出:「轩——辕——焕——」 曲流觴第一次见到轩辕焕的时候,他十岁,轩辕焕五岁。 那天,天气很热,曲流觴正枕在老树的一枝横干上乘凉,嘴里咬着一隻麦草秆嚼啊嚼,他的父亲被召回宫中,正与君上商量要事,他在宫殿里得端方坐好,浑身不自在,索性跑来御花园遛达。 树荫下凉风习习,蝉鸣鸟叫,曲流觴都快睡了过去,忽听得下方传来动静— 只见几名小太监押着一名孩子,另一名锦衣华冠的小公子则趾高气昂地在旁站着,手里拿着一个空鸟笼。 那名被人压制住,半跪在地上的孩子垂着头,看不清脸孔,身上衣服质料也不差,但几名太监却完全肆无忌惮地死命抓着他。至于站着的那名小公子,曲流觴可不陌生—三皇子轩辕庆—在宫里作威作福的事蹟,曲流觴亲眼所见没有十件也有八件,没想到这会儿又被他撞上了一件。 他坐起身,听着下头的对话— 只见轩辕庆扯着未变声的嗓子叫骂:「是不是你!?一定就是你这杂种!?你为什么放了我的鸟!?你知道那是番邦进贡,君上赏赐给我母后的吗!?那有多珍贵你知道吗!不是你这种杂种赔得起的!」他说着说着,抡起手上的鸟笼就朝跪着的孩子头上砸了过去。 那孩子被几名太监押着,就算想闪也没法。鸟笼虽是竹编,可也有一定重量,这么一砸,孩子的额角立刻青了一块,一线血跡滑下。 在树上的曲流觴,眉皱了起来。轩辕庆骂的那句『杂种』隐隐约约让他想起了什么:听说前些日子,有一名番邦进贡的异族女子,和宫中守卫私通,逃跑了。那名女子原本颇得君上的宠爱,还为君上生了一个皇子。这事件发生后,君上大发雷霆,好几个人人头落地,搞得宫里人心惶惶。该不会......这小孩,便是那异族妃子的孩子? 可再怎么说,同为皇子的身份,这些小太监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僭越。想必是受轩辕庆的指使,狐假虎威了起来!真是岂有此理! 轩辕庆砸完了鸟笼还不够解气,呼喝道:「来人啊,把他的脸抬起来!我要让这杂种好生记得,谁是惹不得的人!」 这宫里,人人都对他呼前拥后,只有这杂种每每见了他,只简单点头行礼,更不用说那张脸!小时候人人都讚自己生得俊美,这杂种长大后,硬生生就将风向转了—宫女们嘰嘰喳喳地讨论他五官有多深邃,那双眼睛有多迷人.....听了就令他生厌!老天有眼!这杂种的母亲果然也不是什么好货,竟然让父皇如此顏面扫地,哼哼!现在不报仇还待何时! 轩辕庆摩拳擦掌,直想着要在那张白皙的脸上烙下多少青紫,最好将他鼻樑打歪、再画花他的脸,从此再没人敢跟自己抢宫中第一美男子的地位!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珠光宝气的匕首,在跪着的孩子面前比画着。只见跪着的孩子被小太监们强迫捏着下顎,抬起了头。暴露在阳光下的脸庞肤白赛雪—并非是病态的苍白,而是像细雪一般粉嫩的顏色;那双眼睛最是奇特,竟是晴空一般的蓝色,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比那匕首上镶着的宝石都要璀璨;他颧骨高挺,五官线条明晰深邃,才小小年纪就已经能预见将来长大后,会是怎样一张颠倒眾女的长相。 坐在树上的曲流觴也是一愣。 他的视力极佳,即使隔着这距离也能将那小孩的脸孔见个分明,尤其是那双湖水蓝的眼睛……真是漂亮啊……与他一直想要亲眼见见的大海一样顏色呢! 眼见轩辕庆手上的匕首离那小孩越来越近,不知是吓呆了还是强撑着,那双蓝眼睛瞪得大大的,但他却自始至终一声不吭—不论是求饶,还是哭泣。 挺硬气的啊……这小子有出息!不错! 曲流觴的眼中浮现讚赏之色,他从腰间掏出一把手工製作、精巧流线的弹弓,再自随身的锦囊中掏出特製的玉石。他侧着脸,用单眼瞄准,拉满了弹弓上的弹性皮绳,然后松手— 那圆滚滚的玉石挟带着破空之势朝目标飞去,精准无比地击中了轩辕庆手上的匕首,发出金属相击的清脆『哐噹』声—那刀刃的部份竟硬生生断成了两截。轩辕庆也感觉虎口剧麻,匕首的刀柄随着他一松手而落地。 轩辕庆捂着发疼的手腕,像隻被踩着了尾巴的狂犬般高声咆哮:「谁——!?是哪个不长眼的!给我滚出来!」 八、变态大哥哥 「不用叫那么大声,我这不是出来了吗?」随着这声间散的嗓音,一抹玄青色的身影从树上轻飘飘落地,衣袂随着长发翻飞,剑眉斜扬,唇微撇,是一张稚嫩中藏不住英气的脸孔。 曲流觴一直在笑,轩辕庆见着了他,却像是老鼠见了猫一样瞬间噤声,咬了咬牙,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声:「师父。」 曲家代代都受君王重用,曲流觴的父亲更是辅佐君王打下半壁江山,深受赏识。曲家因此享受皇室的许多特权,比如可以不受任何拘束,自由进宫。而曲流觴打小便展现了对武术的天份,人又聪明伶俐,君王爱屋及乌,也很是喜爱他,要自己的儿子们都跟着他学武艺,称他一声『师父』。轩辕庆再无法无天也知道曲流觴是他惹不起的那类人。 曲流觴慢条斯理地走近轩辕庆,眼刀一扫,那些小太监们全吓得松了手,齐齐跪下。他的笑意未达眼底,嗓音也很冷:「你们这些奴才好大胆子,竟敢如此对待皇子,回头等着领罚吧!」 小太监们互看一眼,吓得不断磕头,轩辕庆则是哼哼两声:「师父,我们是在跟他玩儿呢!你干嘛这么扫兴!」 曲流觴转回目光望他,笑得更令人头皮发麻。「哦,是吗?那我也跟你玩玩儿—」话声方落,他已用鞋尖挑起落在地上的半截匕首,神乎其技地握住,再一眨眼,亮晃晃的刀刃已经离轩辕庆的脸孔不及半吋,同时逼近的还有曲流觴的笑脸。「好徒儿,来,告诉师父,你想怎么玩儿呢?」 曲流觴撇撇唇,丢开了手中的半截匕首。轩辕庆一边骂骂咧咧,一边还是像夹着尾巴的丧家之犬跑了,真是好笑! 他转过身,想去搀那跪着的孩子。「喂,你没事吧?」 没想到对方并不领情,身子一侧避过了他的手臂,从地上笨拙地缓缓站起来,一跛一跛地离去。怕是方才被那些小太监们拽着,扭了脚。 曲流觴也不以为忤,一下便追上了他—横竖对方跛着,走不快。 「喂,你叫什么名字?我叫曲流觴,你也可以叫我尽欢。」 「……」 「你脚还好吗?要不我帮你看看,我身上有些伤药,也许派得上用场。」 「……」 不管他说些什么,蓝眼睛的小孩只一律埋头疾走—更正,拖着脚慢走—一句话都不回。 到后来曲流觴终于受不了。没办法,他这人天生就有用不完的鸡婆性格和正义感,要他看对方这样跛着而不察看伤势,他就像有鱼刺梗在喉里那样不舒坦。既然对方不搭理他,无所谓,他年纪比对方长,身高比对方高,就是一个绝对的优势。 他快步闪身到对方面前,然后身子一矮,手一抄,就将蓝眼睛的孩子整个抱了起来。 蓝眼睛的孩子终于不再无动于衷—他迅速胀红了脸,在曲流觴怀里挣扎起来。 「你作什么!?放开我!」 曲流觴平时就有在锻鍊身体,一个五岁孩子的体重还难不倒他。他脚步沉稳,大气也不喘一下,还有馀力开玩笑:「哦,原来你会说话!」 蓝眼睛的小孩不知是羞是气,白皙的脸孔胀得通红,让他的美色更甚,曲流觴懵懵懂懂,只觉心脏似乎跳乱了几拍,赶忙别开眼,不敢再瞧。 他熟门熟路地鑽入了就近的凉亭,将手中软软的小身躯放在石椅上,蹲下身,动作很快地脱去对方的鞋袜— 只见细白的足踝如今肿胀成原本的两倍有馀,还散发着不寻常的高热。曲流觴皱起眉,伸手轻轻握住,蓝眼睛的孩子便发出尖锐的抽气声。 曲流觴忍不住斥道:「这不是不能走吗?你逞什么能!?万一这隻脚废了怎么办!?」他口中骂得不留情,动作却很轻柔—从怀中掏出了伤药,细心地涂抹、推开,用掌心轻轻搓揉,也不嫌脏。抹了,他撕下自己的一截袖子,将那足踝缠绑固定起来。 「好了。」他抬起头。这才发现蓝眼睛的孩子痛得涕泗纵横,却死死地咬着牙,硬是不哭出声。 曲流觴觉得有些好笑,同时也有点心怜:这年纪的孩子,多是天真烂漫又直率任性,怎么这位硬是憋屈得过份呢……到底,他平时在宫里都过得什么样的生活啊……? 想到这儿,曲流觴心头似有一小块肉揪了一下。他从怀中掏出手帕,细细替蓝眼睛的孩子擦了脸,轻声说:「等会儿我把伤药给你,记得每日上药两次,尽量别走动跑跳,记住了。」 那双蓝眼睛瞬也不瞬地盯着他,盯得曲流觴心里一阵发痒,直想伸手抚上,但又怕自己真这么做了,怕不从此被对方冠上『变态大哥哥』的称号,只好作罢。 不过真的很漂亮啊……比天空更蓝,比君上赏赐的那些宝石都还要闪亮……哎,曲流觴,该打住了! 曲流觴轻咳了咳,掩饰自己的心猿意马,他正想收好帕巾,小孩却朝他伸出了手,有些迟疑地说:「我……洗好了再还你。」 哎呀,这小可爱,真是懂事得令人疼!曲流觴笑咪咪地,还是忍不住手痒地摸了摸小孩儿的头,说:「不妨事的,哥自己洗得了。」反正也不是他洗,是下人洗。 小孩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手臂坚持伸着,重复道:「不行,母后说,我碰过的东西,脏。」 九、轩辕焕 曲流觴愣愣地望着他,好似理解了什么。 听说那异族妃子被送进宫时,哭哭啼啼,百般不愿。但君上对她的容貌惊为天人,不但封为贵妃,还夜夜临幸,没多久就有喜讯传出,诞下皇子。但是,天底下有什么样的母亲,会说自己的孩子脏呢……?除非,她根本不是自愿產下这孩子…… 曲流觴虽教导皇子们武艺,但是对这些后宫之事并不上心,也并不晓得:当时那异族妃子得知自己怀孕后情绪几乎崩溃,还一度自残,最后,君王几乎是将她软禁在宫殿中,直到她顺利生產。小皇子诞生之后,她更是将所有照顾的工作丢给奶娘,连抱也不愿抱孩子一下。 曲流觴感觉自己好像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直接看到对方最赤裸裸、最不堪的祕密,虽然蓝眼睛的孩子神情并无二致,他自己却坐立难安。 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手搭在蓝眼睛孩子的肩上,俯身看着他,神情肃穆。「听着,你一点也不脏。以后,谁要再说你脏,你便叫我一声,哥帮你教训他。懂吗?」 那望着他的蓝色眼睛,瞳孔似乎微微放大。小孩点了点头,后又摇了摇头,说:「母后也不在了……」明明自己已经努力作个最听话的孩子了,母后要求的,他都尽力作到,也不敢让母后心烦,为什么……母后还是离开了呢?难道自己真的这么惹人厌,母后连与他待在同一座宫殿也不愿意? 那双蓝色眼睛里,飘过与他年龄不符的萧索,曲流觴察觉方才那种胸口一块肉被揪着的感受又出现了。他晃了晃小孩细瘦的肩,柔声说:「嘿……听我说,我娘为了生下我,死掉了。小时候我听佣人背后叫我是扫把星,害死了我娘……那时候,我很难过,总想着:为什么娘不顺便带走我?或者是,要是死掉的是我,而不是我娘,那就好了……可是后来我爹对我说:上天让我来到这个世界上,一定有祂的理由的,我要好好的,为自己,也为我娘活下去……哪,你也是,要好好养伤,好好吃东西,好好长大……因为我们都是被上天选中的人,才会出生在这世上!懂吗?」 他也不晓得自己为何要跟这么小的孩子说这些。这些话,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连和同龄的友人都不曾,但现在,却似乎自然而然地就说出口了,说完之后,也有一种非常平静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小孩没有应声,依旧直勾勾地看着他。 果然太深了吧,对他说这些大道理……曲流觴苦笑。 「啊,还有,以防万一,这给你防身吧,下回等你脚伤好了,我再教你一些自保的武术,你以后就不用怕轩辕庆那傢伙了!」曲流觴从腰间拔出一柄精巧的短刀,刀刃很薄,没有太大的杀伤力,不过吓唬人应当足够了。 今日轩辕庆夹着尾巴跑了,不晓得会不会恼羞成怒,将怒气转嫁到这孩子身上,还是小心为上。 小孩垂眼望着那柄短刀,良久良久…… 「轩辕焕。」他突然开口。 「什么?」曲流觴一时没反应过来,扬起眉反问。 「我叫轩辕焕。」小孩这么说,用两手接过了那短刀,看似很珍惜的模样。 「哦哦……」曲流觴恍然大悟地笑了。「有字或名号什么的吗?」 小孩点点头。「尚真。」 曲流觴笑意不减,说:「很好听,母后取的吗?」 小孩迟疑了一会儿,才轻轻地点点头。曲流觴又伸手揉他的头发—他察觉自己好像对这头柔软的发丝有点爱不释手,真是病得不轻。 「如果她真心觉得你脏的话,不会给你取这么好听的名字的。」曲流觴说。 关于轩辕焕的母后心中所想,如今已不可考,但是,如果能让这孩子好过一点、坚强一点,给予他一些正面的讯息又何妨?毕竟,留在这宫里,还有好长一段路要走呀!不是吗? 所以说,过去那个小白花儿似的轩辕焕,成长过程到底出了什么差错……不不,其实这十几年间他们偶尔也都碰得上面,对方言行举止都非常的正常,为什么会在登基前,这样对他……?是要成为君王的压力太大,脑子不正常了吗? 曲流觴脑筋转着,手里速度也没慢—执着一把半钝的短刀,俐落地剥去一截y型枝枒的树皮,再雕饰成自己喜欢的手感和形状。他打小就会自己製作简易的弹弓,无论是用树干或是竹子都难不倒他,麻烦的是……他拿起削好的原型在眼前端详…… 他之前拥有过的弹弓,弹绳的部分是上好的牛皮混杂牛筋所製,坚韧之馀,扯动之后造成的杀伤力也大。可现在……上哪儿去找弹绳呢……? 没有弹绳的弹弓,就只是个废木材啊! 曲流觴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枝干。随侍一旁的小喜子见他停下动作,立刻机敏地上前。「娘娘,天气热,喝杯水吧。」 曲流觴讚赏地瞥了他一眼。话说这小太监颇忠心耿耿的,他在这儿做了多久,他就捧着茶盘陪了多久。这洛华沦落至此,身边只馀两名佣人,人数虽少,可都是真心关怀他之人,比起其他嬪妃—虽然呼来喝去的随从一堆,能交心者却寥寥无几,也算是一种幸运。 曲流觴仰头将那杯茶一饮而尽。他咂咂嘴,清凉的茶水入喉才察觉到自己有多渴,索性拿起茶盘上的茶壶,『咕嘟咕嘟』地牛饮。 小喜子看得目瞪口呆。 话说,娘娘大难不死之后,好像……变了许多啊……之前,被那侍卫陷于不义,娘娘每天以泪洗面,哭哭啼啼。投湖被救之后,心情好似反而开阔了,不再纠结于此事,也不再哭泣,食量也……大增。还有就是……娘娘虽是男子,但毕竟是烟花之地的魁首,举手投足之间,总是带着令男人心怜的婉约之气,说话更是轻声细语,十指不沾阳春水。这个,在投湖之后……好似也…… 小喜子想起今日娘娘竟然一溜烟便爬上了屋顶,自个儿修缮屋顶的破洞,然后又上树说要寻找材料……便觉一阵晕眩。 不过,娘娘经此大劫,连自己与秋水都忘了,会性格大变也……不该太意外。 才想着呢,身形纤细的男子便站起身来,伸了个毫无气质的懒腰,小喜子担心他又要一溜烟去做些危险的事,戒慎恐惧地直盯着他。 没想到他只是垂眼望了望自己一身雪白飘逸的长衫,唤道:「小喜子。」 小喜子抖了一下,连忙上前一步。「小的在。」 「尚……我是说,君上让我迁移至此,有限制我不得外出吗?」 小喜子一愣。「是……没有……但是……」娘娘不想受旁人指指点点,根本足不出户呀!这也变了吗? 「很好!」曲流觴压根儿没想理解『但是』之后小喜子想说什么,他一个弹指,笑咪咪地说:「我出去一下,你,跟我对调衣服。」穿着这轻飘飘的长衫,感觉像是随时会踩着一般,反而是太监的装扮好,绑腿长裤,够俐落! 啊!?小喜子顿时觉得眼前一黑。 十、重新开始 曲流觴一身太监装扮在宫中遛达,本是为了行动方便,后又察觉一个附带好处:没人会注意他做什么。只是他思来想去,实在想不到宫里有什么材料可用来做为他的弹弓绳的,真是伤脑筋…… 这几天,他尝试过运气,发现体内如同死水一般,筋脉完全不运转。洛华不是习武之人,内力也不是三五天就可练就的,而他不习惯这样完全没有自保能力的自己。于是,他想起了自己小时擅长的玩意儿—弹弓。只要材料挑得好,再加上他的准度,小小的弹弓也能发挥极大的威力。 只是弹弓绳啊……该不会真要自己杀头牛来剥皮取筋吧,这未免太不切实际……脑子正转悠着,突被人从身后一把搂住了腰— 什么状况!? 曲流觴一惊。来人竟然可以如此近自己的身!?除了自己想事情想入迷了之外,对方铁定是个练家子! 要糟!武器都还没个着落呢!这么快就遇到仇家? 曲流觴一颗心提至了喉口,下意识想将对方摔出去,但他气力软弱,看起来只像是在做无谓的扭动。 曲流觴气结。 这洛华还算得上是男人吗?!这点程度的箝制也挣脱不开!真令他吐血。 气急败坏之下,身后传来低低的呼唤:「洛华……我真想你……」 「?!!」这声情意绵绵的呼唤让曲流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挣扎稍缓。身后的男人却以为是他服了软,更加得寸进尺地抚摸他的身躯,讨好地说: 「听说你为了我投湖了,我很是过意不去。那日我去探你,可小喜子和秋水死活不让我进。现在看到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探我!?应当是想探我死了没吧!?如果死了,搞不好这桩通姦事件会慢慢被人淡忘,你总有一天可以继续按正常管道升职……曲流觴冷笑。 洛华是无脑,为这样的人投湖;可这样一个爽完后,便翻脸不认,始乱终弃的败类,最是让曲流觴深恶痛绝。而且,他现在是在摸他哪儿!?混账! 曲流觴反胃又愤怒,顾不上许多,抬起膝盖,用力踩下—正中对方的脚。身后的男人痛呼一声,松了手臂,曲流觴趁隙便逃,却不料头皮一痛,男人竟扯住了他的长辫。 曲流觴哀嚎一声,心中咒骂:娘的!自己没死这人是不痛快吗!?对一个弱男子(?)竟这般粗鲁,说有多少情分都是骗人的吧!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今日便来好好解决此事! 曲流觴忍着痛,用力扯回自己的辫子,转过身后退数步,拉出安全距离之后,抱着胸,瞪着男人,道:「我乃君上的妃子,你一介侍卫对我动手动脚,该当何罪!?」即使一身太监装扮,但他凤眸灼灼,气势凛然,语气坚定,一时之间,男人竟愣住了,似有些不知所措。 而曲流觴一看清眼前这人的长相,更是想要捶胸顿足,痛哭流涕。 洛华你真是……何苦来哉啊!就算尚真冷落你好了,你也不用找个劣质成这样的男人来充数吧!乍看之下也许人模人样,但那双眼看起来便流露猥琐奸邪之气,绝非善类!而且这男色等级,跟轩辕焕比都没得比!曲流觴光看都觉伤眼。 曲流觴头疼的同时,男人也在打量着他,心中暗自惊疑不定:从前的洛华,就像温室里的小花儿一样,生性怯懦,没有主见,只要说些好听话,就能哄得他眉开眼笑—就像依附在大树上的菟丝花,非常好操控,只要轻轻一捏,就能弄得他枝叶尽碎。可现在的洛华……依旧是那张绝色的脸孔,却有些什么不一样了……那眼神、那姿态、那自信……让他看起来更美了……像是开在峭壁上的奇花,让人即使跌得粉身碎骨也想採。 男人舔舔唇。 先前,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差事,谎称是洛华勾引自己,因此逃过一劫。本是打算不再招惹他,在听闻他投湖之后,也恶意地想过他怎么不乾脆溺死算了,一了百了,直接抹杀自己的这笔黑歷史。但现在……他后悔了……看着现在这个脱胎换骨似的洛华,他后悔了……没关係,一切还来得及,洛华的心肠最软了,只要抱着他,痛哭流涕地道歉,他一定会原谅自己,乖乖地重回自己怀抱……毕竟,除了自己,在这宫里,再不会有人对他好了。然后,自己又可以对他这样那样……只是这次真的要小心点,别再射进…… 男人瞇起眼,想起记忆里,眼前人儿不及盈握的纤腰,修长细白的双腿,在他身下摆头娇吟的模样,就觉得浑身一阵火热…… 曲流觴并不太理解男人眼中赤裸裸的光采是何含意,他见对方久久不说话,也不想再和他瞎耗,把头一甩,道:「如果你没什么要说的话,那我走了,记住,往后你我便是陌路人,当不相识即可。」 弹弓的事之后再说吧,快快回去才是,秽气秽气! 没想到他才走没几步,男人突然扑身而上,抱住他的腿,跪在地上嚷嚷着:「洛华!你原谅我吧!我爱你啊……!当时…当时……我是太害怕了,才会胡言乱语,你也知道君上他的心狠手辣!可我没有一天不后悔啊,洛华……我们重新开始吧?啊?瞒过大家,小心行事,好不好……?」 十一、有个屁用 曲流觴垂眼望着跪在地上的男人,凤眼逐渐结冰,垂在身侧的拳也缓缓握紧。 这傢伙,说的是人话吗……?他知晓尚真经歷过什么吗?!妃子和侍卫通姦……这人怎敢……让尚真再次面对这个,然后厚顏无耻地说他心狠手辣……!?尚真还留他和洛华一条狗命,当真是慈悲过了头! 他用力抽回自己的腿,对着男人露出一个没有笑意的笑。轻声说:「所以,你是真心懺悔来着的?对吗?」 男人自然忙不迭地点头称是,道:「当然!当然!我错了!洛华……我真的知道错了!」 「嗯……我相信你……」曲流觴漫声道,凤眸落在男人腰间。他在男人諂媚的笑容中朝他伸出手,说:「有刀没有?」 话锋转得之快速之剧烈让男人愣住,曲流觴伸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一把抽出男人腰间的佩刀,还满意地上下掂了掂—幸好,洛华这小鸟一般的臂力还举得起这个,若是尚真的『寒星』,这会儿他可能扛也扛不动。 男人还傻傻地望着他拋着刀把玩,疑惑地道:「洛…华……你这是作什……?那危险,别伤了自己。」 曲流觴皱了皱脸,当真快吐了。这男人当侍卫而不当戏子真太可惜了!真是把戏都做足了呀! 他褪去刀鞘,那佩刀折射的光线在『洛华』眼里跳跃,莫名的森寒。他沉声道:「你欺君,是为不忠;始乱终弃,是为不义。你既然已经知道错了,我想也不用太过份,就要你一隻手臂吧。」 他说着说着,不期然地举起刀,用力挥下— 男人原本不以为意地听他数落,直到刀刃夹杂着劲风袭来他才惊觉不对劲,连忙就地一滚避开,然而刀锋的锐气已经划开他的衣裳,在他臂膀上留下一道血痕。 怎么会……!? 他愕然地望向洛华,发现那双凤眼里充斥着满满不容错认的杀意。他躲过一刀,下一击立刻袭来,力道不大,但刀锋的走向奇诡无比,一时之间他竟避不过,手臂上再度被划了一道。 曲流觴当真无奈。若是他的身手还在,绝对不会只是在对方身上留下一道血痕,而是会直接斩断他的手臂。唉……这具身体,真是越用越令他心酸,除了那张倾国倾城的脸之外就没啥用途了,他要脸有个屁用啊! 曲流觴一边气喘吁吁地挥刀一面感叹。另一方面,男人被他割了几道口子,火气也上来了,趁着曲流觴气力耗弱之际,横出一脚重踹他的肚腹,曲流觴疼得手一松,刀落了地,男人趁机再挥出一掌,直接将他打倒在地,然后扑身而上,掐住他的颈子,咬牙切齿地说:「你这贱人!老子好心可怜你,你竟敢伤我!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他一面咒骂,一面拉扯曲流觴的裤子。曲流觴瞪凸了眼,疯了似地挣扎,男人掐住他的手掌更形收拢,喝道: 「安分点!我没有什么不敢做的!哼哼!上回你被我下了药,干你的时候原本还哭爹喊娘的,后来不是也摇着屁股求我!哈!荡妇还装什么贞节烈女!」 曲流觴从头冷到脚底。原来……根本不是什么两情相悦……?洛华是被姦污的?这才是他投湖的主因吗?!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因为等下要被姦污的就轮到自己了!这才是重点! 曲流觴不断地摆着头,蹬着腿,却完全敌不过男人的力道,高温的手掌摸上他的腿根,唤起他努力不让自己想起的恶梦— 「不———」他以为他是大吼出声,事实上却是声若蚊蚋。这是哪门子宿命?!让他重生,只是为了让他再一次忍受被同性侵犯的屈辱?那么,上辈子可能还好一些,至少,是那个人…… 缺氧让他的意识模糊,也让他开始想些乌七八糟的东西……他才刚疲乏地闭上眼,就感觉颈上的压力一松—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听见自己从喉咙发出那种溺水之人的嘶叫声,氧气重新灌入气管让他咳得七荤八素,发髻也散了,长发披散,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喂,小兄弟,你没事吧?」有另外一个声音这么问,看来是有人救了他。 曲流觴一边咳一边点头,好不容易稍微缓过了气,双眼也清楚对了焦—他望见另一柄刀架在那侍卫的颈子上。那不是一般宫里侍卫的佩刀,而是真正的名刀:刀刃厚实锋利,光是见着都能感觉到其中散发的寒气,更别说被抵着了。那侍卫看起来就快昏厥过去那样,一点儿也没有方才掐住他脖子的狠劲儿。 曲流觴见了那刀也是心一沉。他顺着那刀身往上瞧,握刀的手修长而有力,再往上,对上了面容傲岸、剑眉星目的男人。 娘的……竟然是严驹…… 他就觉得那把刀异常的眼熟……严驹是没什么,他上辈子跟他交情也不错,重点是,严驹向来形影不离、贴身保护的,就只有一个人啊啊啊啊啊啊—— 「这是在做什么?」冷冷的、威严的嗓音落下。只是声音而已,曲流觴却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要抖了起来,像是掉进了一个大冰窟,连指尖都发寒。 那是轩辕焕。 十二、好这口 曲流觴还跪在地上,长发遮住了他的表情,也遮住了轩辕焕投向他的目光—他不晓得对方是否认出他,不管是任何层面的……他希望没有……可他真的希望没有吗……? 他抵在地上的手掌缓缓握成拳,不在乎粗糙的石砾磨破了他细緻的肌肤。他感觉到自己在微微颤抖……他不是没有想过两人相见的可能—就算自己是被打入冷宫的妃子,但经年累月的,总会碰上的。没想到不是经年累月,才不过几日,就碰上了。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再见他时会是什么心情、什么表情……他曾经以为这答案是愤怒、憎恨……可现在真的碰上了,听着他的声音彷彿被无限放大,在脑袋里轰鸣作响,他才发现除了恨之外还有其他……其他他一直不愿承认的: 想念。 是的,他想揪着对方的领子摇晃,质问他为何要破坏他们俩之间的一切,为何要破坏他对他的信任,然后,再对他说:他很想念他……想念他只有面对他时会露出的淡淡笑意,想念那双蓝色眼睛漾着暖光,像是晴空下的海洋一样,让人想永远地沉溺其中…… 当时,他拔出轩辕焕腰间的剑,明明是恨极气极,想要手刃对方的,结果手腕一转,却选择了结自己的性命。也许……不知从何时起,他把这人看的比他的性命还重要,自己根本不可能……真心恨他,或是去伤害他分毫…… 这个骤然醒悟的事实让曲流觴抖得更厉害了。眼前一片模糊,温热的液体一滴两滴……落在他青筋賁起的手背上。 好害怕……太可笑了……曲流觴的字典里,从来没有『害怕』两个字,可他此刻当真感觉到恐惧……不是来自于轩辕焕,而是来自于变得软弱的自己。 冰冷的蓝眼睛落在被严驹架着颈子的侍卫身上,然后再转到长发披散的小太监。 严驹沉声道:「喂,君上问你话呢,还不回答!」 侍卫被那冰蓝色的眼眸一瞅都快吓尿了,抖着嗓说:「没、没干嘛,我、我们打打闹闹,闹着玩儿而已……真的……」 『噗哧』一声,自轩辕焕身后传来一声嗤笑,突兀而响亮。轩辕焕的眼眸从小太监身上挪开,竟也未斥责发声者的无礼。 「什么闹着玩儿啊,君上,您出现的可真不凑巧,小俩口正打情骂俏呢,就被您和严大人打断了。是不是呀,洛华娘娘?!」 从轩辕焕身后走出一人,唇红齿白,锦衣玉冠,一双黑白分明的灵动眼眸很是吸引人。他的面貌说不上俊美,但不笑时也似在笑,生而无忧的样子,让人一见就乐于亲近。只是此刻,他瞪着跪在地上的小太监,虽是在笑,脸孔却十足狰狞。 严驹一脸愕然,轩辕焕则是重新将视线落在跪着的纤细身躯上。但那披着长发的身子,却是自始至终不应答,仅能看出微微颤抖着。 哼!定是姦情暴露,吓傻了吧!唇红齿白的男子不屑地心想,对于轩辕焕投注在洛华身上的视线怎么看怎么不舒坦,忍不住『好心』补充道:「君上可能不记得了,这位洛华娘娘便是妾身跟您提过,和侍卫苟合,败坏宫中风气的那位呀……可真有间情逸致,还换装来会情郎呢!嘻嘻!」 这人夹枪带棒地说了些什么曲流觴都没细听,他从『妾身』那两字就被劈得动弹不得。 是了……轩辕焕已经不是以前被眾皇子欺凌的小杂种了,他现在是万民之上的君主,多少男男女女匍匐着祈求他的临幸,洛华是如此,这不知在聒噪什么的傢伙也是如此……理应是这样的……可,他为什么感觉这么火大……!? 眼泪不知何时止住了,凤眼里燃烧起来的却是怒火。 曲流觴正疑惑着自己的情绪转变,就听得严驹沉稳地说:「无波娘娘,方才臣所见似乎不是打情骂俏,这厮当真有心要置人于死地。」 江无波的脸色僵了僵,曲流觴则是在心中大声叫好。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他可真想跳起来替严驹鼓掌。真不愧是严驹,就算在君王的宠妃面前也是有啥说啥,够铁面无私,打的那个什么『无波娘娘』的脸啪啪作响,哇哈哈! 曲流觴的身子又抖了起来,不过这会儿是在憋笑,憋得他的脸都扭曲了。 江无波冷着脸,冷着嗓道:「严大人怎知这不是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趣?洛华娘娘出身青楼,可能就好这口呢!?」 十三、口误 对这种无的放矢的言论,曲流觴翻了个大白眼。看来这『无波娘娘』不是普通地讨厌洛华啊,也许,打入冷宫这事,他也参了一脚…… 而且,谁会喜欢被掐着脖子干啊,这跟出身青楼与否有什么关係,要不下回让轩辕焕掐着他脖子试试……哎,想想怎么又火大起来了…… 严驹也沉下了脸,道:「臣只是就事论事……」 轩辕焕自始至终不发一语,然后曲流觴听见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双白靴子映入眼帘—当真雪白到不行,一点沙土也没沾上。接着是冷冷落下的嗓音:「抬起头来。」 砰砰!砰砰!砰砰…… 曲流觴听见心脏在胸腔里大力跳动的声音,然后又暗斥自己无谓的紧张。他已经换了个跟前世完全不同的容貌,轩辕焕要能认得出来就真的有鬼了!但是抬起脸前,他终究还是孬种地抬手在脸上抹了抹—看似在擦眼泪,实则是将手上的沙土全抹在脸上。 然后,他对上了那双,时隔五年再次对上的蓝眼睛。一如他记忆中修长的身形,华贵的紫金色系在他身上,更衬得他气质脱俗不凡;那张脸孔较之他记忆中的,似乎更为英伟,更成熟,更俊美,也更……冷漠。 那双冰封的眼迅速扫过曲流觴脏兮兮的脸孔,然后,落在他仰起的颈子上。 白皙的肌肤上,青紫转黑红的五指印清晰可见,下手之人使劲之兇残可见一斑。轩辕焕瞥向面色青白的侍卫,冷声道:「在皇城内,动朕的人,你可真有胆。」 那句『朕的人』让曲流觴心跳乱了两拍。 冷静点冷静点……他没别的意思……普天之下,所有人事物,都归君王所有,他这么说也没什么不对……曲流觴一面安抚自己,一面又暗恼自己如此容易被轩辕焕几句话影响。 轩辕焕调转视线,落在江无波身上,续道:「当初依你建议,将洛华打入冷宫,怎么这侍卫像是一点处分也无?」 曲流觴在心中腹诽:啊他们俩就是一伙的啊,还需要问! 江无波被轩辕焕一问,也失了早先那种镇定自若的神情,脸色忽红忽白,动了动唇欲辩驳:「君上,臣妾……」 轩辕焕其实也没要他的回答,直接看向了严驹,令道:「拖下去。」 君王说出的这三个字,代表的意涵在场眾人都再清楚不过,江无波白了一张脸,那侍卫则鬼哭神号了起来: 「君上!饶命!小的当真清清白白!全是他!全是这贱人勾引我的!君上……」 轩辕焕拂袖而去,未再停留。江无波和那侍卫快速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没逃过曲流觴的眼—急急追了上去。「君上、君上!听臣妾一言……君上……!」 严驹紧紧拽着又哭又叫的男人,转身欲走,又像想起了什么,顿住了脚步,转头问道:「娘娘,您没事吧?需要传御医吗?」 曲流觴因为他的关心微笑起来,凤眼闪闪发亮。儘管面容脏污,却像一朵濯泥地而生的莲花一般散发光芒。严驹在那一瞬间,竟然看得有些出神。 曲流觴朝他点点头,哑着声说:「多谢严大人救命之恩,我没事,等会儿慢慢走回去得了。」 严驹点点头,压着侍卫转身离去,后知后觉:方才洛华娘娘似乎没自称『妾身』啊,是口误吗……? 十四、遮掩 「天啊!娘娘!您这是怎么了!?谁……谁将您弄成这样!?快!秋水!快去找找有没有伤药!」 「呜呜呜呜……怎么会这样……不才出去一会儿吗?怎弄得又是沙又是土,脖子又怎成了这样……呜呜……都是你啦!小喜子!谁让你跟娘娘换服装的!」 「这明明是娘娘的命令……」 乒乒乓乓的翻找声,哭泣声,争执声……明明只有三个人,竟也能像早市一样吵杂,曲流觴当真服了这两隻活宝。 虽说这些天习惯之后已经不会因为噪音就头疼,他还是忍不住出言制止:「都消停些,我不过就是跌伤了,要你们大惊小怪。」 小喜子和秋水彼此互瞪一眼,互扮个鬼脸,不讲话了。一人打了水,替曲流觴擦脸;一人则是拿了伤药,小心翼翼地替曲流觴抹上。 除了颈子上的青紫,他被那侍卫在地上折腾了一阵,手臂、背部、双腿……无一倖免,秋水擦着擦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曲流觴的身上,不过这回倒记得咬着牙,没敢哭出声。 曲流觴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对女孩儿的眼泪最是没輒,下意识地抬起手,安抚地拍了拍秋水的小脑袋瓜儿。这么一拍才发现:她的长发扎成了辫子,辫子用的是许多五顏六色的发束,看不出是什么材质,不是布也不是缎。 曲流觴起了好奇,问道:「秋水,你这束发的,摘下一个让我看看?」 秋水抬起哭得泡泡的眼望向他,乖巧地抬手解下,递给了他。 曲流觴拿在手里端详,扯了一扯,不由得喜出望外。「你这发束哪来的?还有吗?」竟然不是丝也不是缎,而是像皮革一样,坚韧而有弹性,拿来做弹弓最适合也不过! 秋水吸了吸鼻子,又是两行眼泪落下。「是……娘娘您给我的呀……是之前的恩客送给娘娘,据说是国境之外的稀罕兽类皮革所製,娘娘说,拿来扎起头发,做事更俐落方便,所以全送给了我……呜呜……娘娘啊……好命苦啊……连这都不记得了……呜呜呜———」 曲流觴尷尬地转了转眼,这才体会何谓祸从口出,只好迭声安抚:「好姑娘,至少我人好好的啊,你就别哭了吧……我给你其他的织带扎发吧,这发束,你有多少给我多少,可以吧。」 男人坐在床沿,貌似随意地侧靠着床头;另一名男子则跪在他腿间,卖力地上下挪动着头颅,含吮得嘖嘖出声,在做些什么不言而喻。跪着的男子含得脸孔都胀红了,坐着的男子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碧蓝色的眼眸流动着少见的脆弱,落在不远处,没有焦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自从那次解救了轩辕焕免受欺负之后,有好一阵子,曲流觴有机会便进宫—反正宫殿就像是他家后院似的,大家也都知道君上疼宠他,根本没有人会阻挠。他进了宫,也不像以前四处转悠,直接就杀到轩辕焕那儿去找他。教他武术,逗逗他说话,或者带着他在宫里的树林里探险……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好几年,一直到曲流觴十五岁,开始和父亲上战场,肩负固守边疆的任务之后,他和轩辕焕才分隔两地,没办法想见就见。 不过,倘若战事稍歇,曲流觴得以回宫,往往也总第一个找轩辕焕。连他父亲都笑他:两个娃娃都快可以成亲了还腻在一起,成何体统。 成亲啊……从来没想过呢……曲流觴一面舞动手中的长剑,一面想着……他喜欢练兵,喜欢和一群志同道合的伙伴们一起保家卫国,喜欢荒漠中孤冷的月亮、狂啸的夜风。娶亲生子什么的,从来没想过。话说回来……尚真也十七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他身子一转,腰身往后一仰,避过了另一道锋利的剑芒,再回以更犀利、更快速的剑招。 两抹身影以几乎同样迅捷的速度,同样狂猛的力道,同样丰沛的内力缠斗在一起,两把剑舞动、劈砍、相击,快得几乎只见残影。然后曲流觴的对手虚晃了一招,攻向他的下盘,曲流觴心有旁騖,一个踉蹌,转瞬间对方的剑尖便抵着他的咽喉,然后又迅速撤剑。 明明是落败了,曲流觴却眨了眨眼,笑得像是胜利了那般。他站直了身子,下意识地就想去揉对方的头—他好几年来养成的坏习惯。 『不错啊,你小子!都能打得赢师父了!可以出师了……哎,你是不是又长高啦!?』现在要揉到这小子头顶好像有困难了呀!再过几年,该不会就要仰头望他了吧! 轩辕焕回剑入鞘,从来也没什么弧度的唇角如今噙着一点点笑意,蓝色眼睛暖暖融融地,落在眼前人身上,直到映入眼的一抹红扎了他一下。 他一把扣住曲流觴的手腕,指掌间,细细的血线蜿蜒。 『我划伤你了?』他向来冷清的语调有丝惊慌。 曲流觴想摆摆手,却因为被他抓着而无法如愿。『没事没事,剑气嘛,难免……呃……』他目瞪口呆地望着轩辕焕张口含入他的手指,细细舔去乾涸的血跡。 他也不觉得对方这举动十足诡异曖昧,只是傻愣愣地说:『很脏的……』又是血又是汗,他不觉得噁心吗? 轩辕焕松开了口,却像是意犹未尽那般舔了舔唇。鲜红的舌头滑过殷红的嘴唇,不晓得为什么,曲流觴觉得自己有点晕眩。 『不脏。舔一舔好得快。』轩辕焕这么说,并没有松开他的手,依旧握着。曲流觴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也没有挣开,只是一边扯着自己的衣领一边嚷嚷:『好—热——好想泅水……啊!我知道个好地方!』 他双眼放光,扯着曲流觴疾走了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 轩辕焕的嗓音现出了一丝紧绷,篮色的眼睛里似燃起了什么,死死盯着眼前人的裸背。 曲流觴拉着他来到了宫殿里一座隐密的人工湖,四下张望无人,便放胆地开始宽衣解带,还理所当然地说:『天气这么热,自然是玩水囉!你也脱啊!』他脱到仅剩一件底裤,竟还打起轩辕焕的主意,伸手便去扯他的衣带。 轩辕焕退后了一步,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惊慌了,他侧着身,彷彿在遮掩什么,急急地道:『我不下水!你玩儿吧!』 十五、成亲 曲流觴耸耸肩,也不勉强他,在湖边活动了下筋骨。日头晒在他锻鍊良好的肌理上,折射出蜜一样的顏色。他背对着轩辕焕,因此没有察觉那扫过他全身,几近贪婪的视线。 曲流觴在湖边一跃而起,以着完美的角度扎入水中,然后就像条游鱼一般在水里来去。轩辕焕则在湖边抱着膝坐着,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游累了,曲流觴终于捨得浮出水面,双腿在水里蹬呀蹬的,和轩辕焕谈天:『你最近跟君上还好吧?』 轩辕焕迟疑了一会儿,说:『还可以。』 他知道曲流觴一直在父王面前替他美言,找尽了机会让他可以在父王面前表现。可,当时母后的背叛,想必也带给父王颇大的打击,而他又遗传了母后的眼睛,可以想见父王每回见到他的心情……拜曲流觴所赐,现在父子之间能这样相处,轩辕焕已经很满足了—总比小时候每回见他,父王都用憎恨不已的眼光注视着他来的强。 曲流觴点点头,似也明白他没说出口的细节,又问:『轩辕庆呢,没再找你麻烦吧?』大家都已经不是从前的孩子了,轩辕庆应该有成熟些吧。 轩辕焕点点头,说:『寻衅过几回,我没搭理他之后,便不再来了。』 大家都长大了,这些皇子们,目标也更加明确—无非就是要争夺王位。轩辕庆现在大概琢磨着要如何在父王面前表现,没心思再理会他。 曲流觴摸了摸下巴,沉吟道:『尚真啊……你有想过要成亲吗?』虽然尚真小了他五岁,但长大了,也益发成熟稳重了,跟他讨论这问题应当是可以的吧?曲流觴心想。 突来的问句让轩辕焕僵住了身子,连嗓音也紧绷了:『为何问这个?』 曲流觴瞥了他一眼,解读错了他的表情。『你别害羞啊,要成亲也是哥先,懂不懂长幼有序啊……』他调侃着,轩辕焕的脸色却更铁青了。 『你要成亲?!跟谁!?何时!?』他的嗓音很冷,问句一个接着一个,咄咄逼人。 曲流觴的掌心贴着湖面扑腾,溅起了些许水花,漫声道:『还没个谱呢,只是被催了呀……真难想像……抱着一个女人,亲她啊什么的……』他歪着头,喃喃自语。轩辕焕则是如遭雷殛。 是啊……怎么没有想到……成亲这事……尽欢的家世显赫,婚配必定不马虎,可能是哪国的公主,或是大臣的女儿……不不!不可以!不可以!尽欢是属于他的,他一个人的!该怎么做……?如果争得王位,尽欢的婚事,是不是就操纵在自己手上了……? 有些模模糊糊的念头闪过脑海,轩辕焕一时之间抓不真切,就听得曲流觴一声惊呼: 『噢!我的脚!抽筋了!』只见他面容扭曲,身子一晃,咕嘟咕嘟地便往水里沉。轩辕焕大吃一惊,一跃而起,跪在湖边,伸长了手臂,急急地说:『尽欢!抓住我的手!快!』 曲流觴依言握住了他,不过却没有往岸边移动,反而一个使力,将失去平衡的轩辕焕给扯下了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他比着同样落汤鸡的轩辕焕大笑。『尚真啊!太严肃的事就不要想了!你要学着放松一点啊!来,哥来教你洞房花烛夜该怎么作……』 曲流觴这人完全是人来疯,连跟女孩子相处都没多少经验的,竟然也屁颠屁颠地要传授这个。 『首先呢,你会挑开新娘的盖头……然后捏住她的下巴,与她深情对望,然后再……嗯?你裤里揣着什么,顶着我了?』 曲流觴的唇距离轩辕焕的不及盈吋。眨眨眼,疑惑地问。 轩辕焕白皙的肤色一瞬间转成通红,像是要烧起来一样。他双手用力推开了曲流觴,逃难似地手脚并用上了岸,才走没几步,玩得欲罢不能的曲流觴就从他身后扑了上来,轩辕焕一时心乱如麻,竟被他压倒在地。 几乎是半裸的身子散发着水气和热气,熨贴着他,轩辕焕脑子都快烧了,又怕过分反抗反而啟人疑竇,只得胀红脸骂道:『你这疯子!别玩儿了!』 曲流觴本就爱逗他,他越骂他越乐,还变本加厉地在轩辕焕耳边吹了一口气,后者立刻僵成了雕像一座。 『哎,哥我还没教完呢,你跑什么跑!哥好伤心啊,你长大了就……哇啊!』 轩辕焕猛然一个翻身,两人上下易位,曲流觴后脑勺磕碰到青草地,发出一声惨叫。泛泪的眼眸倒映着那张褪去稚嫩,更显俊美英伟的脸孔……轩辕焕缓缓凑近他,蓝色眼睛深处,有什么曲流觴并不熟悉的东西在跳跃……他愣愣地望着,两人的气息在极近的距离交融,连对方的心跳声彷彿都听得见……然后轩辕焕张嘴,往下一移,一口咬住曲流觴的脖子。 『哇啊——疼、疼、好疼!别这样!我道歉、我道歉!好尚真、乖尚真……哇啊啊!!松口、松口……求你了……』 彷彿在发洩什么似的,轩辕焕咬得既重且猛,曲流觴当真是什么形象也顾不得,又是惨叫,又是求饶,乱挣乱扭的。 等到轩辕焕松了口,曲流觴也已经涕泗纵横,气力散尽。 轩辕焕从他身上翻了下来,同他一样仰躺在草地上,胸膛起伏剧烈,粗声粗气地道:『下次别再开这种玩笑!』 『……』 湖畔的凉风吹过,人儿无声,轩辕焕别过眼去看,发现对方闔上了眼,吐息徐缓,竟似昏睡了过去。 听说昨晚从关外连夜赶回来的,很累吧……长指眷恋地抚上曲流觴眼下的阴影。直到此刻,蓝色眼眸才敢流露深埋在其中,浓烈的情感……眼眸繾綣地扫过那眉、那眼、那鼻梁……而后逗留在微张的唇。 轩辕焕倾身覆上……在柔软的唇间唤着已人事不知的人儿: 『尽欢……我喜欢你……我爱你……』 湖畔起了风,将一声声的爱语融在其中。 十六、赏花宴 轩辕焕轻吁了一口气,将手指搁在自己唇上摩挲。不是这样的……比这个的触感,还要柔软、细緻……尽欢武人的体魄结实有力,但唇瓣却异常的柔软……像是花瓣一样,轻轻拈碎了,就有香气溢出…… 江无波含得齿齦都痠软了,好不容易口中的大傢伙逐渐充血挺立,他不禁喜上眉梢,满怀爱恋地握住了,上下套弄……自掌心传来的硬度与热度令他颤慄,忍不住摩擦起双腿。 好想要啊……君上多久没有临幸自己了……说君上那方面不行也不尽然,每回在床上都将他弄得快去了半条命,除了不断高潮之外完全无法思考其他,搞得他现在每晚都期待着君上的阳物,却是次次落空。 今天总成了吧……君上已经蓄势待发,他的小穴也已经痒到出水……一切是那么的水到渠成…… 门外突然传来— 「报——严大人和楚公子求见。」 蛤!?这两个程咬金是怎么回事!?入夜了还到寝殿来求见!?江无波简直气结。 轩辕焕冰蓝色的眼眸闪了闪,不顾江无波铁青的脸,朗声道:「宣。」 江无波自是不敢在他面前撒泼,但仍是不满地嗔道:「君上……」 「出去。」冷冷二字,毫无转圜馀地的。轩辕焕拿来外袍披上,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无波跺了跺脚,却也不得不听命。人人都说他是君上的宠妃,其实君上对待他也不过如此—别说温柔诱哄了,连说话也是命令式的,就连上床……都要求只能后背位,不可正面对他……有时他都觉得:君上只是透过他,在看着另一个人…… 算了,君上今日对于那侍卫的事,对他已经颇有微词,他还是不要在这时捋虎鬚。话说回来,都是洛华那个贱人的错,他要去琢磨琢磨,该怎么整治那个小贱人! 江无波拉整好外袍,气冲冲地离去,刚好和搀着楚君惜的严驹错身而过。他毫不客气地赏严驹好几道杀人的眼光,后者视而不见。 待江无波走远,楚君惜才漫声道:「君上就算要找替代品,是否也挑一下。」 严驹先是一愣,而后苦笑—有时,楚君惜实在敏锐得过份。 他淡淡地说:「没办法,他和曲将军年轻时有些神似。」 神似也只不过是神似,今日之事,应当让君上了解到此人的内心实在称不上光明磊落,空有那张脸,也只是糟蹋罢了。 两人缓步走入内室,轩辕焕简单搭了外袍,长发也未扎,坐在床缘等他们。 楚君惜站定后,道:「草民深夜叨扰,请君上恕罪。」 轩辕焕摆摆手。「说。」精简扼要,透露了他的急切。 楚君惜说:「君上,草民斗胆请您,从今日起,勿再踏入『禁宫』,同时,要撤走『禁宫』周围的守卫。」 轩辕焕挑了挑眉,问:「为何?」 楚君惜条理分明地道:「算算日子,距离曲将军还魂也有数日,魂魄适应了新的肉体和环境,逐渐安定,此时草民在『禁宫』佈的阵,该起作用了。君上您是真龙天子,阳气过盛,守卫们阳气强弱不一,这些都会干扰阵法。」 轩辕焕冰蓝色的眸子燃起了名为热切的火光,点亮了他原本清冷的容貌。「所以,朕照你的做,就能见到尽欢?」 楚君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道:「除此之外,还要请君上举办一场赏花宴。」 「赏花宴?」 扯紧弹绳的手一松,浑圆的石子立刻挟带着轻啸声破空飞去,准确无比地击中约莫一呎远的枝头果实,枝叶簌簌颤动,四下散落。 「不去。」曲流觴把玩着手上的弹弓成品,越看越满意。虽是急就章做出来的东西,但那发束有如神来之笔,即使一枚小石子也能发挥极大的速度和杀伤力,对他此刻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鸡状态是再合用不过。 殷殷望着他的圆亮眼睛立刻又蓄满泪水。「娘娘——」 有时候曲流觴真服了秋水这姑娘眼泪说来便来的功力。他叹了一口气。 「你忘了我上回出门一趟的惨况,我还是在这里转悠就好,是吧?」 这住所虽是偏僻,但有树有竹有石有花有鸟,他作作弹弓、试射个几回,便可耗去大半天,一点也不觉无聊。 秋水眨巴着眼,说:「可、可是……这毕竟是娘娘被下放冷宫以来,第一次收到的帖子啊……说不准……君上也念娘娘初犯,想要和您重修旧好呢!这么好的机会,不去多可惜呀……」 重修旧好…… 曲流觴回想起上次跪在轩辕焕脚边,他落下的冷冷视线,不自觉地抖了一下。 应该不可能是这原因。 那天他被那侍卫攻击,严驹尚不忘关心他,尚真却直接拂袖而去,对他受伤与否像是一丝好奇也无,发这帖子,绝对也不是他的授意。 曲流觴想着,正想纠正秋水这妮子,要她别过份天真了,一旁的小喜子便突然插话:「可最近不是又是那个,成景将军要回宫大乱的时节了吗?选这时办赏花宴……要是他来捣乱怎办?」 曲流觴眼皮一跳,猛地扭头望向小喜子。 「成景……将军?他会来?」语调除了惊,还有抑不住的喜。 小喜子许久没见主子这么兴高采烈的了,虽然原因有些不明,但还是乖巧应道:「是啊……每年曲将军祭日前后,如果前线无事,成景将军总会回宫,吵吵嚷嚷地要君上对曲将军的死因给他个交待。奇怪的是,君上任他每年这样闹,既未动怒,更未加以责罚,仅仅置若罔闻了事。」 曲流觴神色复杂。 成景……不愧是他忠心耿耿的好兄弟和好下属,他当时为了祝贺轩辕焕登基,自前线回宫,却不明不白地身殞,铁定对成景也是很大的打击,至今还无法释怀…… 曲流觴握紧了手中的弹弓,凤眸闪亮,似心中已有所决定。 「好,我去。」他说。 十七、弹弓 繁花似锦,开满一整条康庄大道,放眼望去,嫩粉的、艳紫的、娇红的……好不热闹。盛放的花树下,摆上两排小茶几和绣金软垫,嬪妃们并肩而坐,饮酒笑闹,美景美人,当真一派歌舞昇平的盛世光景。君王就坐在临时搭建的高台上,上有遮阳的棚子,旁有挥扇的太监与宫女,左是严驹,右是江无波。他饮着江无波殷勤替他斟满的酒,蓝色的眼睛不落在花也不落在人,而像是在等待什么,垂眼望着杯中自己的倒影。 楚君惜要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照往常一般,办一场赏花宴,务必邀集所有的嬪妃,一个都不能漏……然后,静心等待即可。 要他静心等待,谈何容易……已经等了五年,永远都是收到『再等等』、『时机未成熟』的回覆,现在好像有了一线曙光,他连执着酒杯的手都像要颤抖起来—那是期待、狂热、与兴奋。 尽欢……终于要回到自己身边……这次,他绝对会好好守牢他,不让他再用任何手段、任何藉口逃开。 轩辕焕的酒杯才正要就口,就听得高台下起了一阵骚动,严驹的手掌按向腰间的刀柄,轩辕焕低声令道:「别轻举妄动。」 自高台前被撂倒的侍卫群中衝出一人,高大魁梧,足足高出普通男子一个头有馀;身着武将装束,挥舞着一把长刀,声若洪鐘地喝道: 「轩辕焕!今天是曲将军的忌日,曲将军究竟因何而亡,你若不给成某一个交待,成某就拿你的血,祭曲将军在天之灵!」 他自人群中拔地而起,竟轻松一跃就上了高台,手臂高举,长刀挥下,虽未瞄准轩辕焕致命之处,但也铁定不会毫发无伤。 高台上一团混乱—江无波尖叫着闪躲,侍卫们吆喝着衝上台,严驹握着刀柄的手掌用力到泛白,心焦着为何君上还不下令他还击。 嘈杂的人声中,轩辕焕依旧握着酒杯,静坐不动,耳边听得一细小破空声传来,然后— 『噹——』一声金属相击的长鸣,成景挥下的长刀硬生生偏了几吋,轩辕焕喝道:「严驹!」 严驹得令,立刻抽出腰间佩刀,将那长刀一掠—成景只觉虎口一痛,长刀脱手,转瞬间严驹的佩刀便架在他脖子上。 成景看似行刺失败,脸上却不见挫败之色,而是愣愣地望着地上—在他脱手飞出长刀旁,静静躺着一只酒杯。 他神色复杂,有惊有疑有喜。「真是……曲将军?」他低喃的音量虽轻,严驹和轩辕焕却足以听得分明。 严驹脸上还有未褪去的惊骇之色,目光同样落在地上的酒杯。 以一只酒杯,打偏成景的长刀,此人…… 轩辕焕站起身,走至两人目光集中处,弯身拾起那酒杯,手指收拢,紧紧地握着,不管不顾那酒杯的裂口划破了他的掌心。冰蓝色的眼眸像是融化了一样,满漾着化不开的柔情。他轻声说: 「这招式,朕曾经见过一次。」 那是他小时候,被轩辕庆架着,差点被画花了脸时,尽欢也是仅凭一颗小石子,便击断了轩辕庆的匕首。 真正令他欣喜若狂的是,尽欢终究还是见不得他受到伤害,在紧急时刻,出手相救……所以……是原谅他了……?是的吧……!! 成景和严驹互望一眼,后者收了刀,前者则是急急问道:「所以呢?曲将军在哪?」 他昨晚就回宫了,跟往年一样,向君上要一个真相,但君上昨晚却告诉他:曲将军回来了,要想得见,便得配合他的计画。他原本不信神鬼之说,半信半疑,没想到……这酒杯飞来的角度、位置,全都抓得恰到好处,若不是曲将军还魂,谁人得此能耐! 严驹迟疑地说:「君上,虽说此人准度确实了得,但若以曲将军的功力,应当不仅打偏成将军的刀锋,刀刃必断啊!」 轩辕焕摊开了手掌,注视着掌中的酒杯,道:「所以,尽欢此时的身躯,内力不足,气力衰弱,他空有准度,却少了劲道。而且……他手中无弓……」他瞇起眼,扭头望向台下。 方才一阵混乱之后,嬪妃们散的散、逃的逃,还有的被吓晕了倒在当场,酒杯为何人所发,从何处来,完全失了依据。 一点线索也无……吗……? 轩辕焕握紧手中的酒杯,朗声道:「传朕旨意,搜索今日参与赏花宴者住所。住所内太监宫女、身躯暗柜,都得搜!」蓝色的眼眸中跳跃着势在必得的火焰。「找身上带着弹弓之人。」 十八、登基 好险好险,好可怕好可怕……可恶的尚真,竟然用此奸计!成景这傢伙竟然也跟着一起做戏!当时那把长刀挥下的时候,他的心脏都快停止了,几乎无法承受尚真重伤的画面,想也不想地就出手……没想到,一切竟然是诱他上勾的骗局!! 幸好!他在发觉情况不对之后,立刻趁乱偷溜,也将弹弓藏到了一个鲜为人知的地方,就算找着了也赖不到他头上。回头他得把住所里的材料收拾收拾,最好都烧了,免得节外生枝。 曲流觴躺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长腿屈起抖啊抖的,想起今早差点身份败露就不禁扼腕。果然那时候就不该一时兴起,去参加什么赏花宴! 不过……果然自己宝刀未老啊……哇哈哈!用那样简陋的自製弹弓,随手拿来的酒杯,竟也能起到打偏刀锋的效果,嘿嘿……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傻笑起来。 啊……好想念他的弓啊…… 曲流觴翻了个身,回想起自己在战场上羽箭连发,杀敌如麻的英姿,眼皮渐沉,逐渐睡去。 『将军,今天真的太精彩了!哗——一次十支箭齐发,那些个蛮子应当吓呆了,根本是落荒而逃啊!哈哈!』 『我当初便是景仰将军才来从军的,能够在将军麾下亲眼得见将军的英姿,真是太感动了呀!』 『你瞧你!大男人的说这些肉麻话……』 『这有什么,大家都崇拜将军的呀!!』 『……』 前线生活餐风露宿,不比城里繁华,队上士兵们往往也只有在打了胜仗后的这一餐,才能够稍稍松口气,饮酒谈笑,暂时将未来的生死未卜放在脑后。 用木材自製的简陋桌上,摆满了食物。菜餚狼藉,酒罈凌乱,人人脸孔泛红,面泛醉意,但是曲流觴看上去却相对清醒,他挟着眼前的菜餚,听见部下们的称讚,但笑不语。 『报!』 一群人正在营帐中热络着,外头突然传来探子的声音。曲流觴扬了扬眉,坐在他身旁的成景朗声道:『请讲。』 『旭帝因病辞世,将由十五皇子焕即位,特邀曲将军回宫参加登基大典。』 『什么?君上驾崩了……』 『怎这么突然,之前都没有预兆呀!』 『就是,不是没病没痛的吗?』 『……』营帐中士兵们神色各异,窃窃私语。曲流觴也是一脸愕然,恍在梦中。 这是真的吗……?尚真他……是下一任新帝……?从没有预料到啊……可,是值得高兴的不是吗!? 曲流觴朗声回道:『曲某明日便动身,必定恭临此盛典。』 他快马加鞭,连夜赶路,进皇城时已是深夜。本打算白日再面圣,没想到轩辕焕已经派了太监传他入宫。 他被领入戒备最森严,君王最私密的寝殿,在那儿,摆着一桌酒菜,一身紫金王袍的男子正等着他。 曲流觴实在很想称讚对方的上道。明瞭他为了赶路,好些天没能好好吃上一顿饭,特别准备了这来犒赏他,嘶——光看都流口水啊! 啊,不过现在可不能踰矩了! 他止步在桌旁,不再前进,长身一揖,行了个武将的大礼。朗声道:『臣曲流觴,参见君上,君上万岁万万岁。』 轩辕焕摆摆手,斥退了所有的太监侍卫。即使夜已深,他也不见疲态,落在曲流觴身上的视线更是热烈,只是垂着头的曲流觴没有察觉。 他说:『现在只有我们二人,尽欢可不用拘束了。』 曲流觴抬起头张望了下,发现果真已无间杂人等,也放松地笑了起来。他转回视线正想跟轩辕焕说些什么,一对上眼却是一愣。 尚真他……长大了呀……眉宇间的稚嫩青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沉稳的王霸之气;以前脸颊还有些肉呼呼的,现在也现出了刀凿一般的线条;不笑的时候,收紧下顎的时候,便令人觉得不怒而威……象徵王族的紫金色,也很适合他……衬得他肤白赛雪,在夜明珠的照耀下,透出象牙色的光泽。 这可真是……好俊的男人……曲流觴轻吁了一口气,心想。明明是从小看到大的一张脸,不知为何,他却觉得对方彷彿脱胎换骨一样……是因为太久没见面的缘故吗? 轩辕焕见他出神,主动伸手去扯他手臂,笑道:『你不吃饭,净望着朕作啥,看着就会饱吗?』言谈间竟有调笑之意,这也让曲流觴大开眼界。 毕竟轩辕焕即使在他面前,一直以来都是有些八股拘谨的,在其他人面前就更不用说了,惜字如金是家常便饭。如今却能够自在地与他谈笑,看来他真是变了……或者说,更适合坐上这大位了。 曲流觴顺着他的力道坐下,关心地问:『先帝的后事……还好吗?』 照时序算来,丧礼应该已经结束,也完成移灵了才是。 轩辕焕执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嗓音淡得听不出起伏『嗯,已经顺利完成了。』 曲流觴点点头,默然无语。 这感觉十分奇妙,父亲过世与儿子登基,一丧一喜地撞在一起,让人想要安慰也不是,恭喜也不是。他曾经想过要问尚真,究竟是如何峰回路转,让他继承了王位?但后来又想:反正应该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回忆,都成既定结果了,又何必问? 曲流觴松开了心结,胃口也跟着开了,对着桌上的菜餚狼吞虎嚥、风捲残云了起来。 轩辕焕只是小小口地抿着酒,笑看他塞得满嘴饭菜的模样,蓝色的眼睛如同两汪晃盪的湖水,温柔得醉人。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他轻柔地拭去曲流觴唇角的饭粒,略为迟疑之后,放入自己口中。曲流觴吃得正欢,也没发现他的小动作。他替曲流觴斟满了酒杯,推至他面前。 『我不……』曲流觴正想推辞,轩辕焕已经向他举了举杯,说: 『敬我们两个。』 嗯……毕竟是好朋友的大日子,喝一点应该不要紧吧……虽然军中的弟兄们不知为何,老是三申五令让他不得碰酒。 曲流觴举起自己的酒杯,和轩辕焕爽快地一个碰杯,然后一饮而尽。 十九、眼睛 (微H) 好晕……浑身软绵绵的……使不上半点力气……下腹好像怪怪的……又闷又胀,像是被塞了一团火焰…… 有什么东西,又软又凉,像是羽毛一样,轻轻印上他的唇瓣,復又离去,再印上……彷彿怕碰碎了他,也彷彿在试探什么…… 曲流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立刻坠入两汪深不见底的海洋,那美丽深远的蓝色彷彿蕴藏着许许多多不可解的讯息,将他整个神魂都吸了进去……越是琢磨,越是陷溺…… 他虚软地抬起手,轻轻抚上,几不可闻地低喃: 『我喜欢……你的眼睛……』 从初见之始,就被这双眼迷得七荤八素的,长大之后,也好几次望着他的眼失神……真是怂毙了! 曲流觴牵起一点点嘴角,指尖似乎只轻轻触碰到就被人扣住了手腕,压回头顶;唇上的压力更明显了一些,甚至微微啃咬起他……他不明所以,青涩地跟随着本能,模仿起对方的动作,换来的是男人的粗喘,和探入口腔里翻搅的舌尖。 『只喜欢眼睛?』 男人在唇舌交缠的空档喘着问。曲流觴同样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刚毅的脸孔染上红霞,意外添了丝艷色。他迷迷糊糊地回:「还有……鼻子…嘴巴…额头……手指……唔……」 他才说到手指,手指就伸进了他口中,指腹摩娑着他的舌面、颊黏膜……逐渐往咽喉伸入……曲流觴感到自己有点怪,明明理应反胃欲呕,却又隐隐升起一股刺激感……他不知不觉地吸吮起口中的异物,彷彿想藉着这举动,缓解不适。 眼前的蓝色好像逐渐转深,幽幽暗暗的,令人看不透……手指在他口中翻搅,唇舌则是往下移,舔起他的颈子,麻麻痒痒的,一开始透着沁凉,但是沁凉过去之后却是更深层的燥热…… 『好热……』手腕被压制着,活动受限,他只得烦躁地扭动着身子。 男人从他口中抽出手指,然后他感觉自己身上繁复的衣料一层一层地被剥开……他满足地轻吁出一口气。 是了……这么热……衣服根本穿不住啊…… 蜜金色的身躯因为酒精的作用沁着一层薄汗,在夜明珠的照射下,好像会流动的稠滑蜂蜜一样……男人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忍不住扑身上去,用手、用唇膜拜这具充满了阳光气息的强健身躯。 『哈……等一下……好痒……嗯嗯……』 曲流觴自始至终都以为是男人在与他嘻闹,原本笑着想闪躲,却在被拧住乳头的那一剎那,抖了一下,娇吟逸出了口。 他从不知道自己可以发出这样的声音,正如同他从不知道,被人掐着乳头,竟会有这种酥麻感…… 他锻鍊得当的胸肌賁起结实,上头的乳蕾却恰恰相反—软嫩细緻,未经人事,又有着惊人的敏感度……被手指一揪便硬挺了起来,顏色也更为艳丽……饱满情色,完全刺激掠食者的视觉。 男人紊乱地喘着气,白皙的脸孔如今因情慾而胀红,他再控制不住自己的力道,手掌包覆着蜜色的胸肌和乳蕾,大力揉弄。身下人儿像是痛苦,又像是享受的表情、呻吟……全都让他兴奋得快要爆炸。 曲流觴被他的手掌一揉,忍不住挺起了胸,那抖颤的花蕾几乎就在男人唇边……他忍不住这无与伦比的诱惑,嘴一张,含住其中一朵便嘖嘖吸吮了起来。 『等……尚…真……有点……奇怪……呀……呵额……』 男人一手抓着他双腕,一手掐他的胸,嘴里吸着另一侧……曲流觴整个身子都弓了起来,却反而像是在迎合男人对他做的事。 很奇怪啊……为什么……尚真要这样……舔他的胸……像对女人一样……可是…很舒服……全身的汗毛都竖起,说不出的战慄兴奋。所以奇怪的,好像是自己…… 有很多念头飘过曲流觴脑中,但是被慾望的浪潮一冲,只剩空白的一片,什么也不剩下……男人舔下他的肚脐时,眼眶蓄着的泪水氾滥而出,他听见自己呻吟、哭泣,说了些什么他也搞不清……可能是讚叹,也可能是求饶……他觉得下腹益发胀疼,腿间一片濡湿,分不清是汗水,还是哪儿渗出来的汁液。 他的手腕被松开,男人改为折起他的腰,捧着他的臀,脸埋进其中,伸舌舔起他从未亲眼见过的地方。曲流觴尖锐地倒抽了一口气。 有什么不对劲……自己这样……赤身裸体的……在尚真面前……被他舔着那处……不该是这样……不该觉得舒服……那么脏的地方……未来的君王怎么可以……!? 『不行……不行……不能碰…那……啊啊……不要……不能…进来……咿咿——』 他左右摆着头,得空的双手揪紧身下的床单,不断哭泣着,小腿肚到脚趾绷得死紧,微微抽搐……不行、不要、不对劲……这些警示像泡泡一个一个浮出来,然后再『啵啵啵』地一个一个破裂。 柔软无骨的东西鑽进了他的花径里,游刃有馀地与他翻涌的黏膜缠绞在一起……腰际一阵阵的发麻,穴口重重收缩,一下、两下……然后越来越快……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喷出来一样…… 不熟悉的快感像是巨浪一样打来,曲流觴彷彿溺水之人一样尖声哭叫,浑身颤抖着射了出来。 二十、非他不可 (H) 『尽欢……真可爱……差不多……可以成为朕的人了吧……朕已经…忍太久了……』 有人在他耳边嘶声这么说。而他虚软地连提出质疑或回应都办不到。 什么意思……?不明白啊…… 精壮的男体卡进了他大敞的腿间,冰凉稠滑的液体涂抹在他臀缝处,然后,一个火烫得不行的物事抵住他,猛力挺进— 曲流觴瞪大了眼,自喉间发出撕心裂肺的吼声。 『啊啊啊啊啊啊——什……好…痛……额啊……好痛啊……』 他曾经在战场上断过肋骨,折过肩膀,同样可以一声不吭地撑着杀敌。可现在这种,整个人彷彿被硬生生撕开成两半的剧痛,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他的身子因为剧痛而痉挛,那热楔只进了一半便卡在了半途,疼痛、灼烧、热辣……全都集中在那一圈黏膜上,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了。男人的体重压在他身上,儘管他痛苦哀鸣,也没有挪开身子,反而粗暴地掰开他的臀肉,继续挺进。 耳边听见自己血液快速奔流的声音,眼前望出去是一片猩红色,唇瓣在慌乱之下被咬破了,呼息间都是血的腥味和铁锈味……男人正在撕裂他、入侵他,一吋一吋地,让他更鲜明地感受到自己被侵蚀的过程……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尚真不会这么对他的……尚真不会……将他当作女人一样压在身下,儘管他哀求落泪,依旧侵犯他……他不会的…… 那么,现在压在他身上,有着蓝色眼眸的人,又是谁? 曲流觴听见自己全身的骨头,随着男人摆动起的腰身在吱嘎作响,全身都在痛,跟男人相连的地方反而因为过度的摩擦,开始转为麻痺……这是梦吧……这么粗硬的东西,不可能进得来的……更何况,那东西还开始抽送了起来……这不是真的…… 『嗬……呃……嗬……嗬……』 他发出那种溺水般的喘气声,不管怎么吸都感觉吸不到气,他听见自己跟男人相连的下半身发出那种黏腻的、淫靡的声响,而且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响亮…… 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慢慢不痛了……曲流觴牙关咬得喀喀作响,憋着气,连喘息也不敢,感觉如果现在松了口,好像会叫出奇怪的东西。 噗唧、噗唧、噗唧、噗唧…… 从自己体内响起的水声,让曲流觴已经混乱成一片的脑子更加混乱。他的十指陷入身上男人的背脊,无意识地抓挠,男人全心全意地在他身上驰骋,即使背上多出了数道血痕也似完全不觉疼痛。 男人再度用力地一挺腰,花径中最柔软、最致命的那点被戳中,曲流觴终于松了齿,叫出了声: 『啊……』 只是一声低呼,男人埋在他体内的肉柱却更胀大了一圈—只因那叫声,已经听不出痛苦,而是迷茫、疑惑、舒爽……是身下人儿逐渐堕落于性爱深渊的证明。 原本抵死抗拒的穴口逐渐松了开,像是张小嘴一般吸吮着他的阳物;一开始稍嫌乾涩的甬道,如今逐渐泌出春水,让他的抽送更形顺畅;那双结实的长腿如今更是紧紧地环着他的腰身,每回他撤出都不自觉地收拢,像是不想他抽开那样…… 太美好了……无论在他梦中幻想过多少次和尽欢的交合,都没有此时此刻的现实来得美好……曲流觴习武的身躯线条简洁俐落,肌肤坚韧充满弹性;下头的小洞就像主人的个性一样—一开始嘴硬抗拒,后在他的努力之下逐渐软化,紧紧吸附着,像是非他不可那样…… 是的……这用词再贴切不过……非他不可…… 他将在登基大典那日立尽欢为后,从此,这个国家,和尽欢,都是属于他的了。他原本害怕着尽欢会抵死不从,也担心两人的首次交合,误伤了对方,所以在对方的酒里加了些许的蒙汗药成份,让尽欢能放松些……如今看来是他多虑了,尽欢方才也说了喜欢他,身子又与他如此契合,完完全全就是上天註定,是他此生伴侣的最佳人选! 那些老臣也许会在旁絮絮叨叨,不过不怕……剷除异己的事他已经很上手,连轩辕庆都败在他手下,没什么是他不敢做或做不到的……谁要是阻拦他得到尽欢,就等着跟轩辕庆一般的下场。 蓝色的眼眸快速地掠过一抹寒意,然后在注视着身下人儿时又化成了暖光晃盪。 他一面繾綣地吻着曲流觴的唇,一面柔声说:『是不是舒服了……尽欢?顶这里……很舒服……对吧……』 二十一、浮木 (H) 『哦哦……哼……嗯……不…知道……很奇怪……呀……』男人一个大幅度抽送,曲流觴立刻应和地哼出甜腻的呻吟。双手更是将男人揽得死紧。 无法形容是什么样的感觉……因为之前从没有相似的感受可以对照—一下像是飘在半空中,一下又像沉到了深海里;一下是痛,一下是爽……肚腹里被那热硬的东西这样撞击、翻搅,又痠又胀的,又有种异样的充实、满足感……真是十足矛盾。 『呵啊……那边……还要……嗯嗯……』就像现在,他嘴一张,却发出这样陌生的娇啼,同样令他感到矛盾。 自己是怎么了?像个女人一样,双腿环着男人,体内嵌着自己也有的那话儿,却如此嗯嗯啊啊的浪叫着,简直荒唐!!难以想像……可是,只要男人磨着他那点,就令他爽得直打哆嗦,什么疑虑瞬间都被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轩辕焕因他的迎合双眼放光,碧蓝色的眼睛绽放出像宝石那样璀璨的光芒。他撑起身子,加大腰身摆动的幅度,一下猛似一下地撞击着曲流觴,曲流觴被他的力道推向了床头,整个人随着他的节奏晃动……骨骼、肠壁、口中都发出那种令他羞愧欲死的声音,偏偏滔天的快感难以抗拒—他前方的分身高高昂立,随着男人的作动不断喷溅汁液,后穴更是疯狂地绞紧再绞紧,却阻止不了那在体内横衝直撞的硬物。 生理性的泪水不断滑落,他的喊叫开始掺了止也止不住的哭音: 『不要了…不要了……停下来……好怪……嗯…呃呃——』 他在男人狂风暴雨的攻势下痉挛了起来,分身颤抖着,喷出大量白浊的精液,溅上了他与男人的下腹。 轩辕焕短促地换了一口气,当机立断地撤出那猛力收缩、催促他缴械的菊穴。他将全身汗湿的曲流觴翻了个身,让他趴在床榻上,连拉起他腰身的馀裕都没有,就着这姿势直接再度钉尽了他体内,直上直下地进出着他。 曲流觴高潮了两次,倦极睏极,对男人的进入只轻哼了声。 轩辕焕的胸膛压上了他的背脊,一隻手伸到他口中,夹着他的舌头扭转,另隻手则摸向他胸膛,不安分地揉捏……蓄意再撩拨起他的情欲。 曲流觴含着手中的长指,无法吞嚥的唾液不断滴落,沾湿了床单;乳头被拉扯,后穴被磨擦,那种腰背一片痠麻的感受又起,沾着白浊的半软分身又逐渐挺立。 向来体力超群的曲流觴第一次体会到何谓力不从心:儘管情慾的火苗在全身流窜,他却累得连眼皮也快撑不起……已经射了两次的阳物再次充血,可是却感觉弹尽援绝,快要射不出东西……自己会变成什么样……?朦朦胧胧间,这个疑惑浮上心头。 『不要了……好累……尚真……我好累……嗯嗯——』他迷迷糊糊地轻哼,嗓音里有浓浓的睡意,也有不自觉的撒娇。 轩辕焕被他叫得一颗心都要化了,下半身却更坚硬如铁,他兴奋地啃咬着曲流觴的耳骨,拧揉他乳头的力道也更大。在他耳畔轻喘着说:『乖,再一下下……朕快到了,动一下你的腰好吗?好尽欢……』 从小到大,轩辕焕没有要求过他什么,从他被人欺负也不求助便可看出其性格的刚硬。现下他软言软语地在自己耳边这么说,曲流觴根本也搞不清这要求背后的含义,昏头转向地什么都允了。 曲流觴微微撑起膝盖,撅起了臀,迟疑地问:『这样对吗……?』 对!简直太对了! 轩辕焕怎么也没料到:曲流觴也只不过是糊里糊涂地摆个姿势而已,对自己的衝击会这么大……太性感、太诱人了……!!紧实圆翘的蜜臀,完美的腰背曲线,像是猫科动物一样,柔软,又蓄着无以伦比的劲道。 轩辕焕的双眼蒙上了一层血丝,跨骑在曲流觴下背,扣着他的腰,发狠似地抽送。 『啪啪啪啪啪——』 『唔嗯……唔……呵……啊……慢点……尚真……慢…点……啊……』 毫无间断的肉击声繚绕在偌大的寝殿中,伴随着的是曲流觴细弱的呻吟与求饶。汗水自轩辕焕收紧的下顎滴落,破碎在曲流觴线条优美的蝴蝶骨上,与他自己汗水一齐,在蜜色的裸背上流淌。 轩辕焕的手指在他腰上掐出了指印,粗喘着令道:『说你属于朕!尽欢,快说……』 儘管身躯的连结如此紧密,但对轩辕焕而言,还是不够……还需要更多的保证、更多的承诺……非得听曲流觴亲口说了,他一颗惶惶然的心才有办法安定。 自从母后在小时离开他之后,他便一直有着强烈的自卑感和不安全感。没有人会选择自己、没有人会留在自己身边、自己是不被需要的那个……这样的念头一直挥之不去。导致即便他深深恋慕着曲流觴,在争得王位之前,也从不敢在他面前流露出这样的心思。 不过,以后他终于不用再担心受怕—害怕父王替曲流觴指婚,或是其他的手足对曲流觴不利……他已经握有绝对的权势与力量可以守护他。所以,尽欢儘管乖巧地躲在自己的羽翼下,享受他给他的一切即可。尽欢也会开心的……瞧,现在不正可爱地扭着腰吗……? 体内强劲的抽送与侵犯彷彿没有尽头,曲流觴在慾望的浪潮中载浮载沉着,如果不是轩辕焕抓着他的腰,他早就软下膝去。在一波波,几欲将他灭顶的快感中,轩辕焕的声音、轩辕焕的气息……彷彿是他身边唯一的浮木,除了抓住这个,他再没有任何依归…… 『我……嗯……我是你的……我是你的……我…呵……啊啊啊啊——』 不断重复,毫无意义的低喃对轩辕焕而言却很是受用,他最后重重一个撞击,在曲流觴的惊叫声中,埋在他美妙的体内释放了出来。 二十二、缺席 好……痛……他从马上掉下来了吗?否则为什么这么疼呀……可能不只掉下来,还被马踩过之类的…… 曲流觴微微撑开眼皮,立刻被满室的日光吓了一跳—因为长年在外带兵,他的生活极为规律严谨,往往天还没亮就起身练武。看看此刻日头,都快近午时了,他从未醒得如此迟过! 嗯……?而且,他好像……也不是在他平时的营帐里……啊,真是睡昏头了,他早就从关外回来了,为了参加尚真的登基…… 曲流觴撑起一半的身子驀地顿住。华贵的天丝凉被从他身上滑落,露出赤裸的蜜色身躯,还有满佈其上的青紫印记。 这……什么……? 『尽欢,你把朕吸得真紧……这么喜欢吗……?好可爱……』 『嗯……哼……等…一下……别出去……我又要……唔嗯——』 『啊,又洩身了吗……别怕……朕不会拔出去的……尽欢里面好舒服……感觉到朕吗……?』 『嗯……感…觉到了……好热……尚真……好热……』 『……』一滴冷汗滑下曲流觴的背脊。 这记忆是什么?怎会有这些画面、这些对话……?关于自己像个女人一样,双腿大张,抱着尚真不知羞耻地叫着;关于自己体内被塞进了男人的阳物,却舒服得不断洩身,还哭着求尚真『还要』、『继续』……只是作梦吧……做了一个光怪陆离,异常真实的梦…… 曲流觴的脸色忽青忽白,明明都要自己相信那只是作梦了,手臂却像是有自己意识一样的往后伸,抚上隐隐作痛的私密处。 如果是做梦……这处的刺痛感,又是从何而来……?小心翼翼地拨开臀瓣,伸入臀缝……手指拂过的,异常高温肿胀的穴口让曲流觴颤抖了起来……他收回手臂,指掌间的血丝更是让他如遭雷殛。 这什么……?! 他垂下眼望着自己……胸膛上散落的牙印,延伸至下腹的吻痕……身躯颤抖得更厉害。 不是做梦……是真的……自己喝醉了,和尚真……啊!可恶!果然不该碰酒的……可尚真也喝醉了吗?否则为何不阻止这一切……太荒谬、太可笑!!怎么可以……自己怎么能和未来的君王这样!?真是越活越回去!回头得到父亲的坟前懺悔!一定要…… 他不顾全身像是要散架一样的痠痛,心慌意乱地捡拾起地上的衣物,胡乱套上。明明想要当作是酒醉的一场闹剧,搥搥自己,一笑而过,嘴角却怎么也牵不起来。 不要想了,先离开这里,他现在不想见到…… 『醒了?』 明明听起来质地温缓的嗓音,曲流觴却感觉像吞了一颗冰块那样,遍体生寒了起来。 他抬起眼,望着那一身尊贵华服的蓝眼男子朝他缓步走来,后头跟着一大票侍从—端着黄铜水盆的太监,捧着一叠衣物和珠宝盒的宫女……浩浩荡荡。 轩辕焕不动声色地望着曲流觴惨白的脸孔,摆了摆手,说『「东西搁着,都下去。」 太监与宫女们朝他们俩福了福身,无声无息地退下了。离去时带上了寝殿的门。 仅剩他们二人的房间静得出奇。曲流觴别开了眼,视线落在那一堆不知名的珠宝饰品上,不愿正眼对上轩辕焕。 轩辕焕走向他,在他面前站定,伸手轻抚他苍白的颊。不知有无察觉那一瞬间曲流觴的僵硬,依旧神色自若地说:『才刚上好药而已,怎就起身了?再躺一会儿吧,朕替你擦擦脸,嗯?』 曲流觴有些恍惚。 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却又像所有的一切都改变了……明明还是那双令他喜爱的蓝眼睛,里头却多出了些什么露骨的、赤裸裸的……让他不敢直视;明明是一如往常的温柔语调,如今听来却亲密、曖昧得有些异常……还有那抚摸……尚真之前……明明不会随意碰触他的呀…… 是不是……自己让他误解了什么……?因为昨晚自己喝醉之后的放浪,所以…… 太乱了……想静一静……现在没办法……直视尚真的脸,连眼睛也没办法……只要对上,就会回想起昨夜自己淫乱的模样,还有那双蓝色眼睛写满情慾的模样…… 他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道:『君上……臣忽然想起,前线还有要事,务必得今日折返,恐怕……无法参加君上的登基大典,在此先恭贺君上。」 特意拉开两人距离的称呼,他自己说来都觉刻意得过份,轩辕焕又怎会没察觉。 蓝色眼眸缓缓地结成冰,语调却依旧四平八稳,听不出波澜:『朕恐怕无法答应。』 啊,果然这藉口实在蹇脚得过份哪!怎么办呢……? 曲流觴脑筋努力转着,没察觉轩辕焕的脸色已逐渐铁青,还继续游说道:『这个……真的是有非常重要的事,交给属下们实在不放心,君上便允末将这一回吧!』 说到后来,他已面露急切。光是现在跟尚真两个人待着,都让他觉得喘不过气,胸口窒闷,他真的需要离开对方一下。 轩辕焕缓缓收回搁在曲流觴颊上的手掌,洒进室内的光线明灿闪耀,他的神情却显得诡譎而莫测高深。 他慢条斯理地说:『你不能走。登基大典之后,朕将立你为后,哪有王后缺席的道理。』 二十三、幽默感 曲流觴先是瞪大了眼,然后便『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哎唷,尚真这难得一见的幽默感可真够呛…的了……曲流觴扬起的唇角僵住—因他发现轩辕焕直勾勾地看着他,并没有笑。 他的视线落在方才宫女们搁下的东西—在珠光宝气的首饰包围下,是一件紫金色的长袍。一开始他以为那是轩辕焕的衣物,现下却突然联想到了什么,脸孔瞬间转白,乾巴巴地说:『这不好笑,尚真……』 他们是好朋友、好兄弟啊!他在朝堂、他在沙场,他会永远为他效忠,永远用生命守护着他的国家……这不好吗?为什么要改变? 轩辕焕垂眼睨他,那双蓝色眼睛里有曲流觴不熟悉的犀利。『怎么,又肯叫朕一声尚真了?』他轻声说,字句里的讽刺却是不言而喻。 曲流觴的目光从那紫金后袍调回轩辕焕脸上,尝试想和对方说理:『听着,尚真……如果你是因为昨晚……那我跟你道歉……我喝醉了,那不是有意的……我们…还像从前一样……好不好……?』 他望着轩辕焕的眼眸,神情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乞求,身段也尽量放软,但对轩辕焕而言,却无异于被人直面打了一拳,疼得他的脸都惨白了。 这什么!?尽欢在胡言乱语什么!?他昨晚明明说了,明明说是属于他,明明说喜欢他的……为什么一觉醒来,可以这么残忍地否定掉这一切……不!他绝不允许! 他驀然伸手,捏住曲流觴的下巴,俊美而森寒的脸孔凑近他,咬牙切齿地说:『你不是喝醉,是朕在酒里下了药。朕千辛万苦争得这王位,现在,朕终于要得到该有的奖赏—那就是你!曲尽欢。』 曲流觴的脸色先是惨白,而后便是胀红,胸膛起伏剧烈。 轩辕焕说了什么王位,奖赏什么的他一概听不懂,只有一点讯息非常明确:昨晚的一切,果然不是他自身的意愿!全是因为对方在他酒里掺了莫名其妙的东西! 其实轩辕焕加的只是一般让人四肢痠软的蒙汗药,根本没有催情的作用,但曲流觴逕自想到了那方面,替自己昨晚的行为找到了怪罪的出口—他一方面觉得松了口气,一方面涌上的却是滔天的愤怒。 不管有什么理由,不管对方是否高高在上的君王,都没有权利这么对待自己!自己也不该接受这样的对待!于公、于私都不该! 他不知哪来的力气,用力推开了轩辕焕,一鼓作气跳下了床,不顾自己仍旧衣衫不整、长发散乱,也不顾自己此举究竟合不合君臣之礼,埋头就往房门口衝。他唯一知道的只有:他再继续对着轩辕焕,说不准下一秒就会对他挥拳—跟这比起来,现在的失礼可能还好一点。 『你要敢走出这个房间,朕立刻让成景人头落地……然后,是你将军府的所有佣人、侍女……你可以试试看,朕会不会说到作到。』 脚步在离房门一吋处急急煞住,曲流觴不可置信地扭过头,瞪着那个如今令他感到无比陌生的男人。 尚真……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原本那个单纯寡言的少年哪里去了?难道,因为自己长年在前线,没有在身边守护他,宫里对于权势追求的污浊气息已经悄悄地侵蚀了他吗!? 腰背处一阵阵的发疼,连要站着都觉得摇摇欲坠,曲流觴现在完全是靠着一股硬气和愤怒强撑着。他赤红着眼,和长身而立的君王遥遥相对—以往,即使相隔千里,曲流觴也从未觉得和对方之间有过如此深宽的鸿沟,好像对方一夕之间,成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 他捏紧了拳,牙关咬得喀喀作响,脚步却钉死在原地,再也迈不开。儘管尚真为何会扭曲至此的原因已经不可考,但是一个强而有力的事实却是确定的:他是君,他是臣,他可以在他面前撒泼,但自己身边的人却会因此受牵累。而且……尚真多的是方法,只要一声令下,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能作到他出口的威胁…… 曲流觴已经分不清:此刻自己止不住的颤抖,究竟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对于此刻面对的绝对权势而感到恐惧。 他从小到大,因为父亲的关係,一直都备受皇家礼遇,后来自己也被敕封为护国大将军,履立战功。君王的喜怒无常、手握生杀大权,于他而言,一直没有太深刻的体认。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他竟也必须被迫臣服在于这威势—而且,带给他这胁迫的不是别人,竟然是轩辕焕。 那双蓝眼睛彷彿深如千尺的两汪玄冰,曲流觴在里头找了许久,万念俱灰地发现:里头已经没有任何他熟悉的东西。 这是谁呢……?看起来明明是尚真的样子,可是却不是他…… 怒火逐渐消弭,取而代之的是萧索与无奈……曲流觴面露茫然,突然不知道现在自己究竟该如何是好。 『过来。』君王冷冷落下的两个字,似乎成了曲流觴唯一的选择。 二十四、作贱 (H) 噗哧、噗哧、噗哧…… 吱嘎、吱嘎、吱嘎…… 曲流觴用手背摀着眼。眼眶一片酸涩,眼泪已经流乾。 日头现在是升起或落下,自己是醒着还是睡着,这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全都乱了。 残存的记忆是:君王扒光了他的衣服,将他推倒在床上,毫不留情地佔有了他。 这回他酒醒了,那个什么乱七八糟的药性也该退了,自后穴传来的撕裂感和排斥感令他欣慰于自己的正常—果然像昨晚那样,嗯嗯啊啊地抱着男人浪叫,全是因为酒和药的关係,完全—不是自己的意志,幸好…… 忍忍吧,在战场上,再重的伤都受过,也活了下来,只不过被同性侵犯……也许尚真只是被这宫里的谁带坏了,觉得男人新奇还是怎样,自己只要能够把持住,久了尚真也会自讨没趣,放了自己……没错,就是这样的。 他用手背摀着眼,做好了万全的心理建设,却发现事情的走向完全不是他所预料— 男人抓着他的足踝用力拉开,如此一来,整根肉柱都进了他体内,两人之间无一缝隙,沉甸甸的肉囊随着男人腰身的摆动不断拍击他的臀。粗硬的肉柱在他体内撞击、旋磨……变着花样捣弄他,儘管曲流觴紧紧闭着眼,努力想些与同袍相处的有趣事情分散注意力,那彷彿从他体内深处產生的水声却是越来越响亮、越来越鲜明……伴随着臀部的清脆拍击声,和床榻的吱嘎摇晃声。 他想摀住耳,却也绝望地明白:这是多徒劳无功的举动……因为那根本不是来自外界的声音,而是从他自己,从他那不该接受男人的秘处,献媚般响起的声音。 不对……!!不该是这样的……!!自己没喝酒,也没吃药,除了疼痛和屈辱,不应该感觉到其他……!!不应该感觉到……酥麻……搔痒……充实…… 曲流觴的吐息开始急促了起来。儘管依旧无声,但他蜜色的身躯逐渐晕染上情慾的粉红,乳头也挺翘起来,身躯一阵阵的颤慄……与他相连的男人岂会没察觉他的变化— 殷红的薄唇微微勾起,搭配那双辉蓝色的眼眸,和刀凿般深邃的脸孔,俊美剽悍得令人屏息……可惜曲流觴紧闭着眼,无缘得见。 『尽欢……感觉到了吗……你的小穴在收缩……好捨不得朕啊……』 『……』 不是,这不是真的……!!自己怎么可能,像个妓女一样,因为男人的抽送溼得一塌糊涂,甚至在被顶到深处时兴奋得哆嗦,爽到脑袋一片空白……这不可能……这不是他…… 他一定又在作梦了……对了,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离开前线,尚真对他下药,要立他为后什么的这些,都只是梦境的一部分……对,一定是这样!再忍忍、再忍忍……会醒来的,快点醒过来! 他紧咬着下唇,努力忍住欲出口的呻吟,也在心中用力地乞求上苍,让他尽速从这个光怪陆离的梦境中脱离。 然而,临时抱佛脚总是不如人意— 男人一手捋住他弹跳颤动的阴茎,一手搓揉他乳头,两相夹击之下,曲流觴身子一震,哼吟便出了口: 『嗬……』 男人在他三处敏感点肆虐—阴茎将他的媚肉快速翻进翻出,手掌套弄着他的阳物,手指则搓揉着他的乳头,说道:『忍什么?像这样叫出声不是很好?看看你的鸡巴……都溼了朕一手了……』 不要……好可怕……他快要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了……为什么会…… 两行温热的液体从他摀着的掌背缓缓渗出,像是流也流不完那样……嘴唇也破了,嘴里都是血的铁锈味……男人也许见着了,也许没察觉,总之手上和腰身的作动都更频繁了。终于在轩辕焕最后一个撞击,指掌收拢之下,曲流觴像触电般弓起了身子— 『呜啊啊啊啊——』他像个女人一样尖叫出声,然后轰轰烈烈地高潮了。 接下来的记忆开始断片,他的身子被男人摆弄着,时躺时趴时侧,男人像是永无止尽一般在他体内进出,他似乎昏了又醒,醒了又睡,口乾舌燥,连眼眶也乾涸了,这像恶梦的一切依旧没有结束…… 然后曲流觴明白了:男人是在用这种方式告诉自己—这不是场梦,没有所谓梦醒,也没有任何逃出生天的机会。 镜中的脸孔,是他从未见过的清瘦苍白,大概就跟一个重伤将死之人的脸色相去不远。眼白中满是血丝,眼下的阴影深到不管宫女们扑了再多白粉,也掩不去。 真是一脸鬼样。曲流觴在心中嗤哼。 这个鬼却穿得人模人样的—紫金色的后袍依他的身型裁缝,无论是肩宽或是腰身全都收得恰到好处;脖子被掛上了一串又一串的名贵珠鍊,玛瑙、珍珠、宝石……叫得出、叫不出名字的,闪得他快瞎掉,压得他喘不过气;还有头上那一顶纯金凤冠,手工打造,无论是坠饰或是那展开翅膀的凤凰全都製作得活灵活现,想当然尔,这么精细高档的手工艺品,那个重啊……颈子都快断了似的。 他好像神魂分离似的,冷眼望着自己宛如一尊精美而无神的娃娃,任着围绕在他四周的宫女摆弄。他的瀏海被挽起,饱满的额头被印上了精緻的花鈿;脸上被扑了细緻的白粉,唇上也被点了朱红…… 这还成一个将军的样吗?!分明是在作贱他的吧……曲流觴的目光落在镜中那个站在他斜后方的男人—男人与他一袭成对的王袍,贵气天成,气宇不凡,也不须像他一样,涂了个大花脸……重点是,他对自己此刻这不男不女的模样作呕到不行,男人清澈的蓝色眼眸中竟透着毫不掩饰的讚赏,彷彿对他这副模样相当满意。 果然他俩的眼光相去甚远……曲流觴心中腹诽,眼角馀光却被金属的反光扎了一下。 曲流觴的眼皮一跳。 尚真的佩剑……寒星……是先帝所赠的上古名剑,想来也会佩戴着它参加登基大典…… 有一个念头在心里缓缓成形,一个玉石俱焚的决绝念头……曲流觴捏紧了拳,掌心微微发汗,心脏在胸腔中跳得飞快。 二十五、寒星 真要如此做吗?当真没有其他的方法了吗?他在心里不断琢磨着这两个问题,然后再望向镜中的自己……没有任何方法了!如果不做些什么,自己就要被折下翅膀,关进这精巧的鸟笼里,永远在这男人身下,为他张开双腿,当他的禁臠……再无法策着马,在大漠中狂奔,或是拉动他的『麟牙』,放箭如雨,让敌人胆寒……这些,都将离他远去…… 曲流觴的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明明身上罩着层层华服,他却觉得澈骨的寒,冷汗不受控制地滑下额角。 尚真的身手不在他之下,所以,他只有一次机会,如果失败的话…如果失败的话……也没什么……没有什么比他现在更惨的了……是他唯一逃出生天的机会……只是,他为什么迟疑……?该不会对这男人,他还抱持着什么过去的情谊吧……??不!他得清醒一点!他给过这男人他的信任、他的忠心、他的友情……但是,对方回报给他的,只有深深的耻辱和痛苦……他不该再心软了…… 只是,为什么身体依旧不受控制地抖个不停,为什么光是想像对方染血的样子,心脏就一阵紧缩,像要无法呼吸那样…… 曲流觴的身子晃了晃,四周的宫女吓了一跳,纷纷掩嘴轻呼,一隻有力的手臂稳稳地搀住了他的腰身—几乎像是一直在注意着他那样,没有任何一点迟疑,不容许他出任何一丝差错…… 曲流觴的唇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又随即隐没。 『全都退下。』男人的嗓音在他身后响起。冷冷的,威严的。 宫女们一福身,一溜烟的跑了。转瞬间镜前仅剩他们二人。 『尽欢……』男人的轻喃与吐息拂过他的颈后,感觉离他极近。『朕早说了,你要再只吃这么一点,迟早身体会受不住。』 把他弄得胃口尽失的始作俑者不就是这位吗?瞧他训得这么义正词严的样子! 『寒星』那银白的剑身如今离他不过盈吋,他却还没下定决心…… 曲流觴吁了一口气,望着镜中的自己和男人,手指动了动,说:『君上,可问你一事吗……?登基大典和立后大典结束后,我还能再回到漠北军队中吗……?』 男人搂住他腰身的手臂一紧,嗓音也添了丝紧绷:『朕会指派成景将军接替你指挥官的职位,你仅需安心在朕身边即可。』 曲流觴感觉一颗心下沉再下沉,沉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里。 他垂下了眼,『寒星』映入眼帘。他深吸一口气,试图以最平稳的口气说:『君上……难道就没考虑过……我的意愿吗……?』 明明知道对方的身分已经不同以往,他还是想要在最后一次,用以往那种对等的姿态,和对方沟通一回。至少他尽力了……尝试过了…… 他猜测过男人的可能反应:也许无言以对,也许恼羞成怒,但绝猜不到是这个— 『朕努力至今,不就是为了实现对你的承诺!?』男人振振有辞、慷慨激昂地说:『现在不是很好吗……再也不会有人从朕手中抢走你……』 薄而火热的唇印在他的颈后,似不饜足地伸舌舔着……手掌在他的身躯四下游走……男人炽热的勃发就抵着他腰后……就像每天晚上一样,他被男人褪尽了衣衫,赏玩身体,迷失在羞耻与情慾的深渊中……然后在每次清醒时陷入深深的自厌与憎恨…… 好累……这样活着,真的太累了……为什么,男人所回应他的,他一个字也听不懂……曾经他们如此心灵相通,一个眼波交流,会心一笑,就懂得了对方心中所思所想,到底现在,哪里出了错呢……? 曲流觴茫然地闔上眼,喃喃道:『君上……抱紧我……』 他难得主动的要求换来的是男人更热切的啃咬,膝盖卡进了他股间,来回摩娑,手指也急躁地扯着他的衣带…… 就是这个时候— 他睁开眼,眸里寒光一闪,就在男人吻着他颈间的时候,反手抽出了『寒星』— 一时之间,剑光大盛,寒气逼人。他转身,望的是男人的心窝,手臂却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反手将剑一转,抹上了自己的颈子。 『尽欢——』 嘶心裂肺的怒吼让曲流觴弹开眼皮,同时弹起了身子,他的脑子里充斥着轩辕焕最后呼喊他名字的声音,轰然作响,带来爆炸性的疼痛,好像有什么要从他体内硬生生撕裂他,破茧而出那般。 他抱着头在床上打滚,眼前金星乱舞,床单和衣裳全被冷汗所浸湿。 怎么会……梦到这个的……?是因为今天赏花宴勾起太多回忆?而且,最后鐫刻在记忆中的,竟然不是『寒星』划过脖子的冰冷触感,而是轩辕焕的嗓音、轩辕焕的眼睛……有他所听过、见过,最深刻的哀伤……一个人是要失去什么,才能发出那么凄切的声音……? 自己……做错了吗……? 他越是思考,脑袋越是疼痛,痛到神智恍惚之际,忽然听得细细的银铃作响。 一开始以为只是无意义的窸窣声,等到察觉是铃声时,那铃声便突然变得响亮了起来。 清脆的铃声像是一股清泉滑过他脑中,驱走了纠缠着他的剧痛、安抚他像是要四分五裂的灵魂……曲流觴平静了下来,身子却不由自主地,朝那铃声来处移动…… 在这静夜中,除了他,似乎没人发现有这铃声,四周一片静悄悄,小喜子和秋水也未被惊醒。曲流觴赤着脚,只一件薄薄的单衣,恍恍惚惚地走出了住所,途中没碰上半个人。 那铃声忽远忽近、忽左忽右,像在指引着他前进……曲流觴穿过一片小竹林,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奇特的黑白色系建筑,大门是鲜艷的朱红色,在暗夜中有说不出的诡譎古怪。 曲流觴的心脏狂跳了起来。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血液高速奔腾,带来一种几近昏眩的期待感。 有什么……在那里面……呼唤着他……越靠近那建筑,这样的感觉越是强烈,一直在耳边响着的铃声也更为急切,彷彿在催促些什么。 这宫殿是什么地方?他打小在宫里探险,从没见过此处?此时此刻,这些疑问完全未构成阻碍,一切都是如此地理所当然—他要进去看看,一定得进去……不管这是哪里……不管…是何原因…… 『吱呀——』一声,朱红大门在他手掌贴上那一刻逕行敞开,彷彿等待他许久。曲流觴没有迟疑地跨过门槛,进入门内。 二十六、鬼哭 大门后方是一条长长的石子廊道,点着暖黄色的石灯,铃声在他进门之后变得柔和且悦耳,彷彿是一种无言的肯定那般。 他走过石廊,来到内殿门前,手掌一贴上门扇就感觉到源源不绝透出的寒气。 里面是什么呢?会不会有危险?擅闯……是不是不太好? 这些疑问很快地掠过他脑中,然后一点儿痕跡也没留下。银铃再次响起,曲流觴毫不迟疑地推开了内殿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巨大的玄冰棺,冰寒的蒸气在棺木四周浮动,有一种置身在云雾里的错觉。曲流觴一个抬眼,就见到掛在横梁上,一红一白的两样物事— 红的是『麟牙』,他的弓,白的则是『寒星』,让他殞命的那把剑。 一红一白,刺入眼帘,带来的是截然不同的感受,唤起的是截然不同的回忆……曲流觴难受地闭了闭眼,再睁开,心跳依旧嘈杂得厉害,他下意识地望向棺木里头— 然后愣住。 那是……他……?正确地说来,是上辈子,已死的他。 曲流觴全身的汗毛直竖,抑不住从背脊直窜上的寒气。他看着玄冰棺中灰白色的自己,颈子上青黑的裂口怵目惊心,呼应着今晚的梦境……他觉得反胃欲呕,头晕目眩、脑子发胀的感觉又回来了…… 他调开了视线,望向高掛的『麟牙』。 是谁……将他的尸身和他的弓存放在这……?不,这个问题十分愚蠢,在宫城之内,还有谁能在君王眼皮子底下建造这么一栋建筑,搞来这么罕有的棺木—自是只有君王自己才做得到。 轩辕焕……疯了吗……?他都死了,他却依旧不愿意放手,留着他的身体、他的爱弓…… 梦醒之前,那撕心裂肺的叫唤好像依旧回盪在耳边……令他心旷神怡的银铃声不见了,整座内殿好像共鸣着轩辕焕那时的呼喊: 尽欢——尽欢——尽欢—— 震惊而凄厉,像是鬼哭一样的声音。 曲流觴用力地摀住耳朵。 别再叫了!这很奇怪!为什么这样执着于他……!!为什么即使死了,也逃不开这男人……!?是否被他那一声情意满溢的呼唤,绊住了一魂……? 不行……这里不能久待……眼前望出去的景物开始扭曲、模糊……空气中好像悬着许多无形的丝线,蔓延开来,扎入他的灵魂,努力地要唤醒什么,他不愿意想起的东西…… 曲流觴一抹脸,抹下了满手的冷汗。他抬头望向『麟牙』,惦量着高度。 离开这里之前,他要一併带走『麟牙』,那是父亲送给他的弓,也是伴他征战沙场的好战友,不能让它留在这里…… 重生之后,他的内力荡然无存,好在因为洛华的体型纤细,练习个几次,轻功倒是熟能生巧。这个高度,也许能试试看…… 他再度看了棺木中的『自己』一眼,彷彿是一种道别,然后手脚并用地爬上了那玄冰棺。棺木的寒气从脚心一路上窜,冻得他遍体生寒,不住发抖。 快点快点……拿到了就离开这儿吧……太令人发毛的地方了…… 他深吸一口气,双足一蹬,身子轻巧地往上掠,握住了血红色的弓身。曲流觴大喜过望,手中一个使力,将『麟牙』从墙上的固定架中拔了出来,然后— 「哇啊啊啊啊——」 手中未曾预料到的重量让曲流觴的身子像是断了线的纸鳶一样直线下坠。 『麟牙』的弓身与弓弦是曲流觴的父亲年轻时在极北之境,与一头上古巨兽缠斗三天三夜,斩杀它之后,用巨兽的骨骼、毛皮与脚筋所製,重达数十斤。常人别说是拿了,连拉动弓弦也办不到,曲流觴也是成年之后,武艺大进,使用上才逐渐得心应手,能一次发射数箭,箭箭破空长吟,一箭穿心。可他现在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洛华,再加上身在半空中,毫无立足之处,他整个身子直接被『麟牙』拖着直往下坠……曲流觴憋屈地护住头脸,已不是第一次在心中咒骂这具空生得一张漂亮脸蛋,其馀都肉脚得要死的皮囊。 坠地的那当下,没有曲流觴想像中的剧痛,也没有断了胳膊或腿,而是软软的,像掉进了一团棉花那样。曲流觴缓缓睁眼,发现身下的地板像是加铺了一层什么,柔软又有弹性,彷彿就像……料中了会有人掉下来一样…… 曲流觴悚然一惊。 『陷阱』两个大字砸进他脑中,砸得他眼冒金星。 留着他的尸身,掛着他的弓,还有那柄『寒星』……简直就像……在诱他入瓮!?他不顾腰椎仍在阵阵抽痛,握着弓便跳了起来,才走了两步,就听得『喀喀』两声,彷彿什么机关被啟动的声响,接着— 『砰—砰—砰—』 内殿的门重重地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然后是外头震天价响的关门声。 什……?!他被锁在里头了? 曲流觴的惊讶与疑惑才冒出了头,紧接着响起的,嘹喨的、刺耳的银铃声便划破了寧静的深夜。 二十七、眉开眼笑 等轩辕焕急如星火地抵达『禁宫』门口时,严驹和楚君惜已经站在那儿了。 轩辕焕只简单搭了件外袍,长发随意扎起,面容雪白,只有那双蓝眼睛异常有神,里头的光芒在暗夜里闪烁。 「出现了?」他不待楚君惜行礼便急匆匆地问:「是尽欢吗?」 楚君惜白浊一片的双眼精准地对上他,微微一笑,道:「君上,您可准备好了……无论里面是谁,草民可以担保:绝对就是曲将军。」 他的手掌只轻轻贴上紧闭的门扇,朱红色的大门立刻『啪』的大敞,像是被巨力撞开那般,甚至微微震动着。 「君上,请。」楚君惜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呜呜呜……我从小就有梦游的毛病,不知怎的就走到这儿来了……然后,这东西,就突然掉下来,将我的头砸出个包……呜呜……」 坐在地上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是个纤细瘦弱的男子。儘管长发散乱,儘管衣衫不整,儘管哭得不是普通的丑……美人依旧是美人,那张精巧的脸孔仍然令人惊艷。 严驹望着那哭得梨花带雨的人儿,脸色古怪,嘴巴一张一闔,像是想说些什么……终究还是噤了声,只望向自己的主子,静待他的下一步。 蓝色眼睛里好像有什么熄灭了。轩辕焕垂眼望着那流泪的男子,好半晌静默不语,然后转过身,大跨步离去。 严驹一愣,看了楚君惜一眼,然后急急跟了上去。 「君上,等等我!」 楚君惜不以为意地耸耸肩,脸上的笑意自始至终没有卸下。轩辕焕和严驹离去之后,内殿中仅剩他和坐在地上的男子,后者虽然抽抽搭搭的,但不难看出一直在用眼角馀光观察着他的反应。 演技不错啊……早叫君上要准备好,看起来没有啊……上辈子寧死也要逃开他的人,怎么可能会傻傻的承认:自己就是那个还魂的曲将军呢……?是要试探的……好唄…… 不过没关係,反正有目标了,来日方长……他笑着朝哭花了脸的男子行了个礼,在后者戒慎的注视下,负着手,施施然离去。 才走上石廊,手臂就被搀住—是严驹折回来扶他。 「君上呢?」他问。 「在门口等你。」严驹说。 「很失望吗?」 「不……」严驹想了想,说:「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楚君惜走到朱红色大门口,轩辕焕正背对着他,望着竹林,四周的侍卫静静守着,大气也不敢吭一声。 楚君惜才走近他,就听得他低低地说:「那不是尽欢……」在夜风吹拂下,那嗓音低得像是叹息。 尽欢不可能会那样落泪……在他记忆中,除了父亲战死沙场那次,他从未见尽欢哭过。而且,尽欢最痛恨弱者,像这么哭哭啼啼示弱的模样,他就是死也不会做的…… 楚君惜微微一笑,说:「若是这么说起来的话,曲将军重生之后,的确已经不再叫这个名字了。君上能这么想也再好不过,他从此将能远离君上,开啟全新的人生。」 严驹倒抽了一口气,正想喝斥他的无礼,轩辕焕冰寒的眸子已经扫来,正欲说些什么,两名侍卫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他们三人面前跪下。 「报!启稟君上、严大人,我们发现了这个!虽然不是在赏花宴附近,但还是呈给君上看看!」 一人手心中,捧着一支满布泥泞的木製弹弓,弹弓的弹绳,虽然沾上了泥土,却依稀看得出色彩繽纷,不知是什么材质所製。 轩辕焕脸色一变,也不顾那弹弓脏污,探手便抓至眼前细瞧,越瞧他的神采便越是热切,眼中的火光也益发明亮。严驹在一旁问道:「在哪儿见着的?」不是在赏花宴附近,是在哪儿? 两名侍卫互看一眼,竟不约而同地垂下头,吞吞吐吐。 轩辕焕紧紧握着那弹弓,沉声道:「你们立了大功,实话实说吧,朕保证绝不罚你们。」 其中一人抬起头,飞快地瞥了严驹一眼,才红着脸说:「君上恕罪,小的平时会在王城东南隅一处偏僻的湖边小憩,今日便是发现湖里似有什么东西……」 王城东南隅的小湖……便是尽欢常与他戏水之处。 轩辕焕勾起唇角,喜悦之情再藏不住,许多侍卫从未见过他除了面无表情与愤怒之外,如此柔软的模样,人人皆是看得目瞪口呆,心想着:这么个脏兮兮的弹弓,君上居然看到它就眉开眼笑,当真是绝了! 楚君惜轻轻淡淡的嗓音响起:「曲将军果然了解君上,知道君上一定会地毯式搜索赏花宴附近,所以特地将证物扔在这么远的地方……那么,他一定也知道……君上心目中的他,是绝不可能哭哭啼啼了吧……」 二十八、吟月帖 曲流觴坐在前院的石桌上晃着腿,脚上缠着药布,一圈裹着一圈,看上去已经不像条腿,像根棒槌似的。 那一夜疯狂作响的银铃声应该惊醒了不少人,他回到自己简陋的住所时,小喜子和秋水正满屋子打转找人,见他满身狼狈、一跛一跛地走近,全都吓呆了。秋水立刻又红了眼眶,不过这回有进步,怕惹曲流觴心烦,没再哭鼻子,只赶快找来医药箱,替曲流觴包扎。 赤着脚走了那么长一段路,后又跌个七荤八素,身上的伤口可精彩。 曲流觴叹了口气。 结果后来,他还是没能将『麟牙』带出来—既然已经惊动了轩辕焕,自己要扛起『麟牙』也显得过份吃力,还是先别做此等招摇之事……尤其那双目白浊之人,蕴含深意的话语、意在言外的微笑,总令他心里发毛。 应该没事了吧……轩辕焕什么都没说,拂袖便走,应该表示他并不认为自己是曲流觴……再加上,也没找到其他证据不是? 唔……何时能拿回他的爱弓呢……?被放在那么诡异的地方,感觉就是为了什么特殊的目的,令人不舒服。 弹弓应该也不能再做了……至少得等这波风头过去……这就是跟青梅竹马反目成仇的困扰啊!!自己的一切对方全都瞭若指掌,要做任何事都得小心不能露出马脚……累啊……!! 没了弓和弹弓,真像断了他一隻手一样,浑身不对劲外加没安全感……可是也不能如何,他现在是柔弱小白花儿洛华,不再是驰骋沙场的曲将军,若不能安于这一点,他这一辈子恐怕也活得不痛快。 究竟……为什么要让他再活一次呢……?重生之后,他越来越觉得疑惑……自己跟洛华也没有半点相似的地方,是在怎样的机缘下,让他进入这具身体的呢……?百思不得其解啊。 曲流觴心思正转悠着,就见到小喜子上气不接下气地衝了进来,满脸是掩不住的喜色,他身后跟着秋水,向来温吞的妮子竟然也跑动起来,发髻都散了也不理会。 这是怎么……? 「娘娘!娘娘!……」小喜子跑得气喘吁吁,唤了他两声之后便再也说不下去,在他面前撑着膝盖喘气。 曲流觴凤眼睨去。「怎么了?今日午膳菜色很好吗?」被打入冷宫,住进这种残破的宫殿,想当然尔,吃食的部分也没什么可期待的,有时候送餐还会遗忘他们这处。所以他思来想去,会让人开心至此的不过就这个了。 小喜子喘到还来不及回答,秋水就兴奋地嚷嚷:「不是的!娘娘!收到吟月帖了!真太好了!」 她眼泛泪光,激动不已,曲流觴却仍是一头雾水。 先是赏花,后又吟月,怎么宫里名堂那么多?!这次又玩儿什么? 他说:「先说好,这次无论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参加的!」 说是赏花宴,结果根本是个精心设计好的陷阱,要来捉他这隻鳖的大瓮,差点让他身分曝光,这次他再也不会上轩辕焕的当了! 小喜子和秋水互望一眼,两人的神色都有些古怪。 小喜子说:「娘娘,您连这儿都记不得吗……吟月帖不是要参加什么,是君上指名要临幸您啊!」 什么!? 曲流觴呛了一口口水,身子一震,差点从石桌上跌下来。 秋水兴冲冲地接话:「是啊!娘娘!君上明察秋毫,定是发现了之前对您的误会都是因为奸人构陷,现在可好!娘娘跟君上终于要重修旧好了!」 「!!!!」这是因为震惊过度发不出声音的曲流觴。 二十九、贵在交心 「娘娘!娘娘!您这是做什么?!」 「娘娘!您冷静点啊……」 曲流觴在房间里翻箱倒柜的,收拾着衣物和散落的值钱首饰,将它们整理成了一个小包袱。 小喜子和秋水面面相覷,都不知为何他们的主子收到吟月帖不仅一点兴奋之情也无,还像疯了一样不顾脚伤,衝进了内室开始收拾行囊……这一点也不像是要侍奉君王的举动啊? 曲流觴拎起了小包袱,转过身问小喜子:「离这里最近的城墙要怎么走?」 小喜子被这问句衝得都懵了,愣了好半晌之后,乾巴巴地问:「娘…娘,您问这做啥?」 曲流觴四下张望有无遗漏的物事,只分了一半心思回答:「当然是逃跑啊!」 要他接受轩辕焕的临幸?!他是疯了才会接受这事! 小喜子和秋水都被这直白无讳的回应给惊呆了,两人双腿一软,双双跪下,鬼哭神号起来:「行不通的啊!娘娘!您怎能……!!这要杀头的呀!娘娘呀——」 秋水真的哭出来了。小喜子也面如死灰,但还算是冷静,期期艾艾地说:「娘娘,您走了,我跟秋水,就剩下死路一条了……」 他一说完,秋水哭得更大声了。 曲流觴的身子僵住。 又是这样?上辈子,轩辕焕用他的下属、他宅子里佣人的命来要胁他,这辈子,他依旧没办法洒脱地只为了自己而活。他也许可以避过层层守卫翻墙出去,从此两袖清风逍遥,但是留下来的人,将为了他遭殃…… 他想错了……他与洛华……并没有那么的不同……面对君王,他们都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不,这要旁人看来铁定觉得他不知好歹,身为君王的妃子,被君王钦点临幸将是多大的荣幸,怎称得上可怜?!问题是……这自始至终,都不是他能选择的啊!! 这一整天,曲流觴都过得昏头转向的。 按宫中惯例,领到吟月帖的妃子,自白日起便得沐浴净身,剪发薰香,务必让君王看到自己最完美的一面。曲流觴就像只大型娃娃般被摆弄着,自内务省来协助的宫女替他修眉、上粉、点唇,还送来几乎薄透的衣物要让他穿上……曲流觴望着那轻飘飘的布料,面皮抽动了一下,非常有礼且坚定地拒绝了,而且让小喜子将她们都请了出去,自己则是打了水,哗啦啦的洗掉脸上五顏六色的顏料。 秋水有些不安地望着他。「娘娘,她们都是很有经验的姊姊,是我拜託她们让娘娘今晚可以让君上眼睛一亮,从此两人双宿双飞……」 曲流觴慢条斯理地取来了绢巾拭乾脸—即使没上胭脂水粉,他的肌肤依旧像是水煮蛋一般光滑,一丝瑕疵也挑不出。他撇撇唇,理直气壮地纠正秋水:「你年纪还小不懂,正所谓『情到浓时,贵在交心』,男人若是喜欢你,即使你蓬头垢面、衣衫襤褸也会喜欢你的,别一直迷信这些浮夸的外在,君上绝不是这么肤浅的人!」 他说的振振有词,心里却暗道:谁要跟他双宿双飞来着!最好轩辕焕能够嫌弃他一身寒酸,从此避他如蛇蝎,让他处在冷宫逍遥自在,他倒是求之不得咧! 秋水被他教训得一愣一愣,圆圆的眼睛现出了光彩。道:「娘娘!您懂得真多啊……咦?可是您之前不是说:唯有懂得装扮自己,才能在男人面前永远维持美好的形象吗?」 「噗—」 曲流觴呛了一口口水。强撑镇定地说:「人总是会成长的……小丫头,如果感情的事像我之前说的那么简单,我们又怎会被逐来这冷宫?」 秋水点头如捣蒜,看着曲流觴的眼神已经从信任一跃而成为崇拜。小喜子在旁咳了两声,望着满地散落的宫装,问:「娘娘,那衣服……您有什么想法?」 曲流觴看向小喜子,歪了歪头。突然笑咧了嘴,一个弹指。「就穿你身上那套吧!」 秋水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曲流觴穿着灰蓝色的太监装束,长发扎成了俐落的辫子,在房间里踱过来又踱过去。越是接近傍晚时分,他越是焦躁,光是想着等下该如何跟轩辕焕近距离接触而不露馅,就让他的脑子快烧了!而且、而且,如果、如果他真的要求肌肤之亲,那他……!! 不行!!!果然他还是没办法这样坐以待毙! 他放下咬得稀巴烂的指甲,握紧拳,道:「小喜子!秋水!」 随侍在旁看着他像隻无头苍蝇般转来转去的两人俱是一愣,答道:「在!」 曲流觴望着他俩的凤眼中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热切神采,小喜子突然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曲流觴说:「我们逃吧!」 「娘娘,您冷静啊!」这句话小喜子今日不知说过多少遍了。 「呜呜呜呜……娘娘……您怎么又发作了呀,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秋水又哭肿了眼。 曲流觴一律充耳不闻,拽着他俩的手臂一面往门口走,一面絮絮叨叨:「我想好了,我不会拋下你们的,所以我们就一起逃吧!只是你们要听我的指示,不会有人发现……」 双手没空开门,他索性一脚踹开— 门扇往外弹开,只弹开了一半,便不自然地停住。就好像……有人在门外…… 曲流觴瞬间僵成了一座冰雕,一隻手掌稳稳地扣住了那门扉,然后是一具精壮的身子映入眼帘……严驹侧着头,必恭必敬地问:「君上,没事吧?」 然后,一句简简单单的『嗯』,伴随着的是身着紫金色蟒袍的男人缓步走进。 三十、嚣张 冰蓝色的眼睛扫了过来,直直地对上了他。曲流觴傻愣愣地与他对视了好一会儿,直到手臂被小喜子和秋水疯狂拉扯,他才想起不该与君王对视这规矩。矮下了膝,缓缓跪下。 「君上万岁万万岁!」小喜子和秋水抖着嗓喊,曲流觴却是感叹着自己的坏运气,不置一词。 轩辕焕垂眼望着曲流觴一身太监装扮,皱了皱眉,道:「你们让洛华娘娘穿的这是什么!?」 他即使未发怒,冷淡的嗓音听来也极有威严,秋水吓得不住发抖,小喜子则是雪白了脸,吞了吞口水,道:「啟稟……」 「啟稟君上......」温温缓缓的嗓音,适切地覆盖过小喜子的。「我伤了脚,穿这样行动较方便。君上来得太早,不及换装,请恕罪。」 轩辕焕身后的侍卫们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天色。其实也不早了......一般而言,收到吟月帖,妃子莫不早早准备,像这样素着一张脸,奇装异服的情况,还真是第一次见。而且......洛华娘娘这话,是不是变了相地在责怪君上呀...... 小喜子脸都垮下来了。心说:方才自己回答可能还好些,娘娘的回答嘛.....也不是说有什么错,但就是那个态度呀态度......有说不出的嚣张啊...... 他用眼角不时偷覷着君上—后者一如往常的面无表情,但脸上的线条异常柔和,被妃子这么顶撞,似乎也未动怒,可能心情不错...... 轩辕焕的目光落在曲流觴鼓成一团的裤脚,道:「脚怎么了?」他问完才想起:那日在『禁宫』中,对方似乎是赤着脚的。 曲流觴神色未变,像是早等着他问那般,极为流畅地答道:「那日梦游时伤着了,怕倒了君上的胃口,今日君上还是选别人服侍吧。」 他一口气没换地说完,四周的人全都尖锐地倒抽了一口气。 侍寝君上是多大的荣幸!后宫妃子争破了头也不一定如愿,洛华娘娘却像是避之唯恐不及那样,是活腻了吗.....?还是跟君上玩儿欲擒故纵的把戏呢!? 在场的人大概只有轩辕焕和严驹的神色如常。严驹动了动唇,正想说些什么,轩辕焕便开口:「既是如此,爱妃就别擅自移动了......」 曲流觴愣了一下,以为计谋奏效,喜上眉梢,没料到轩辕焕还有下句: 「朕抱着你到寝宫吧。」 轩辕焕抱着他多久,曲流觴就懵了多久。一路上投射过来的眼光如果实体化的话,他恐怕早被万箭穿心了,但他已经顾不着那些......轩辕焕的手臂、轩辕焕的气息、轩辕焕的温度......笼了他一身,让他心悸不已,难以冷静。 似担心、似恐惧......又似乎不只是担心和恐惧可以形容.......还有更多的......关于这个人,关于他们两人的回忆,涌上心头,冲刷着他自以为牢固不已的仇恨和怨懟。 轩辕焕将他抱进自己的寝宫,又召来御医替他处理伤口。御医专业的程度和秋水那两脚猫的程度自是不能比,药布缠得松紧得当又美观,至少看得出那是脚,而不是其他东西。一阵忙乱完之后,饭菜香飘来,寝宫内不知何时摆上了长桌,精緻可口、色香味俱全的菜餚将桌面排得满满,不见一丝空隙。 轩辕焕看了他一眼,说:「爱妃既然脚伤不便,就将就点儿在这吃吧。」 将就......?曲流觴望着一眼看不到尽头的菜盘,吞了吞口水。他可看不出哪将就了? 但这很奇怪不是......?一路招摇地抱着他,大动作叫来御医替他疗伤,然后上这些菜......一般而言,会对侍寝的妃子作到这样吗? 太奇怪了!必定有诈!搞不好这傢伙又打算故技重施,在菜里加料之类的。 「君上,其实我还不饿......」 他才正想佯装温良恭俭让地拒绝,肚子却非常不给面子地『咕嚕』了一声,说多糗有多糗。曲流觴垮下脸,耳根都红了。 轩辕焕支着颊看他,面部表情没有变化,蓝色的眸子却似掠过了一丝像是笑意的光芒。漫声道:「我知道你不饿,但还是吃点吧......菜里没加东西,如果你是担心这个的话。」 他看似不经意地说,曲流觴的身子却震了一下,扭过头望他。蓝色眼睛又变得无波无绪,仅平然地回视。 这话......是对洛华说的,还是对曲流觴说的......?他.......发现了吗......? 不......应该不可能..... 曲流觴收回了视线,像是若无其事一般站起身,一跛一跛地走到长桌旁坐下,动起筷子。背后热烈的视线却扎得他头皮发麻,连筷子都在微微发颤。 不可能......根本没有证据......尚真是怎么发现的......?是了,他只是在试探他而已,他得沉住气......但是,又该怎么解释:桌上的菜,几乎全是他爱吃的家乡菜色......?这也是凑巧吗......? 曲流觴夹了一筷子菜塞入口中,明明肚子空着,却是味如嚼蜡......种种掠过脑子的猜测、疑惑让他心浮气躁,根本品嚐不出食物的原味。 嚼着嚼着,幽幽的嗓音飘来:「尽欢......你还生朕的气吗......?」 三十一、恍恍惚惚 (微H) 曲流觴的筷子差点脱手飞出,一颗心猛地提到了喉口。这个时候该做何反应?当作没听到?这好像更矫情!这儿就他们两人,除非轩辕焕有自言自语的毛病,否则就是在跟他说话无误! 所以他真的发现了!?什么时候!?怎么发现的!? 曲流觴心里乱糟糟的,却还是得挺直背脊,强撑镇定地说:「君上......您叫谁呢.....?洛华不明白......」装傻!装死!抵死不承认! 曲流觴在心中不断催眠自己。轩辕焕的气味却飘了过来,即使不回头,曲流觴也感觉得到他已站在自己身后。 『啪』的一声,轩辕焕将一项物事拋在桌上,曲流觴瞥眼过去,瞳孔微微放大。 那是他的弹弓! 泥沙已经洗净,木头温润的纹理和色彩斑斕的弹绳显得十分吸睛,一见就知製作者的手艺纯熟、刀工精巧。 曲流觴的心脏砰砰乱跳。怎么会!!他分明扔在宫里最偏远的那座湖里,是怎么找着的......!? 他唇动了动,喃喃道:「这是什么......?」 轩辕焕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轻柔地把玩着曲流觴的长辫......亲密的举动、滞闷的沉默逼得曲流觴心惊肉跳。 良久良久,轩辕焕才开口:「朕也不晓得这是什么......这木头随处可见,但雕工可不马虎......那拉绳也是.....严驹暗访了许久,听说有人在某位宫女的头发上见到过......尽欢要不要猜猜是谁呢?」 不用猜了,就是那绑发的束带洩漏了他的身份!!有人见过秋水头上的发饰,透露给严驹,再从秋水怀疑到了自己头上。而且轩辕焕竟然连虚与委蛇也懒了,直接唤着他的名字,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曲流觴垂下眼,兀自作困兽之斗:「君上.....洛华.....自从大难不死之后,常常恍恍惚惚,有些奇怪的举动......君上所言,我当真不明白......」 轩辕焕轻笑一声,曲流觴的心脏跟着揪了一下。他感觉自己的发辫被拨开,软热的触感印在他颈后...... 曲流觴身子都僵了。奇怪的是,那感觉并不像排斥,而是说不出来的......既虚软,又有那么一点点兴奋...... 轩辕焕暖热的吐息拂过方才印上那处,嗓音低低:「是有些奇怪啊......从前洛华面对朕,总是规规矩矩地自称一声『妾身』,你却总自称『我』......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呢......」 曲流觴如遭雷殛。 他过去从不涉足后宫,根本不晓得妃子们如何自称。现在回想起来,的确那『无波娘娘』什么的,好像便是自称『妾身』......哇啊啊啊!!竟然会栽在这种小事!不甘心啊!! 他勉强扯动嘴角,乾巴巴地说:「这个......所以说......时常恍恍惚惚,指的便是如此......」 「原来如此......」轩辕焕如是说,口气却不像是真正被他说服,反倒像是有点心不在焉。曲流觴感觉到他的手掌顺着他的长发一路下滑,抚上他的腰......他一口气差点换不过来。 「那也无妨......洛华的身子放荡敏感,朕也甚为想念......」那手掌在他身躯四下游移,言语轻浮......曲流觴只觉一把无名火自下腹熊熊烧起。 这......色胚!变态!果然这傢伙脑袋里就只装着那档事!他刚刚竟然还为了他的碰触而心悸......心悸个鬼啊!!! 「君上......妾身腿还伤着,实在不适合.......哇啊——」他才推拒到一半便突然被人打横抱起,吓得他不顾形象地惊叫出声。 轩辕焕将他从椅上抱起,走向床榻,放下他之后,身子随即压了上来。曲流觴手忙脚乱地推着他的肩,也顾不得什么宫中规矩了,吓得舌头都打结了。 「君上......我......」情急之下,『我』又出了口,但他也只来得及发出这个单音— 眼前一花,轩辕焕的脸罩了下来,唇密密实实地封住了他。 一开始是震惊、惶恐……但是等到那微凉的薄唇轻柔地吮着他,属于轩辕焕的气息大量灌进鼻腔之后,大脑就好像瘫痪了一样,白茫茫的,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顺着本能,张了唇,允许男人将舌头伸了进来,缠捲着他的软舌。 一直都是这样的……上辈子被他侵犯的时候也是……总是在清醒时感到悔恨、屈辱……但只要一被对方碰触,身子就像化作水、浓缩成蜜那样,一点也反抗不起来。 他得承认……一直到死前,他都怀疑轩辕焕让他持续服用着一些乌七八糟的药物,所以他才会在床上有那些身不由己的言行。但是……现在……又该怎么解释……?当轩辕焕的手掌揉着他的胸,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兴奋得微微颤抖。 太奇怪了啊…… 简洁的太监衣裳,优点是方便行动,相对的,要脱也是相当方便—没三两下,曲流觴便已经被剥得精光,赤身裸体地躺在男人身下,与男人热吻着。 轩辕焕退开唇时,他甚至还痴傻地伸着舌,凤眼泪汪汪的,即使不看镜子他也猜得到自己是什么欲求不满的模样……不对!不该是这样! 轩辕焕的唇舌往下来到他单薄瘦弱的白皙胸膛,曲流觴则是总算想起如果让一切继续发展下去的严重性,急急挣扎了起来。 「君…上……等……呃啊——!!」 三十二、上癮 (微H) 他的拒绝还未说全,轩辕焕叼住他一侧的嫩蕊用力一吸,曲流觴就只剩下了残破的呻吟。 轩辕焕一面吸,一面用手指拨弄着另一侧,模糊不清地说:「朕记得……尽欢的乳头也和爱妃一样……很是敏感……只要像这样揉一揉……就会发出很好听的叫声……」 尖锐的齿列划过乳晕,然后软热的舌头再前来救援……曲流觴弓起了身子,紊乱地哈气,眼眶中的水气满溢而漫出,他压根儿听不清轩辕焕在说些什么。似熟悉又陌生的情慾浪潮席捲而来,而他手足无措地被捲入,越陷越深。 「不可…以……别……咬……呵……嗯……」 是谁呢……?叫出这么骚浪的声音,真是恬不知耻……身子好像泡进了温泉里,四肢热热麻麻的,血液高速流窜的感觉如此清晰,心脏大力搏动着……随着乳蕊的刺激一揪一揪的。 接下来发生的事,一概都是模糊的……身上像是被轩辕焕燃起了一簇簇的火苗,每一处都在燃烧,根本分不清他摸了哪、又舔了哪……当他的阳物被含入一个温暖的空间时,曲流觴听见自己哭了出来。 好可怕…好可怕……他不要这种感觉……脑子像是要麻痺掉,整个人都像是要麻痺掉那样……太舒服了……这样的舒服,会不会上癮……万一以后再也嚐不到这样的滋味,他是不是会疯掉……他不要……太可怕了…… 男人技巧高超地吞吐着他,一手继续搓揉他已经充血艳红的乳头,一手则在他股间极有技巧地按压、画圈……试探着那私密处的入口……指节覷得菊蕾微微绽放的那一刻,长驱直入……曲流觴一声长吟,身子颤抖,感觉分身泌出了许多汁水,然后传来男人吞嚥的声音。 「尽欢……还是喜欢这点…对吗……?啊……朕找到了……你看你的小嘴好捨不得朕的手指……」 男人看的是洛华的模样,说话的对象却是躯壳里震颤的,他的灵魂。早该知道的……想得太简单了……不可能……瞒过轩辕焕的…… 一线水光滑下了白玉般的脸颊,曲流觴仰起颈子,乳头被掐着,阴茎被含住,后穴又被插入……三处敏感点带来的爆炸性快感,让他再也受不住地尖叫出声: 「呀啊啊啊啊——不要…要射了……求你……尚真、求你……呜哇啊啊——」 他浑身痉挛,白浊的体液全数射入轩辕焕的喉中,然后他便两眼一黑地昏了过去。 一整日的神经紧张,就像一条绷得死紧的弦,在高潮的这一刻,终于断了。 轩辕焕嚥下口中的体液,直起身子,望着已经人事不知的人儿。伸出手,轻轻拭去他颊畔的泪。 尚真……他唤了,而他听见了。只有一个人,会这么唤他……应该说,他也只对一个人的叫唤,有反应。 这一次,不会再犯错了……一定不会,让尽欢再离开了。 不管用什么方法。 曲流觴缓缓睁开眼,流进眸里的光线并不是以往熟悉的日光,而是暖黄的、人工的光晕。 他眨了眨眼,瞪着陌生的天花板好半晌,再转动眼球,目光落在正伏案不知书写什么的男人身上。 男人已换下了繁复精美的王袍,只简单穿着单衣与外袍—儘管如此,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依旧掩不住;在案上烛火的照耀下,如同白瓷一般的脸庞美丽得几乎不真实……曲流觴看得有些失神。 这儿是君王的寝殿,想当然尔,整个空间佔比最大的便是龙床,小桌的目的只是摆放烛台和一些小杂物,现下男人的眼前堆了如山高的奏摺,怎么看怎么突兀。 自己……是晕过去了还是……?轩辕焕现在……是在批阅奏摺吗……?都什么时辰了,还不歇息……?他与他……方才……应该没有……那个那个吧…… 下身并没有传来不适或疼痛,反而乾净清爽……曲流觴只要想起自己昏过去的前一刻都做了些什么,就直想捏死自己。 竟然……射在了尚真嘴里……真不想活了……他翻了个白眼。一抹平和的嗓音响起:「朕吵醒你了?」 三十三、心甘情愿 曲流觴回过神,望向小桌处,轩辕焕也从奏摺中抬起眼,正望着他。 曲流觴耸耸肩,按着礼数先坐起身后才答道:「没有的事。君上批阅奏摺直至深夜,是苍生之福,不必顾忌我……妾身。」 他的自称转得很硬,还差点咬了舌头。 不知是否曲流觴的错觉,在烛火映照下,那双蓝色眼眸中似乎很快地掠过一抹名为『笑意』的光芒。轩辕焕垂下眼,执着毛笔书写,漫声道:「你想唤什么便唤吧,诚如爱妃所说,经一场大难,一切从新开始,也不错,不是吗?」 曲流觴愣了一下。不知为何,他总觉轩辕焕话中有话,可又好像无法反驳些什么。只得摸摸鼻子,闭口不言,免得多说多错。 他要服侍的君王正在伏案用功呢,他这妃子却是在床上躺得舒适,这似乎不符比例原则……曲流觴想了想,掀被下床,走近轩辕焕。 在他的观念里,离那张床越远是越安全的,像这样在轩辕焕办公时接近他,曲流觴反而没有先前被他压在身下的那种紧张感。 轩辕焕瞥了他一眼,道:「你不用顾忌,先睡吧。你不向来不能晚睡的吗?」 曲流觴的生理时鐘的确如此,可他现在是洛华。所以洛华也跟他一样,还是轩辕焕已经连掩饰都懒,直接对着曲流觴喊话? 哎……难解啊……回也不是,不回也不是…… 曲流觴默不作声,只静静拉过桌旁的几张凳子,将桌上的奏摺搬下来整好,清出一块较大的空间给轩辕焕。 「既然醒了,也睡不太着,不如我替君上磨墨吧。」他的嗓音里有一种许久未出现过的平和,曾经他和轩辕焕说话时的那种质地……也许在这万籟俱寂的深夜,在暖黄的烛光与夜明珠光晕中,看着男人认真且沉静地处理国事,突然令他的心触动了一下。 轩辕焕执着毛笔的手指有那么一瞬间,几不可见地震颤,随即又恢復如常。 「麻烦爱妃了。」他说。 一片静寂的室内,只听得毛笔在纸上书写的沙沙声,墨跡和纸张的香气,融合了轩辕焕身上的气味……让曲流觴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寧謐。那种寧謐,是他以为再不会从轩辕焕身上感受到的氛围……没想到此刻,竟又生出了这种感觉……一种他与他……无比亲密的感觉…… 「君上……怎不在御书房处理这呢?」那儿空间大,书僮侍女也多。怎反而在寝殿中做这个……?轩辕焕之前有在寝殿办公的习惯?那岂不是很煞风景吗!?曲流觴有些疑惑。 轩辕焕眼未抬,专注于手中的文件,却是有问必答:「在御书房,便见不着爱妃的睡顏了。」 「……」 这……是啥……?是……情话来着……?对谁说的呢?洛华?还是曲流觴? 而且,如果照这样推敲起来,对方也是因为知晓自己早早便就寝,所以公事都还没处理完就先来找他了?是这样吗? 曲流觴执着墨块的手指微微颤抖,咬着下唇,突然说不上心中是什么感受。是有点错愕,有点惊讶……然后……实在不能骗自己,不觉得开心…… 他吶吶地说:「君上……不须如此……」傻了啊自己,轩辕焕现在后宫佳丽三千,随口一句撩妹的话有啥好在意!清醒点!曲流觴! 原本一直低头书写的轩辕焕突然抬起头来,那双蓝色的眼眸紧紧锁着曲流觴,不知是否是烛火的反射,里头的光芒热切异常,几乎要让他的灵魂焚烧了起来…… 「朕心甘情愿。」轩辕焕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这么说。 那一刻,曲流觴真切地感受到:那双眼眸穿透了洛华的躯壳,实实在在的,望的是自己。 三十四、打结 「娘娘,您看这件湖水绿的衫子和这件水蓝色的,哪件好看……娘娘?娘娘!回魂哪!」 两只白嫩的手掌在他眼前挥舞,曲流觴回过神。秋水一手一件长衫,圆圆的眼眸闪亮亮地望着他。 曲流觴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左,又看了看右,手指一比,指向那水蓝色那件。「这。」 这顏色,让他想起尚真的眼睛……哎,干嘛又想起他?! 曲流觴垮了脸,揉了揉眉心。 自那晚之后,轩辕焕便命人将他的所有家当,包含小喜子和秋水两只拖油瓶,全都搬进了寝殿。两个人像是进了城里的乡巴佬一样,见什么都讚叹。秋水更是拉着他的袖子,拉拉杂杂地说其他妃子的侍女都超级羡慕她,还说他铁定是要飞上枝头当凤凰了,君上从来没有留妃子过夜的习惯,更何况是让人住进去—想必此刻整个后宫全都沸腾了起来,流言满天飞:是否未来的王后将要出现了!?而且还是一个曾勾搭侍卫,被打入冷宫的妃子,翻身飞天,当真戏剧化到不行! 别说后宫这些碎嘴的女人了,就连曲流觴自己,也不晓得究竟轩辕焕意欲为何啊…… 那天晚上,他就陪着轩辕换批完了奏摺,两人之间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平和,甚至还针对奏摺上的内容,讨论了一番。轩辕焕这么开诚布公地跟他讨论国事,曲流觴也没觉得哪里不对,一时之间,也忘了洛华出身青楼,根本不会了解这些,滔滔不绝地就说了自己的想法。 他向来若是无事,太阳下山之后就昏昏欲睡,那天跟尚真你一言我一语,倒是精神奕奕,了无睡意。后来奏摺签完之后,熄了烛火,非常自然地就和对方和衣躺上了床,非常自然地进入梦乡。 隔天醒来之后,空荡荡的寝殿只馀他一个人,他才彷如大梦初醒,抱着脑袋,懊恼着昨晚吊诡的状况。然而他也没有时间懊恼太久,两个刘姥姥就闯了进来,咭咭呱呱地说君上要他们搬进寝殿服侍他,说让他们以后都住这儿了,像是作梦一样……哇啦哇啦哇啦……他被菜市场般的噪音弄得昏头转向,还没想好接下来到底要如何跟尚真相处,夜幕便再度降临。 轩辕焕回到寝宫,漱洗一番,他们一起吃饭,一起批奏摺,一起睡觉,然后他隔日再陷入自我质疑中……日復一日,无限回圈。 整个后宫都快闹翻天了,恐怕没有人相信:其实他跟君王,接连着几晚,都清清白白的。处理完那堆积如山的奏摺他也倦了,一沾枕就睡,根本没啥风花雪月的曖昧心思。隔日轩辕焕早早便起身上早朝了,他也遇不上他,再加上两个活宝在身旁转悠,脑子里的线团一直没时间解开。 现在他们俩,相处起来……当真有过去的影子啊……那个他们彼此信任,心意相通的岁月……可……这是尚真要的吗?是自己要的吗?他也乱了…… 「哇啊!娘娘穿起水蓝色好美啊!不不不……秋水说错了,娘娘这么美,无论穿什么都如此光彩夺目!君上铁定被迷得昏头转向了!」 秋水的喳呼声响起,曲流觴望向镜中的自己— 方才他选的那件水蓝色长衫如今穿在他身上,秋水还给他拣了条云纹镶玉的腰带,更衬得他身形修长、腰身纤细。他望着自己的表情……凤眼盈盈,眼尾含春,唇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是他的错觉吗……?他怎觉得……自己好似……变得更媚了些……? 小喜子也在一旁笑着说:「就是啊!娘娘自从搬来寝宫之后,气色红润许多,定是夜夜受君上宠爱,有爱情的……」 够了! 曲流觴抬手打断了他,耳根莫名一阵热辣。 「为什么给我穿这样?」话说他方才想事情太专心了,秋水帮他整套衣服都穿搭好了他也没察觉。 秋水答得很理所当然:「娘娘,君上约您午后御花园赏花呀!方才不是跟您说了!您都听到哪了!?」 还赏花呀……真是……越来越怪了……曲流觴一面用脚尖碾着地上的小石子,一面心不在焉地想。 自己和尚真……现在到底算是什么关係呢……?自己这样一味地隐瞒真实身分,那么势必就是要以『洛华』的身分活下去。可,『洛华』毕竟是尚真的妃子,如果他决定要以『洛华』的身分活下去,就不可能一辈子都拒绝他的求欢。但这样一来,岂不回到上辈子的老路吗?! 哇啊啊啊——到底为什么谁的躯壳不好找,偏偏就要重生到尚真的妃子身体里啊!整个思路就是大打结啊!! 他烦躁地抬腿一踢,小石子骨碌骨碌地滚开,直到撞上一双象牙色的靴子才停了下来。 曲流觴抬起眼,对上了一双英气勃勃,却因为其中的妒与怨而显得阴沉的眸子。 三十五、四不像 啊……是那个什么无波娘娘…… 看对方一副要找碴的模样便觉没好事,曲流觴垂下了眼,脚跟转了一个方向,打算绕路而行。 轩辕焕好像被什么耽搁了,让他在花园里等他一下,没想到却等来了一尊瘟神。 「喂,见了本宫竟然不行礼,你好大的胆子!」江无波叫住了他,明明是男子却硬要将声音憋得极细,听来只觉有说不出的彆扭。 曲流觴懒洋洋地侧过脸,漫声道:「好说。娘娘买通侍卫,姦污妃子,这胆子才真的是令人叹为观止。」 他可不是吃素长大的,他不犯人,可也绝不让人踩在他头上。 「你!」江无波一口气哽住,脸色忽青忽白,似乎没想到向来只会嚶嚶哭泣的洛华竟敢回嘴。再一细看,更觉对方穿着那袭水蓝色长衫,在微风中傲然而立,衣袂与长发翻飞,端得是绝世傲然的姿色,不可方物…… 不……怎么会……本来以为被他打落谷底,永远不能翻身的傢伙,怎么可能一晃眼,就爬到一个至高的位置,这样冷眼瞧着他?! 「你就是这样跟君上胡言乱语的吗?」江无波握紧了拳,全身颤抖。 怪不得,怪不得君上不再临幸自己,反而专宠着这贱人! 曲流觴掏了掏耳朵。间凉地说:「娘娘明察呀……我这么一个被姦污的破身子,在君上面前说什么,他会信我吗?」 他把自己说得越贱,江无波就越觉受辱— 君上最是痛恨不检点的妃子,不论再美、再温柔,之前多受宠,一旦有污点传出,君上的惩治毫不留情,从未有例外。对这些妃子,更是看也不会再看一眼。这次却反了……不但重新宠幸洛华,还让他搬进了自己的寝殿,也不再留宿禁宫,而是与洛华夜夜同寝……反了、反了……一切都反了!这人究竟对君上施了什么妖法,让君上有了如此截然不同的转变。 江无波的拳握了又松,巴不得能赏眼前那张精巧的脸蛋几个巴掌,但对方现在和君上朝夕相伴,得罪不起……可恨至极…… 他咬牙切齿地说:「就算君上此刻一时贪欢,一个青楼男妓,是绝不可能成为一国之后的!我等着看你到时被一脚踢开的下场!」 他说完,恨恨地拂袖而去,僵硬的背影打得笔直,却难以掩饰那微微透出的萧索。 曲流觴叹了一口气。 自古以来,君王的宠幸最是不可信,却有多少人执着于此,一直到死都追求着这虚无縹緲的东西,并为了它泯灭人性、丧尽天良,也不知悔改。 取流觴若有所思,负着手,拖着脚步在花园中晃盪……拐过一个树丛,神游太虚的他差点跟迎面而来的人撞成一团。曲流觴急急煞住脚步,却又因为动作过猛,整个人往后栽倒,幸得一隻有力的手臂快速又精准地揽住他的腰身。 「小心点,怎么总是这么莽莽撞撞的?」 曲流觴眨了眨眼,一双蓝色的眼眸正俯视着他,自其中流洩的,是不容错认的温柔与关心。 哎……别这样看他呀……已经够乱了…… 曲流觴在轩辕焕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有些不服气—明明上辈子他和尚真几乎是一般高,这辈子换了个身躯之后,便硬生生矮了尚真一个头,只到他肩头高度,真是亏大了! 似察觉他情绪不对,轩辕焕摸了摸他的头,嗓音难得和缓:「成景将军回宫稟报军情,耽搁了些时间,等很久了?」 曲流觴被勾起了兴趣,他摇摇头,说:「前线发生了什么事吗?」 轩辕焕似乎早料到这话题他绝对会有兴趣,极其自然地牵起他的手,一面信步走着,一面娓娓道来: 「北方蛮族的首领最近因病去世,国内动盪得厉害。原本已经签了和平协定,但有些虎视眈眈的野心者似乎有意反悔,成景将军前来和朕讨论……虽说论军力和战力,我方胸有成竹,但现在天下太平,人民安居乐业,朕和成将军都希望,能够不再起战端是最好……」 曲流觴专注地听着。微风吹过,几片细碎的花叶落在他发上、肩上,被轩辕焕轻柔地拂去,然后环着他的腰,继续前行……两人的距离如此亲密,他也毫无所觉。认真地回覆: 「就我印象所及,北蛮首领先前最宠爱的是排行第五的王子,他个性沉稳,向来与我国交好。我认为,如在此刻动乱之时,暗助其继位,对于后续两国的安定,可能甚有帮助!」 轩辕焕微笑了起来,落在身旁人儿的眼眸波光瀲灩,像是有什么就快满出来了。他说:「此计甚好!朕一会儿就交办成将军朝这方向进行!」 曲流觴点点头,原本还欲再补充什么,嘴一张才突觉有哪里不对— 他现在是『洛华』,洛华怎可能懂北蛮局势这些!!噢……实在是……想要当哪边都四不像啊…… 他垂头丧气,乾巴巴地说:「君上……那个……方才那些……我……臣妾是随口说说的……君上…还是忘了吧……」 真蠢死啦!打死不认自己是曲流觴,却处处在暗示对方自己就是曲流觴,有人像他那么蠢的吗!? 他正陷入内心狂风暴雨的自厌中,男人欢快的轻笑声却让他懵了— 他抬起眼,望着笑容满面的轩辕焕—眉宇俊朗,眼眸灿亮,丰采翩翩,像是画中走出的人儿……曲流觴看得都走神了,直到男人轻轻将他拥入怀中,他还愣着。 他的脸颊贴着男人的心口,耳边传来男人沉稳有力的心跳声,咚咚、咚咚……感觉好像跟自己的心跳同步,感觉到他们是如此的密不可分…… 轩辕焕的轻喃自头顶响起:「果然朕不能没有你……别再离开朕了……好吗?」 这不是个命令,而是请求……情真意挚,甚至有些低声下气的请求……曲流觴懵了。尚真……他是不可能用这种语气说话的……他现在是至高无上的君王,只要他一声令下,有什么得不到……为什么现在却好像是……在求他……? 即使是上辈子……他也没听过轩辕焕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过这样的话…… 这么这么的……好像自己对他而言……真的有如此重要那般…… 曲流觴没有回应,只是反手搂住了男人,将脸深深埋入对方怀里,嗅闻着对方身上,如今他已无比熟悉的气息。懊恼着— 好乱啊……方才,有那么一瞬间,他差点就脱口说『好』了…… 三十六、机会 (微H) 嗯? 曲流觴望着空无一物的桌面,眨了眨眼。 沐浴完、用了餐,按照往例,便是要处理奏摺的时候了。可……今天却没见着,是尚未搬来?还是……? 他眼皮跳了一下,有什么念头掠过,但他抓不真切。一双有力的手臂从他身后绕来,密密实实地圈住了他的身子,沐浴过后的茉莉香气,兜头洒落了他一身。 男人微凉的唇瓣落在他耳垂,那种麻麻痒痒的触感让曲流觴抖了一下。 「多亏爱妃这些日子的协助,眾臣稟报之事皆已陆续解决。今日朝堂无要事,也无奏摺须处理……」男人一面说,一面狎玩似地啃着他的耳垂。 男人的唇是凉的,但吐息却很火热,那股子热气好像从耳廓扩散开来,逐渐蔓延至全身……下腹莫名地泛起一阵痠意。 曲流觴结结巴巴地说:「是、是吗……?那…顶好的……」 什么、什么……?!这气氛是怎么回事……?尚真的这种态度又是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想……!? 曲流觴的心跳失序,脑子也一片混乱—感觉正努力运转着,寻找可以脱身的藉口,偏生找不着……或者,是他也不想找……? 是啊……怎可能逃开……?连死了都还是糊里糊涂地重生回男人身边,成了他后宫的妃,哪还有其他方法可想…… 炽热的手掌摸进了他衣襟里,在他颤抖的肌肤上游移……曲流觴轻喘一声,脑子成了白花花的一片,全身的感官却像是在一瞬间张开,对于男人的一举一动都无比敏感……与期待。 长指拧住了他一侧的粉嫩乳蕊,轻柔中略带强势的搓揉,惹得曲流觴连连抽气。 「喜欢朕这样摸吗……?啊……挺起来了……真可爱……」男人像是在自言自语,曲流觴却已经羞得连颈子都红了,咬着唇,虚软地摇头,也不知在否认什么。 要死了……为什么会……那么舒服……?是尚真的技巧太好,还是这具身体太习惯男人的爱抚,或者是……自己心境上的转变…… 好可怕……再这样下去……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失去控制的感觉…… 似乎看出了他的慌乱,男人在他耳边轻声说:「嘘……什么都不要想……全部,都交给朕……朕不会再伤害你……再给朕一次机会……」 断断续续响起的安抚,和缓、沉稳、而坚定……像轻柔的羽毛一般包裹住他一颗惶惶然,曾经千疮百孔的心。奇异的,曲流觴的身躯不再颤抖了,原本一直跨越不过的那层自我质疑与障碍,此刻似乎也逐渐消弭。 可以吗……?曾经破裂的情谊,崩坏的信任,还能再修復吗……?自己是真没想过和尚真发展成这样的关係的……可,他现在是他的妃子啊……如果,让他重生的理由,便是要让这一切变得理所当然呢?他还要如此抵死抗拒吗……? 不知何时,他的衣衫已被褪尽,躺在宽敞华美的龙床上。他望着与他同样全身赤裸的男人,放下了床幔,解开发髻,长发散开。透过薄薄床幔透进来的夜明珠光晕显得朦胧昏暗,男人的面容表情一概看不清,但那双蓝眼睛,即使在这样微弱的光源下依旧像宝石一样,闪闪发亮。光是看着,都感觉像是要被那双眼给吸了进去。 承认吧……也许早在更久以前,当他第一次见到那硬气又倨傲的孩子时,便已经深深被他所吸引…… 男人的双手撑在他颊旁,脸孔逼近他,两人的呼吸在极短的距离交融、互换…… 「你……原谅朕了吗……尽欢……」男人的嗓音哑得只剩气音,低低唤着那个他上辈子的名字,用的是那令他心揪的语调。 「……」 曲流觴没有回答。 他只是拉下了男人的颈子,送上自己的唇。 「尚…真……不要了……嗯……有点…奇怪……喝额……」 长发散乱的人儿,精巧的脸孔如今红云满佈,沁着一层薄汗。红唇一张,细弱而断续的低吟时而喑哑,时而高亢,让人听了心猿意马。 另一名身形精壮的男人伏在他腿间,一手捋着他不断冒着泪珠的阳物,一手则在他臀间抽动着……发出曖昧的咕啾咕啾声。 「嘘……尽欢乖……你这儿太紧了,得先让你适应,免得等会儿你太疼……」 曲流觴羞得都快没边儿了。虽说也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对象也是同一个人,但被人挠着自己从未正眼见过的那处,还、还被说…紧……什么的……真不是普通的彆扭啊! 更糟的是,一开始尚真的手指放进来时,他还胀得难受,现在适应了之后,每当轩辕焕的指尖掠过某处,就像有什么窜过整个背脊,酥酥麻麻的……他甚至可以感觉那处因此缩缩放放的,就像在吸吮着尚真的手指…… 真是要死了……怎么会是这反应……这到底是他自己的意识,还是『洛华』这具身躯残存的记忆?还是两者加成……? 轩辕焕在他体内抽送了好一会儿,再抽出时那穴口已经软化,像主人一样,水汪汪的,镀着一层水光。他执着自己的勃发,浅浅抵上那洞口,仅管分身已经胀疼得像是要炸开,他仍是不敢躁进,小心翼翼地问:「朕要进去了……可以吧……?」 这男人褪去了上辈子狂狷自我的姿态,成了这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坦白说,还真不习惯。所以说,矛盾的其实是自己吧……对方不徵询他的意愿,他嫌人家强势又不通情理;真问了他的意愿,他又觉得怎么回答怎么彆扭,不如别问。实在是…… 曲流觴实在受不了脸皮的高温,用手掌摀住了脸。 「嗯……」 轻轻的一声,从指缝中流洩而出。 再不需更多暗示,轩辕焕粗喘一声,架起曲流觴的腿,腰身用力一挺。 三十七、埋头苦干 (H) 「嗯……哼……呵……呜呃……呜呜……」 曲流觴的手掌一直黏在脸上,只身躯被动地随着男人的撞击而晃动。就跟方才被手指进入的感受一样—一开始明明胀得受不了,直想叫对方拔出去,可待到渐渐适应之后,整个下半身就像要化了一般,跟男人的阳物紧紧嵌在一起,难分难捨……分不清此刻曖昧淫靡的声响,究竟是来自哪一方。 自己的喘息、呻吟,因为遮着脸,反而像是在体内不断回响那样……当他意识到那样甜腻勾人的娇喘声竟然是自己发出的,当真是想将自己埋进地里,一辈子都不要出来见人了。 乳头突然被人轻咬了一下,然后,手腕被人扣住,改压在他头顶上。曲流觴眨了眨水气满佈的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温柔得醉人的蓝色眼珠……哎,太狡猾了吧……怎能这样看着他……! 「别遮着……朕想看你高潮的表情……」男人低下头,一面吮着他的乳蕊,一面抬起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这傢伙……是怎么办到……能够脸不红气不喘地说这些羞死人的话!?不可思议…… 曲流觴面红耳赤地别过脸,稍稍展露他的抗议,随即又被男人扳正了下巴,强势又繾綣的唇瓣随之覆上。 「尽欢……」男人在他唇上低喃:「说你不会再离开朕……朕现在就要你的保证……」 男人说这话时,蓝色眼睛里掠过的一抹痛楚扎了曲流觴一下。 真的是……逃不了啊…… 不在他身边,还能去哪儿呢?他这副身子,连自保都有问题,根本不可能再上战场,过之前那种打打杀杀的日子。曾经不甘心过,也质疑过上苍的安排,但是……总不能一辈子都这样怨天尤人呀…… 他挣开了手腕的束缚,轻抚着男人俊美的脸孔,轻声回应:「我不会再离开你……尚真……我保证……」 男人大喜过望地吸吮着他的唇,热切地说:「再继续唤朕的名字……尽欢……朕喜欢听你唤这名字……」 下身的撞击与男人的吻、男人的语调一起,变得狂野又热烈,整个人由里到外,好像都被这个名为『轩辕焕』的男人包围、充填……没有办法去思考其他…… 曲流觴听见自己又是喘息,又是哭泣,只能紧紧攀着男人的肩,随着男人的节奏焚烧、起舞……一遍又一遍,喊着那将主宰他接下来人生的名字: 「尚真……尚真……尚真……」 自颈子传来的轻微搔痒感让曲流觴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酸涩的眼。 自纱幔透进来微微的晨光,似乎天才濛濛亮……可是好累……还睏着呢,为何自动醒来了……? 他呆了好半晌,脑袋才运转得顺利了些,发现是因为某人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啄着他的颈子。 「朕吵醒你了?」男人初醒的嗓音喑哑性感,酥人骨头,与他平素偏清冷的质地大不相同。 他与曲流觴面对面侧躺着,他的脸孔就偎在曲流觴肩颈处。 他一边这么问,一边却还是恋恋不捨地磨蹭着曲流觴的颈子,下巴新生的细碎鬍渣挠得曲流觴直缩肩。 他睨了男人一眼,心说:这不废话吗?被你这样磨着磨着,不醒才有鬼。还有就是…… 曲流觴微微胀红了脸,断断续续地说:「你…你……先把……那个…拔出来……」 下半身微微被撑开的感觉让他驀然惊觉:昨晚折腾了他一夜的巨物,如今依旧沉睡在他体内,即使已经少了昨晚那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尺寸依旧不同凡响。 「不要。」男人的拒绝俐落得让曲流觴一愣。更为不妙的是,他感觉体内的异物似乎正在渐次膨胀…… 「再来一回吧……」男人在丝被下的手掌滑到了曲流觴的后腰,曖昧地揉着他的臀。曲流觴差点咬着自己的舌头。 「不要。」他也学对方一样,斩钉截铁地拒绝。推了推男人的肩。「君上,您上早朝该迟到了!」 他可不想当那杨贵妃,害君王从此不早朝什么的,没那种野心,谢谢! 轩辕焕的动作顿了一下,曲流觴松了一口气,不料,对方下一句: 「偶尔让大臣们等一下也没什么。」差点让曲流觴吐血。 「怎能……呜……啊……别…顶……尚、真……别……」他义正词严的纠正驀然走调,体内沉睡的肉柱开始抽动起来,尺寸、热度、硬度……在在唤醒曲流觴昨晚的记忆—关于不断高潮,不断昏厥又被操醒过来的可怕记忆。 感觉整个肚子里都是男人射进去的东西,男人的肉柱抽送起来完全畅行无阻,滑溜溜地在花径中驰骋,挤出一股又一股的热液。 曲流觴因为眼下的感受目瞪口呆。到底……昨晚做了多少次,才会满到流出来……??该不会自己睡着后,这禽兽还是继续埋头苦干吧! 他犹做困兽之斗:「不…要了……君上……呃……嗬……」 轩辕焕用力一挺腰,曲流觴立刻发出甜蜜且迷乱的呻吟,受不住地挺起了胸膛,正好迎上轩辕焕俯下的唇。 「好棒……尽欢……里面还是好紧……像是要把朕夹断了……」 曲流觴又羞又气,心说:若真的夹断你,一了百了,也是最好!然而身体不听使唤—长腿紧紧环着轩辕焕的腰身不说,轩辕焕一舔他胸,他便连连抽气,身子直贴着他扭动……这种本能的反应真让曲流觴想拿把刀砍死自己。 就这么欲迎还拒的终于还是让轩辕焕给吃乾抹净,想当然尔,男人又堂而皇之地射在他里面,而他也高潮了两次,再度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三十八、边缘人 「娘娘!娘娘!起来啦!用午膳了!您早膳已经没吃,若连午膳也睡过去,身体可受不住啊!娘娘!」 吵杂的喳呼声,亮晃晃的光线……曲流觴再度睁眼时,室内已大亮,看天色已近正午。 秋水正站在床边约莫五步远处唤着他。 曲流觴撑着腰,尝试着坐起身,秋水见状,赶忙上前来搀他。 此刻他不是全身赤裸,而是穿着一件素白色的单衣,身子的感觉也顶清爽,好像有人替他清理过了。不过…… 曲流觴只要一垂眼,就能望见自己延伸至锁骨以下,青紫红各色的吻痕印记。他抬眼,望见秋水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看,脸不自觉地红了红,下意识地拉拢一下衣襟。 「看什么呢!?没羞没臊的!」他啐了秋水一口。 秋水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说:「娘娘,君上当真疼爱您疼爱得紧呢!方才我要帮您清洗身子,君上刚好下了早朝回来一趟,亲自抱着您去洗了!连衣服都是他亲手帮您换的!哇啊——君上终于知晓娘娘的好了!」 秋水一脸陶醉梦幻的神情,曲流觴屈起手指,敲了她脑门儿一下。 「大白天的能不能少做点梦,我要用膳了!」这话题彆扭得紧,他想尽速结束。 秋水吐了吐舌,掺着曲流觴慢慢走到摆着午膳的小桌前。桌上除了餐食碗筷之外,还摆着一块长方形的物事。黄澄澄的鎏金色,极为贵气。 秋水说:「方才君上似乎落下这个了,我先将它搁这儿。」 曲流觴拿起那令牌便愣住。 那不是轩辕焕的东西。应该说,那不是属于轩辕焕的。那是『后牌』,是王后随身配戴的东西。 什么啊……就这么强迫中奖来着!自己是说要留在他身边,又没答应做他的王后……哼哼! 曲流觴搁下了那令牌,端起饭碗。唇边的一抹笑意隐没在瓷碗的边缘。 曲流觴自从搬到轩辕焕寝宫之后的生活几乎是千篇一律:在里头的小花园晃荡,或是拿着他的弹弓到处试射。可能窝得太久闷坏了,用过了午膳,他突然有了出门的兴致。 「小喜子,你知道尚……君上在哪儿吗?」他问。 小喜子说:「回娘娘,听说用过午膳后,会在御书房和成景将军商讨要事。」 成景?曲流觴一听,来了精神。 既然现在也算默认了自己的真实身分,去见见成景,应当合适吧!难得人家记掛着自己这么久,也该去打声招呼。 打定主意后,他向秋水招招手。「有什么衣服换没有?」 秋水喜得眼神都发直了,忙不迭点头。「有有有,娘娘想出门吗?君上为娘娘做了好多衣服,我为娘娘取来!」 曲流觴挑来拣去,终究还是选了件水蓝色的衫子,秋水要替他扎辫他嫌麻烦,直接扎个高马尾了事。发带轻飘飘地垂下,是与衣裳同色系的水蓝色,行走间倒也风雅。 曲流觴在镜中左右看着自己的装扮,不得不讚叹洛华当真是生得宜男宜女的好皮相,穿上这种轻飘飘的衣物既秀雅,又不过份女气,虽然他偏好更雄纠纠气昂昂一点,可现在也没什么好挑剔了。 小喜子和秋水随侍在他身后,三人慢悠悠地走出寝宫,朝御书房走去。沿路上遇到的人可说是两样情—太监宫女莫不热切恭敬地向他问安,妃子们则是冷冷淡淡,顶多落下一句间凉的招呼。 曲流觴一概半垂着眼,微微笑,点点头,不失礼也不多礼。他本就不属于这里,如果轩辕焕也未要求他融入后宫这环境,那他倾向继续当个边缘人。 还未走近御书房就听见人声,曲流觴抬眼一望,发现轩辕焕和成景似乎正事已经谈完,两人正步出书房。成景正指手画脚地跟轩辕焕不知说些什么,严驹则跟在他们两人身后。 乍见老友,曲流觴一阵激动,出声要唤: 「成……」 轩辕焕和严驹齐齐望向他,然后,两人同时脸色大变,朝他狂奔而来。曲流觴听到一种细小的破空声—非常熟悉、非常亲切……像之前他在战场上每天听着的…… 箭矢声。 「尽欢!」这是轩辕焕。 「曲将军!」这是严驹。 曲流觴只觉眼前一黑,瞬间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铁钳般的手臂将他箍得紧紧的,彷彿暗示着:即使弄碎他也不让他再有机会逃走那般。 等他再度呼吸到新鲜空气时,映入眼帘的是轩辕焕那张俊美而白皙的脸孔……虽然好像白皙得有点过了头。颤抖的手掌抚上他的脸,触感冷凉…… 「没事吧……?」他问。见曲流觴点头之后,紧绷的唇线才微微松开。 「幸好……」他轻喃着。然后眼一闭,倒进了曲流觴怀里。 「君上!!」严驹和成景的大吼震天价响。 曲流觴这时才见着— 插在轩辕焕背上的那隻箭。 三十九、千岁 再度回到同样的寝宫,却人事已非。曲流觴神色木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忽然不知道自己究竟置身在现实或梦境中。 太医局的御医们几乎全员出动,替轩辕焕拔箭的拔箭,处理伤口的处理伤口,煎药的煎药……他们动作俐落,时而低声交谈,时而来回跑动。窸窣的脚步声、交谈声替静寂的寝宫带来一种隐隐的不详感。 许多曲流觴认得出的,认不出的重要大臣都来了,围着龙床,望着昏迷不醒的君王,面色铁青。严驹更是面如死灰,双眼不曾离开过床上的轩辕焕,双目白浊的男子正握着他的手,轻声不知安抚他什么。 其中有一名大臣开口问道:「御医,你们研究了这许久,君上的伤势究竟如何?」 太医局最资深的一名御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朝那位大臣一揖,道:「回大人,君上所中之箭,箭头上淬有某种不知名的神经毒素。虽说方才立刻拔出,且对伤口进行处理,也施予中和剂,但仍无法确定君上何时会清醒。」 此话一出,在场群臣一阵哗然,嗡嗡讨论声四起。曲流觴听得了几句,不外乎: 「不知何时会醒?那朝政该如何是好?」 「倘若……君上这关过不去呢?还未立后和立太子呀!」 「还是说……找其他王爷预做接班准备呢……?比如轩辕庆王爷……?」 「好主意……」 熟悉的人名让曲流觴皱了皱眉。怎么这群老臣思前想后,却想到一个歪曲得不得了的方向去!? 轩辕庆在争夺王位之际落败,对于尚真必定恨之入骨。曲流觴自是知晓轩辕庆这人野心有多大的,要是让他找着机会翻身,此刻毫无还手之力的尚真,绝对活不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不远处的严驹,抬起了眼,与他对上,当中透露的讯息,曲流觴也不是看不出。 就这么办吧!毕竟,尚真是为救自己才会受伤的! 他握了握拳,跨前一步,朗声道:「为了防范此种措手不及的情况,君上早授意妾身,随时预备代替他,处理国事。」 群臣先是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然后便爆出哄堂大笑,一个一个笑得前俯后仰,连眼泪都飆了出来。 「我说娘娘呀!您说这话未免太不自量力!后宫妃子别在这时候添乱好吗!?」 「就是!就算君上再专宠您,也不可能会做此决定的!」 「您说君上授意您?!有证据没有!?」 就等这问句! 曲流觴微笑起来,自怀中掏出一黄澄澄的令牌,垂在指节间晃盪。 「君上将这个给了我,算不算证据?」 令牌上雕着的『百鸟朝凤图』栩栩如生,群臣瞬间鸦雀无声。 严驹首先动作— 他『噗通』一声,单膝跪地,朗声道:「御前侍卫严驹,听从王后差遣。」 他一跪,四周的侍卫立刻便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成景也立刻跪下,吼道:「成景与曲家军在此,听从王后号令!」 群臣面面相覷,却也心里有数,眼前大局已定:严驹掌握着宫中禁军三千,成景手中的兵马更是惊人,他们二人都宣示效忠了,还有什么好说? 于是大伙儿纷纷扑通扑通跪下了,整齐划一地喊:「王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小喜子和秋水互看一眼,也哆哆嗦嗦地跟着跪下。 一时之间,偌大的寝宫内,只曲流觴一人长身而立。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床上人事不知的男人身上,心头一揪,咬咬牙,开始发号施令: 「自今日起,所有奏摺,照样送至御书房,由本宫全权处理。另外,严驹,本宫命你,彻查刺客身份,三日内押解至本宫面前。记住,本宫要活的!」 四十、告白 「吼唷……这写的是啥啊……完全看不懂……就水患嘛,能不能写的白话点……」 曲流觴耳上夹着毛笔哀嚎,在他眼前,堆积如山的奏摺像是要淹没他一样。严驹和成景在一旁帮忙整理批阅完的文件,楚君惜则坐在一旁微微笑,膝上窝着一隻毛色纯黑的猫。 「楚公子……能不能再麻烦你……」曲流觴又转向楚君惜哭鼻子。后者点点头,说:「念给我听吧。」 曲流觴把奏摺上的文字念过一遍,楚君惜给他解释一番,他便恍然大悟,提起笔来『唰唰唰』的批了。 这几日,他让成景和严驹两人将御书房的奏摺都搬来寝宫里处理,彷彿也重叠了当时轩辕焕所为— 他想尽量离尚真近一点,万一他醒了,或是有什么动静,他希望能够第一时间知道……曲流觴批得累了,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转向躺在床上的男人。轩辕焕依旧昏迷不醒,每天看着御医们硬给他餵下营养品和药汁……每看一回,他都心揪一回。 尚真那时候看着他的尸身,也是这种绝望又心痛的感觉吗……?感觉现在他和轩辕焕,好像倒过来了—换他经歷对方这五年所过的生活。结果,只过了三天,他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快醒来啊……笨蛋……」他抬手压住了眼,喃喃着。 严驹望着他,神色复杂。楚君惜说:「会的……君上盼了这么久,终于盼回了曲将军,他不会捨得离开的……」 也许只是没有根据的安慰辞令,但楚君惜这么说,曲流觴还是觉得心里好过了些。 他放下手臂,轻吁了一口气,像是在自言自语般说:「可到底……为什么是我呀……这么多漂亮的男男女女让他挑,像洛华、江无波都比我更美、更温柔,他究竟为什么……?」 这几天,从严驹和楚君惜嘴里,他大致了解了轩辕焕这五年来尝试招魂的所作所为。成景听得目瞪口呆,他也觉得匪夷所思—他们是好朋友、好兄弟,这他承认,可这种疯魔执着的行为,绝不是对好朋友的吧……要说轩辕焕爱慕他、迷恋他什么的,过去他从未察觉到这样的情感啊?!到底是从何时起,变了调……? 曲流觴百思不得其解。 严驹挑起了眉,和楚君惜交换一眼。楚君惜有些疑惑地说:「可……根据君上所言,是因为曲将军您先和君上告白,才让君上驀然醒悟自己的感情,从此亦无反顾的呀!」 「!???」曲流觴瞪大了眼。 轩辕焕脚步一刻不停留地在宫内各处寻找,却一直苦无所获。 他听说曲流觴的父亲战死沙场,而他进宫受封『护国大将军』。尽欢与父亲感情深厚,从听闻这噩耗起他就一直担忧着尽欢不知受不受得住,却一直找不到他的人……听说今天会在宫里过一夜,明日才出发去前线不是?方才去他常暂居的无忧殿也没找着他的身影,这么晚了,究竟去哪儿了?会不会……想不开……!! 轩辕焕因为这样的可能性,脸都雪白了,长腿交替得更加快速,身影很快地掠过凉亭,然后又折返。 月光洒落,树影斑驳下,似有一团黑影,缩在凉亭的石椅上。 轩辕焕放轻了脚步,走入凉亭,果然在石椅上见着了他要找的人,同时也见到了滚落一地的空酒瓶。 向来那么磊落、那么大无畏的一个人,如今却将自己缩成了虾米状,脸颊上还隐隐有着未乾的泪痕,皱着眉,竟似连睡着了也不安稳。 见他这样,轩辕焕的心口像是有什么涌动着……担忧、心怜……好像还有其他…… 他蹲下身,轻轻摇晃了下曲流觴。『尽欢……醒醒……别在这儿睡,会着凉的。』 即使是醉酒,曲流觴的警戒度还是挺不错的,几乎轩辕焕一碰着他,他便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尚真……尚真……』他一遍一遍嘟嚷着轩辕焕的名字,有些孩子气。 轩辕焕水蓝色的眸子盪漾着月光的碎片,朦胧而醉人。他伸手轻抚着曲流觴的脸庞—他一直想做,却从未放胆做的一个举动—低声回应:『嗯,是我……我在这……』 他的拇指在曲流觴眼下轻轻滑行,拭去其上淡淡的湿意,不料却越抹越多,曲流觴闔上了眼,抽抽噎噎地落泪。 『尚真……父亲……没有了……我什么都…没有了……』 指掌间的湿意像是会烫着人一样,轩辕焕心口瞬间猛力一揪,痛得他几乎无法顺利呼吸。 这种心疼欲死的感觉,他此生从未经歷过,他又是慌乱又想安抚对方,落了个手足无措。曲流觴的眼泪越落越多,他只好笨拙地攒了衣袖替对方拭泪,用他所能最温缓的嗓音说:『嘘……不会的……你还有我……我……』 颈子被火烫的手掌压下,唇上传来带着咸味的软嫩触感……轩辕焕瞪大了眼,话语中断,人彻底懵了。曲流觴拉下了他,一面哭,一面吮着他的唇,断断续续地说:『不要离开我……尚真……我只剩你了……不要离开我……』 四十一、两情相悦 轩辕焕感觉自己心里一直不断堆砌起来的高墙,一瞬间倒了。他反手揪住了曲流觴的发,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因为酒精的关係,曲流觴的唇瓣温度很高……舌头探入,里头都是白酒的香气,和泪水咸咸的滋味……轩辕焕更加无法自持。 不知何时,两人成了上下相叠的姿势,轩辕焕热切地吮吻着身下人儿的唇舌,无法控制地想要更多、更多……甚至吐露了自己压抑许久的心声:『我不会离开你……会一直陪着你的……尽欢……好喜欢你……』 压抑了多年的情感如今一瞬间被点着,手掌就像有自己意识般抚上身下人儿的身子……属于武将的身躯精壮结实,不若女子般娇弱细緻,却更令他无法自拔……顾不得还在开放的凉亭,手掌摸进了曲流觴的衣襟,唇瓣也滑下了曲流觴的颈项,热切啃咬着……好半晌,却觉有些异样— 他抬起头,愕然地发现曲流觴头一偏,已经沉沉睡去,莫怪不管他怎么摸怎么亲都没反应。 轩辕焕重重地抹了抹脸,有些哭笑不得,但心情却像飞上了云端那样,轻飘飘的。 是自己太急躁了……都还在外头呢,竟想轻薄尽欢……这可不行。方才尽欢已经说了只有自己,要自己待在他身边,可见得他们两人是两情相悦的无误!如此一来,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他择日得去请求父王,是否能将尽欢许给自己……如果父王还有所顾忌,那他乾脆就脱离王室身份,到漠北去,和尽欢在沙场上并肩作战,朝夕相处,不必再理会其他人的眼光…… 轩辕焕遥想着美好的未来愿景,唇角犹自勾着,手掌也在曲流觴脸颊上流连不去。直到— 『嘖嘖……我刚看了什么了!没看错吧!堂堂的王子和护国大将军,在凉亭里偷情!?嘿嘿……你可真是遗传了你母后的血统啊!轩辕焕!』 月亮缓缓被乌云遮掩,轩辕焕沉下了脸,转头望向来人。 儘管月色黯淡,光线昏暗,从那高昂着下巴走路的姿态,他仍是毫不费力地一眼便认出对方— 轩辕庆。 最近正是争夺太子之位白热化的阶段,对方挑衅他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轩辕焕一如以往不想与对方争辩,更何况他还要顾着曲流觴,能避则避。 一思及此,他默默地直起身,将曲流觴从石椅上打横抱起,想要绕过轩辕庆离开凉亭。不料后者往横的一跨步,挡住了他的去路。 『怎么?想回你的永善宫继续吗?哈!师父干起来怎么样!?他平时那么剽悍,原来私底下,却是会对男人摇屁股啊!』轩辕庆用字遣词之粗俗淫猥,完全不见皇室端方。轩辕焕僵住了身子,先是不可置信,而后便是汹涌而上的愤怒。 『注意你的用词!轩辕庆。』他沉声喝道。轩辕庆平时怎么侮辱他,他都已经学会充耳不闻,但是他无法忍受他侮辱尽欢! 轩辕庆仰头大笑,拍了拍轩辕焕的肩,还想摸一把曲流觴的脸,轩辕焕冷着一张脸,很快地避过。 轩辕庆笑着说:『我有说错吗?你这么宝贝他,让我更好奇师父的滋味了……嘿嘿……等我当上了太子,继任王位之后,你,和师父,都将被我踩在脚底下。到时候,我会把师父收做我后宫的妃子,哈哈……轩辕焕,到时候欢迎你来观赏,师父是怎么张开腿被我干得欲仙欲死的模样啊,嘻嘻嘻……』 他冷嘲热讽完,负着手施施然转身离开了,尖锐的笑声却回盪在凉亭中,刺得轩辕焕耳膜生疼,额迸青筋,蓝色的眼眸瞬间结成深深的寒冰。 不可原谅……轩辕庆……!! 楚君惜说完了他从轩辕焕那儿听来的自白,曲流觴的嘴也张成了『o』型。 严驹点点头,补充道:「君上先前对于王位一直不上心,也没想过和其他兄长竞争。但那晚之后,他为了保护曲将军您,积极上位。当他斗倒了轩辕庆,争得太子之位,可以顺利登基之际,他以为……曲将军您……也会为了他高兴……所以,君上一直不能理解:为何您会突然和他反目成仇,为何他千辛万苦为你争来王位,将后位留给您,您却寧死也不屑一顾……」他说到后来,嗓音添了丝苦涩。曲流觴合上了大张的嘴,神色复杂。 这什么啊……他完全……不知道啊……!! 那晚醉酒后,隔日他在自己的住所无忧宫醒来,完全没有昨晚喝酒后的任何印象,简单漱洗完,便又匆匆回前线去了。和尚真在凉亭里的那段,在他记忆里是一片空白……所以、所以……尚真是以为自己也对他有意,登基大典前才会对他…… 唉……真的是……误会大了……也不是真的误会,应该说阴错阳差…… 曲流觴头疼地直揉着眉心,光想像那时轩辕焕面对他的反抗,甚至他的寻死,有多错愕、又有多心碎,他就恨不得能回到过去,告诉过去的自己这段醉酒的故事。 幸好……阴错阳差又阴错阳差……他又回到了尚真身边……或许,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不让他与尚真的缘分就这么无疾而终吧。 他吁了一口气,放下手臂,发现成景正神色古怪地盯着他。他斜睨了过去,没好气地道:「你这样看着我干嘛?」 成景也不迂回,一针见血地道:「将军您没发现,军中兄弟们都藏着掖着不让您碰酒吗?便是因为您喝醉后老缠着人要亲要抱的呀!」 哎,现在说这些哪还有什么用啊!他对尚真说的那些也不全是假话,但就是喝酒误事呀!身为一个醉鬼,醒来后这些都忘得一乾二净,这才是最糟的部分! 曲流觴抱着脑袋惨叫一声,一额头敲在小桌上。 四十二、不能没有你 夜深了,间杂人等都回去歇息,曲流觴批完最后几份奏摺,伸了伸懒腰,站起身,踅回床边。 他趴在床缘,望着床上男子苍白的睡容,五指缠上了对方修长的五指,紧紧握着。喃喃道: 「尚真……是我错了……我一直自称是你的好兄弟、好朋友,可你在宫里因为我跟人家尔虞我诈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帮上你,甚至最后还……」他的喉头出现了一丝涩意,被他硬是嚥下。 他抓着轩辕焕的手掌,熨贴在自己的脸颊上。那手掌少了一些往常的热度,显得有些冷凉。曲流觴用脸颊蹭着,轻声说:「谢谢你一直没有放弃找我……我都听楚公子说了……是我太蠢……还一直躲着你……」 明明没有想要落泪的,眼一眨,却有水气滚落。 「尚真……回来我身边吧……我真的不能没有你……」他抓着轩辕焕的手,耸着肩,无声地哭泣。就像失去父亲的那晚,他此刻也感觉特别无助……但是,那晚,他有轩辕焕,现在,他却连这最后重要的人,也要失去了…… 眼泪像是止不住一样不断地落,他又喃喃地跟轩辕焕颠三倒四地说了些心里话,最后哭得累了,趴在他身边,迷迷糊糊睡去。 曲流觴自是睡得很不安稳。上辈子他和轩辕焕最后相处的片段,他自尽的那一幕,不断在梦里重播……他大汗淋漓地醒来,发现天已经濛濛亮,而他趴着睡了一晚,全身肌肉都在吱嘎抗议,眼眶更是酸涩得要命,恐怕肿得都不能见人了。 曲流觴想揉揉眼睛,手臂一动才发觉手掌被人牢牢抓着……嗯? 他驀地瞪大眼。 「尚真……尚真……!!你听见我的声音吗?」他的声音狂喜中透着颤抖。 床上男子双眼依旧紧闭,但五指却牢牢抓着他。曲流觴反扣住对方的手,不断呼唤: 「我知道你听得见对不对!睁开眼睛!尚真!你可以的!张开眼睛……我就在这里……我…我爱你……尚真……我爱你……」他又哭又笑的,觉得自己快疯了。要是这回又是一场空,他可能真的要疯掉了。 在激烈而紊乱的喘息和心跳声中,他见到床上男人的睫毛颤了颤,然后缓缓睁开眼……那双他平生仅见,最美丽、最璀璨的蓝色眼睛对上了他…… 「尽…欢……」男人破碎沙哑的呼唤于他而言有如仙乐般动听。 曲流觴终于忍不住,哭着扑上去,紧紧抱住了他。 『洛华呀……今日的客人,出手便是万金,不是普通的阔绰,你可得好生侍候……不过他们几人的兴趣……好像……有点古怪……』头别大红花朵的老鴇吸着水烟,在烟雾瀰漫中望着自己的摇钱树,好意提醒。 秋水正在帮洛华梳发,闻言,也露出仓皇的表情。倒是当事人显得气定神间,平平缓缓地答道:『放心吧,嬤嬤,什么样的人我没应付过,见招拆招得了。』 老鴇呵呵笑了起来,望着镜中洛华绝美的脸孔,满意地连连点头。 她有这个宝贝真的是发了呀!只要躺着,张开双腿,立刻就有源源不绝的男人捧着大把大把银子上门!哦呵呵呵!谁叫他的宝贝比任何女人都还美,男人只要见了,莫不眼神发直啊! 秋水细心地将洛华的长发编成辫,替他换上一袭雪白色点缀着粉色花瓣的长衫。他莲步轻移地进了房,一如以往,他在房里的男人们脸上,看见了讚叹、惊讶,以及,露骨的慾望—果然,没有人能够逃开他的魅力,而他也一直因此感到自豪。 房里有三个男人,或站或坐,身上的衣物质料皆不是普通的上等,配件更是珠光宝气,戒指、项鍊上镶的宝石都有鸽子蛋大小,看得洛华双眼放光。 看来若是将他们侍候得舒舒爽爽,事后搞不好还可以从他们身上海捞一笔!他心里盘算。 坐着的其中一名男人脖子上掛着条手指粗细的金项鍊,笑着先开了口:『传言洛华是这洛江上最美的一朵花,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过我们三人,既是买家,也是验货的,脱光你的衣服吧。』 四十三、男倌 (H) 这男人所说是什么意思,其实洛华并不十分理解。不过,他沦落红尘多年,早已经深諳男人喜欢不多话、只服从的特质,是以,他十分从善如流地,开始解开自己的衣带。 就在房内男人火热露骨的视线中,雪白的长衫和单衣一件件落地,象牙白色的肌肤暴露了出来……在房内烛光的映照下,流转着羊脂白玉一般的光泽。洛华身形修长,骨架就像女子一般小巧,虽没有女人的胸脯,但平坦胸膛上的两朵小粉红也十足吸睛;平坦的小腹、纤细的腰身,然后是雪白晶莹的大腿……美人似迎还拒地,用手掌稍稍遮掩着自己腿间的分身,这种羞人答答的表现反而更撩动男人们的兽慾。 男人们像是见着了美肉的掠食者一般包围了他,双眼放光,流着口水不断哈气。 『美!果真是美!嘿嘿……这皮肤……嘖嘖!比女人还滑还嫩!看来咱们是找对人了……』一名秃头男这么说,手掌也毫不客气地在洛华周身游移,吃尽豆腐。 『的确啊,虽说这胸是平了点,但是你看这奶头,好粉好嫩啊……』另一名三角眼的男子双手搓揉着两朵粉嫩的乳蕊,目光灼灼地欣赏她们在自己的指掌中硬挺,顏色也转为更娇艳的赭红色。 『唔……呀……轻…点……呵……』 洛华已经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发出什么样的声音,撩动男人的情慾。这种似受不住般的哼吟,男人光听着都浑身发痒。 果然,男人们的喘息更为粗重,纷纷开始脱起自己的衣物,腿间隆起的小帐篷遮也遮不住。 其中那金项鍊的男人算是比较沉得住气的,他虽然也对洛华的身子爱不释手,但看上去一直在思量些什么。他绕到洛华身后,双手揉弄他雪白的臀肉……洛华闷哼了声,微微撅起了臀,方便他抚摸。 金项鍊男人说:『小宝贝儿,你是个男倌吧……?』他粗糙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洛华的臀缝,惹得他不断扭腰。『我们可以射进你里面吗?』 『男倌』指的是一群有特殊生理构造的男人,外观与其他男性并无二致,但是却和女性一样可以怀孕生子,甚至哺乳。因为十分稀少,也很难判定,因此在人口贩卖市场中,男倌的价格极高,尤其可以哺乳的,更是被喊到天价。达官贵人私底下也会豢养男倌,当作玩乐用,或是身份地位的象徵。洛华便是经由专业的大夫检查过,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倌,也因此,才让客人们更加趋之若騖。 不过,从来没听说过洛华怀过谁的孩子就是。 洛华轻喘着说:『可以的……嗯……奴家……一直规律地喝着避孕药汁……相公……可以……尽情地……射进来……』 男人们因为他的回答高高低低地笑了起来。 『哎呀,小宝贝儿的小嘴可真甜,这相公叫得人麻酥酥的!嘿嘿……来,跟相公亲亲!』 秃头男一面说着,一面扳过洛华纤巧的下巴,肥厚的嘴唇堵住了他的樱桃小嘴,嘖嘖有声地吸吮起来。洛华也主动分开双唇,伸出自己的小舌,两人的舌头打得火热。 另两名男子也不甘寂寞,三角眼男凑上嘴,啾啾吸吮起那被他把玩到肿胀的乳粒,金项鍊男则掰开了洛华的臀瓣,抠弄那粉嫩无毛的穴口,嘴里讚叹道: 『小宝贝儿,你的小穴可真软啊……嘖嘖……该不会才刚被别人玩儿过吧!』粗长的手指鑽进鑽出,那洞口立刻被带出的溼意弄得水汪汪的。 秃头男松开了洛华的舌,好让他可以回答。两人的舌尖还系着一条银丝,洛华更是被男人们的手和唇弄得颊生红云、眼泛秋水,一副迷濛的表情。 『不…是……啊……是奴家…自己准备的……让相公……随时可以…插进来……』 他伸着舌,流着口水,满脸痴态地这么说,男人们互看一眼,在彼此的脸上看到了共同的想法: 看来这骚货,铁定会让君上十分满意! 『唔……咕……呜呜……啾……呼……』 『噗唧噗唧……』 『啪啪啪啪……』 厢房内特别订製的床榻一次可躺数人,主要便是让造访的宾客无论想玩儿什么花样,都能够在此尽兴。 此刻,洛华正骑在金项鍊男的腰上,熟练地摆动腰身,用后穴套弄对方的肉柱,同时也用手抓着秃头男和三角眼男的阳物,轮流用嘴吸吮吞吐。三个男人的喘息低鸣,洛华的吸吮吞嚥声,还有阴茎抽送的淫靡摩擦声……让房内变得热闹不已。 秃头男的圆脸都胀红了,他伸手拨弄洛华硬挺的乳头,后者抬起凤眸,似嗔似羞地瞥了他一眼,将他的鸡巴含得更深。他发出一声满足的轻叹。 『真棒啊……!!我开始有点捨不得将他送出去了……如果能够每天操他,铁定超爽!』 三角眼男嗤哼了声,探手揪住洛华的长发,将他的头颅往自己腿间扯,将自己的阴茎塞入他嘴中,道:『傻了呀你!若是给自己用,我们犯得着砸那么多钱吗?忍着点吧,万一这小骚货飞上枝头成凤凰,那我们才是真的发达了!嘿嘿!!』 『哈哈……说得是说得是!!』秃头男也笑了起来,抓着洛华的手套弄起自己的阳物。 洛华其实并不理解男人们交谈的内容,事实上,一次要服侍三根肉棒,他也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细听……他努力收缩着咽喉和后穴,一如以往,听见男人激切地低叫: 『哦哦——操!真会吸!好爽!我要射了!』 『我也是!缩超紧的!爽死了!呜哦哦哦——』 『唔唔——』 花径中、嘴里、手掌被滚烫的热液灌入,洛华敏感的身躯一震一颤,也和男人们同时达到高潮。 四十四、布局 (H) 『呀啊……相公……好舒服……好硬……啊啊……顶到…花心了……嗯嗯……』 秃头男沉重的身躯压在洛华纤细的娇躯上耸动,让人见了都担心会不会把他给压坏了。他却像是极其享受一般,紧紧搂着秃头男,双腿也紧紧缠着他的腰身,叫得更是那一个放浪。 他之所以会成为洛江这一带青楼的头号花魁不是没有理由—除了绝美的脸蛋及身段之外,职业道德也是他的一项利器。无论长得是肥是丑,那话儿是大是小,他都有本事能让上门的客人感觉到自己威风八面,在床上无往不利,战无不胜。这也就是为什么有许许多多的客人与他春宵一度之后,念念不忘,明明知道他身价高得让人倾家荡產,还是愿意捧上大把大把的银子,只求再入他的红帐。 那种柔媚、那种顺从、那种酥人骨头的浪叫……只要嚐过一次,怕是从此再难满足于一般世俗女子了。 中场休息的三角眼男和金项鍊男相视一眼,在彼此眼中都见着了再度被撩起的情慾。 『所以,便决定是他了?』金项鍊男啜了一口酒,低声道。 『嗯,的确很适合。穿着衣服的时候贵气优雅,脱了衣服就是个荡妇。君上身边多是一些官宦世家的小家碧玉,铁定没嚐过这种青楼的妖物,搞不好一试便上癮了!嘿嘿……』三角眼男双眼放光,脸上难掩兴奋。 『的确!要是运气好一些,让他怀上了龙胎,那么即便出身青楼,王后大位,也是唾手可得!』 『没错没错!』 床上两人激战得热烈,桌旁的两人也正为了往后的平步青云而布局。此时的洛华,还不晓得自己的命运即将就此翻转…… 『秋水,还是没有『吟月帖』吗?』 镜中的人,美貌如昔,眉宇间却增了一抹轻愁,让他的美添了丝不堪摧折的柔弱。 秋水是那时他从青楼离开,坚持要带在身边的丫头,虽然有时太过憨直,但对他是忠心耿耿。 秋水轻柔地梳着他的发,小心翼翼地道:『啟稟娘娘……没有……今日,好似还是无波娘娘得帖……』 江无波,吏部尚书之子,目前是后宫的大红人,听说已经收到帖子好几次了。 洛华眉间的摺痕更深,他望着镜中的自己,镜中的人儿也皱着眉回望他。轻喃道:『我……哪里比不上那江无波……?』 他曾经因为好奇和不甘心,远远地在御花园偷瞧过江无波的脸孔—清秀、英气、傲慢……是他给他留下的印象。为什么,偏生就是这样的长相,抓住了君上呢……? 他想起那伟岸英挺的男人,以及与他共度的那些夜晚,便忍不住全身发烫……再看看眼下自己的处境,心中又是一阵苍凉。 他原本以为,要服侍的君王是个老头子,没想到,却是那么年轻,那么俊美,却也……那么的冷情。与他欢爱的那些夜晚,他就只当他是洩慾工具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地便进入他,机械式的律动、射出……只在某一次,他听见他带喘的唤了一声: 『尽欢……』 那声叫唤,饱含着浓浓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情感,和……忧伤。 这『尽欢』是谁呢……?他曾让秋水去探听过,后宫并没有叫这名字的妃子,但是君上却像是十分记掛着。或许,和他共度的时候,君上也都幻想着是跟那人……? 心口泛起不知名的酸。从前在青楼,客人来来去去,男人喜新厌旧是常态,他以为自己早没有这种争风吃醋的心思,没想到进宫后,也不过跟君王睡了几回,竟然就羡慕起一个君王掛在嘴边的人,羡慕到心都酸了……而他甚至连这人是谁,生得如何都没概念。 所以,『尽欢』并不在宫里,所以君上才改宠江无波吗……?可,以君上的权势,又有什么人,是他得不到的?不论男男女女,见着他的容貌,应当都会同自己一样,陷溺其中,无法自拔地爱上他吧…… 现在身处宫里,吃得好睡得好,可他却比在青楼送往迎来时更不快乐……果然,当生活中只仰望着一个男人,乞求他的怜爱时,心灵将与身体一样被禁錮,得不到自由,何来快乐…… 洛华叹了一口气。想他十几岁便沦落风尘,打滚了这么一遭,本以为对情爱与男人看得比谁都透彻,没想到,还是跨不过…… 他站起身,道:「我去御花园走走。」 四十五、走出去 春意正浓,百花盛开,他在群芳之中却独自萧索,想来也真可笑……洛华信步走着,日光正好,四处欣欣向荣,他吐纳着周遭新鲜的空气,努力平復自己沉落在谷底的心情。 『汪汪汪、汪汪——』 忽然一连串娇嫩的狗吠声传来,接着有个影子飞快从草丛中窜出,直直撞上了他的小腿—那劲道其实不大,也不太疼,但洛华吓了一跳,退了好大一步,前脚绊到后脚,整个往后仰倒。 另一个身影很快地衝过来,弯身捞起了草丛中那影子,同时往前跨了一大步,伸手勾住了洛华的腰身。 作用力与反作用力之下,洛华整个撞进了对方怀里,那属于男性的阳刚气息和汗水气味让他抖了一下,红了脸,赶忙挣开。 清朗的男声响起:『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时没抓好,让这小东西溜了,娘娘,您没事吧?』 洛华定睛一瞧,眼前是一名身着侍卫服的男子,腰间佩刀,高大威武,脸型方正,手里拎着一隻不住扭动的小狗。这奇特的组合在突兀之馀又有些莫名的喜感,洛华也不知自己怎的,『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这大概是他进宫这几个月以来,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笑出来的同时,感觉一直压在心头,沉甸甸的感觉也随之消失了。 『妾身没事……这是……大人的狗吗?』 那狗圆亮亮的眼睛眨巴着望他,洛华心口一软,忍不住伸手挠挠小狗的脖子,那小狗也停止了挣扎,像是很舒爽地享受他的抚摸。 那侍卫原本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的笑顏,经他一提问才像大梦初醒般调开视线,小麦色的脸孔微微泛红—洛华自是明白男人这种表情背后的含意,只是依旧不动声色。 男人说:『这小东西,不知打哪溜进花园的,我将他送出宫门好几次,牠都自己溜回来,我只好帮看顾着。』 狗儿好似明白他们在谈论自己,亲暱地舔了舔洛华的手指。洛华轻笑道:『好可爱呀……牠一定知晓大人很温柔,才会腻着你吧。』 养隻狗作伴……好像也不错……可秋水怕狗呢……恐怕不能带回去。 侍卫有些靦腆地搔了搔头,期期艾艾地说:『那个……我在东厢的寝室附近养着他,娘娘……如果不介意……可以来看看牠……』他又急急补充道:『啊,我没别的意思……只是看牠也挺喜欢娘娘的,跟我一样……不是,我是说……』 他越说越语无伦次,脸孔整个涨成了猪肝色,洛华见状,又忍不住想笑。 啊……真怀念呢……男人被他迷得神魂颠倒的样子,重新给了他自信,也让他心情开朗许多。 果然每晚孤枕衾寒地等着一个男人,整天斤斤计较对方又宠爱了谁,只会让自己越活越抑鬱。是该走出去了……跟其他的人打打交道、说说话,让心胸开阔些。 洛华笑着点头。『嗯,我有空会去看你们的。』 这种惹人遐想的话,他是老手了,信手拈来,说得轻松又自然。 男人笑咧了嘴,眸中快速地闪过了什么,洛华沉浸在轻飘飘的心情中,并未察觉。 夜色轻拢,天际一弯新月。洛华一整天心情都不错,即使未收到『吟月帖』,也不减他的好心情,而他很清楚原因为何— 几日前碰上的一人一狗,便是让他心情飞扬的原因。 原来自己的魅力并无稍减,原来自己的不受宠,并不是因为老了、丑了,只是不合君上的喜好罢了。其他男人见了他,依旧是眼神发直,脸红心跳的,就像那名侍卫一样。 回想起那时男人像个毛头小子手足无措,脸红羞窘的模样,洛华便忍不住微笑。 他必须承认:他享受着这些恋慕的眼光—这让他心情愉悦,感觉像回到了青楼眾星拱月、一呼百诺的时光,而不是被遗落在深深宫墙内,君王可能连名字都记不住的后宫妃子之一。 『我将牠养在东厢的寝室附近,娘娘可以来看看牠……』 他回想起那侍卫所说的话,有些起心动念。 『小喜子,东厢的侍卫居所,怎么去?』他问服侍的小太监。 小喜子愣了一下,据实以告之后,见到洛华起身,准备更换外出服的模样,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娘,您要出门?』 天色已暗,一般后宫妃子此时是不会离开居所的。既不安全,也会被认为不庄重。而且……为何娘娘询问侍卫的住所? 洛华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点点头。『嗯,想去看个朋友。』 小喜子和秋水对望了一眼,秋水也开口:『娘娘,天色暗了,我和小喜子陪您一起去?』 洛华转头望着两张忧虑的脸孔,笑了笑,说:『瞧你们紧张的,再怎么说,我也是男人,没你们想像那么脆弱的。』 在青楼的时候,天色一暗,他们繽纷的夜生活才正要开始,因此他对于在夜晚行动,反而感到自在。 他朝小喜子和秋水两人摆摆手,独自一人,消失在夜色中。 四十六、透透气 『呵呵……牠真的很乖呢……』 洛华带了一些晚膳时的肉骨头给狗儿,牠又咬又啃地吃得津津有味,末了还在洛华跟前翻成了四脚朝天,像在暗示他帮牠摸摸肚子。 洛华笑着给牠挠痒,侍卫也在一旁笑道:『必定是因为牠也发现,娘娘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所以就不捣蛋了。』 洛华笑睨了他一眼,嗔道:『大人嘴可真甜,不知矇骗几位姑娘了吧。』 静夜沉沉,四周只有宫灯微弱昏黄的光晕,两人独处着,说着这样曖昧亲密的话语……洛华心中,不由得生出了像是在与对方打情骂俏的错觉。 那侍卫则是急急否认:『不是的!在下、在下……嘴很笨的,是因为娘娘实在太美了,我才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什么,他没有再说下去,但两人之间的气氛顿时升温了。洛华别过脸,掩饰地咳了咳,这样曖昧的氛围令他兴奋得浑身发热、心跳如擂鼓,可,理智在提醒他:这是不对的。 『妾身……该回去了……大人也……早点歇息……』他缓缓站起身,手腕却被人一把扣住。那属于雄性的力道,火烫的肤触……令他昏眩。君上……已经数月没有临幸他了,而他的住所里,不是太监,便是宫女,相较于以往在青楼的生活,他已经许久……没有接触到真正的男人了……强壮有力的男人…… 仓皇的凤眼对上了侍卫的,不知是否夜色的关係,后者的眸色显得十分深沉,与他爽朗的笑容大异其趣。 侍卫轻声说:『娘娘,我在房内准备了些酒菜,娘娘愿意赏脸吗?』 明明知道这是不恰当的……后宫的妃子和侍卫,在夜里廝混……但是洛华就像着了魔似的,任男人握着他的手,引领他往他的房间前进。 停下来、停下来……理智的警鐘在响着:方才餵狗儿还可算是开放的空间,现在要是进了房,被人察觉了,那可就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在后宫,通姦可是死罪! 这些他都知道,可是都无法阻止他的脚步……也许,他的灵魂、他的身体已经被禁錮太久了,他需要透透气,他想要任意妄为一下—不是做为君上的妃子洛华,而是做为被男人仰慕喜爱的洛华。 乾净素雅的房间别无长物,墙上掛着宫中侍卫的佩刀,小桌上摆着一壶酒,几样菜。侍卫将房门落了锁,领他落座,低声解释道:『这儿一人一间房,我左右两旁的伙伴都是值夜的,不会有人发现娘娘,请放心。』 洛华点了点头,后又察觉这句话的弔诡之处:倘若没人会发现他在这儿,那么,换句话说,这侍卫要对他做些什么,也都不会有人发现囉……? 心脏在胸腔中激烈鼓动,他发觉自己对于这样的猜想,并不感到恐惧。 真是的……振作点!他在心中暗斥自己。一抬眼,却对上侍卫火热且露骨的注视,脑子非但不得清明,反而更加混乱。 侍卫执起酒壶,替洛华与自己各斟了一杯酒。洛华正心烦意乱,能有酒来让他放松且放空,于他而言是求之不得,想也不想,拿起酒杯便一饮而尽。 侍卫的眸光闪了闪,执起酒壶又将洛华的酒杯斟满,轻声道:『我常常在娘娘到花园散步时,看着娘娘……感觉娘娘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如果心中有什么事,可以说出来,会好过一些……』 酒水滑下了食道,烧出一片热辣;男人的话却薰上了他的眼,让他漫出一层水光。在青楼里,愿意对他说这句话的男人,可以排满整条街道;在宫里,却只有眼前这人,这样对他说。 洛华苦笑着,再度饮尽了杯中酒。 好热……好晕……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他虽然不贪杯,但是酒量并没有那么差呀……有时候客人恶意地想灌醉他,他也只是意思意思地装醉,神智依旧清醒,怎么现在却……? 酒里有东西……!!? 他后知后觉地警醒。出身于烟花之地,他很明瞭这些药物的可怕,严重一点甚至会让人心神俱失,变成只知追求身体快感的淫兽。 为什么……?难道……一切都是计画好的……?只等他踏入这房间,喝下那杯酒……? 他感觉自己轻飘飘地浮了起来,像被人抱着移动,然后背部陷入了柔软的床被中,火热的男性躯体随之压了上来。 四十七、错乱 (微H) 『呵……』 好舒服……那种久违了的……重量、体温……让洛华低低地哼吟出声。如今,他也搞不清:究竟是药物的作用,还是自己发自内心的飢渴?他只知道:下腹骚乱着,分身逐渐充血,秘所也开始濡湿…… 他感觉到男人灼热的吐息拂过耳畔,然后伸舌描绘着他的耳廓……溼滑的舌头触感让洛华兴奋得不住哆嗦。 『嘿嘿……可怜的小宝贝儿,君上这么久没有临幸你,屁股一定痒得受不了吧……老子来陪你乐乐呀!!』 洛华懵了。 同样是那侍卫的嗓音,憨厚结巴不再,取而代之的是淫猥低俗。是同一个人吗?还是一切,都只是自己在发梦? 凤眼睁着,眼前的一切却像笼罩在云雾里一样,看不真切。只从眼角馀光隐约见得男人埋在他肩颈处,不断转动的头颅。 软热的舌从他的耳廓滑下了颈子,留下了蜿蜒的银色水痕,再往下……洛华感觉到自己的衣物一层层被解开,雪白而高温的肌肤一吋寸暴露出来,接触到外头偏凉的空气便瑟缩了一下。 不行……不能再继续了……这是要杀头的呀…… 警告声在脑中疯狂地响着,听起来却很遥远。洛华连想摇头这个动作都办不到,只能虚软地别过脸,低泣着说:『别……我们……不能……这样……啊……放过……我……呀啊——』 他楚楚可怜的哀求中断于男人一把拧住他一侧的乳蕊,快感像是闪电一样,从男人的指尖劈向了他,劈得他浑身颤慄,弓起了身子。 男人因他敏感的反应,以及指尖传来的软嫩触感而双眼放光。涎着脸笑道『「哦哦……不愧是头牌花魁啊!!好棒的奶子,粉粉嫩嫩的……真是老子见过数一数二淫荡的奶头……嘻嘻!」男人用拇指拨弄着那柔软的乳蕊,直到她们逐渐挺起、转红……洛华也忍不住扭动起上身,像是想逃离那手指,又像是随之起舞。 『不要……别…碰……呜呜……』他一面嚶嚶哭泣,一面说。殊不知他直白的身体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这种口不对心的拒绝只是更撩起男人的兽慾。 男人赤红着眼,脸孔埋进洛华的胸前磨蹭。下巴粗糙的鬍渣刮搔过细緻的乳晕,磨得那乳蕊更显鲜红,像是要滴出血来那样。他一面贪婪地嗅闻着洛华身上混着酒气的体香,一面邪笑着说:『不能碰,那可以舔吧?』 语毕,不待洛华回应,粗糙的舌面便辗过了挺翘的乳尖,再用舌尖兜转着玩儿,最后,张口含入,粗鲁地吸吮起来。 『呵啊啊啊啊啊——』 洛华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他挺起了胸膛,尖叫出声。 已有许久……他的身子已有许久没有嚐到被男人爱抚的滋味……和君王的那几次床事,全都只用冰冷的器物扩张他后便进入,抽动、射出……一切如此制式化。虽然在交合的时候感觉到快感,但总及不上现在这样,被唇舌和手指抚慰来得刺激……所有的神经末梢变得高度敏感,任何碰触都让他有几欲高潮的错觉。 『嘿嘿……喜欢吧……』男人吸吮、啃咬着一侧,搓揉着另一侧,模糊不清地说:『光看你这奶头的形状,就知道你常被人吸了……啊,搞不好你是能哺乳的男倌呢……嘻嘻……真是赚到了,能干到这种高档货……』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将一侧的乳蕊吸得又红又肿之后,又扑上去吸舔另外一侧。 洛华的手臂稍稍能够移动了……他软软地抬起手,却是环住了男人在他胸前蠢动的头颅,梦囈般地轻吟:『啊……好…舒服……还要……嗯唔……』 药性与酒气一同上涌,眼眶依旧不断泛出水气,却不再是因为受辱或恐惧,而是因为情慾;雪白的肌肤因为充血而泛着粉红,潮湿而高热,只有男人贴附其上的地方,才能觅得一丝清凉。他只得不断蹭着身上男人的躯体,无言地乞求着更多。 男人嗤嗤直笑,道:『就是嘛,哭什么呢……这样多可爱……一起快乐一下,不是很好吗?』他拉扯着洛华肿胀如小葡萄的乳头,满意地听他发出那种欢愉的尖叫声。『君上不要你了,就由我来餵饱你吧……嗯?娘娘……嘻嘻……』 此时男人提起他的身分已完全无法唤起洛华的紧张感或罪恶感—他忘记了自己身为君王的妃子,忘记了宫中的严刑峻法……他感觉自己像是回到了青楼红帐内的大床上,他可以忠于自己的慾望,和每个寻欢的客人调情、缠绵……而此时,他便是和客人玩起角色扮演:上演一齣后宫妃子与侍卫的偷情剧码。 这样倒错的想像令洛华感到兴奋、刺激,且……自由—是的,他一点儿也不以青楼的生活为耻或为苦,反倒十分享受男人们落在他身上色瞇瞇的眼光,享受着他们的抚摸,也享受被不同的男人佔有……也许对他而言,这些匯聚成他自信的来源,日復一日生活下去的动机……拿掉了这些,日子反而变得空乏无趣、一无所有。 他攀着身上男人宽阔的背脊娇吟,君王俊美冷清的脸孔在脑海中逐渐淡去,终至不见。 『是……啊……请…大人……疼爱……妾身……吧……呼……』 四十八、一击必杀 (微H) 他示弱的字句让男人兴奋得自鼻孔直喷气。虽说一开始接受江无波的指示要下药姦污后宫妃子时,他还有些犹豫和顾忌,此时这些也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像洛华这种献给君王的上等货色,以他这种身份,一辈子可能都无缘碰触一下,现在却能将其压在身下,听对方婉转娇啼,渴求着自己……这根本……就像是到了桃花源一样啊!只希望能永远身在其中,不要回到现世。 男人直起身子,三两下扒光了自己的衣裤,拋到床下,再把洛华也脱个精光。孔武有力的小麦色身躯和不盈一握的雪白色身躯,交缠在一起,形成视觉上强烈的对比。 男人侧躺着,搂抱着在他怀中不断扭动的身躯,一双手掌顺势掐揉那紧实的臀肉,一下掰开,一下松手,玩得不亦乐乎。 洛华既已服软,他也乐得好好逗弄这具美丽的胴体—毕竟霸王硬上弓那样,弄得对方又哭又出血的,他也倒胃口。他像个极具耐心的情人那样,温柔啄吻着洛华带泪的脸颊,轻声说:『接下来呢,娘娘……想要在下怎么做……?』 眼前男人一会儿是对他下药的暴徒,一会儿又变得温柔体贴,弄得洛华混乱不已……两人如今又是赤裸裸、肉贴肉地抱在一起,如此亲密的……那双手掌揉着自己的臀肉,却不再更进一步,他几乎可以感觉到每当男人掰开他的臀瓣,都有热液自那洞口涌出,里头的搔痒随着男人的碰触,似乎益发剧烈。 洛华羞人答答地将脸庞埋进男人賁起的胸肌中,雄性的气息撩得他身躯发颤,春水涔涔。他细若蚊蚋地说:『大人……呵……请…摸摸……妾身的……小穴……好痒……』 男人笑了。明明是不甚起眼的长相,自洛华朦胧的泪眼望出去,或许是心境的转变,竟也瞬间觉得对方俊俏非凡,心跳乱了两拍。 男人的长指如洛华所愿,蹭进了他的臀缝……指腹触碰到繁复多皱摺的穴口,柔细如花瓣般的触感令男人嘖嘖称奇。 他与友人之前上花街时也曾因为好奇,召了男妓来取乐,只觉对方刻意将嗓音装细,矫揉造作,皮肤粗糙而倒尽胃口。没想到真正上等的男倌,等级完全不同,肌肤细滑更胜女子不说,私处摸起来也十分柔软细緻,像是要把手指吸进去似的,一点也不觉得噁心。 男人的手指在那穴口揉着,立刻带出明显的水声,指掌间皆是湿意……男人在怀中人儿通红的耳廓旁吹了口气,狎笑道:『好湿啊……娘娘……」 他将手指伸至洛华眼前,特意让他见着上头的水光。洛华一张俏脸烧得通红,被他如此取笑,心中竟也升起一丝丝甜蜜。他喘着气,睨了男人一眼,嗔道:『还不是你…给人家吃了药……嗯呀……』 男人不待他解释,重新抚上他穴口,指尖浅浅刺入。洛华拉直了背脊,连连抽气。男人就维持着这样,浅入浅出,调笑道:『不是吧,娘娘……这么简单就进去了,应该是自己玩儿过了吧……嗯?老实点,否则不给你止痒哦……』 花径宛如万蚁鑽动,男人却只施捨一根指头,一段指节,根本远远不足……洛华扭着臀,穴口缩缩放放,像张飢渴的小嘴。哼吟着承认:『是……嗬……沐浴的时候……自己弄过了……呼啊……好人……求你了……』 这么样一位端庄脱俗的美人一面沐浴一面自瀆的想像画面让男人血脉賁张,鼻血简直都要狂喷而出了,但他的定力算是挺不错的,指节依旧不深不浅地卡在半途,粗喘着道:『要好好说出来呀……娘娘……求我什么……』 洛华在欢场中多年,怎会不知对方在打什么主意,他自也有应对之方— 只见他咬着下唇,眸光盈盈,似勉为其难,又似受不住地轻哼:『求……大人……用力插……妾身的……骚穴……』 这样的媚态,这样的哀求,对所有男人,都是一击必杀— 男人尖锐地倒抽了一口气,手指一使劲,长驱直入,全根埋入那水汪汪的肉洞中。 『呀啊啊啊啊——』洛华的惊叫声同样甜得出水,就如他下身的穴口一般。他收缩着花径,内壁高温的黏膜缠绞着男人的手指,两人同时舒爽地吁了一口气。男人被他吸得慾望高涨,不待洛华缓过气来,便再顶入了一根手指……两指齐齐顶弄、抠挖着洛华的敏感处,发出『咕啾咕啾』的作动声。 g点每被碰触一下,洛华便爽得哆嗦一下,后穴里的春水泌得更多,连前方的分身也泪涟涟的,身下的床单都溼了一小块。 男人明知故问:「娘娘说的插,是说这样吗……?」手指用力扎入之后再瞬间抽出,重复这样的动作。 洛华仰起了颈子呻吟:『是……呀……好爽……再多…弄那里……哦哦……对……咿呀……』他痴态毕露,又是扭腰,又是呻吟,臀部一直追着男人的手指,根本不想让他抽出。 男人十分满意他淫乱的反应,两指埋进他洞口里抽送,另一手则重回他胸部,搓揉他的乳头。道:『娘娘,既然在下让你这么舒服,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亲亲我呢……?』 一个刚硬魁梧的男人竟然嘟起了嘴讨亲,这画面看来有些滑稽,可洛华此刻上下敏感点都被这冤家掌握,对他既爱且恨,丝毫没有迟疑就送上了自己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