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制皮百年,我成了魔门巨头》 1.傀儡宗 魔门,傀儡宗。 新来的杂役弟子一个个欲哭无泪地站成一排,等着点卯,宋延也在其中。 魔门五年一度的招人大多是以劫掠的方式进行,尤其是杂役,更是如此。 宋延,也是被劫来的。 不过这不重要。 因为被劫后,原主似乎是在运输过程中死去了,而他则刚好穿越了过来,没有记忆,什么都没有,这种情况对他来说反倒是最好了。 一个身着黑甲的凶人捧着名册,一一点着名,进行着分配。 分配是随机的,因为没有人会特意为了杂役弟子去选定名额,而且虽说“招人”是五年一度,但魔门杂役的损耗率还是比较高的,所以一旦缺杂役了,魔门就还会继续去抓。 宋延穿越前不过是个社畜,此时认真听着那黑甲凶人报出的地名。 制纸房,殓尸房,制皮房,浣洗房,厨房,灵植园,信使房,采买房,试药房...... 杂役种类颇多,但对于初来乍到的杂役们来说,有些房子听名字甚至不明白是做什么的。 但是,终究也有一些听过傀儡宗凶名的人。 “马老左。” “在。” “你去殓尸房报道,协助正式弟子做事。” 那被点到名的是个中年人,看着憨厚,此时闻言却是瑟瑟发抖,忽的“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道:“大人,您帮我换个地方,我做猪做狗都愿意,只要您不让我去制纸房,殓尸房,制皮房就好!大人,求您了!” 黑甲凶人点点头,问:“想好了?” 那中年人大喜,激动着连声道:“谢谢,谢谢!” 黑甲凶人抬袖一甩,一道白影飞快掠出,见风就涨,待出现在那马老左身后才落定,那是个白衣飘飘的襦裙美人,美人柔荑已经一上一下地搭在了马老左的脑袋上。 咔嚓! 小手一转,马老左的脑袋也跟着旋了个圈儿。 啪嗒! 尸体倒地,转瞬就没了气。 黑甲凶人抬手一手,那白衣美人化作了纸人,又飞回了他袖中,这凶人拍拍手,很快有老杂役从外走来,轻车熟路地搬着尸体也不知去哪儿了。 眼见面前的新杂役们目瞪口呆,面露恐惧,黑甲凶人这才道:“你们都听到了,他自己说要做猪做狗,我杀一匹猪狗,不过分吧?” 随口说完,黑甲凶人继续点名。 而余者皆是战战兢兢,再不敢多说,但凡被点到名者都是骇的身子一颤,恨不得转身逃跑,却又不敢。 “宋延。” “到。” 相貌平平的少年走了出来。 “你去制皮房,协助正式弟子。” 宋延愣了下,他记得之前那马老左说的话。 马老左说只要不让他去制纸房,殓尸房,制皮房,怎么都好。 很显然,这三个房的杂役有大凶险。 可事到临头,宋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颤声应了句:“是。” ... 很快,宋延被分到了一块牌子,牌身为黑木,牌面上则是以不知是血还是朱砂写着“宋延”、“杂役”与“皮影伍贰七”等信息,前者名字身份,后者编号。 一个老杂役在前领路,带着他穿过傀儡宗偌大的山头,然后在一处孤崖前停了下来。 宋延往前走了两步,便看到了一排坐落在悬崖上的石室,而悬崖之外则是云雾翻涌。 陡然间,宋延瞳孔紧缩,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个透明的悬空棺材宛如牙齿般,长在峭壁上。 再细看,那棺材中竟然有床,有桌,还有椅子,赫然是一个个房子的造型。 “就在前面。” 一路没说话,也没接话的老杂役根本没管宋延的惊疑不定,而是随手指了指,便直接转身离去。 宋延手握令牌,硬着头皮往前而去。 石屋里有不少杂役顿时抬头看来,见是个男的,不少人低下了头。 可女杂役们却还仰头,打量着他。 可又在看到他相貌平平无奇后,有一小半却是把头低了下去,而一名大眼睛妇人则是走了上来,亮了亮牌子。 牌面显示:汪素素,杂役,皮影陆柒伍。 宋延看着那编号,心头很是好奇,为什么他的编号还比眼前杂役更高呢?不过,他也抬了抬牌子,然后喊了声:“汪姐。” 名叫汪素素的妇人穿着滑溜的白绸裤,姿仪颇还有几分风韵,此时看着年轻的少年,道:“这边都是杂役带杂役,谁带谁都是自凭愿意,你跟着我吧。” 宋延也没得选,于是点了点头,道:“有劳汪姐了。” 汪素素似是颇为满意他的礼貌,于是带着他边走边介绍。 “傀儡宗有五座峰,纸人峰,皮影峰,血尸峰,机关峰,奇毒峰。 每一峰都会有很多杂役。我们制皮房则是属于皮影峰的。 皮影峰正式弟子所提的要求,我们必须尽力做到。 除此之外,每个月还会有许多任务清单发过来,如果没有完成任务,那么制皮最少的那一个人就会被处死。” “至于制皮,分为八个流程。一,选皮;二,净皮;三,画稿;四,过稿;五,雕刻;六,敷彩;七,烘干;八,针线缀结缝合。 你会画画么?” 还未待宋延回答,汪素素又道:“如果不会,那就尽快学,任何都会伴随画作原稿送来,大多是一些牲畜。 一会儿入房,你先看我做一遍。” 宋延想了想问道:“汪姐,那我们有机会成为正式弟子吗?” 汪素素笑了笑,道:“有机会,也没机会。” “为何?” “我们多是被劫掠来此之人,资质好的已被挑走了,来这里的都是资质不行的。 但傀儡宗也知道有时候资质测试仪也未必完全准确,为防漏掉人才,他们每一周会派一名弟子前来教导入门引导法。 如果有人能够在规定的时间内达到他们的要求,就会被二次测试,然后成为正式弟子。” “原来如此...” 宋延点点头,又看向悬崖上那些透明的屋子。 这一次,没待他发问,汪素素就直接道:“那是我们的住房。 在这里,想要活得久,就得牢记一件事:天黑前,必须入房,没到天亮绝对不要出来。” 2.余寿道果 孤崖之上,浓雾似乎永远不会散去。 石屋是一层的,和之前招新时的楼阁并不相同,许是防着山风,又许是...... 宋延初来乍到,本着多搜集信息的原则,看向一侧的大眼睛妇人,问道:“汪姐,这石屋有什么讲究吗?” 汪素素亲密地凑到他耳边。 宋延愣了下,旋即只觉耳边哈来一口热气。 那娇音以一种“哄小孩吃糖”的口吻柔柔道了句:“晚上告诉你。” 旋即,她扭着臀儿往前走去。 宋延总觉得她是在故意展露身材。 “来呀~~” 汪素素见少年没跟来,又转身招了招手。 宋延神色微凝,然后紧跟了上去。 他是个很珍惜生命的人,既然穿越来此,虽说落于魔门,但如果能活久一点自然是想活久一点的。 他仔细地观察着自己所见的一切。 入了门,内里豁然开朗。 石屋从外看是一排,但入内了,却发现其间根本就是一间长条的屋舍。 宽度或许就三四丈,然长度却是足足多了十余倍,你若是想在这边玩个百米冲刺,那是完全没问题的。 至于人数却也很多,一眼下来,足有七八百人。 这许多人大多是两两一组,正伏案制皮。 两两中,又以一男一女居多,而男男,或是女女的较少,落单的就更少了。 就在这时,屋外又传来动静,众人里一阵起哄,似在嚷嚷着“今天新人不少”。 宋延也转身看去,这次来的是个女子,颇有几分姿色,此时正惶恐地看着四周。 而制皮房里顿时有两个男人走了出去,要那女子选一个,隐约间远处还传来争吵声。 “别看了,我来教你。” 汪素素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宋延点点头。 汪素素指着一块皮道:“选皮这一步,并不是我们负责,而是由正式弟子们送来,但这些皮大多是驴皮,猪皮,牛皮,但有时候也会有妖兽皮。那种皮坚若岩石,很难制作,便是剐去上面的杂毛残脂就要花费大半天工夫,至于在妖兽皮上雕刻,我们是没那本事的,这都需要专人来做。” 她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个半成品的皮,那皮显然已经处理过了,此时显出几分透明。 “我做一遍你看看,然后尝试着跟着我做。” 宋延认真倾听着。 想要活下来,就得先把眼前应付过去。 很快,轮到他了。 宋延从皮堆里取了张形状不规则的皮,将其摊开,以刮刀专注无比地剐了起来。 皮越剐越薄,他也越剐越慢,生怕把皮剐破,待其变得光滑透明,又重重吹了口气,将其上残屑吹去。 之后,又匆匆按照样图画起了一种名为“双头狼”的画稿。 待到画完,他拿给汪素素看了看,后者摇头,于是他再接再厉,在画了第七次的时候,后者终于点了点头。 于是乎,宋延就将自己画好的画稿垫在了透明皮子底下,取了小细针,小心无比地将图样描在了皮上。 之后,拿开画稿,以刻刀继续在描出的图案上雕刻起来。 再后,上色,烘干,再以针线缀合。 一套做下来,宋延只觉颇为疲惫,再抬头一看,却见石门外山色已冥,暮色时分的夕阳横亘在隐隐绰绰于浓雾的山峰之间,散发着昏红的诡光。 那些诡光扭曲,氤氲... 陡然,宋延揉了揉眼睛,却见一行行文字信息浮现在他眼前。 【姓名:宋延】 【寿元:16/56】 【天赋:余寿道果】 【境界:不入流】 【玄根:无(可以寿元推演)】 【功法:无(可以寿元推演)】 【法术:无(可以寿元推演)】 注:余寿道果:天地万物皆有其寿,若惨遭横死,其寿未尽,犹存体肤之中。因果有报,你以刻刀助其重新定型,它以余寿回馈于你,如此两清。 ... 紧接着,又是一条信息弹出。 【你汲取了一头赖驴剩余寿元:10年】 再接着,宋延感到一阵轻松,仿是体内多了一种雀跃的轻松的活力,而【寿元】一栏的数据则是变成了【16/66】。 宋延愣了下。 一张驴皮帮他增寿10年? 那如果是十张,岂不是100年? 若再是妖兽呢,会不会更多? 宋延抬眼,看着这制皮房内堆积如山的皮,忽的有了一点小兴奋。 就在这时,汪素素声音从边上传来。 “收拾一下,赶紧入房。” “可是,还没吃饭。” “吃饭?你过来时,是否服过一个黑色丹药?” “有。”宋延有点印象,那是在被待到招新大厅后强迫服下的。 “那是辟谷丹,一粒可抵三天饥饿,既无五谷入体,自不需吃喝拉撒,只需沐浴即可。但今日是来不及了。” 见宋延还在犹豫什么,汪素素催促道:“快走,如今入了秋,天色快暗了。若是暗了没有入房,发生任何凶事都有可能,尤其是在深山的起雾天,更是如此!” 两人说话的功夫,整个制皮房已经有不少人动了,他们快速往悬崖边而去,然后到了那宛如透明棺椁的悬空屋舍,便从上头打开门,钻入其中。 而宋延注意到另一边似乎正在发生争吵。 之前虽然来了不少新杂役,但宋延因为专注制皮,所以都未曾注意,但这个争吵的对象他却是认得的,正是随他之后而至的那个女子。 此时和她搭档的男人正要把那女子往自己屋里拉,但那女子却怎么都不肯。 男人恨恨地骂了声,然后快速寻了个同样落单的男人,一同钻入了悬空屋。 而那女子则是茫然地寻找着,然后挑了个未曾上锁的屋子,钻了进去,屋中,桌上有两把钥匙,这说明进来了,便可以成为这屋子主人。 “你也要自己找个屋子么?”汪素素声音有些冷。 宋延摇了摇头,比起男女之防什么的,活下去才更重要。 随后,他紧跟着汪素素进了屋。 这一入屋,宋延双腿都有些禁不住地抖起来,他往下看去,只感凌空万丈,但凡出丁点儿意外,那就是粉身碎骨,万劫不复。 汪素素一入屋,便迅速扯着棕色毛毯将各处拉挡了起来,遮蔽屋舍的透明,然后扭着肥臀来到了宋延身边,柔声道:“在这里过,朝不保夕,谁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死。 凡俗的事纵然忘不掉,也得过去。 能行乐时且行乐,莫要辜负活着的时光。” 宋延问:“所以呢?” “所以...”汪素素神色风骚,妩媚地道出句,“小郎君还在等什么?” ... ... 附:还是每天下午5点更新2章。 3.第一晚 宋延看着面前风骚的大眼睛妇人,妇人绸裙半褪,衣衫半解,好似那多汁水蜜桃的桃衣已然被撕开了些微,露出内里有些小小臃肿但却犹然白腻的肌肤。 此时棕色毛毯已经拉上,二十四个石质挂钩使得毛毯遮蔽了这小小的悬空房的六面,唯有从毛毯的间隙才能窥探到外面。 下方是万丈悬崖,外面是神秘危险,朝不保夕,这时候没有什么比沉沦于生物最朴素的欲望更好的快乐了。 这同样也是发泄,是确保自己不会发疯的发泄。 问题变成了一个选择题:走心,还是走肾? 宋延是个正常健康的男人,如果换个环境,他肯定会乐意走肾,但现在...却不行。 初来乍到,一切陌生,对于这个世界乃至是魔门的信息,他都知道的极少。眼前女人虽然教导了他一些制皮的知识,但未必没有别的想法,更重要的一点是:魔门看起来很混乱,又是抢劫弟子,又是男女初见就混居,又是杀人不眨眼,又是有天黑不出屋的禁忌......在这种情况下,他怎么确定眼前的妇人之前没有乱搞,身体没有病?再或者,他怎么确定眼前妇人没有问题? 相比起丢了脑子,换成下半身思考,将一切交给没有任何基础的信任,宋延还是觉得维持必要理智和警惕更好一些。 “汪姐,我们说说话吧,你被劫来这里之前......” “小郎君,到人家身上来嘛,等咱们快快活活地好了之后,人家什么都告诉你,嘻嘻嘻。” 妇人露骨的言语能令未经云雨的少年面红耳赤,但她却似早已无所谓,甚至她又悄悄褪了褪绸裙,露出更多的肉,然后扭了扭臀儿,背朝着宋延挺了起来,吃吃笑道,“还是...小郎君更喜欢骑马?” “汪姐,再给我一段时间,好吗?” “为什么?” 妇人声音里忽的就带上了怒意,她陡然翻正了身子,坐直了,然后直勾勾地盯向宋延,眸子里倒映着眼前少年的年轻、精壮,故而显出几分迫不及待。 宋延目光飞快扫动,忽的落定在床头桌上的一把小刀上。 也就落定了半息的半息都不到的功夫,妇人的目光也紧随了过来。 气氛一刹那变得有些幽暗和紧绷。 忽的,两人同时飞快扑出。 汪素素离床头近,一把抓住了小刀。 然而宋延却紧接着上来,手臂一缠,一卷,把妇人手臂往后别着,紧接着压肘,里拿,爆喝,运力,将其手中的小刀迅速夺了下来。 这是参加军训时,教官闲着教导的小擒拿手,宋延作为从小看武侠小说的武功爱好者,自然跟着学了两手,但他从没想过这辈子居然有机会真用上。 抓住了小刀后,汪素素身子一别,顺了手臂,继而往后一撞。 这一撞居然力道不小,宋延直接被从床边撞到了榻上,翻滚了两圈。 汪素素迅速转身,想再扑上,却看到少年已然坐好,手执小刀幽幽地对着她。 “汪姐,说说话吧。” “把刀放下说。” 宋延露出友善的笑,然后放下了刀,往远处稍稍推了点。 汪素素舒了口气,笑道:“对嘛,拿刀子做......” 最后几个字还未出口,她忽的扑出,飞快往小刀方向而去,然而她却扑了个空。 宋延好像早在等着她这一着,所以几乎她才一动,手臂就飞快地延展出去,重新将小刀握紧在了五指之间,再不松开! 两人再度缓缓拉开距离。 “为什么?” 这一次轮到宋延问了,因为刚刚汪素素实在没道理再来抢刀,两人本就没有什么仇恨,就为了个走肾的事,何必如此? 然而名为汪素素的妇人却再不回答。 时间干耗了近乎一炷香时间,汪素素忽地透过缝隙看了看屋外,道:“入秋之后,山中腥雾开始变浓,一到晚上,你我需得轮流值守,用身子顶着门,以免出事。 这也是一屋住两人的原因。 若是独自一人居住的,只能自求多福,要么那鬼物没来敲门,要么...就是他能一晚上不打瞌睡,不松懈。” “汪姐,腥雾是什么?鬼物又是什么?我们制皮房的石屋为什么只建了一层?”宋延问出一连串问题。 汪素素将半解的衣裳系好,又将绸裙拉上,冷笑一声,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守上半夜。” “好。” “那,汪姐,既然气氛都这样了,你我守夜的时候,都离彼此远点。” 汪素素幽幽道:“行。” 宋延神色凝了凝,本能的他有种感觉:汪素素是真的要害他,但幸好她不是个好的演员,至少很快就显露了异常。 随后,屋里倒是再没发生什么事,汪素素拾级而上,坐在悬空房入口的下方。 这房子是从上入屋,故而在门下是五个阶梯。 守夜,就是坐在阶梯最上,微弓身子,以背顶着门。 宋延拉开距离,坐在墙角养神,但不时认真观察着汪素素的动作,姿势,细节。 后者似乎察觉了他的想法,冷笑一声:“没什么特别的,只要在门扉抖动时顶住就好,这种事我也不敢骗你,毕竟如果门开了,死的也不只是你。” “那汪姐骗我什么了?” “哼。”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色很是漫长。 但悬空房的外面却并不是漆黑一片,而是一种奇异的红雾和月华揉裹在一起,微微旋转,这一幕让宋延想到穿越前一副名为《星空》的画作。 悬崖之上,风很大,雾气被风吹成旋涡,浓一阵薄一阵,偶尔露出脚下在狂风里战栗的树林。 陡然,没有任何征兆,宋延听到了敲门声。 汪素素急忙运力顶着,那敲门只是响了两下,便消停了。 “外面是什么?”宋延问。 汪素素依然没有回答。 而过了不知多久,期间又经历了几次敲门,力量或轻或重,轻的时候只要稍稍顶着就好,重的时候则需要全力应付。 汪素素忽的起身,道:“换你来。” 两人小心地擦肩而过。 宋延仿着汪素素之前的模样,坐了过去。 ... ... 一夜过去。 红雾消散,月华收拢,灰蒙蒙的世界迎来了曙光。 一道道悬空房的屋门打开了,诸多杂役从中走出。 宋延也快速而出。 “刀还我。” 汪素素喊着,“这是我用贡献点换的,你要的话,等做一段时间杂役也可以去换。” 她为了让宋延放心,又走近,冷哼着道了句:“便宜你一些消息,再算上昨日我教导你那些知识,也算是补个善缘,省的你记恨我。” 说罢,她又轻声道:“山林多残骸,亦多残魂,累累残魂,磅礴成河,是为地煞。 这地煞,尤其是在魔门区域更是多。 一入秋冬,便起大雾,地煞入雾,就是腥雾,呈现红色。 这些雾无孔不入,若是碰到残骸,哪怕是一块皮,一根骨头,都可能形成鬼物。 鬼物不存智慧,只有本能。 而它们的本能,就是活过来。 所以,它们会拼命往有生命的地方靠过去,进行敲门。 若是敲开了,那些鬼物就会扑到人身上,到时候,鬼骨就会戳入人身体,鬼皮就会裹着人皮,其中煞气就会一个劲地往你身子里钻。 当然,通常,这也不会成功,只是......被攻击者会发疯,痴呆,与死了没有区别。 至于为何石屋是一层,那是因为一层更容易密封起来,以免石屋中的皮接触到腥雾,那就麻烦大了。” “对了,如果同居一室的某个人,想害另一个人,其实可以悄悄将门打开,然后将那个人推到门外,或者在屋里杀了,再抛尸到崖底。 夜里黑,家家闭着门,谁也不会看,也不会多说....第二天推给鬼物就好。不过,天亮的时候,谁都不会做这种事。 可若是出现了这种情况,之后那人却也不会再有人和他同住一屋,毕竟谁都不是傻子,所以...杀人抛尸的事也极少极少。” “那么,宋延,你现在可以把刀还给我,然后今晚...你挑别的地方睡。你我之间,今后如路人。” 宋延道了声“谢”,然后又问:“那汪姐昨日到底想干什么?” 汪素素没再回答。 宋延将刀丢回了屋中,道了声:“今后如路人。” 汪素素点点头,再不看他,而是迅速入了制皮房。 而就在这时,宋延忽的看到远处两个黑点从悬崖上笔直地往上而来,稍稍近了,才看到是两名黑袍弟子,而他们胯下骑着的竟是怪异的皮影双头狼。 那双头狼飞檐走壁,又跑又跳,速度极快。 等来到崖顶,俩弟子也不和杂役多啰嗦,迅速查看了下屋舍,然后很快拎出了七个已经疯了的杂役,杂役有男有女,还有昨儿那没随男人入屋、颇有几分姿色的女子新人。 两名弟子中有一人长袖一甩,手指轻动,甩出一辆皮影车,将七个疯了的杂役随手击杀,然后装上那车,又翻山越岭地离去了。 宋延心中陡然一瘆。 这才两天功夫,他亲眼见过的横死之人就已远超穿越前了... 他匆匆转身入石屋,寻了处边角空位,坐下,然后开始了今日的制皮。 4.被鬼物进进出出了四十年 宋延制皮很认真,神情专注,一丝不苟,动作迅速,在掌握了诀窍后,只是花费两个时辰的功夫,他就完成了一张皮的制作。 【你汲取了一头普通野牛剩余寿元:15年】 当旁人休息下来时,他继续取皮制作。 两个时辰后... 【你汲取了一头普通野狼剩余寿元:8年】 连续四个时辰的劳作,让宋延稍稍感到了一丝疲惫,他揉了揉眉心,扫了眼面板上的寿元:(16/89)。 再扫了眼【玄根】、【功法】、【法术】之后的“可以寿元推演”。 宋延理了理这三者的关系。 玄根应该是入门,也是潜力。 功法是收获力量的方法。 法术则是使用力量的方法。 在这危险的魔门,他迫切地渴求着变强,所以目光扫过【玄根】,将注意力投注其上。 【请选择投入寿元】 宋延开始了尝试。 他寿元的上限数字也开始倒退起来。 【你投入一年寿元参悟玄根,玄根乃先天所成,有则有,无则无,想要后天培养,除非有大机缘,否则不可能。你不信这个邪,苦思冥想。第三天的时候,你进入悬空房,一个深夜的疏忽,使得你被鬼物敲开了大门,混乱的幽魂往你体内钻去,你疯了,天亮后,你迷迷糊糊地爬出了悬空房,坠崖而死,退回寿元三百六十二天】 宋延愣了下。 这算什么? 但再一思索,忽的,他对“寿元推演”这四个字有了更深的了解。 这推演是看环境的,环境就是他如今所在的环境。 至于“玄根先天所成”这般的话让他心底无比忐忑,可他别无选择,若是没有玄根,那一切希望就都没了,纵然他有这面板,也是空有寿元,纵然有正式弟子前来传授引导法,他也别想脱颖而出。 想到自己也许连一个月时间都活不了,那后续的寿元再多也没用。 宋延紧张地继续投入寿元。 可长则五六日,短则两三日,他必定会因为夜晚的疏忽而被鬼物有机可乘,然后惨死。 以至于,宋延推演许久,发现自己竟然连一年寿元都没能用掉。 死太快了。 宋延略作思索,决定进行“心理暗示”,以尝试其他可能。 【你投入一年寿元参悟玄根,天黑之时,你这一次并未进入悬空房,而是躺在制皮房,你被腥雾包裹,一个个鬼物从外而来,一张张皮亦化鬼物,它们都贴在你身上,混乱的幽魂往你体内钻去,你疯了,疯的格外厉害,你静静地躺在地上,你疯的难以想象】 这一次,寿元足足消耗了一年。 宋延有些懵,但他咬咬牙,继续投入。 【你投入十年寿元参悟玄根,你继续躺着,被鬼物进进出出着...】 【你投入十年寿元参悟玄根,你依然躺着,被鬼物进进出出着...】 【你投入十年寿元参悟玄根,你还是躺着,被鬼物进进出出着...】 ‘这...’ 宋延有些无语,很显然,在参悟推演之中,他是不可能出现饿死这种情况的,所以他哪怕是疯着,却还是躺在地上。 不过,他没信心了,他扫了眼面板上的寿元,那数据已经变成(16/58)了。 他继续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感受了下身体的状况。 双手未曾枯皱,身体亦无虚弱,很显然,寿元的减少并不会突然改变他的模样,也不会令他虚弱。 只不过,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玄奇感觉正盘旋在他身体里,好像是他真的曾经躺在制皮房,每晚被腥雾光临,被数不清的鬼物进进出出,这些导致他有种身体正在逐步改变的感觉。 ‘似乎有变化了,那就继续试试。’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参悟玄根】 【第八年,你从地上爬了起来,玄根虽先天而成,但你被无数鬼物进出身体,反反复复,体魄已被改变,你若有若思,这一晚,你在屋外...鬼物并没有再袭击你】 【第九年,你参悟出了劣质鬼玄根】 【注:劣质鬼玄根:可从鬼以及因鬼形成的地形天象环境中进行修行,修行方法需要功法】 【第十年,你依样画葫芦,希望再通过鬼物的进出身体,参悟出更强的玄根,但鬼物不再理你,这一年你并未有任何进步...】 劣质鬼玄根! 纵然名字听着不正常,宋延也是大喜。 这可是从零到一。 而且,完成的方式也无愧“大机缘”三个字。 试问天下还有哪个凡人能够躺在制皮房四十年,被无数鬼怪进进出出,然后还不死,还不疯? 但“参悟推演”是不会饿死的,所以他疯而不死。 而“推演”结束,他就会回到正常世界,所以他不仅没死,连疯也没了。 故而这才领悟了“劣质鬼玄根”。 更重要的是,身怀鬼玄根者,纵然夜晚置身在腥雾之中,也不再出事。 ... 就在这时,一道温婉沉静的女声打破了宋延的思绪。 “宋延,你好。” 宋延抬起头,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准确说,这不是女子,而是扎着马尾的长腿少女,面容姣好,眼儿水杏似的,这本该柔情的少女周身却有一股英武的正气,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快意恩仇的江湖女侠之类。 宋延略一回忆,想起了这女子,这是和他一批的新人,是昨日都在那招新厅里分配的。 女子抬起牌子,显出:齐瑶,杂役,皮影贰陆伍。 宋延视线从牌子上抬起。 齐瑶看定他,认真道:“你昨晚和那个妇人入了屋,今天却分道扬镳了,为什么?” 宋延直接道:“因为我没肯和她躺在一张床上。” 齐瑶更直接:“你不喜欢女人?” 宋延道:“我只是不想在一无所知,周边尽是危险的情况下,被迫做那种事。” 齐瑶神色缓了许多,道:“看来你并没有丧失理智,自暴自弃。” 说罢,她又轻声道:“昨晚,我是一个人住屋里的,今早的情况我都看到了,所以我知道在这里无论是谁,想要一个人独自居住,那都是在赌命。 我也看到那些跟着别的男人入屋的女子,也大概明白发生什么事了。 我不想那样,可我又必须找一个人共同守夜。 此处的老杂役我信不过,而你...是和我同一批被掳来的。 宋延,你也需要室友,那...我们一起吧?” 宋延眸子微垂。 固然,他已经可以一个人独处一室,甚至能开着门,在午夜看星星。 但通过在参悟中模拟,他已经明白:任谁也不可能每天都有好运气,每晚都不打盹,短则两三日,长也不过五六日,必然出事。 如果不出事,那就有问题了。 在没有弄清楚“鬼玄根”到底是什么的情况下,他不会贸然行事。 所以,他点了点头,露出笑道:“我本来还在担心今晚怎么办呢。” 齐瑶也舒了口气,娇笑道:“我坐你对面来,今晚...一起。” 5.我们都是好人 制皮室中,宋延和齐瑶安静对坐着,两人分别拿了新的兽皮开始净皮。 今日天色将冥,不过可以提前为明天做些准备。 宋延来此两日,身处这环境,纵是只竖起耳朵倾听别的杂役的谈话,也能知道一些基本信息:皮影峰对每个杂役的要求是“日产一个普通皮影”,三十个普通皮影可以收获1点贡献点,这贡献点在整个傀儡宗都是通用的。故而,若是你手脚够快,还可以去接一些其他跑腿任务,多接触门中正式弟子,混个脸熟。如此,若是再有点儿天赋,或是日后有什么好事,落到你头上的机会也会大一点。 然而,据他观察,这里绝大部分杂役真就是只能做到“日产一个普通皮影”。 这有点儿奇怪,因为他才是来的第二天,就做出了两个皮影。 那些熟练的杂役为何反而不行? 看到宋延快速的动作,齐瑶忽的轻声道:“别做这么快,伤手的。” 宋延顿了顿。 齐瑶一边慢条斯理地刮着面前皮上的残毛,一边用一种磕家常的语气道:“昨日我不与你坐一处,周边发生了一件事。有一个杂役手臂酸疼难言,却苦苦忍耐,但在雕刻时,终究还是一个不小心,未曾抓紧刀柄,以至于让刻刀割了手,伤口哗哗流血,便再也无法完成皮影工作。他整个人都崩溃了......” “然后呢?” “然后,今天我就没看到他。” 宋延沉默了下,稍稍推了推,便知道这该是个潜规则:在这里劳作,不能受伤,若是因受伤而停下工作,那魔门不会等你恢复,而会直接将你处理掉。 所以每个老杂役都在尽可能确保自己手臂无伤、无损耗地情况下,再去完成每日的皮影工作。 想到这里,宋延放下刮刀,舒展了下五指。 果然,虎口处,腱鞘处都有一丝淡淡的酸疼感。 纵是普通兽皮,却也质地颇硬,很有韧性,想要在其上雕刻,哪怕只是雕个样子出来,也是要咬紧腮帮子、使着吃奶的力去刻的。 长时间下来,手指不疼都不现实。 宋延看向对面少女,笑着道了声:“多谢了。” 说着的功夫,一抹红光已经落照到了两人身侧,宋延抬头,却见夕阳在窗外的青山间挂着。 “天快黑了。” “嗯。” 简短对话后,宋延迅速起身,跟着齐瑶往一边悬空房走去,半路却见汪素素身侧又跟了个别的少年,两人相见,宛如陌路,就连视线都没有触碰一下。 这一晚,他与齐瑶轮流守夜,倒是相安无事的很。 和昨晚不同,昨晚是他防着汪素素靠近,而今晚却是齐瑶在防着他靠近。 这位英姿飒爽的姑娘甚至在床榻上划分了边界,将两人的被褥分别放置在两边,纵然是守夜的时候,另一人也不能越界。 如此,时间一晃便是过了三天。 三天里,一切相安无事。 为了防止手掌受伤,宋延将制作皮影的速度放到了每日一个,三天三个,收获寿元31年,总寿元又从48变成了79。 但奇怪的是,齐瑶却是咬着牙,在三天里做了五个皮影。 他很好奇,问了声“为什么”。 齐瑶只道“想早点集够1点贡献,换点东西”,随后就不再解释。 她和宋延之间,似乎除了舍友、班搭子的关系,就再无其他了。 纵然孤男寡女,同处一室,朝夕相处,哪怕是睡一张床,两人也没摩擦出半点火花。 不过也不奇怪,宋延很快就想明白了原因。 他相貌平平无奇,人家姑娘虽不是绝色倾城,却也颇为美貌,和他在一起不是因为看上了他,而是图个安全,图个他还有理智。 那种一见钟情的事,实在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 所以,他忽的又开始好奇那位汪素素为什么要那般地对他主动。 这一晚,他换班后,坐在五阶楼梯上值守。 两人擦肩而过时,也没最初的那种警惕。 显然,这几日的相处已经让两人对彼此有了基础的信任,说话便也稍稍随意了起来。 宋延喊了声:“齐瑶。” 齐瑶正躺倒被褥里,打着哈欠,此时随意应了声:“嗯。” 宋延寻思着道:“那一日,我和汪素素待在屋里,汪素素几乎是扑上来要把我强行正法了,之后我是抢过了一把小刀,这才相互对峙着到了白天。 你说,她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 他本没想得到答案,只是心中不解,所以就和这在魔门里唯一能说话的人说了出来。 齐瑶沉默了下,忽的道:“你对玄根一无所知吗?” “那当然。” “我......倒是听过一点,可以说给你听,或许你听了就能明白了。” 齐瑶稍稍迟疑了下,开口娓娓道来:“玄根,是人接触玄气的根本所在,没有这个,就别想修行。 但玄根却也有三六九等。 下等的叫‘人玄根’,又叫杂玄根,此玄根者主要通过双修,汲取对方阳元或阴元修行。他们也还能服用丹药修炼,可丹药昂贵,来之不易,不如双修来的高效,省钱。 这些人会养一伴侣,以天地珍物喂养,使其精神旺盛,阳元阴元充沛。 不过纵然如此,双修也会因为功法不同,而结果不同。 正道双修之法,进境缓慢,但修士在汲取伴侣元气之时,亦会反馈一些,使其伴侣延年益寿,百病不生。 可邪道法门,却是进境极快,只因修士会将伴侣视为药物,直接疯狂吸食,纵然有珍物进补,其伴侣也,活不了太久,往往早夭......若无进补,那便死的更快了。” 说完这些,她停了下来,道:“也许那位汪素素就是杂玄根,她在以双修法门进行修炼,若能修炼有成,或许她就可以摆脱杂役身份,而成为傀儡宗正式弟子了。” 宋延道:“那我明日看看和她一同入屋的少年如何。” 齐瑶道:“不必看了。” “为何?” “我帮你看过了,精神不振,却痴缠在那汪素素身边,显然汪素素用贡献点换了不少东西,也许其中就有诸如痴心粉之类的。” “痴心粉?” “嗯,一种邪门药粉,将自己头发烧成粉末混入粉中,再让目标闻到,目标就会让对用药人心生爱意,想与她做那般的事。” 宋延:...... 他心里一阵后怕,他现在已经基本确定汪素素可能就是这么回事了。 幸好那日他拿刀拿的快,要是慢上一小会儿,不小心汲取了那痴心粉,现在怕不是就走在成为药渣的路上了。 “这些邪魔外道,修炼无所不用其极,为祸苍生,真是恶毒。”齐瑶攥着拳头,神色里满是痛恨。 宋延一听这话,顿时愣了下。 齐瑶问:“你不恨吗?” 宋延连连点头,道:“恨。” 齐瑶灿然一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好人,你一定能理解我的想法。晚安。” “喂,齐姐,你还没说其他的玄根呢。” “困了,明儿再说。 而且...玄不玄根的,和你也没关系。 你是被掳来的杂役,好好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别想这些和你没关系的事了。 如果有一日你能离开魔门回到凡尘,那就好好寻个娘子娶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安稳过日子吧。” 说着,齐瑶翻了个身,不再多言。 夜色,深了... 但,宋延却不让她睡。 面前女人明显知道玄根的事,这可是他了解世界的大好机会啊,怎么能因为想当正人君子就错过呢? 对方不想说,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于是,他大喊道:“齐姐,说说吧,我想听。齐姐?齐姐,别睡了!” 齐瑶:...... 宋延笑道:“我知道的,你也是个好人。我们,都是好人。” 6.练玄一层 齐瑶没想到这少年居然还有泼皮无赖的一面,说死缠烂打就死缠烂打,她为了睡觉不得已将有关玄根的事说了出来,毕竟这些信息对她来说也就是常识,毫无秘密可言。 “中等灵根唤作‘地玄根’,拥有这种玄根资质的人,除了双修,丹药之外,还能从玄石中汲取玄气而修行。 丹药昂贵,玄石却有不少,还有些洞天福地甚至有玄脉的存在,所谓玄脉就是地下隐藏着玄石矿。” “那杂玄根的人无法从玄石汲取玄气么?” “也能,但汲取效率极其低下,纯属浪费。 中等之上,则是上等。 上等玄根名为‘五行玄根’,金木水火土,合计五种。 这种玄根修士,除却双修,丹药,玄石,还能在一些特殊环境中汲取五行玄气进行修炼,并且他们在各自的玄根领域能更好地施展法术。” “再上,就是传说中的玄根了,此玄根名为天玄根,这种玄根者,无论身处何处,都能汲取灵气,哪怕在红尘闹市都能,简直就是妖孽中的妖孽。 所谓天玄根,便是普天之下,尽为修行之地。” 宋延听了一圈儿都没听到“鬼灵根”,于是问:“就这些吗?” “嗯。” 齐瑶已经很困了。 宋延看了眼缝隙之外的红雾,问道:“那...那些鬼物能修行吗?” 齐瑶打了个哈欠道:“天地人五行,这些玄根是常规的自然的玄根。但世上还有许多特殊玄根,你说的这个,我刚好知道一点儿。 鬼物只要夺舍了濒死或死去的修士,就有可能重获新生,然后结合修士原本体内的玄根,产生一种名为鬼玄根的特殊玄根,有此玄根再入修行之门,便是鬼修。 鬼玄根的地位,其实和五行玄根差不多,都是除了双修,丹药,玄石之外,还能额外从一种环境中汲取玄气,那就是地煞。” 说着,她一指远处,道:“我们这外面是腥雾滚滚,任何活人在那儿都会被鬼物攻击,但却是鬼修炼的好地方。 不过,鬼修极少极少,因为无论正道邪道都会注意清扫战场,不会让修士尸体落在野外。 这也多是归功于鬼修的可怕。 鬼修和五行灵根修士是有很大不同之处的。 五行灵根修士能够强化其对应区域的法术,而鬼修却会异化那些普通法术,使得那些普通法术慢慢扭曲、变异,从而偏向幻术、吞噬这些比较恐怖的方面。” “没想到修玄界这么可怕。” “好了,这些都是从前我听说的,也不知真假,你别再烦我了。” 齐瑶卷起被子,睡了起来。 宋玄盯着她看了会儿,也微微闭上了双眼。 ... ... 次日,一早。 一名面带凶气的玄袍弟子出现在了山头。 那玄袍的背后缝绣着一张意义不明的诡异皮影双面脸儿:半边笑脸,半边哭脸,相貌阴柔,却分不清男女。 这就是傀儡宗五峰中“皮影峰”的弟子制服。 弟子着玄袍,长老为白袍。 这玄袍弟子也不废话,直接召集了前两日送来的百余名新人,开门见山道:“我是来传功的弟子,之前测试玄根,可能有漏,所以我是来进行二次测试的。” 说罢,他从怀里掏出个玉简,道:“这是最基础的《玄气引导法》,你们一个个上来,触碰这玉简,得到内容后,就去修炼吧。 这里玄气匮乏,所以你们只要在一年之内引导出哪怕一缕玄气,就算过关了,之后就有机会去皮影峰主峰。 主峰之上,玄气充沛,亦无地煞腥雾,是安全的修炼之地。 不多说了,来,从你开始。” 那玄袍弟子抬手随意一指,指了个离他最近的杂役。 那杂役上前,手握玉简,闭目些微时候,却陡然身子一僵,睁开眼,眼中显出呆滞之色,好似是受到了信息冲击而陷入了短暂晕眩。 玄袍弟子也不管他有没有汲取完,只是漠然地一抽手,道:“下一个。” 第二个杂役很快上前。 而之前杂役则是许久才恢复过来,眼中显露出些微沮丧之色,显然...他是丝毫玄根都没有,且精神力不强,所以才会受到丁点儿冲击就陷入混乱。 但第二个杂役的表现,让这个杂役舒服了不少。 那第二个杂役,也晕了。 宋延故意往后排了排,仔细观察着前面人的表现。 绝大部分杂役都会晕,区别在于,有些杂役晕了之后似乎还记得点什么,有些则是只记得零碎的一些信息。 轮到齐瑶时,齐瑶握着那玉简,并未晕眩,而是完整地汲取了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不时低首咳嗽的少年杂役走了上去,宋劫认出这少年杂役就是随着汪素素入屋的那个。 这少年杂役如其他人一般将手握在了玉简上,可也就一两息的功夫,他整个人如遭雷击,直接松手跪倒在地,捂着嘴拼命咳嗽,咳得巴掌心上满是血点。 皮影峰玄袍弟子冷冷地俯瞰着这少年杂役,他完全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故而眼中露出一抹戏谑之色,淡淡道:“下一个。” 人一个接一个去,有沮丧,有欢喜。 很快轮到了宋延。 宋延抬手抓住那玉简,入手冰凉,而在一刹那,他脑海中忽的凭空生出了一堆信息,但这些信息并未对他造成什么冲击。 但他经过观察,没有人在一握到《玄气引导术》就松手的,最快的也需要五六息,而慢的则是十几息。 所以,他心中默数到了七,这才松了手。 玄袍弟子继续道:“下一个。” 宋延走回人群里,却见齐瑶惊诧地看着他,道了句:“没看出来啊。” 宋延道:“我也是。” ... ... 【姓名:宋延】 【寿元:16/79】 【天赋:余寿道果】 【境界:不入流】 【灵根:劣质鬼灵根(可以寿元推演)】 【功法:玄气引导术(削减版)(可以寿元推演)】 【法术:无(可以寿元推演)】 宋延将注意力定格在了【功法】之上。 【请选择投入寿元】 宋延开始了尝试。 他寿元的上限数字也开始飞快倒退。 【你投入了一年时间参悟削减版《玄气引导术》,对于旁人来说玄气稀少的地方,对你来说却是上好的修炼之地,你在腥雾中修炼,进展颇快,但又因你之鬼灵根为劣质,所以...速度也就那么着。半年时间,你终于感到腥雾中有一缕煞玄被抽离了出来,进入了你身体之中。你继续参悟,之后半年又抽离出了两缕煞玄】 宋延感到体内一阵舒畅,握刻刀的力量也更强大了几分,体表虽无肌肉变化,可体质却好了不少。 很显然,《玄气引导术》是通用的汲取玄气的术法,算是“修玄入门”。 内里简单的记载了一种极其大众化的“引导法”、并说明了这引导法的对象所在的几个地方:双修,丹药,奇花异草,玄石。 方式则是在确认“有玄气的目标”后,运转此法,心无杂念,从目标中抽取一丝玄气。 百丝为一缕。 宋延尝试着用这法子将目标定为“腥雾”,却也是成功了。 【你投入了二十年参悟削减版《玄气引导术》,收获了80缕煞玄】 【你投入了十年参悟削减版《玄气引导术》,在第五年的时候,百缕成流,此流汇通你周身,温养经脉四肢血肉;你继续修炼,在第八年的时候,你将此流沉入丹田,你踏入了练玄境一层;你继续引导玄气,在第十年的时候,你改善了引导术,你领悟了完整版《玄气引导术》】 面板上,宋延的【境界】也是一跳,从“不入流”变成了“练玄境一层”。 只是他的寿元却又落回了“(16/48)”。 少年收回视线,抓起面前的兽皮,继续进行今天的制皮。 不过...今天已和昨天不同。 昨天运刀刻完一张皮影,他就会手指泛酸,但今天却已解决了这个问题。 宋延扫过这些兽皮,心中隐隐有一种感觉:这些兽皮,他想刻多少就刻多少,手臂再不会因此受伤了。 7.再小资质也会带来地位的提升 在参悟出完整《玄气引导术》之后,宋延又花费一年寿元试了试完整版和削减版的差距,结果发现每年能汲取入体的煞玄从“4缕”变成了“20缕”。 这让他颇为感慨。 只是功法的不同,就导致了足足5倍的效率差距,这还只是最基础的《玄气引导术》,若是别的什么秘传功法,还不知要拉开多少差距呢。 纵然是在同样的环境里,有着同样的玄根资质,不同功法也会使得修炼产生云泥之别的结果。 换句话说,他以劣质鬼玄根,在这腥雾的环境里,花费了二十五六年才将境界提升到了练玄一层,但若是一开始就用了完整版的《玄气引导术》,那就只需要五年时间就够了。 这还单单只是功法的影响。 别的影响,变数,必然更多。 说不得有人只需花费一年甚至是几个月的功夫,就能比得上他这消耗的二十五六年。 宋延在突破后的短暂惊喜后,又变得冷静下来,简短分析后,他又想到汪素素这般的杂役都有着深沉城府,想到那些因为各种原因丢了性命的杂役,心头越发谨慎起来。 在魔门,生命是很廉价的。 每天都有人在死。 死了,就死了。 ‘这里危机重重,未知太多,想要活下去,就得多了解这个环境,等看清楚了再说后面的事吧。’ 宋延抬眼扫了扫对面回到座位又开始拼命制皮的齐瑶,也拿起了刻刀。 今日,他决定刻两张皮,明日一张,后天两张,如此混着来,也不至于显眼。 等到集齐了30张皮,他就能拥有1点贡献点,到时候在使用贡献点时,他也能得接触新的环境,了解更多信息。 ... ... 当晚... 没有月光,山落秋雨,一瞬间弥漫了千山万壑, 悬空房里,六面毛毯拉上之后,便是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魔门纵然有些照明物品,但却也不是初来乍到的杂役能拥有的。 守夜时,宋延稍微动了下,发出了点动静,床榻上立刻传来齐瑶紧张且警惕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 “痒。” “哪儿痒?” “腿。” “腿哪儿?” “......” “宋延,我告诉你,你看了《玄气引导术》,我也看了。你知道的,我也知道,所以,你别想汲我阴元!” “那你就不想吸我阳元?” “不想!”齐瑶回答的很果决,然后又道,“不过我知道,这也是你唯一的机会。 在这孤崖上没有玄石,没有丹药,而漏掉的弟子必然都只是劣质玄根。 在这种情况下,想要在一年里修出一缕玄气,就只能靠双修,就只能靠汲取阴元阳元。 魔门就是这样。 不过,我没想过你居然能成功汲取玉简里的《玄气引导术》,毕竟杂役里劣质玄根也并不多。” 英姿的少女轻轻叹了口气,然后道,“明日,你搬出去吧,寻个没有玄根资质的女子一起好了。” 宋延道:“那你呢。” 齐瑶冷冷道:“我一个人住。” 黑暗里,宋延眯了眯眼,嘴唇翕动,似欲言语,但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虽和齐瑶同居一室了几天,相处和谐,但他对齐瑶又了解多少? 而齐瑶的表现,让他显然感到了怪异。 不。 不是怪异,而是不协调,是和杂役身份的不协调。 杂役连自己的生命都没保障,绝不会去想“魔门可恨”,也不太可能知道那许多关于玄根的知识,尤其是鬼玄根。更不可能刚刚好就能顺利地汲取《玄气引导术》。她冷静的态度仿是最初就知道她自己能成功一般。 齐瑶有秘密。 他也有。 交浅言深,乃是大忌。 他不可能因为对方漂亮,就犯这样的大忌。 那不如两相别过。 于是,宋延温声提醒了句:“齐姐,你是个好人。但你最好别一个人住,再看看有没有别人吧。” 齐瑶却不言语。 两人沉默一夜,第二日黎明时分,雨停了,再过一会儿天亮了。两人在走出悬空房后,便如路人,不再对视,去了制皮房里也不坐一处了。 ... ... 嗤,嗤嗤,嗤嗤嗤...... 宋延低首,认真地刮着石台上的兽皮。 境界入了练玄一层,那宛如一条小溪流的玄气便在体内蜿蜒而行,温养血肉。 他力气比之前大了不少,运刀的时候,手腕,手指都已经再没有疼痛感了。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的轻松和迅速,而是和昨天一样。 刮了一会儿,他吹了吹其上的残毛,正待进行下一步,却看有个身材高挑的少女从远快速走来,她在走,后面有个男人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便也迅速起了身追了过来。 那高挑少女加快脚步,男人紧追不舍。 少女跑了起来,男人一愣,也猛然加快速度。 少女惊呼一声,以一种逃命冲刺的速度迅速跑到了宋延对面,然后坐了下来,那男人一愣,扫了眼宋延,却不敢靠近。 少女气质颇为文静,有几分知书达理的模样,俏脸精致,臀儿颇肥,不似是风霜里奔波的人,想来被掳来此处之前家中颇有闲财。 这少女,宋延有点印象,是和他同一批来此的新杂役。 此时,少女喘着气,可怜兮兮地看向宋延,紧张又期待道:“宋哥,你现在是一个人吗?” 宋延道:“是。” 少女快速拿起杂役黑木牌,匆匆展示了下,其上显出:丘怜月,杂役,皮影伍壹柒。 “宋哥,我想和你一起。”名叫丘怜月的少女急道,“我还是处,我没让别的男人碰到我。” 宋延道:“为什么找我?” 丘怜月道:“昨日百余号人,能够成功汲取那玉简里功法的就只有五个,宋哥你是其中之一,你将来是可能成为皮影峰正式弟子的,我...我没有资质,所以我想跟着您。” 她双手紧握,娇躯有些颤抖。 宋延点了点头。 他确实需要一个女人,否则一年之后他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能成功引导玄气”。 丘怜月彻底放松下来,而另一个站在旁边的男人也不再盯着,而是急忙走开了。 有成为正式弟子的资质,那就不是他们这些杂役能比的了,在低位上,前者已然更高。 就算是犯了事儿,正式弟子也不会管谁对谁错,直接偏向那些有可能成为正式弟子资质的人。 丘怜月本来是和他一个屋的,但在屋中,他几次想要要了对方的身子,却都连近身都没做到,对方拿着从悬崖上取来的尖石当做匕首,死死对着他,怎么都不让他碰。 之前他还觉得这女人可能是比较贞烈,可现在看来...这不让他碰的女人却主动去要让别的男人弄,这女人不过是想用身子换个靠山罢了。 待到走远,那男人低低骂了声“表子”。 宋延自然也已然明白了丘怜月的想法,他心中也好笑。 这也就是他其实不用双修,若是换个别人,这少女...不就是送上门的肥羊,自寻死路吗? 但这少女的做法错了吗? 没有,她已经做了在她眼中最正确的选择,不过是信息的缺失罢了。 宋延心中暗自感慨。 这少女看不清信息,做了错误判断,那他自然也可能如此。 多看多听多见,多隐藏底牌,少做决断,才是活下去的要诀啊。 看到丘怜月还处于一种全身战栗,情绪起伏不定的状态中,宋延道了声:“做吧,别拉下今日的皮影进度。” 丘怜月甜甜一笑,然后宛如劫后余生般深吸一口气,取了兽皮和刮刀,于宋延对坐,一下一下地刮了起来。 8.山脚市坊 【你汲取了一头灰驴剩余寿元:9年】 在宋延完成皮影后,信息再度跳了出来,而其寿元再度获得了提升。 看着如此轻松的获得寿元,感受着体内练玄一层的力量,再想到自己此时毫不畏惧腥雾的鬼玄根,宋延有一种想在这里苟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但有一个问题必须解决,那就是隐藏气息。 如果一年之后,在测试中,测试弟子或是长老发现他体内的玄气并不是“一缕”而是已然成泉,那该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震惊他是绝世天才,然后争着抢着收他为徒吗? 宋延暗暗摇了摇头。 首先,他被分配成杂役,就是因为他的资质并不好,能修炼出玄气那也只是因为他拥有劣质玄根的缘故。 而劣质玄根之中,鬼玄根的已经是和五行玄根同一位阶的上等玄根。 再往上的只有传说中的天玄根了。 他以鬼玄根,在腥雾中修炼了二十五六年,才养出了一泉的玄气,那...得有多大机缘才可能在一年里养出? 他想不到,别人也不可能随便脑补。 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他被“解剖”,被用穿越前在一些小说里看过的“搜魂法”之类的东西来探查秘密。 这里可是魔门! 不过,宋延也不是觉得自己一定会被发现,毕竟测试杂役这种小事,十有八九不会那么严格,那他的担心就毫无必要。 但他不敢去赌,既然有这个可能,他就要想办法解决,然后再稳稳地一步一步往下一层次过度。 收敛气息的法术! 他现在急缺这个! 一年的时间之内,他得尽可能想办法去搞到。 ... ... 午后,未时,制皮房外有些闹哄哄的,宋延侧头看去,却见十余个新杂役被送了过来。 他收回视线。 杂役的更替速度挺快,补充人也正常。 丘怜月眼中闪过一些恐惧,低头继续制皮。 很快,时间就到了傍晚。 暮色夕阳里,宋延才起身,丘怜月就急忙靠了过来,如抓着救命稻草般挽住了他的手臂,一团儿温软随之压来。 宋延任由她抓着,道了声:“我们挑间新屋子。” “嗯。”丘怜月小鸡啄米般点头。 两人随着人潮走出了制皮屋。 走着走着,宋延目光忽的一瞥,他刚好瞥到了齐瑶,而齐瑶则正在少人的崖边老树后和一个男人在交谈什么。 宋延辨了辨,那男人正是今日被送来的新杂役。 他微微皱眉,一种奇异的预感在他心底生出。 紧接着,齐瑶和那杂役便走在一起,往悬空房而去。 似乎是感觉到有人注视,那新杂役猛然回头,但目光扫过杂役群,却没找到窥探他的那位。 “怎么了?”齐瑶问。 “没什么,先入屋再说。”新杂役目光警惕,压着声音。 两人简短对话后,匆匆进了悬空房。 ... ... 宋延也进了悬空房,在挂上毛毯后,他舒服地躺了下来。 在这危险重重的世界,他已经把所有穿越前可能存在过的恋爱脑全部收了起来。 在这种地方,还是走肾吧。 丘怜月凑近了,眼珠子轻轻拐向别处,娇羞着来到宋延身后,为他揉捏其肩膀和手臂来,捏着捏着,那柔荑便大胆起来,摸摸索索地往下而去,一声娇叱,五指擒龙... 不可描述、五颜六色的事儿发生后,宋延守夜去了,而丘怜月也终于睡了一个好觉。 ... ... 当宋延适应了制皮房的环境后,制皮的日常,变得枯燥且单调,时间也变快了起来。 转眼,就是一个月过去。 一个月里,他收获了足足452年寿元,寿元上限达到了508。 这一个月里,为了不露馅,他也会偶尔很小心地采用《玄气引导术》与丘怜月双修一次,以至于后者身体显出了几分虚弱。 而另一边,汪素素则已经重新换了一个男人,之前的少年则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汪素素简单说了句“体虚不适山中气候,怕是又不小心撞了煞,哎...” 没人揭穿她。 不知道的人自然不明白双修。 知道的,都是同伙儿,哪会说什么?说了,又能怎样? 山中煞气多,腥雾固然夜晚才有,可白昼时分却也可能弥散在空气里,让一些倒霉蛋撞到,不是没杂役这么死过。众杂役早就习以为常。 这一日,有皮影峰正式弟子到来,清点了一下每人的制皮数,然后给制皮数达到30的弟子发了一块小玉牌,并吩咐道:“玉牌中记有贡献点,手握即可查看。 若想使用贡献点,就去此处山脚。 那里有个低级小市坊,在那里摆摊除了门中弟子外,还会有外界凡人,不过凡人是没办法拿你贡献点的,但他们会要你使用贡献点帮他们去买些东西。 贡献点在外珍贵着呢,能买到不少小玩意儿了。但你们记住,如果因为去往山腰耽误了做皮影的任务,可不会有好果子吃。” 宋延抓着玉牌,探查了下,他玉牌里刚刚好是2点贡献点,而面前弟子的话让他知道了自己这制皮房所处的位置,十有八九是在皮影峰外围,不过他有些好奇...魔门这种地方,怎么还会有外界凡人来做生意? 他正想着,却感到手臂被攘了攘。 侧头看去,却见丘怜月正瞪着美目看着他,柔声道:“宋大哥,我这玉牌里也有1点贡献点,给你吧。” 宋延接过。 丘怜月挤出笑容。 她如今能不能活下去,其实完全看面前男人。 宋延故露好奇之色,看向那正式弟子,问道:“大人,别人的玉牌,我也能用吗?” 这来给玉牌的弟子正是那日传功弟子,此时看了眼宋延,再看了看他身侧少女的虚弱神色,心中了然,知这可能是未来的师弟,便道:“当然能用,我又没说这玉牌里记有名字。” 说完,他又轻声道:“不过也别担心太多,白天的时候,敢在我们皮影峰行凶的人还没出生呢,晚上嘛...你们都回到山顶了,自然无事。” 宋延神色微动,抱拳道了声:“多谢。” ... ... 拿到了贡献点,宋延并不打算立刻去,他想先看看别人。 寿元的增长,让他开始拥有一种之前没有的品质,那就是耐心。 他有很多时间,所以他变得非常有耐心。 如果只需要花费一两天时间,就可以对一个他即将去的地方了解更多,他就会毫不犹豫地等待。 不过这一晚,当回到悬空房与丘怜月嬉戏之后,丘怜月却躺在他怀里,轻声道:“宋大哥,我被掳来之前,其实是个商会的大小姐,所以对于那位大人所说的市坊有一点点了解。 那里纵然是凡人,也都是穷凶极恶的盗匪,他们卖的货也都是打家劫舍抢来的... 你去那儿一定要小心。” 她紧张地看着宋延,生怕他出事。 之所以将贡献点给宋延,也是因为她害怕自己会死在半路,毕竟作为商人,她对于“敢在我们皮影峰行凶的人还没出生呢”这种话太过习以为常了。 买卖货物,谁不吹牛?更何况狡诈的魔门? 宋延看着怀里的姑娘,揉了揉她头发,道:“知道了。” 然后又道了句:“你身子虚,我看看有没有补药,有的话,给你带点儿。” 9.你以为这是哪儿? 次日一早,宋延匆匆将今日份的皮影做完,然后来到制皮屋外,舒展胳膊,打了个哈欠。 远处山峰,巍峨耸立,密集成簇,如从青天半落而下。 往皮影峰主峰那边儿的山岭视线通透,但再另一侧却显着一股子奇异的血色模糊,那是腥雾。 这一个多月来,宋延看那腥雾看了许久,几乎从来没看散过,纵然是有几天夜里秋雨连绵,但一到白日看去,却见雾气不减反增。 浓浓的腥雾安静地盘旋交错,似红蟒缠绕,似一潭红海。 而他这制皮房在晚上遇到的腥雾,对于杂役们来说是相当致命的,但其实...那也许只是那红海涨潮时拍来的浅浅余浪而已。 那腥雾的中心地带,也不知是什么模样了。 宋延的视线只能看到外面,但只是这般场景就足以让他心中一瘆了。 可紧接着,他又想到自己好像是鬼灵根来着。 那...没事了。 以凡人之身被鬼物进进出出了四十年,却没死,也没疯,从而养出的鬼灵根,可不是白养的。 正当他看着远处的时候,身侧传来声音。 “宋兄弟。” 宋延侧头,却见一男一女站在身侧。 男子约莫三十,微胖,看着很是亲切。 女子则是二十五六的模样,神色严肃。 这俩,宋延都认识,正是和他同一批的新杂役,也是那日“汲取《玄气引导术》”成功的五人中的两个。 男子叫盛大柱,女子叫文二妞。 宋延也还礼。 盛大柱亲切地笑道:“宋兄弟,咱们是同一批的,不如一起去山脚市坊逛逛,也好有个照应。” 文二妞严肃的脸舒展开,也诚挚道:“山下情况未知,我们还是一起吧,宋兄弟。今后来日方长,说不得我们还会成为真正的师兄弟,此时且当结个善缘。” 道理似乎是这么个道理,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讲的通。 然而宋延摇了摇头,笑道:“今日还不想去。” 盛大柱呵呵笑道:“那...不急,等宋兄弟哪天想下山了,咱们一起去。” 宋延微微眯了眯眼。 他清楚地记得,在入夜后,盛大柱和文二妞是住在一个屋的,且这两人在当初汲取《玄气引导术》时也并不如寻常杂役那般紧张。 再说了,两人说话做派也和名字的风格很不相同。 这说明什么“大柱”、“二妞”极可能就是假名字。 这边说着话的功夫,文二妞也不消停,对着制皮房里招呼着,笑着挥手,喊道:“市坊应该有不少好东西呢,大家得了贡献点,要么一起组个队呗!” 她这一说话,顿时间有不少杂役跑了出来。 那些杂役本来就想亲近这些“未来的正式弟子”,此时再加上“不敢独自下山去市坊采买东西”,便一个个儿跑了出来,张口就说着“我们跟文姐一起下山”、“还有大柱哥,我们一起,大家有照应”。 然而,也不是所有杂役都来了,还有些则是并不打算组队,而想着自己下山。 盛大柱还在笑呵呵地看着宋延,似乎在期待他答应 然而...宋延果断地拒绝,说了声“还得制皮”,便走开了。 盛大柱还在笑,好像不以为意,然后转过身看向那些新杂役,用侃大山般的风格开始了聊天,继而又道:“大伙儿抓紧去把今日皮影做掉,然后再下山,谁若是来不及,我来搭把手。” 顿时有杂役道:“哪儿敢劳烦大柱哥。” 盛大柱呵呵笑着:“谈不上谈不上,大家都是一起来的,互相帮助,呵呵。” 宋延坐回了原位。 丘怜月紧张道:“宋大哥,你今天不去吗?” 宋延摇摇头,目光又扫过远处的老杂役们。 他发现除了近两个月被送来的杂役,那些再老的杂役似乎对于下山无动于衷,纵然有了贡献点,也根本不想离开这里。 他再扫过远处的齐瑶。 齐瑶正和昨日那新舍友对坐着,也是无动于衷。 这一批杂役里,成功汲取了《玄气引导术》的就五个人,分别是:宋延,齐瑶,盛大柱,文二妞...还有一个英武高大的杂役,那杂役名叫许长俊。 这许长俊也没动。 他再看向远处。 远处,汪素素正坐在老杂役们之间,她从容悠哉地制着皮,一双大眼睛水灵水灵的眨动着,好像对外面的热闹无动于衷。 他再看过那些“没有任何消费欲望”的老杂役,忽的若有所思。 ... ... 一下午的时光,宋延又慢条斯理地做了第二个普通皮影。 做完之后,傍晚已至。 雾气好似深渊里爬出来的红色魔鬼,用利爪攀着绝壁,一点点上爬。 制皮房里的杂役们一窝蜂涌出。 丘怜月挽住自家救命稻草的胳膊,往屋子走去。 宋延却皱着眉,因为他发现今天午后下山去市坊的那群人到现在也没回来,包括盛大柱,文二妞。 而就在这时,一道倩影从人群里匆匆走来,快步到了宋延身侧,才淡淡道出句:“不要相信任何人,如果真要去市坊,那就一大早去,越早越好,早去早回,莫要逗留!” 宋延侧头一看。 是齐瑶! 但齐瑶只是说完这些话,就飞快走开了。 正常情况下,也就这么着了。 然而,齐瑶却猛然感到被人抓住了手,她一惊,柳眉倒竖,手臂下意识地一拧一抖,显是凡俗里一些练家子的手段。 可是,她却没能甩开抓着她手臂的人。 齐瑶怒看而去,却见抓着她手臂的正是宋延。 “干什么?” “齐姐,不如...我们组队?”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齐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好心来提醒,结果这男的居然还拉着她的手要和他组队,简直就是蹬鼻子上脸。 宋延笑着,道:“其实我想说的是...谢谢啊。” 说完,他松开手。 齐瑶愣了下,冷哼了声,急忙跑开了。 ... ... 入夜,一座悬空房里,男人坐在墙角,看着正在五层台阶上守夜的齐瑶,说道:“你不该去提醒他,他以魔门法术双修,早就是个小魔崽子了。” 齐瑶垂眸,轻声道:“他也不想这样,他和我在一起时,人很好...我不想看他莫名其妙地丧命。” 男人沉声道:“铲除傀儡宫,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丧命了,你的任务就是悄悄打入傀儡宫之中,为我剑门提供情报,以期寻到时机,将这傀儡宫一举覆灭!” 齐瑶道:“我知道,有很多师兄师姐师妹,都和我做着一样的事...” 男人又道:“而我的任务,就是给你送玄石,给你打掩护!我得了绝症,寿元不过两三载,死在这里,便当是被你双修而亡的,也算是可以掩人耳目,让你顺顺利利地称为皮影峰正式弟子了。” “师兄...” “不必伤心,你这般的地玄根,本该在剑门被师尊们栽培,却主动来到这里,承担起覆灭傀儡宫的任务,这足以被人钦佩了。” 男人幽幽叹了口气,不再多言,随后黑暗里又传来一声痛苦的闷哼。 男人胸前血肉淋漓,可其中却掉出了几颗奇异的石头。 如玉高洁,似雪清冷,散发着幽幽玄辉。 此为...玄石。 ... ... “大柱哥,二妞姐,你们什么意思?天黑了回不了山,我们就在山脚下暂住,说好了天一亮就一起上山,你们现在干什么?” “别过来!” “怎么会这样?” 皮影峰山脚,一处隐蔽的营帐。 二十余名杂役正紧张地看着周边,周边除了黑压压的密林,便是举着火把的彪壮大汉了。 那些彪壮大汉正是白日里在市坊一处摆摊卖货的,但如今...这些彪壮大汉却拥簇着盛大柱,文二妞。 两人此时神色戏谑,和白天判若两人。 杂役中,似有人明白了什么,吼道:“盛大柱,你怎么敢和盗匪勾结?正式弟子说的话你忘了吗?” 盛大柱似笑非笑道:“什么话?” 那人道:“你们敢皮影峰行凶,不怕皮影峰报复吗?” 气氛安静了下,盛大柱,文二妞等人神色变得古怪起来,好像听到了什么可笑无比的话,紧接着便是爆发出大笑,笑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 彪壮大汉中有一人对着盛大柱恭敬道:“老大,这就是些蠢货,魔门弟子说的话居然也相信,他们还以为这是正道的地盘,真是死的一点都不冤。” 盛大柱道:“快点杀完,然后把他们的贡献点都给我,老子和你们二姐有天赋,好不容易混到魔门里,这今后自是要成为魔门正式弟子的。” 彪壮大汉中又有一人谄媚的笑道:“今后跟着老大吃香喝辣!” 盛大柱摆摆手。 彪壮大汉们持刀直接冲了过去。 一阵惨叫哀嚎后,声音渐歇。 10.开门杀人 次日,盛大柱,文二妞衣衫不整、失魂落魄地跑了回来,一回来就说“山路漫长,昨夜来不及赶回,在外过夜,结果遭了邪事,去的兄弟都消失了,只有他俩人侥幸逃了回来”。 来取皮影的弟子知道这事后,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就不再多问,多管。 剩余杂役见此一幕,忽的都有些胆寒。 他们再一次认识到了“自己命如草芥”的可怕事实。 而这一刻,新杂役正式变成了老杂役。 ... 再过几日,等没什么人下山的时候,这才有老杂役三五成群,一大早才从悬空房里出来就匆匆往山下跑去。 而这些人又在午后未时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有种争分夺秒、长舒一口气的感觉,他们腰间或是怀里多了些鼓鼓的东西,似是兵器。 宋延这也才趁着一天清晨,快速离了悬空房,往山脚市坊而去。 一路虽有些漫长,但却顺利。 据那传功弟子说,这市坊乃是一处低级市坊。 然而,虽说低级,看起来却也有模有样。 木质结构的高脚楼,推车,摊位构成了宛如城镇闹市一角的大型买卖市场。 卖货之人有不少在吆喝着,兵器,暗器,毒药,江湖秘笈是卖的最多的。 这些卖货之人不少在喊着:“修玄的东西若是用不上,就来这儿换些好玩意儿,保准您满意嘞。” 而还有一些卖货之人则是垂首低眉,坐在楼中,也不吆喝,更不言语,只似是闭目打盹般,而面前的桌几上则放了一个小小的玉板,旁有竖牌,其上写明:拿玉牌刷。 宋延直奔阁楼而去,见了竖牌,便取出玉牌刷了刷。 这一刷,玄奇的事儿发生了。 一行行信息,在他脑海中浮了出来。 很显然,这些不言语的正是魔门的正式弟子,想来货物一般,所以才来到这低级市坊摆摊儿。 可饶是如此,对宋延来说,也颇有几分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新奇感。 成品皮影,纸人,毒符,奇药,飞剑,甚至是法术都有买卖。 制皮房里制作的皮影,都只是最初的“形”。 这些“形”被正式弟子们取了去,还需时间炼制,才能炼成可以使用的皮影。 这其中损毁率很高,甚至远超了符箓,所以皮影的需求才很大,制皮房也才需要那么多杂役弟子。 而在奇药里,宋延真就看到了之前齐瑶提及的“痴心粉”。 【痴心粉】,将头发或皮屑烧成粉末,混入粉中,让目标嗅到,可使对方倾心;目标实力越弱,需要粉末数量越少,一瓶最多可用五次;对练玄层次修士作用有限,售价:5贡献点。 至于法术,其后都有标注。 有的是一条标注,有的是两条。 一条的是“此法术非傀儡宫专属法术,乃从外而得”。 两条则是多了诸如“已然修炼,可用”、“未曾修炼,草草观之,应该可用”、“修炼入门,还行”、“残缺,不知是否可练”之类的评语。 宋延目光迅速扫动,在法术系列的商品中探查着。 他要寻找到隐藏气息的法术,或是攻伐之类的法术,否则他这练玄一层,就是空有境界,而不能充分施展。 他一家家搜寻,很快相中了两个法术。 【敛气术】,练玄法术,大众法术,未曾修炼但必定可用,售价:49贡献点。 【气箭术】,练玄法术,大众法术,未曾修炼但必定可用,售价:39贡献点。 很显然,这两门法术都是很平常的法术,属于在修玄界不是秘密的法术,可是修炼法术也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没什么修士会花费时间来修炼这两门。 前者... 你在门中,表现还来不及,敛气敛了做什么? 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修士,敛气敛了有什么意义? 后者... 想来是极其普通,极其基础的攻伐法术。 这一点单凭想象就能想出来。 玄气存于体内,聚集起来,由内而外,放射出去,这不就和“六脉神剑”之类的差不多么? 但“六脉神剑”也就只是武侠中的功法而已,在修玄世界里属于最最底层的力量。 若是你还有别的选择,谁修炼这个? 不过,纵然这两门法术都是大路货中的大路货,宋延也是买不起的。 这种法术,本也不是杂役能消费的起的。 宋延幽幽扫了一眼那两门法术,继而转身离去,去到凡人摊位上,花费1贡献点换取了些盗匪买卖的玩意儿。 三瓶补充元气的“固本参丹”,一瓶上品迷魂药“长睡清风”,一把锋利的在寻常人眼里可以称为神兵的匕首。 这三样东西在江湖上显然都不凡,可在这儿却只需要花费1贡献点就能换到。 ... ... 当天,他在午后匆匆赶回了山上。 却见盛大柱又笑眯眯地走来,抚掌喊道:“宋兄弟买了点啥?” 宋延晃了晃手中的瓶子,道:“买了点固本参丹。” 这话一出,杂役里那几个“有资质的人”都愣了。 大家都是靠双修来练玄的,怎么你还保养上了,值得吗? 盛大柱扫了眼那瓶子,他当然认识“固本参丹”,于是笑笑道:“宋兄弟还真是个好人。” 宋延道:“是啊,有时候我自己也觉得自己很好。” 盛大柱不再理他。 转身,唇角露出一抹嘲讽的笑。 本来他还想铲除这个竞争对手,毕竟同为“同期有资质之人”,谁知道后续会不会有竞争? 为防意外,提前铲除为好。 可现在看来,这种人似乎根本不值得他出手了。 只是个废物罢了。 山下有他的小弟,弄死这对手,以后有的是机会。 倒是另外那个叫齐瑶和许长俊的,似乎不是太容易搞。 盛大柱皱眉,眼中闪过一抹隐晦的思索,转瞬却又变得笑眯眯的了。 ... ... 入夜。 守了前半夜的丘怜月退了下来,宋延给她喂了一颗“固本参丹”。 这种江湖上的灵丹妙药对凡人是真的有用。 丘姑娘感到体内暖暖的,百骸俱舒,困意上涌,她是真有点儿感动了,毕竟商家重利轻离别,谁在乎什么感情?所以,纵然宋延根本不在意她,她也不会觉得奇怪。 然而...宋延居然真说到做到,花费贡献点给她买了这个。 “宋大哥,谢谢你。” 丘姑娘拉起被褥,借着缝隙里投入的扭曲红辉,看着那少年郎,心底第一次有了一丝放松。 “睡吧。” 宋延道。 丘姑娘点点头。 一炷香时间后,她呼吸变得均匀。 宋延拾级而下,来到床边,从怀里取出名为“长睡清风”的迷魂药,扒开塞子,在丘怜月鼻前一晃。 无色无臭的气体逸散而出,彷如清风拂体,随着丘怜月均匀的呼吸而进入了她体内。 她...睡得更深了。 紧接着,宋延取了匕首,脱了沾染自己气息的衣裳,将其放置在门扉后,然后猛然开门,如幽魂般窜到了门外那诡谲的红雾里。 腥雾中鬼物无数,见到生命就会扑来,想要夺舍。 可它们却丝毫不管宋延,只因宋延是鬼灵根。 宋延扫了眼周边,白日热闹的孤崖上空无一人,他目光一扫,落在了远处盛大柱、文二妞的悬空房上。 ... ... “过几日等新杂役来了,我们再行动一次,等存够了贡献点,成为正式弟子后也能去到一个好点的地方。” “宋延,齐瑶,许长俊怎么办?” “哪天他们下山,我们尾随过去,然后让兄弟们动手直接宰了就是。 我了解过,测试都是一批一批的,同一批的竞争者越少,之后我们挑选的余地也就越大。” “呵,遇到我们也是他们倒霉。” 文二妞戏谑地笑着。 忽的,她听到一声猛烈且突兀的“哐当”声从高处传来。 她愣了下,下意识地急问:“怎么了?” 但回答她的只有一声痛呼。 扭曲的红光里,那坐在高处的盛大柱好似被什么可怕的东西给拍到了,以一个狗吃屎的姿势径直往下跌落,而那门竟已大开!! 门外腥雾里传来哗啦啦的悚然怪响,皮,骨,残骸,鬼物狰狞贪婪地往里冲来,而一道幽深的鬼影轮廓正安静地矗立门前,与那许多争先恐后的鬼物形成了鲜明对比。 “不!!!” 11.别深究,否则... 宋延只是简单地推开了门,就好似在深海鲨群里划拉出了一条伤口。 鬼物们疯涌而来,似漆黑怒潮冲入门中,对着盛大柱和文二妞的身体进进出出。 遮天蔽月,鬼影重重。 盛大柱和文二妞这俩盗匪头子已经彻底没了意识,只是躯体被煞气占据,而开始呈现出一些古怪的表现,譬如坐起,一只眼珠咕噜噜地逆时针转,另一只则顺时针... 宋延没动匕首,他带匕首也只是为了防止万一。此时他混在拥挤的鬼物群中,快速来到这悬空房里,稍做搜索,便在个抽屉的匣子里发现了两块玉牌,稍一查看,就看到了内里的贡献点数。 好家伙。 一快玉牌里有30点贡献点,还有个则是40点。 这简直把宋延震惊到了,他甚至握着玉牌的手都颤了一下,因为他无论怎么计算都算不出这俩能有70点贡献点。 他单单知道这俩十有八九是坑了之前那二十余名新杂役的,如今也在对他虎视眈眈。 正是这两者结合,再加上“市坊法术那高昂的价格”,才构成了今晚他行动的动机。 可就算如此,这俩的玉牌里应该顶多就30不到的贡献点,哪儿来的70? 宋延自然无法猜到这俩土匪头子在山下还有接应的小弟,而那些小弟通过买卖赚了不少贡献点,所以才能有这许多。 震惊之余,他有种暴富了的感觉。 他迅速掏出自己的玉牌,拿着那俩玉牌在自己玉牌这边“哗啦”了几下。 贡献点是可以通过这种方式转移的。 第一个玉牌,他划了20点贡献点,第二个则是划了30点。 如此各自留下10点,放回原地,便算是“财物未失”,这也可让明日来查看的人觉得这绝对只是一场意外。 但划完之后,宋延转瞬又想了。 ‘这玉牌和穿越前的银行卡颇有几分相似之处,那...正式弟子有没有可能拥有‘查看转账记录’的本事?’ 信息的缺失,会带来截然相反的判断。 这一点在丘怜月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丘姑娘以为傍上一个“未来的正式弟子”是福气,却没想到那其实把自己“送入虎口”,要不是宋延,她早就被榨成药渣了。 宋延沉默了下,各种念头如急电流过。 他有了决定。 他干脆把那俩玉牌都揣到了兜里,然后提起两个姿态古怪、正被鬼物进进出出的身体,纵身拾级,将两者放在了悬空房顶端,然后电速离去。 离去后,他躲在一块石头后,悄悄观察了许久,直到确定那俩都自己坠下悬崖,这才回到了自己屋。 因门后有他气息,那些鬼物并来未敲门。 屋里,丘姑娘中了“长水清风”,也睡得正香。 宋延这才长舒了口气,然后开始紧张地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 ... 事实证明,杂役们的命确实是草芥。 不仅死了的是。 活着的也是。 前来探查依然是个玄袍弟子,只不过背后那诡异皮影双面脸儿的图案并非玄色,而是...红色。 若是玄袍玄图是正式弟子,白袍是长老,那这种玄袍红图就是内门弟子了。 两人一屋,尤其是两个“有机会成为正式弟子的人”一屋,却还是消失了,这足以让皮影峰派人来看看了。 但那来者并不关心那两个死了的人,他只是对过程有些好奇,所以他也懒得询问,直接抓了““盛大柱,文二妞隔壁的杂役”,然后闭目,手指一点那杂役眉心。 许久,他收回手指,而被他点了眉心的杂役顿时露出痴呆之色,然后又迅速被清理了,带走了。 “师兄,如何?” 一名正式弟子上前询问。 玄袍红图的弟子回忆着刚刚搜魂搜到的信息。 他脑海里浮现出“听到鬼物撞开大门的声音”以及“隐约看到两道身影爬到了悬空屋屋顶,在屋顶扭曲爬行,一会又不见了的画面”,于是回了句:“昨晚腥雾浓郁,内里藏了个厉害的鬼物,那鬼物撞开了大门,导致这俩被占了身子,无意识爬出了屋舍,然后坠崖。” 那正式弟子低声道:“死了的这两人不是善茬,前几日刚刚引了一波肥羊下山宰了,会不会是有人觊觎他们的贡献点,这才出手? 师兄,贡献点什么的我是不管的,只是我挺好奇如果真是这样,那...出手之人是怎么做到的。” 玄袍红图的弟子似笑非笑地着看向他道:“怎么?你还想接着查?还是,你质疑我查出的结果?” 那正式弟子一愣,忙道不敢。 “知道你不敢。”玄袍红图弟子拍拍他肩膀,压低声音道,“当师兄的提醒你一句,在我们傀儡宫,秘密太多。死了人,永远别深究,否则...你也会很快变成死人。 这句话听不明白,就多悟悟。” “多谢师兄,多谢。” 那正式弟子抹了抹额头冷汗,行礼目送那玄袍红图弟子离去。 ... ... 昨晚,宋延不慌。 今天,他看到崖外有皮影峰弟子前来,他也很镇定。 但当这一天结束重新回到悬空房、尘埃落定后,他却反倒是有些后知后觉地害怕起来。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敢这么做的。 但回想起皮影峰弟子那“一点眉心,似乎就看到了什么”的模样,他大体明白:这个世界肯定有搜魂术。 如果有人对他用搜魂术,那就全完了。 积蓄的压力,让他忽的有些烦闷,腹里好似升起了火,他搂起丘小娘子,与那丰腴的娇躯一同撞压在塌上。 丘小娘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今日的反应也特别凶。 在两人狂风骤雨般的发泄后,终于都冷静下来。 丘小娘子如烂泥般的瘫躺着,她妙目眨了眨,看向缝隙外的红雾,从欲念里退出的双瞳里满是恐惧,她颤声道:“宋大哥,今天白天,很多人都在说腥雾变浓了,鬼物变强了,如果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被鬼物撞开大门...盛大柱他们就是这么死的。 我们都只是杂役,皮影峰不会在意杂役,杂役死了...也就死了。 可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呜呜呜...” 丘小娘子崩溃地哭了起来。 宋延愣了下。 他这才意识到昨晚他那一次破门,给这制皮房的所有杂役带来了何等压迫感。 而就在他这一愣神的功夫,丘小娘子又扑了上来,用最恐惧也最温柔的声音道:“宋大哥,我会好好服侍你,你要我做什么都好,我很听话,你带着我,不要抛弃我,好不好?好不好?” 乌黑凌乱的发丝,精致却满是恐惧的俏脸,一副豁出去了、要用身体讨好来换取活命机会的模样...... 宋延将小娘子抱紧入怀,待其身体的颤抖稍稍平复,才道了句:“既然你说做什么都好,那我现在要你做一件事。” “什么事?”丘小娘子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 宋延道:“吃一粒固本参丹,去好好睡觉。” 丘小娘子:...... 她乖乖地吃了固本参丹,慢慢进入了梦乡。 宋延坐上五层台阶,慢慢儿也进入了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里。 他并不担心鬼物破门,可在这种地方,他又怎么可能睡得安稳? ... ... 转眼便是半年过去了。 新杂役又更替补充了好几批。 独属于制皮房的新的“轮回”也依然在继续。 在这种轮回里,无论是宋延,还是丘怜月都已快速变成了老杂役。 他们已明白了这里的潜规则,也明白了如何才能在这里活下去。 对于绝大部分杂役来说,能活一天是一天,至于希望...那根本没有。 对于丘怜月而言,那就是“望夫成龙”,希望宋延在成为正式弟子后能拉她出火坑。而在观察到那不少追随着有资质弟子、却突然变得虚弱、然后消失的杂役后,丘怜月若有所思,然后却更加依恋宋延了。 对于宋延而言,半年的时间里又发生了不少事,而他...总算可以去把半年前抢来的那批贡献点给花掉了。 12.法术变异 宋延怀里有两个玉牌,一个他自己的,里面有83点,还有一个则是丘小娘子的,里面有7点。 丘小娘子为了表现的有用,也是拼了命制皮,这才在半年里凑齐了7点贡献点,然后...全部交给了宋延。 少年轻车熟路地往山脚低级市坊而去,半道儿上在一处做了标记的岩石下挖出了个包袱,换上低兜帽斗篷和人皮面具。 这些东西是他这几个月去往市坊时淘来的,连同三瓶“固本参丹”,合计花费了1贡献点。 人皮面具只是江湖人的面具,修玄者只要稍稍一感知便能揭穿,没什么大用,故而便宜,但对宋延而言却用处不小,这可以让人将他误判为盗匪,或一些邪道江湖人士。 而在得了巨资后的这几个月,他并没有表现的异常,而是正常下山,所以才会知道山下那市坊也会有外面的江湖中人前来。 傀儡宗,显然是江湖邪道武者们眼中高高在上的皇帝,这比人间皇朝有用太多了。 在那些人,以及丘怜月的交谈里,宋延也知道了自己穿越而来的世界似乎极大,皇朝众多,而自己所在的这傀儡宗则是在“三国交界”处的一个邪修势力。 三国,却是凡人三国,名字也巧了,恰叫魏蜀吴,可是...这三国显然和宋延穿越前的三国没有关系。 正因如此,傀儡宗但凡想要人了,就去随便哪国掳掠一番,总是用之不尽的。 至于掌控皇朝,傀儡宗似乎没什么兴趣,一来是凡朝没有玄石,没有玄脉,浪费时间,毫无意义;二来是他们还需要凡朝不断地提供“人”这种资源。 宋延来到山下,假模假样地在外面逛了逛,但今天他并没有购买“固本参丹”,也没有去往常那些摊位,而是走了一会儿便进入了阁楼,熟练地取出玉牌在“货物竖牌”上刷了刷。 一行行货物信息顿时在他脑海浮现。 宋延飞快刷玉牌,花费了88点,买下了《敛气术》、《气箭术》,然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上个月才新添的货物。 《搜魂术》,练玄法术,可用,售价:199贡献点。 人越是怕什么,就越是想要什么。 宋延很想买这个。 但199点贡献点,对他来说,还是太贵了... 宋延扫了一眼,迅速离去。 他正待绕几个圈子,处理了人皮面具和斗篷再回崖顶,却忽的听到市坊口传来动静。 那是嘈杂声,伴随着一些不怀好意的哄笑。 他顿了顿脚步,侧头看向市坊口,却见一辆辆囚车正从远而来,但囚车中所载的男男女女,虽风尘仆仆,神色绝望,却皆是不凡。 男的俊俏,女的漂亮,且周身都有着一股子高贵气质,绝不是普通人。 旁边有些江湖中人肆意笑着。 “魏国这是要彻底灭国了,皇室女眷皇子全被抓了来,那血枪帮造反归造反,却也懂事,知道把这些人全部都送来傀儡宫,孝敬仙长。” “传闻魏国皇室有一缕山海国多尾狐族的血脉,那血脉虽薄弱无比,不足以供他们修炼,但却能令他们容貌极美,男女都是...如今看来,怕不是真的传闻了。” “瞧,那为首的,不是魏国长公主曹嫣然么?啧啧啧,我在江湖中可是听过她的艳名,大魏第一美人。可这又如何?还不是被送来傀儡宫,今后在这儿...怕是只能做个低贱的奴婢了。” 宋延看向那最前的囚车,其中女子确实娇美,但凡是个男人看了便不可能不心动。丘怜月虽也有几分姿色,但和她相比,却远远不如。 再联想到那些江湖中人的话,宋延心中轻叹了一口气:看来外面的世道也不安全。 若这一幕只是“看电视看电影”什么的,他心里会生出同情,可在这样的世界,他觉得管好自己,让自己能活下去,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世道如此,还是各人自扫门前雪吧。 ‘还是得变强才行啊。’ ... ... 当晚。 宋延把今日在市坊所见所闻与丘小娘子说了一遍。 他记得小娘子也是魏国人。 而在听了宋延的话后,丘怜月愣了许久,颤声道:“长公主都被抓了?” 宋延道:“我听那些江湖中人说,她叫曹嫣然。” 丘怜月道:“国色倾城,魏宫牡丹......” 她喃喃着,然后长叹一声,紧接着又红了眼,泪珠子往下刷刷直掉。 宋延道:“你认识她?” 丘怜月哀声道:“我家商会在大魏的背景就是嫣然长公主,父亲带我见过她一面。 那时候我站她面前,只觉眼前是一道璀璨夺目的光芒,我连头都不敢抬,更不敢看她半眼... 宋大哥,你说血枪帮造反,那怕不是就这大半年的事,既然嫣然长公主还有不少皇室都被抓了,那我家那商会怕不是也糟了池鱼之殃了。” 原本,丘怜月还存了一丝丝能回家的愿望,可现在...这微乎其微的愿望正在彻底粉碎。 她面颊苍白,眼神空洞,喃喃着:“皇朝更替,真正长久的却是这些修玄宗门...” 忽的,她神色又激动起来,紧紧抓着宋延的手,颤声道:“宋大哥,你一定要成功,你是个好人,你一定要成功。 其实我猜到了,我猜到你修炼需要从我身上采补才行,你不要温柔,你已经给我买了好多药,你多采补一点吧,你千万不能失败!我不要你失败!你不能失败!” 宋延挠了挠头发。 其实,他如今苦恼的不是失败,而是隐藏。 在丘怜月值完上半夜后,他重新坐到了悬空房门前,神色微动,面板调出: 【姓名:宋延】 【寿元:17/3908】 【天赋:余寿道果】 【境界:练玄一层】 【灵根:劣质鬼灵根(可以寿元推演)】 【功法:玄气引导术(练成)(可以寿元推演)】 【法术:(可以寿元推演)】 《敛气术》(未入门) 《气箭术》(未入门) 七个多月的时间,让他积累了大量寿元,而对于【功法】和【法术】的关系,他的了解也更深了一点。 功法,就是一种奇异的修炼法门,是一件修炼工具,它并没有什么层次之分。你运用这法门汲取玄气,这就是【功法】的意义。可这绝不意味着【功法】很简单,相反,其相当复杂,便是《玄气引导术》内里就有种种需求,观想,心法等细节。 而真正的杀伐之法,在于法术。 斗法斗法,斗的也不是功法,而是法术。 在购买了《敛气术》、《气箭术》之后,宋延也明白了法术是有层次的,分别是:入门,小成,大成,圆满。 此时,他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敛气术》上。 只有能隐藏气息,不被拆穿了,他才会继续选择突破境界。 【请选择投入寿元】 宋延熟门熟路地开始了尝试。 寿元数字开始变化。 【你投入了一年时间参悟《敛气术》,花费了三个月功夫,你入了门,再过三个月,已然小成,年末之时,你已大成。你意识到所谓敛气,其实只是聚气,藏气。人体之内,宛如迷宫,筋骨皮血,五脏六腑,任督奇经,都可藏气。别人想要探查你的境界,除非一目了然的,其余便需要以气来试之,在触碰到你的气后,他自然能知你境界。可若是你提前藏起,让他无法寻到,那气...自是收敛了】 ‘一年就大成了?’ 宋延有些小意外。 不过想到这是大路货,再想到自己参悟乃是心无旁骛的专心修炼,就又觉得还行。 眼见自己寿元还有很多,他决定来点儿大的,毕竟他还记得之前齐瑶说过“鬼修的恐怖之处在于能够异化普通法术,使得那些普通法术扭曲变异,向幻术、吞噬这些方面转化”。 【你投入了十年时间参悟《敛气术》,一年后,你彻底圆满,你能聚集体内玄气,随意将其藏至身体任何地方,且只占据一个位置。你并不满足,继续尝试敛气,然收效甚微。但在反复的试验中,你终于察觉了一点异常,你体内的玄气并非普通玄气,而是煞玄。煞玄煞玄,煞混玄中,你开始思索如何运用这股特殊力量。五年后,你领悟出了《敛煞术》,你能将体内煞玄中的煞气临时分出,任何敢用气进入你体内,搜查你境界和信息的人,都可以被你以煞气进行还击。你还不满足,继续尝试。又过四年,你一无所获】 宋延扫了扫面板。 【法术】 《敛煞术》(圆满) 很显然,他领悟出的变异法术无需再多修行。 ‘寿元还多,转化为实力才更稳妥,那......继续。’ 13.二次完美,凝煞控玄 【你投入了十年时间参悟《敛煞术》,但一无所获...】 十年,打了水漂。 一无所获? 宋延微微皱眉,扫了眼面板上“【寿元:17/3885】”,略作沉默,但他并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打算,也不会贸然地得出“既然十年不行,那看来花费再多的时间参悟也没用了”这样的结论。 他可以为了等一门《敛气术》,忍着半年时间一点寿元都不动用,可如果到了必要的时候,他对于“梭哈”也不会有什么犹豫。 穿越前,他看过一些故事,那些故事里总有些反派或是其他角色磨磨蹭蹭的,有了提升实力的手段却不好好提升,纵然提升了也不好好提升到“升无可升”的地步,只是才升了一半儿就莫名其妙地停下,然后出去浪,之后要么直接死了,要么死里逃生... 他不会。 今天,他一定要尽可能提升。 唯有潜力变成了实力,才会让他心安。 不过,想起之前参悟出“劣质鬼玄根”时候的“心理暗示”,宋延再度暗示了一下自己“我希望敛气术往隐藏力量的方向发展”。 《敛气术》变异为《敛煞术》,其实并不是太让他满意。 如果真到了需要以煞气还击的地步,那也是图穷匕见了。 他需要隐藏,需要不被抓去“解剖”,而不是在“手术台”上被迫反击。 【你投入了十年时间参悟《敛煞术》,但一无所获...】 【你投入了五十年时间参悟《敛煞术》,在反复尝试与努力下,你开始发现新的契机,你试图抓住,却总是徒劳。你并不灰心,继续日复一日地进行着尝试。 在第十六年的时候,你忽的意识到了那契机是什么。 一切的根源依然在煞玄。煞玄中的煞气除了凶猛进攻性之外,还会在集聚到一定程度时表现出吞噬的特性,这特性在鬼物进攻生命的本能中也有体现。至此,你已花费了足足四十年时间参悟。 你开始尝试将煞玄中分出的煞气再度凝聚,压缩。 这个过程很复杂,但你并不会停下脚步。 在第四十五个年头的时候,你意识到你来到了一条岔路口,一边是将凝聚出的煞气外放进行攻击,这种法术似乎可以吞噬别人的玄气,简直就是修玄界的《吸星大法》; 另一边则是将凝聚出的煞气进一步收敛,以将自身体内的一切玄气全部吞噬入腹,继而再不占据位置,而是隐藏在身体的一个角落,如此,可以更彻底地隐藏自身气息,同时也能在必要的时候对入侵气息进行远胜《敛煞术》的凶猛还击。 你选择了后者。 在五十五个年头的时候,你参悟出了《凝煞藏玄术》。 该术法无法进行第三次变异,归还剩余十九年时间】 宋延扫了扫面板。 【法术】一栏,多了一门圆满《凝煞藏玄术》。 很显然,“鬼灵根”不愧是特殊玄根,而第一个十年参悟之所以一无所获,是因为一门普通法术的第二次变异难度远胜第一次。 可是《敛气术》终究只是个大路货法术,其本身的潜力也是有限的,在经过了两次变异后,就已经到推演的尽头了。 感受着体内那玄奇的新法术:《凝煞藏玄术》,宋延略作尝试。 果然,他轻松地凝聚了体内煞气,然后再以这些煞气吞了所有玄气,继而浓缩为一点,宛如一个渣渣粒子隐藏在身体及不起眼的角落。 他控制着煞点分出一缕玄气,那便只有一缕玄气在他体内流动了。 如果有皮影峰正式弟子前来测试杂役们的修炼进度,那么...他只会看到宋延想让他看到的进度。 ... ... 小半年后的测试危机解除了,宋延舒了口气。 但他还是有点小遗憾,因为在参悟的岔道,他选择了“将凝聚的煞气进一步收敛”而不是“外放攻击”。 小孩才做选择。 他都想要。 怎么办? 他闭目体悟良久,发现似乎也不是不可以。 【你投入了五十年时间再度参悟《敛煞术》,你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之前的岔路口,这一次,你选择了第一条路。 你尝试着将凝聚出的煞气外放进行攻击,但你发现这并不容易,因为在这种法术的构架上,你已经彻底习惯了另一条路,如今无异于逆转习性,重新开始。 五十年,你若有所悟,却未曾领悟出新的法术】 【你投入了了五十年时间继续参悟《敛煞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在汗水、努力以及悟性的作用下,你花费了足足七十五个年头,总算领悟出了《敛煞术》的另一种变异。 你参悟出了《凝煞吞玄术》。 你又花费了十年功夫,使得《凝煞吞玄术》和《凝煞藏玄术》融合。 你参悟了《凝煞控玄术》。 该法术变异已至完美,不再具备任何继续变异可能。 归还剩余时间十五年】 宋延睁开眼,平伸手掌。 那一股煞气被分出,凝聚在掌心。 如果有人在他对面,就可以看到这少年的巴掌心变黑了,好似一张...怪物的大口。 可若是这大口要破体而出,飞出噬人,似乎却又不行了。 ... ... 对于《敛气术》能变成《凝煞控玄术》,宋延已经很满意了。 他扫了眼面板。 【寿元:17/3761】。 ‘还是先提升《气箭术》,然后再提升境界吧。’ 《凝煞控玄术》攻防一体,邪诡难防,可却无法外放,但《气箭术》却明显是一门利用玄气外放进行攻击的法术。 这,可以弥补他在斗法中的短板。 同时,他也想验证一下对于法术参悟时间的一些理解。 ... ... 【你投入了两年时间参悟《气箭术》,在距离两年还差一个月的时候,你将该法术修至圆满。你开始意识到,所谓的气箭术,不过是一种简单的凝聚术和封堵术。 但这种凝聚比起你的《凝煞控玄术》实在差了太多,它仅仅需要你将玄气调往指尖,然后强行封堵住,再然后在撤去封堵的那一刹那,玄气就会喷射而出,这恰如凡人的弯弓搭箭。 不,这就好比是凡人的射箭,因其无论威力,射程,还是准头,都实在是一般到了极致,且在射出时还会伴随类似子弹出膛的明显声响,同时对玄气的消耗也不小。或许,它唯一能让人称道的地方只有隐蔽性】 宋玄略作停顿。 ‘果然,练玄层次的大路货法术,一般只需要两年就能圆满,一年就可使用。’ ‘而这《气箭术》作为整个地级市坊卖的最便宜的法术,真的是一分钱一分货,若非是没有厉害些的法术,谁想练这个?’ 【你投入了五年时间继续参悟《气箭术》。在日复一日的钻研中,你参悟了《煞箭术》。原理便是将一缕煞气单独分离,混在气箭之中。如此在触碰到目标时,可以更轻易地撕裂其玄气防御,或造成更大伤害】 ‘果然,以我这劣质根骨,大路货练玄法术第一次变异需要五年左右时间。’ ‘继续,看看能否消除动静,增加射程什么的,消除动静放在首位。’ 【你投入了五十年时间参悟《煞箭术》。 在第三十三年时,你站到了岔路口。 这一次,岔路有三条。 一条是改良射程,提升准头; 一条是改良动静,降低消耗; 一条是增加威力; 你选择了第二条。 第四十八年,你参悟了《煞针术》。 该法术原理是利用煞气将玄气凝聚成针,减小射出量,射出口径,从而削弱声响,因力量落点变小,故而整体威力不会变化。 该术法无法进行第三次变异,归还剩余两年时间】 宋延:...... 他抬起手指,略作感知,很显然,再小的动静也还是动静,无声无息是不可能的。 他忽然有种莫名的骂娘的感觉。 这《气箭术》,好像扶不起来的阿斗啊。 14.时间已到 【你投入一百年时间继续参悟《煞箭术》。 这一次,你以‘改良射程,提升准头’为目标。 第七十五年,你参悟了《煞弩术》 该术法无法进行第三次变异,归还剩余二十五年时间】 【你投入两百年时间继续参悟《煞箭术》。 这一次,你以‘增加威力’为目标。 第九十九年,你参悟了《煞铳术》。 你又花费了二十年功夫,使得《煞针术》、《煞弩术》、《煞铳术》融合。 你参悟了《暴雨煞》。 该法术变异已至完美,不再具备任何继续变异可能,归还剩余八十一年时间】 ... ... 法术修炼完毕,再无提升可能。 宋延继续提升境界。 【你花费了一百年时间修炼完整版《玄气引导术》。 第四十五年,你成功修炼出了900缕煞玄,汇为九泉,与之前一泉,分别流入体内十脉之中。 你的躯体强度再度增强,你的感知也有了一定程度提升。 你踏入了练玄二层。 因缺乏后续功法,归还剩余五十五年寿元】 ... ... 宋延尝试一下以《凝煞控玄术》隐藏十泉煞玄,成功。 他又扫了眼面板:【寿元:17/3469】。 ‘法术已无可再推,功法,灵根,似乎都还行...’ ‘再试试。’ 少年充满了耐心。 在这种危险的世界里,他对于实力的提升永远孜孜不倦。 【你花费了一百年时间推演《玄气引导术》。 无论你如何尝试,总发觉体内煞玄已满。 你隐隐觉得可能需要某种外在药物配合,但你...并没有这种药物。 百年过去,你一无所获】 【你花费了一百年时间推演‘劣质鬼玄根’。 你躺在孤崖上,但鬼物已经不会再进出你的身体。 你隐隐觉得,改善玄根并不比无中生有容易,而这一次你却没有歪打正着的运气,你需要某种机缘。 百年过去,你一无所获】 ‘一无所获吗?果然没那么容易。’ 宋延心中暗暗思索着。 这是他第一次全面动用面板。 很快,他总结出了一些规则,或者说经验: 一,他的寿元推演面板,不可能无中生有,不可能明明没有药物却变出药物来,如此可推出,他只要准备好药物,很可能就可以直接以“直接将药物消耗干净”的方式来进行修炼。同理,他也可以利用环境。不同的环境对于修炼也是不同的。他的“劣质鬼灵根”就是因为这制皮房悬崖上的腥雾而产生的。 二,法术本身也是有潜力上限的,不可能无限次变异。且每一次变异所需要花费的时间都会大幅度上涨,涨幅目前看来是第一次参悟时间的额外一半。若想达到完美变异,那就需要完成同一层次的所有变异,并进行融合,而这需要花费的时间远远超过修炼这法术本身的时间。 换言之...能修炼现成的法术,远比自己参悟省事。 至于还剩下3269年寿元,宋延也并不意外。 毕竟,他修炼的都是低级功法,合计花了六百多年时间已经非常离谱了,当然这中间还包括了两百年的无用功。 在彻底完成力量消化后,宋延总算是长长舒了口气。 他睁眼看去,屋外本是朦胧的红雾变得清晰了许多,糊成一片的扭曲雾气变得多出了许多线条,好似精神异常的画师在黑色幕布上以血进行着凌乱素描; 他侧耳听去,屋外本是被几乎被隔离静音了的动静再度入了他耳中,风声,崖底森林的叶浪声,半空皮骨鬼物哗啦啦的恐怖呼啸声,悬崖上一颗小石子儿在滴溜溜的清脆滚动声,乃至隔壁悬空房里那两人的轻微交谈声,他竟都已能听到。 可说是交谈声,事实上也没什么交谈。 只是一些不可名状的哼唧声。 这是杂役们唯一能够逃避的时候。 而哼唧完后,隔壁屋的女杂役则在问:“说的那事儿,你什么时候去做?” 紧接着,男杂役道:“再过两天吧。” 女杂役道:“我存了10点贡献点了,你也有10点,你去问问那位传功的张大人,如果把20点都给他,能不能放我们离开。20点不够,我们还能存...只要能放我们离开,怎么都好。” 男杂役叹气道:“怕是不行。” 女杂役道:“这不行那不行,那怎么办?” 随后,她就开始了埋怨。 声音渐悄,因为这本就是无解的难题。 杂役们谁不想跑? 可又怎么跑? 宋延看了看床榻方向。 本是只能见个轮廓的丘小娘子,也因他感知的变强而显得清晰了起来。 此时正值春末,那小娘子只盖了薄薄的被子,胸口胀的不低,长腿只在雪白腿根处露着绸兜的红绳,很是火辣,只是她眉眼却紧皱着,好似在做噩梦。 一天前,宋延也是这般惶恐,但现在...他突然发现自己能够睡个好觉了。 因为,纵然他在梦中,他的感知警觉也已超过了一个醒着的凡人。 他打了个哈欠,微微后仰,闭目睡了起来。 ... ... 时间再度开始变快,制皮房也变成了宋延的舒适区。 转眼又是两个月过去。 汪素素那一批人迎来了测试。 测试过程是隐秘的。 但进去六个人,成功通过的却只有三个,汪素素就是其中之一。 在这一刻,那颇有几分风韵的妇人恍如获得了新生,整个人都焕发出了神采,她昂着头离开了制皮房。 至于宋延...早被她忘了。 没什么爱,也没什么恨,更没什么去显摆的想法,路人罢了。 当然,若是宋延屋里的女人换了一个又一个,那汪素素保不准还会上去打声招呼,说句诸如“师弟,我在皮影峰主峰等你”之类的话,以结善缘。 然而那丘怜月小娘子自进入宋延屋里后,就一直活得好好儿的,期间宋延还浪费贡献点买了不少固本参丹给那小娘子。 汪素素只觉这行径实在可笑。 当初宋延能在她手上活命,她还当这少年有些斤两,于是及时奉上信息平了怨恨,可如今看来...是她想多了。 ... ... 有人去,便有人来。 去的人里,死人远比成为正式弟子的多多了。 来的新人,则再度上演着轮回。 两个月后... 齐瑶屋里的男人虚弱而死,而另一个名叫许长俊的“有资质之人”屋里的女人也消失了。 这俩同为资质之人,便住到了一起。 入夜... 齐瑶和许长俊并没有滚上床榻,而是彼此正襟危坐地对视着。 齐瑶轻叹一声,水杏眼泪光闪烁,她语带忧伤道:“师兄死了,他为了掩护我...死了。” 许长俊肃然道:“为了覆灭这傀儡宫,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 齐瑶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气。 许长俊道:“一个月后,师妹你展露实力,过关去吧。” 齐瑶一愣,问:“那许师兄你呢?” 许长俊淡淡一笑,道:“到处都需有人留着,以查探消息。我...就继续留下,隐藏实力,躲在这制皮房里。” 齐瑶想了想道:“也对,师兄早就突破了练玄一层,又身怀《敛气术》,自可隐藏。” 许长俊露出迷人的笑,摇了摇手指,道:“不,师妹,我已达到练玄二层。” ... ... “好人,好人,采补我吧,多采补一点吧...” “好人,快点,求你了。” “就这样,就这...样...” 眼见着距离最后期限还有一个月,丘怜月紧张无比。 尤其是在感知到自己居然还健健康康的时候,她几乎要疯了。 她健康,就意味着宋延对她的采补少了。 采补少了,那通过测试的可能就少了。 若宋延不能通过测试,成为正式弟子,那她就永无出头之日... 宋延是个好人,她知道的。 所以,此时的丘小娘子如同一只发了疯的母豹子一般,一个劲地提出“要被采补”的“过分要求”。 ... ... 时光缓逝... 一个月,又过去了。 测试修炼结果的时间...到了。 15.一个层次,一种生活 这日一早,宋延,齐瑶,许长俊就被叫到了孤崖入口处的一处山腰。 早在传功、给予玉牌时有几面之缘的张师兄,带着一老者一女子正坐在石亭里。 老者脸型瘦削,脸颊苍老,嘴角眼角都布满了树皮般的凌乱皱纹,看着一点儿都不像修士,而像普通人,只不过“练玄境”并不能增加寿命,一世不得破而困在这境界里老死的修士也不在少数。 女子穿着得体的双面脸儿玄袍,眉眼含春,姿仪里颇有几分少妇未饱的魅惑风韵,她或许并不是很美的女人,但长得绝不差,再加上这身勾人气息,凡尘男子若是见了,怕不是三两下就会被引得心猿意马。 女人含笑看着远处的来人。 她,正是汪素素。 而老者也颇为面熟,宋延想起这是比汪素素更早之前的一位“通过了测试”的名叫康得福的杂役。 老年得以修玄,实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来,运转玄气,若得一缕便能过关。”张师兄也不废话,“谁先来?” 齐瑶虽是女流之辈,却主动踏步向前,道:“我来。” 说完,她将手伸出。 张师兄宛如把脉一般,双指点在她手背,微微闭目,未几又睁眼,点了点头,友善道:“齐师妹,到我身后去。” 汪素素,康得福也是笑着看向齐瑶,连道恭喜。 齐瑶扫了一眼汪素素的双眼,那眼神好似在说“装什么贞洁侠女,还不是靠着那阴阳合欢的法子从男人那边榨来了玄气,你榨玄气的时候还是贞洁侠女么”。 齐瑶俏脸浮霜,冰冷无比。 汪素素眼珠子一拐,却也不以为意,只是带着狐狸般的笑,将目光再投向第二个前去测试的宋延。 “宋师弟,不错,你这一缕玄气颇为精纯,这说明你根骨或许不行,但资质却绝对没问题。”张师兄转眼又测完了宋延的,脸上露出几分笑意,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道,“莫不是固本参丹给那炉鼎,还能起到这效果?” 宋延道:“师弟只是不忍见那女子丧命,所以采补之余,也给她进补,却没想那许多。” 顺利通过测试,他心中也颇为舒畅。 只不过,这测试也远没有他想的那么难。 你只需要引体内玄气到手臂,自可直接过关,而根本不需要藏那么深... 张师兄闻言愣了愣,作为魔门弟子,他自己的行事就颇为漠然狠辣,但再漠然再狠辣的人总希望自己身边的人好一些。 他点了点头,对宋延好感微有提升。 汪素素本是笑着的双眼逐渐露出不可思议之色,她愕然地看着通过了测试的宋延,只觉这不可能,但终究还是快速反应了过来,笑道:“本以为和宋师弟已结了一切恩怨,却没想到又有了善缘。” 她这是提醒宋延,两人过去虽有恩怨,但当天就已经彻底结束了。 宋延点点头,他都练玄二层了,怎么会再计较。 齐瑶却是实打实地震惊看着他,结结巴巴地问出句:“你...你通过了?” “我通过了。” 宋延回了句,然后站到石亭一侧的柱子边。 齐瑶看看周围,忽的绕过汪素素,直接站到了宋延再旁边。 比起汪素素和康德福这种靠着他人寿命才修炼成功的人,她对宋延更有好感。 而就在这时,张师兄的话传来。 “许长俊,回去吧,你修炼未足,今生该是无缘修玄大道了。” 那俊俏高大的男子并不以为意,只是装出几分黯然之情,作揖道了声:“多谢张大人,那我就回去继续制皮了。” 张师兄却不再理他。 杂役罢了。 还有什么好理的? 张师兄看向宋延,齐瑶道:“如今我制皮房缺人,你们既是制皮房杂役出生,就留在这里修炼吧,洞府资源,该正式弟子拿的,一分不会少了你们。” 紧接着,他又冷冷道:“莫要说什么去主峰之类的胡话,这种好事还轮不到你们。” 在扫了一眼两人,发现两人都未曾露出不满之后,张师兄才笑眯眯道:“走吧,我带你们去入门,挑选洞府,还有......一些正式弟子才能享到的好处。” 说完这些话,他眼中露出几分奇异的色泽,玩味地笑着道:“你们啊,这是入门的时机选的好,好处可真不错了,来...带你们去看看。” ... ... 制皮房所在山峰名为南竹峰,是皮影峰主峰外围的一座山峰。 张师兄叫张印,是南竹峰峰主程丹青的二弟子。 这程丹青在皮影峰的身份则是个内务管事,穿白袍,但背后却绣着玄纹的双面脸儿。 在皮影峰,衣服有玄白两种。 玄者,为普通弟子;白者,则有身份。 衣服背后的双面脸儿图纹也有玄红两种。 玄者,为外门;红者,为内门。 程丹青能穿白袍,说明其地位颇高,管一处山头;玄纹...却又说明他不是长老,也不在内门,故而也无法接触到傀儡宫更高深的独门功法与秘术。 从这,也完全可以说明,制皮房的地位在整个皮影峰并不高。 宋延,齐瑶很快拜过了程丹青,换上了玄纹玄袍的制服,同时更换了身份令牌。 令牌的材质也从原本的黑木,变成了黑玉材质。 宋延扫了眼令牌:宋延,正式弟子,皮影叁叁肆。 齐瑶则是“皮影叁叁叁”。 张印继续讲解着:“不记名的贡献点牌那只是给杂役的,今后你们的身份令牌就也是你们的贡献点牌,纵然别人拾了去,也用不了,若是你身死,那令牌里的贡献点就自动作废。” “至于皮影峰弟子,其实合计也就六百人左右,若有陨落之人,其令牌编号就会空出,然后由后续弟子按序补上。 你两人拿到的令牌,便是前几日陨落弟子的。” 宋延忍不住问道:“张师兄,不知那两位师兄是如何陨落的?” 张印深深看了他一眼,肃然道:“我傀儡宫地处魏蜀吴三国中间,南吴剑门自诩正道,常有覆灭我门之心,其中弟子游走我宗周边,若是遇到了,免不了一番斗法,你与齐师妹这两块令牌便是斗法战死弟子的。” 南吴剑门? 宋延隐隐听说过一点儿,那还是丘怜月告诉他的,但丘怜月作为凡间商家之女,也就知道个名字罢了。 齐瑶则是默然不言,但心中有几分暗爽,想着:‘便是要将你们这些邪魔外道全杀光才好。’ 三人又在山间走了会儿,张印指着不远处道:“你俩洞府就在前方,今日且好生歇息,待到明天再去学习功法,了解事务。 至于师兄说的好处,走到这里,却也不瞒你们了。 大魏将亡,新上位的乃是凡间一个叫血枪帮的帮派,血枪帮为讨好我宗,将不少皇室血脉者统统送入我宗门,分了好几批。 那大魏的皇后皇妃,公主皇子,乃至是王府公子千金之流,都没落下。 大魏皇室血脉体内有极其稀薄的多尾狐族血脉,故而男子俊美,女子妩媚,两相欢好不仅享受,还可因其血脉而汲取到更多玄气,实是炉鼎佳品。 而你们虽能修行,但玄根应该只是劣质人玄根,所能依仗的修炼方法无非双修,丹药。 故而炉鼎,极为重要。 今儿,你们也是运气好,各自分到了一个大魏皇室血脉的,入了府,自可见分明。 石桌上有痴心粉,这也算是正式弟子的日常福利,每月一瓶。” 齐瑶闻言,面颊微红,这既藏了羞意,也藏了怒火,心中暗道:‘魔门,真是该死啊。’ 宋延却趁机道:“张师兄,说到炉鼎,我那在制皮房的炉鼎也用着趁手,再加上我给她喂食了不少固本参丹,可否也一起带来洞府中?” 丘怜月就眼巴巴地指望着他来跳出火坑呢,因此又是给身子,又是给贡献点;若他现在通过了测试,却不把人捞出来,那丘怜月怕是绝望到马上要去自杀了。 张印点了点头,道:“既是炉鼎,不违规矩,你稍晚去带来便是,这些杂役的身份转变容易的很,师兄帮你登记一笔,就当她是你府中人好了。” 宋延暗暗舒了口气,有种“总算不负所托”的感觉。 而想到今后不需要再睡在那悬空房,他心情也小小的缓和了不少。 制皮这事儿,延年益寿,他喜欢的很。 但制皮房以及杂役的身份,却如履薄冰,他就不喜欢了。 今后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吧。 16.王妃,多尾龙伯食人狐(求月票,求追读) 丘怜月从早晨等到午后。 期间,她看到许长俊回来了宋延没回来,就知道宋延通过了测试。 她开始兴奋地等待。 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那颗心在慢慢冷却,一股绝望和恐惧的感觉慢慢升起,她用颤抖的手抓着刮刀在粗糙的兽皮上“嗤嗤”刮动,对面空荡荡的座位让她有一种窒息感。 她不敢去想那个“万一”... 那许多“万一”... 可转眼下午已过半,她连双头狼皮影都已经做好了一只。 她已经往门外看了一百五十六次,几乎是每隔几分钟就看一次,可是却还是没有等到那身影。 她已经感到周围杂役露出了嘲笑,而远处那个曾经和她共处一室、想要占有她的男人也似要站起来,狞笑着走来... 阳光渐淡,丘怜月的心也终于彻底冷却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放下皮影,面色苍白。 她已经听到周围人的笑声和窃窃私语。 可再一刹那,那些嘲笑就全部冻结了。 只因为门外有少年喊了声:“怜月,走了。” 她急忙抬头看去,却见宋延穿着一袭玄袍站在门外的光里。 她一瞬间眼睛红了,匆匆站起,应了声:“来了!” 当她再走出门时,射来的目光已不再嘲讽,而是充满了嫉妒... 她哭着,笑了起来,抬袖擦去泪水,匆匆迎了过去。 ... ... 搬家,并没什么好搬的。 就是把固本参丹、匕首之类的带了过去。 然后,宋延又领着丘怜月去变更身份。 可变更时一问,才知道“只需要没收其杂役身份即可”,对外...就当其死了。 正式弟子的炉鼎,本就没有身份,她们需要做的只是待在洞府里,或是随在正式弟子周围,若是私自逃出,便是没有身份的人...谁都可以斩杀或掠走。 这其实不比杂役好多少。 然而,丘怜月却怎么都不肯再做杂役。 ... ... 片刻后。 宋延洞府。 机关石门“咔咔”关闭,但洞内仍然有光。光来自天窗,那是配了透光水晶的天然孔洞。夕阳的光正从上斜落,照出一块儿椭圆的红晕。 洞府里,并无宋延穿越前印象中的那种“沉闷、腐潮”的味儿,反倒是有种极为清新的气息,置身其中,能够感受到明显的舒适和心情宁静。 张印和他说过,傀儡宫有一处奇异的双螺旋玄脉,这是两个玄脉共同构成的一个大型玄脉,其中一个脉心之上是纸人峰。 所以,纸人峰也是傀儡五峰之首。 还有一个脉心却不在五峰,而是散落在深山煞地,那就是腥雾起处,实在不适合人修炼,故而无人搭理。 至于皮影峰,则是也在这玄脉的主干上,算是不错。 南竹峰,虽说在边缘,所处之地却也算是“余脉”。 此间弟子的洞府,就都是依照“余脉”而建的,合计六十二间。 从杂役提升上来的弟子,都在此处修行,若能破入练玄一层,那就可以脱离南竹峰,而被征召入皮影峰更深处。 这个时间,大概是六年。 换句话说,宋延如今这洞府,极可能就是某个已经突破练玄一层的弟子在离去后所空下的洞府,毕竟按照宋延这一年的观察,能够从杂役弟子修炼成功并成为正式弟子的人也就在十个左右。 一年十个,六年六十个,突破了境界的离去,空出的位置则给新人。 可若是没突破呢? 而且,若是按着这种速度,皮影峰的弟子总数其实绝不止六百人。 那意味着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魔门的战死率,也挺高的,所以...人数才会维持在一个相对稳定的数值。 简单的观察,稍稍深入的推断,让宋延忽的明白:他只有六年时间...六年之后,必生变故。 他倒不是担心自己无法突破,毕竟他如今都已经练玄二层了。 他担心的是六年之后...会如何? 这忡忡忧心并未让他今天的心情受到影响,毕竟今儿总算能睡个安稳的好觉了。 可紧接着,他忽的又想起张印说的自己洞府里还被分到了一个“有大魏皇室血脉的女子”,于是稍稍搜寻。 这洞府,是两室一厅的,两室各有垂帘。 他掀开一个,不在。 再掀一个,有了。 内里有个娇美贵妇,手足被绑,正蜷缩在石床角落、 角落墙壁间嵌有个囚人的石柱,人臂粗细,绳索从石柱里绕过,故而这贵妇是哪怕寸步也无法挪开。 天光显出她的模样儿:俏脸之精致,胜过丘娘子,眉眼间天然带有几分血脉深处的多尾狐族媚气。 其长腿蜷起,开叉肉色绸袍被带着从腿根子耷拉下,显出白净的肌肤。 敏锐的感知让宋延闻到了淡淡香味,很显然...这贵妇人是提前沐浴过才来的。 贵妇在看到宋延的一刹那,眼中露出无比的痛恨之色。 如果目光能杀人,这贵妇早就将宋延杀死一百次一千次了。 而不远处的桌几上,则放了一瓶“痴心粉”。 两人目光同时落在痴心粉上。 贵妇露出漠然之色。 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命运。 她闭上眼,嫌弃而厌恶地等待着。 宋延问:“你是谁?” 贵妇并不回答,她知道自己的身份也许只会刺激眼前恶贼的欲望,于是用冰冷的声音道:“魏王不会放过你们的,今日之债,血债血偿!” 宋延对身后招招手。 丘怜月走了过来。 宋延问:“认得么?” 丘怜月看去,却是紧接着露出难以置信的诧异之色,然后下意识地道了声:“王妃!!” 然后她看向宋延道:“她是大魏镇南王王妃,曹雪柔...她...” 宋延问:“她怎么?” 丘怜月道:“她...她是镇南王世子的母亲,在镇南王府里也是大夫人,她...” 丘小娘子已经语无伦次。 宋延直接问:“她多大了?” 丘小娘子想了想道:“镇南王世子骁勇善战,已然近三十,曹王妃应该起码五十了...” 对面贵妇怒声道:“我不是曹雪柔,你认错人了。” 宋延有些无语。 他理了理,也算是理清楚了。 山海国的多尾狐族血脉确实强大,五十多的女子一眼看来便如二十佳人,无论容貌还是肌肤都是如此,可其实细看,却还是能在眉眼间发现几分成熟的老态。 所以说,傀儡宫给下面弟子分“炉鼎”,根本不是按照身份分发的,而是上头简单地把大魏皇室血脉中年轻貌美的给留下了,至于这些年老点的贵妇则全部分发了下去,给了普通弟子。毕竟纵然五十余岁,却还是胜过了普通女子许多。 若是丘小娘子不说,宋延根本看不出来她乃是五十左右的妇人。 “王妃。” 宋延有些苦恼地揉了揉眉心。 可后者根本不答话,而是用一种仇恨到了极致的目光直勾勾盯着他。 “算了...” 宋延轻叹一声,然后取了头发以洞中火折烧成灰烬,再混了那痴心粉倒在手上,然后来到这镇南王王妃面前。 曹雪柔冰冷地看着他。 宋延轻轻一吹,将痴心粉吹入其鼻中。 约莫一炷香时间,之前还冰冷的曹雪柔神色已经开始产生变化,她明明记得自己是谁,可却无法抑制对眼前少年的感情,她心中充满了欲念,却也强烈地矛盾着。 宋延观察了会儿,见她已经彻底驯服,便三下五除二给她解了绳子,然后道了声:“王妃,今后你就住这屋吧,我不会动你的。” 他虽然走肾,可对于这种国破家亡的女子却还是下不了手的。 曹雪柔心中的矛盾顿时没了,紧接着,她对眼前少年的好感无法抑制地膨胀起来。 她是个凡人,根本无法对抗这种混杂了修士手段的奇药。 许久,她长叹一声,道:“你也不必叫王妃了,叫我雪柔吧,对外也说得过去。” 此时此刻,她很想再去想镇南王,还有世子,可奇药的力量却在强行扭曲着她,让她难以抑制地只想着、只在乎着眼前少年。 宋延想了想道:“你刚刚说魏王不会放过我们,什么意思?” 曹雪柔道:“我只是隐隐知道皇兄,也就是魏王,和山海国还有几分剪不断的联系。” 宋延道:“纵然如此,山海国也不可能为了一个凡人国度出手吧?” 曹雪柔缓缓摇头,她能知道这个消息,也是因为她地位崇高,其余的...她并不知晓。 宋延又问:“山海国是什么?” 曹雪柔道:“是恐怖的食人妖国,其中族属足有数十个,所以又称百妖国。我们体内所隐藏的一丝血脉,正是多尾狐族的。 而多尾狐族,又称...多尾龙伯食人狐族。 食人,是指它们极为凶戾恐怖;龙伯,是说它们体型巨大,生命力强。 所以,我们大魏皇族才会纵然年老,也如稚子,看着...永葆青春。” ... ... 附:月初,桃花酥求一下月票,谢谢您! 17.谁生谁死,未必...看实力 食人百妖? 多尾龙伯? 这些字哪怕只是听一听,都能感到一股透体寒意从脚后跟“嗖嗖”上窜,让人如同溺水,窒息惊惶。 “那傀儡宗和这山海食人妖国相比,又如何?”宋延迫切地问出了这个问题。 然而,他收获的却只是茫然的摇头。 凡人哪能知道这个? 空气顿时安静了下来。 镇南王王妃看着眼前小郎君,忽的觉得心儿有点痒,但她却还有理智,故而那种强烈的背德感、羞耻感一重一重地翻涌而上,试图扑灭这奇怪的痒感。 她大口呼吸,嗅着口空气,却闻到了宋延身上的气息,那气息带着强烈的催情效果,使得背德,羞耻不仅没能浇灭那痒感,反倒似乎成了抛在火上的油,一下子炸开了。 王妃身躯绷紧,面颊粉红,引吭而吟,发出一声“哦~”的长音。 宋延愣了愣,顿时明白这是“痴心粉”发挥了作用。 他道了声:“怜月,你陪王妃睡这里,我睡另一个房。” 说完,少年就匆匆掀帘而出。 然而“傀儡宗和山海食人妖国,孰强孰弱”的问题却始终萦绕在他脑海中,恍如幽灵。 但没多久,舒服的床榻就让他摆脱了一切烦恼。 这里不再是悬崖之上那逼仄危险的悬空房,他...总算可以睡个真正的好觉了。 ... ... “你别害怕。” 齐瑶看着石屋里的美男子。 那男子长发披肩,神色惊慌,袒胸而露出光滑健壮的皮肤,如若宋延在这里,定然会觉得这男子生的很像“一些穿越前乙女向游戏”里的美男。 “我知道你是大魏皇室,知道你是被掳来的,但你放心,我不会对你做什么。”齐瑶揉了揉发红的杏睛,她觉得这些人实在太惨了。 国破家亡,自己还因为体内隐藏血脉的缘故被抓来当炉鼎。 太惨了。 美男子明显是楞了一下,然后道了句“多谢”,然后又道,“孤乃大魏镇南王...只可惜,无法再给仙子重谢了。” “没什么,你且安心歇息。” 齐瑶说罢,抓起桌上“痴心粉”狠狠摔砸到地上,然后道,“王爷就当自己已经用过了,也好掩人耳目。” 镇南王的表情舒缓了许多,连声道:“多谢仙子,只是不知仙子...能够助孤脱困?孤...定然感激不尽。” 齐瑶温声道:“有机会的,王爷只需知道...不仅王爷能脱困,很多受难者都会脱困。” 她捏了捏拳头,恨恨道:“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镇南王笑着点点头,道:“孤相信你。” “王爷安心歇息吧。”齐瑶转身出门,去到另一个石洞。 在她离开后,垂帘内里的镇南王也是长舒一口气,本是惊惶的双目里显出一缕喜色,幽幽闪烁,似在思索什么。 ... ... 此时...南竹峰,六十二间洞府的最顶端。 与宋延所估不同的是,这六十二间洞府...至少空了一半! 而两道身影正站在一处崖前,眺望着月华里翻涌的千里红雾,以及那被红雾吞没的杂役悬空房。 负手的白袍中年人正是南竹峰峰主,程丹青。 “张印。” “师父,弟子在,您有何吩咐?” “明日你再去制皮房,给这一年里那些曾经有资格修炼《玄气引导术》,却又落选了的杂役一个新的选择,就说...再给他们一次机会。” 程丹青沉声道,“就说葫芦谷最近多了些煞狼,他们如果能拎一颗煞狼的狼头回来,那就也可以成为正式弟子。” 张印愕然道:“师父,煞狼不独行,那些没有入境的弟子,但凡是去了,就必死无疑...这...” 程丹青冷冷道:“最近南吴剑门越来越活跃,我担心他们派遣奸细。 奸细可以隐藏实力,但却无法隐藏自己可以汲取功法的事实。 当日你在现场,可有人明明能汲取,却装作不能?” 张印摇摇头:“功法传承,我在旁是可感知的,能就是能,不能就是不能。” 程丹青道:“那就好,明日一早,你就让他们直接去。 为防有人逃脱,为师会跟过去,那俩新弟子...你就代为师先将《玄气引导术》的完整版传给他们。 另外,再给他们分一下任务。” “是,师父。” ... ... 次日,早。 宋延走在山间,舒服地伸了个懒腰,而就在这时,对面的石门也缓缓开启,一个马尾玄袍、英姿飒爽的长腿少女从里走了出来。 因为是同期,所以就连洞府都分得很靠近。 齐瑶看了眼宋延,眼中露出复杂之色,却还是走近,问道:“昨晚如何?” 宋延赞道:“不愧是有多尾狐族血脉的炉鼎,用起来和凡女就是不同,润的很。” 齐瑶虽然早就知道了答案,可听到这说辞,却还是觉得恶心。 她是亲眼看着宋延一步一步堕落的,从洁身自好的少年,到如今邪恶肮脏的小魔崽子,可纵然如此她还是有种“宋延是被逼的”想法。 “你呢?” 宋延又问了句。 齐瑶随口道了句“还行”,然后眼珠一转,又好奇地问:“你那边的皇族是何身份?” 宋延道:“镇南王王妃。” 齐瑶:???!!! 想到自家洞府里那可怜的男人,其娘子居然就在对门被那个了... 齐瑶忽的气冲冲地加快脚步,不再和宋延走在一处。 宋延莫名其妙,一扭头却看到了汪素素。 汪素素快速走到他身侧,细声道:“齐师妹少年意气,还不明白既至魔门,就只能遵循魔门规矩行事,不遵循那就得死。 如此...入了魔门,便是邪魔,命已如此,谁有的选?不过是都为了活下去罢了。” 她轻叹一声道:“被掳来此处前,我也是他人贤妻,也是良家子,也从未想过今生会如此。 但事已至此,就当是重活一世了。 人总得往前看,总得想着法子活下去,不过如此罢了。” 汪素素想寻个盟友,挑来挑去,发现还是当初这位对抗过她的少年比较靠谱,于是想主动来搭话,示好。之前看齐瑶在少年身侧就远远跟着,又见齐瑶气冲冲走了,便趁机过来了。 两人本无什么大仇怨,宋延便点了点头,道了句:“师姐说的有道理。” 汪素素便笑着站在了他身侧,然后开始主动示好,将一些她搜集到的,可能会对宋延有用的情报主动托出。 “如我们这般的南竹峰正式弟子,除了修炼之外,也不是完全脱产,而是需要做一些宗门分配任务的,一是制作妖兽皮影,二是外出采买妖兽皮。 据我观察,这南竹峰六十二洞府,有近一半都空着,想来是都出了事...所以,外出采买妖兽皮并不安全。如果有的选,师弟...慎重。” 六十二洞府,有一半空着? 宋延愣了愣。 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个很重要的消息,如果今日就要确定“任务”,那他在缺失这信息的前提下很可能做出“外出采买妖兽皮”的选择。 因为,如今他也很迫切地想知道外面的情况,“以皮影峰正式弟子身份外出采买”就是个不错的了解外面局势的路子。 信息的缺失,会带来截然不同的判断,也会把一个“自以为做了最正确选择的人”逼上死路。 这一点,宋延已经看了不少了。 很多时候,谁生谁死,未必看实力,而是看...选择。 “多谢。” “师弟客气啦。” 汪素素笑眯眯地招招手,道:“前面便是峰主传功之处,师弟加油。” 她如个狐狸般停了下来,又挥了挥手,与一路走来的宋延道别。 齐瑶则是感到在她离开后,宋延身侧就多出了汪素素,于是暗暗冷哼,再想到宋延今晚又要以镇南王王妃为炉鼎去修炼,就越发恼怒,只是暗道:‘等剑门抓到机会,定要把这影响三国的大毒瘤给连根拔起!让它再不能害人!’ 想罢,她又忍不住有些担心许长俊,可转眼,却又宽了心:‘许师兄已入练玄二层,却低调地隐藏在制皮房,那里应该算是整个南竹峰最安全的地方了。” ... ... 须臾,齐瑶和宋延一前一后进了南竹峰最顶端的石楼。 但石楼里接待他们的却是张印。 宋延奇道:“张师兄,师父他老人家今日不在吗?” 张印笑道:“师父有些事处理一下,便由我代为传功。 之前你们学的《玄气引导法》是削减版的,那效率比完整版的足足低了五六倍,现在...我便将完整版传给你们。 待你们稍有所成,再传授法术。” “对了,除了这《玄气引导法》,我们南竹峰正式弟子也还是要进行一些日常任务的。你们挑一挑吧...” 18.皮师不在符师之下 葫芦谷。 一只只被鬼物侵袭了神智的煞狼正红了双眼,疯狂撕扯着新鲜的血肉。 你扯下一块大腿,我叼走一个人头,红血飞溅,染没黄土,那人头脸皮上的鼻子眼睛耳朵很快血肉模糊,坑坑洼洼,白骨毕露,看不真切。 这些人,在昨日之前还是制皮房中“有资质的弟子”,隐隐有着更高一层的地位,可只是一个考验没通过,便成了煞狼的口中餐。 煞兽和妖兽不同。 煞兽是被鬼物侵袭的普通野兽。 妖兽却是和修士一般,是入了境的。 这里似是颇为接近那地煞核心,故而纵然未曾入夜,地面也浮动着淡淡的红晕,这些...就是煞狼形成的原因。 此时,纵然别的杂役已惨死,许长俊却安然无恙,虽说他还未能御剑飞行,但体内十脉已充斥玄气,奔跑起来,纵是煞兽也赶不上,故而他并不惊慌。 “没想到我只是为了隐藏实力,就被逼要来执行这种危险任务。 真是倒霉。 不过,这任务明摆着是要我送死... 罢了,任务算是失败了,先返回剑门将这里的情况报给师门吧。” 许长俊淡然的很。 他转身,折道,往另一个方向而去,可还未走多远,却陡然感到天空一黑。 许长俊急忙仰头,却见一只皮影巨象见风就涨,转瞬数丈,从空而落,象蹄一踏,狠狠撞击在他身上。 难以想象的夸张怪力从皮影巨象的蹄子上传来。 ‘什么人? 怎么可能?!!’ 许长俊瞳孔里闪过恐惧之色,他只觉周身玄气被摧枯拉朽踏碎,血肉亦被撕裂,几乎是一刹那的功夫,就没了感知。 嘭!! 破烂的血肉之躯撞落在了山谷黄土之中,浅没在红晕里皲裂开的地面上。 白袍中年人从空而落,落到皮影巨象身侧。 这正是南竹峰峰主——程丹青。 可此时程丹青的神色却很古怪,远没有在山头的那种为人师长的感觉,而是透着一股子难言的诡异,阴森。 若张印在此,那就会发现此时的师尊是那么的陌生。 程丹青心念一动,皮影巨象卷起许长俊尸体,送向了葫芦口深处那煞气更浓之地。 这一路上的阴影里也藏了不少鬼物。 但,那些鬼物却没有一个对程丹青发起攻击。 ... ... “齐师妹,宋师弟,总之如今我南竹峰就两个任务。 一个是听从大师兄安排,去我傀儡宗西北方向的青溪市坊采买妖兽皮。 青溪市坊并不是我傀儡宗地界,而是个散修集聚的市坊。也只有那样的市坊,才会源源不断的供给大量妖兽皮。 另一个,则是随我留在南竹峰,以妖兽皮制作皮影,这个任务很是枯燥,和之前的杂役没什么区别,接触不到什么世面,更加无法得到锻炼。 哎,可是,什么活儿总得都有人做不是?” 你们如何选择?” 在传授完《玄气引导术》完整版后,张印开始分任务了。 宋延心中暗暗无语,只觉张师兄也太会演了,明明是安全的活儿非得藏着掖着,批的一无是处,他若是没提前听到汪素素的话,怕还真要犹豫一下。 他暗暗扫了一眼身侧的齐瑶。 齐女侠杏眼儿圆瞪,好似也在思索。 宋延其实早发现齐瑶有异常。 毕竟哪个杂役会知道那么多有关修行的事?哪个杂役会和自家炉鼎用一种“暗号接头”的方式走到一起?哪个杂役会在自家炉鼎惨死之后,在制皮房伤心半天?又有哪个魔门弟子会在听到他说“很润”这种话后,气愤无比? 齐女侠十有八九是个真正的好人,保不准就是那什么南吴剑门的“愚蠢炮灰小间谍”。 宋延对好人并不反感,于是想张了张口,想对张师兄提一个诸如“去青溪市坊有没有危险”这类的问题,好让齐女侠明白“您的潜入计划八字还没一撇,去了那种绞肉机一般真真假假、身份难辨的是非之地,您还能活着回来吗”。 他张口。 但还没来得及说。 齐瑶已经道:“师兄,我要去青溪市坊采买妖兽皮。” “好!” 张印赞了声,又看向宋延道,“师弟也是要去青溪市坊,对吧?” 宋延摆手道:“不不不,师兄,我打算做妖兽皮影。” “很枯燥的。”张印皱着眉。 宋延道:“再枯燥,也得有人做。” “做这种事,得不到锻炼的。”张印苦口婆心。 宋延道:“不瞒师兄,师弟其实...发自内心地喜欢干这一行,俗话说得好,干一行爱一行。” 说完,他又道:“对了,师兄,青溪市坊......” 张印哼了声,打断了他的话,道:“今天就到这儿,你们各自修炼,适应,三个月后开始执行任务。” 说完,他便飘然而去,这事儿也算是板上钉钉了。 石楼里,只剩下两人。 齐瑶转身也要走。 宋延沉默道了句:“齐姑娘,青溪市坊,危险。” 齐瑶侧头看向他,问:“你怎么知道?” “直觉。” 宋延说着,也走向外面,待到门扉处,又道:“现在去求张师兄,应该还来得及。” “不必。”齐瑶回了句。 她正要向外传递情报呢,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 ... 成为南竹峰上正式弟子的好处并不少。 每月固定贡献点:10点。 每月固定修炼丹药:小玄灵丹1枚。 每成功做出一件低级妖兽皮影:10点。 享有玄脉余脉边缘的洞府。 享有宗门给予的诸如“炉鼎”之类的福利。 而随着修炼时间的变长,还可以选择法术进行修炼,这其中就包括了皮影宗的特有基础秘术————驭皮术。 之前宋延在制皮房看到的正式弟子骑跨皮影双头狼,于悬崖峭壁直上直下,又随手招出皮影拉车运载尸体,那就是驭皮术。 他并不着急,因为他知道自己应该还有六年的时间。 转眼三个月过去,期间,宋延除了假模假样地修炼之外,还真正地践行了“做一行爱一行”的行为,每日去到杂役房,取了兽皮制作皮影。 张印本以为他是说说而已,可在看到宋延“三月如一日”的表现后,是真的震惊了... 他从未见过哪个正式弟子会在“休整期”跑去杂役房,再做原来工作的。 在三个月后,张印甚至拍着宋延肩膀,愕然且亲切地问:“你小子,是真的喜欢制皮?” 宋延道:“这可能会是我一生的爱好。” 张印“啧啧”了半天,连道:“稀奇稀奇,我看过不少从杂役房出来的弟子,那些弟子都是看到兽皮就想吐,你倒好。” 说着,他话锋一折,又道:“不过,制皮也不止是爱好,还要看天赋。 你知道那些画符箓的吧? 我和你说,真正的制皮是比画符更为高深的手段。 一位皮师于宗门的价值,远高于符师。 你若是不仅喜好,还有天赋,那师兄...倒是可以为你举荐一二,让你试试。 若是成功了,便算是个再进一步的机会了。” 宋延肃然道:“那师弟不得把师兄的兽皮也给代做了?” 张印一愣。 宋延轻声道:“该是师兄的贡献点,还是师兄的。” “哦~~~”张印恍然,双目圆瞪地看着这位极上路子的师弟,道,“相见恨晚!相见恨晚!走,师弟,别的先不说,你先去做个妖兽皮影试试。师兄虽只是个熟练工,却也应该能教导你一些。” 宋延点点头,随张印走入了一处制皮的洞府。 张印在前,他在后。 张印的话,让他明白了“皮师”的存在。 很显然,“皮师”除了简单制皮之外,还会真正地做出能动、能杀、能斗法的皮影。 这是“技术工”啊。 宋延有些心动。 19.万事开头难 哗啦~~ 一张奇异的兽皮在宋延面前摊开。 这里是专供南竹峰正式弟子制皮的地方,环境相比杂役房不知好了多少倍,除了坐落于玄脉余脉之上那令人心情愉悦的气息之外,还有采光、通风都颇为不错。 透明水晶镶嵌在不规则穹顶孔洞上,金色天光落照在几近透明的玉石桌几上,但这桌几却不是之前杂役房那种长条的、一桌坐几十人的桌子,而是精致的、小巧的只能供两三人坐着的。 这皮,是妖兽皮。 但和宋延在杂役房看到的那几张妖兽皮却又有不同。 “杂役房的都是些残破老旧妖兽皮,属于给杂役们做做看的,但我们这里的却是没有损坏的低级妖兽皮。”张印将兽皮捋平,又补充了句,“至少这一块儿割下来的皮没有损坏。所以,我们制作时也要格外小心。 若是成功制成一个皮影,那能给十贡献点。 可若是失败了,你得赔偿。 三个贡献点。” “明白了,张师兄。”宋延慎重地点点头。 接着,张印开始教导妖兽皮的简单制作手段。 流程和普通兽皮一样,但为了避免损坏,在操刀雕刻上的要求却细腻了很多。 “师弟,看好了,这是四种基础雕刻技法。” 张印神色专注,刻刀轻刮,道:“雪花。” 改刮为刃,刃不动,手指发力,旋皮逆锋。 “拉丝。” 刻刀稍抬,轻轻点下,又抓起一旁锤子,“嘟嘟”敲打两下。 “凿刻。” 刃稍平,斜对皮面,以手力推动。 “推皮走刀。” 宋延认真地看着学着,随后张印又取了张残破的兽皮让他试了试手,道:“师弟先试试,过几日再拿妖兽皮。 从前你在那制皮房每日能制一两张皮影,但这种妖兽皮,你能三日做出一张,就不错了。” 说完,张印又取了张画稿过来,道:“这是血刃麋鹿,你先试这个吧。” “多谢师兄。” 宋延拿着那残破兽皮试了起来。 这一试,他顿时有了种不同于之前在制皮房的体验。 妖兽皮上的阻力很大,且手掌压下去时还会产生一种明显的刺痛感,压得越用力,刺痛就越强,好似这已死妖兽的皮肤上藏了万千根针一样。 他回想起之前张印的动作。 手掌近乎悬空,而五指绷得极紧。 可以说,这完全就是在用手指制皮。 其中所需的力量与辛苦,可想而知。 宋延问:“张师兄,这是什么妖兽?” 张印道:“最普通的低级妖兽,白刺鹿。在妖兽集聚区域的外围,随处可见,但也不是你们这种连法术都没练成的普通弟子能碰的。” 宋延点点头,忽道:“那山海国的妖,算什么层次的妖兽?” 这话问的很自然。 问完了,宋延甚至还以磕叨家常的语气补了句:“屋里那炉鼎告诉我的,说什么多尾狐族只是山海国的一族。” 但空气陡然沉默了下来。 张印侧头看了他一眼,慎重道:“那不是妖兽,那是...妖魔。 妖兽起码还是兽,可妖魔却已然是魔,那是两种不同的存在... 其余的莫问了,我这种普通弟子也不知道。 不过师弟不用担心,大魏对山海妖国来说,连屁都不算,甚至多尾狐族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个血脉后裔,不会来犯的。” 宋延点点头,继续专注地开始练习制皮技法。 他很听劝,张印让他拿残破妖兽皮多练练手,他就决定多练几日。等练到对技法熟悉了,不会出错了,他再拿“弄坏了需要赔钱”的妖兽皮。 ... ... 七天后。 【你汲取了一只白刺鹿剩余寿元:22年】 宋延看着制好的“血刃麋鹿”皮影,有些无语。 七天时间,如果运气好,足够他汲取140年寿元了。 这...就算把他刚开始适应的四天去掉,那也是三天才汲取了22年寿元。 不过,汲取的寿元少了,但三天时间却能换到10点贡献点,这比之前翻了不知多少倍。 ‘也算是有利有弊。’ 宋延并不气馁。 万事开头难,而且这还是他第一次制作妖兽皮。 这种制作明显是存在难度的,若是熟能生巧,且今后能以更强大妖兽之皮去制作皮影,那便是寿元、利益两开花了。 除此之外,他对“皮师”也相当感兴趣。 在他看来,任何世界里,“技术工”都比“战士”更安全。“战士”是需要上战场的,而“开发研究武器的技术工”则是待在“科研室”里的。 就算大难临头了,组织也会先带着“技术工”跑路;若是遭遇敌人了,还会调集“战士”去拼命保护“技术工”;再若是“技术工”不小心被困了,还会派遣“战士”深入敌营去救援;纵然真的救不了,“技术工”也不会被杀,而会被敌方招安,纵然不降,也十有八九会被敌方好吃好喝地招待着... 多好啊。 他想当这个“技术工”。 宋延的思绪正飘着,张印已经来检查他做出的兽皮了。 张师兄捏着兽皮皮影,在阳光下查看了下,啧啧称奇道:“不错不错,第一次能做成这样,真是有天赋。” 宋延笑笑,他都练玄二层了,无论是感知还是力量都能掌控更好,自然可以制皮制的很好,但他还是应了声“是师兄教的好”。 张印拍拍他肩膀,道:“再接再厉,你若真做的好,师兄说到做到,定为你举荐。” 傍晚时分,宋延坐在制皮房,专注地处理着下一张兽皮。 一阵香风忽的从远刮来。 他也不抬头。 汪素素坐到他对面,笑着道了句:“师弟,明日,我能坐来么?” 她也不露出半点妩媚勾引之态,而是带着真诚。 妩媚勾引是她杀人和之前骗炉鼎的手段,不是用来寻搭档、找盟友的。 宋延道:“可以。” 汪素素掩唇笑道:“师弟来南竹峰的第一天,是坐我对面的。 今儿,又坐一起了。 也算是有缘哩。 这一次啊,师姐定然以诚相待,也希望师弟莫要负我。” 她声音越说越轻。 宋延点了点头。 汪素素确实很有用,而且很聪明,全身长满了心眼儿,这次更是三言两语帮他躲过了一个大坑。固然若是没那提醒,他自己也未必会踩入坑里,可终究是善缘。 汪素素嫣然一笑,搬了自己的兽皮、刀具过来,然后坐到宋延对面,伏案制皮,再不多言。 ... ... 转眼,一个多月过去了。 青溪市坊。 完成了兽皮采买的南竹峰小队,打算在市坊边小镇的酒楼里休整一晚,等天亮再返回。 夜深人静,一道娇俏的蒙面黑影却悄摸摸地离开了酒楼,迅速去往了另一处府邸。 叩门。 入内。 府中,一个穿着银白剑袍的男子诧异地开着面前黑衣人,警惕道:“阁下深夜前来,不知何事?” 黑影道:“是剑门的师兄吧?” 男子一愣,旋即点了点头,毕竟他身上穿的剑袍就是南吴剑门的弟子服,然后疑惑道:“你是...哪位师妹?” 黑影从怀里摸出一张巴掌大小的图,迅速塞到了男子手上,道:“师兄,这是皮影峰部分区域的地形图,峰中多煞气之地,白昼夜晚皆不相同,交给师门。还有...许长俊师兄失踪了,可能已经牺牲。” 男子摊开看了看,慎重地点点头,道:“放心,我会转达。” 黑影道:“那我先告辞了。” 男子道:“师妹身处敌营,万望小心。” “多谢师兄。”黑影道了声,便转了身。 而在她身后,那剑袍男子神色陡然变得冷冽起来,屈指一动,飞剑已然悄无声息地出了鞘,再随着那一指剑诀,激射而出,眼见着就要到黑影背后。 黑影后知后觉地转身,一双美目里露出震惊,困惑,恐惧... 但她已来不及反应。 而就在这时,一道男子身影从附近墙上飞掠而下,握剑挡在了她身后。 叮! 剑声脆鸣。 当!! 一把剑倒飞了出去。 飞出的身影已被飞剑钉杀在地。 鲜血溅起,喷了黑衣人一脸。 “快...走...”那身影颤声喊着,“快走!他是魔门的奸细...” 剑袍男子微笑着,踏步而来,手指再动,剑诀捏动之间,那说话的身影已经被割了脑袋。 染血飞剑,半空悬起。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又有数道剑袍身影飞至。 剑袍男子一愣,也顾不得斩杀黑衣人了,转身御剑而逃。 黑衣人如傻了般站在原地,蒙脸的黑布滑落,露出一张娇美的鹅蛋脸,只是这鹅蛋脸上的英气却变成了无比复杂的情绪。 她抚摸着脸上的血,地上的血,呆若木鸡。 而就在这时,去追杀的数道剑袍身影里有一道折返了回来,落地看向黑衣人,稍作辨认,表情愣了下,然后轻叹一声:“七小姐,细作不是这么好当的,正邪之争更多的是蝇营狗苟,而非你想的快意恩仇......回家吧。” 齐瑶看着掌心的血,嘴唇颤抖。 她看着地上那为她而死的弟子,颤声问:“他是谁?” “重要吗?” “很重要,他救了我...他用生命救了我...” “但有许多这样的弟子正在死去。” 齐瑶深吸一口气,擦去脸上血液,转身飞奔而去。 她紧紧闭上眼,强忍着泪水。 远处剑袍身影轻叹了口气,却是摇了摇头,未曾追去。 20.五行缠丝手,画皮招魂术 宋延专注无比地制皮,其余事儿都不是他现在能触及到的。 在这种全身心的投入,以及他本身“练玄二层”的身子基础的共同支撑下,他制皮的速度越来越快。 不过半年的功夫,就从每三天制作一张皮影,变成了两天一张。 而又过半年,则变成了...一天一张。 当然,明面上还是两天一张,因为...他会帮张印代做。 张印也是乐得“不干活儿还有贡献点拿”。 在享受了足足一年这种福利后,他总算也没食言,请来了一个背后绣着红纹双花脸儿的内门弟子。 ... “师兄,我这师弟在制皮一道上是真的很有天赋。 我明白你那皮师的入门手段只卖给入了境,且有天赋的弟子... 可能不能让我这师弟先练起来呢?” “张师弟,再说一遍,不是卖。 我只是帮师父挑选一些有天赋之人,将我师门的入门手段传承出去,若其中有人能以此入了门,展露了天赋,我师父自会寻他,这也是为门中培养人才。 至于费用...只是为了让那些弟子明白我师门这手段不廉价。 花了钱,他们才懂得珍惜。” “师兄说的太对了,太有道理了,受教受教。” “罢了,虽说未曾入境,但总有些是可以先练起来的。 也算是帮师父扩大一下人才范围了。 对了,你刚刚说...他两天制一张皮,皮影上佳,那便算是一年吧,一年十二个月,每个月150贡献点。那...我这法门便卖个1800贡献点好了。” “这...会不会太贵了点,毕竟就是入门...” “哎,这还不是为了让那些弟子明白我师门手段不廉价?你以为我真贪这1800贡献点?要不是我和张师弟有些交情,还不来这儿呢。”师兄苦口婆心。 张印觑眼看着他。 师兄道:“要不,还是等他入了境,再去买吧。到时候啊,还是这个价,反正卖家是我。” 张印:... 他叹了口气,道:“师兄,我们见了宋师弟再说吧。” ... 片刻后。 背绣红纹双花脸儿的内门弟子满意地看着面前少年,这少年憨厚,真就花了1800贡献点买了他这法子。 此时,他道:“我乃石师门下赵一敬,我这一脉需学的手段,都不简单。 《五行缠丝手》,《画皮招魂术》,这两门学会,便是到哪儿都会是被人尊重的皮师。 不过,我今日这教你的,只是《小五行缠丝手》中的《小五行手》入门,以及《画皮招魂术》中的《画皮术》入门。” “妖兽皮质多危险,暗藏金木水火土,别说凡人了,就算是修玄之人,以手触碰,也可能遭受腐蚀。到时候别说当皮师了,就算是制几张皮,都会受伤。轻则手掌腐烂,重则...一命呜呼。” 赵一敬推出个匣子,道:“所以,你需要的东西在里面,可以先练起来,如此也算是抢在了别人前头。不过,你若私下再将此法给了他人,不被发现还好,若被发现...哼...” 这内门弟子冷哼一声。 “不会的。”宋延回了句,然后打开匣子一看,却见其中还有六格。 其中一格放着两卷崭新的册子,还有五格则是放了十枚奇异的核桃。 两两一格,且各自散发着他从未见过的玄奇气息。 这东西,也绝不是市坊能买到的。 市坊市坊,说白了,只是大门派的衍生物,是散修交易货物的重要地点,却绝不是无所不能。 因为大门派首先要确保的就是自己门中核心功法不会被别家买走,又怎会把这种东西放过去卖? 贡献点,对于大门派的最高层算个屁。 这不过是他们制定的规则罢了。 而规则,就是为门派服务的,主次是不可能颠倒的。 赵一敬又道:“宋师弟,册子虽是手抄的,但确实可以能帮你入门。 你若真能入了门,可至皮影峰主峰寻我,我带你去见石师。 到时候你就会发觉得这1800的贡献点花的很值了。 好了,要说的就这么多,你自己努力吧。” 说罢,这弟子也不多留,转身离去。 他掂着身份铭牌,感知着内里多出来的贡献点,露出满意的表情。 至于入门? 那不可能。 不是他给了假货,而是因为主峰上那么多弟子,在名家指导的情况下,该不入门还是不入门。 皮师,可不是那么好当的。 ‘小子,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白日梦不是那么好做的。’赵一敬嘿嘿笑了笑,招出皮兽,跨上,破空而去。 ... ... 天光里,宋延将册子分别打开,细细研读。 《小五行手》,便是练的双手五行不侵,具体则是以匣中赠予的“五对儿五行核桃”练手。 水最柔,故而从水行核桃开始。 三日后更换木行核桃,因为水生木。 木行之后再分别为火行,土行,金行。 小半个月后,再换回水行。 周而复始,以此练手。 期间顺序决不能错,否则便会受伤。 而这“五行核桃”其中所蕴藏的五行玄气也需等量,这...是需要大师特制的,并不是那么容易买到。 这也让宋延想到了“练玄三层”的修炼法门,很明显...这一层确实是需要某种外物的。 纵然他一旦得到那外物,怕是能以极快时间破镜,但没有外物却也不行。 他的面板并不能无中生有,并不能把不存在的东西变出来,然后让他提升境界。 《画皮术》,则是需要“画以入神”。 他们这些弟子得到的画稿,都并非原稿。 因为印刻的原因,每一张画稿都只能制一张皮影。 所以,“有神”的画稿是很珍贵的。 宋延看了许久,却愕然地发现自己面板上并未多出两个新法术。 不过,这两本册子也不像是假的。 于是,他先照着练了起来。 五行核桃手中转,观物查神心中藏。 ... 转眼,半个月过去。 这五行核桃也算是在宋延巴掌心儿里走了一个轮回了。 而宋延也霍然有一种“面板上即将出现《小五行手》”的感觉。 很显然,大众法术是只要从玉简里取了,就能浮现在面板上。 但这种秘术,却需要你自己有一个粗略认知和体验,那才能登上面板。 意识到这一点后,宋延也决定把《画皮术》的修炼提上日程。 《画皮术》中说“观物方能查神”。 意思就是:你必须看了活物,才能知道怎么画才能画出它真正的样子。 虽然不明白“画的更逼真”对皮师意味着什么,但宋延知道这肯定是很重要的一步。 而他也择定了一个好地方:翠雀林! 翠雀林横亘在南竹峰去往皮影峰的主路上,面积很大。因亦处于玄脉余脉之上的缘故,故而存在一些诸如白刺鹿,双头狼之类的低级妖兽。 这里往西才会触及煞地,所以也颇为安全。 宋延问的很清楚了。 低级妖兽对应着人族境界中的练玄一层到三层,而白刺鹿,双头狼则只是练玄一二层的渣渣妖兽。 再加上南竹峰,皮影峰这条路常有弟子走,应该还行。 说不得,他还能有机会练练手。 毕竟在他领悟了《凝煞控玄术》和《暴雨煞》之后,还从未用过,也不知道实战起来效果如何。 ... ... 当日晚,宋延躺着,享受过丘小娘子的侍奉后,便开始思索着“翠雀林”之旅,考虑着其中可能存在的危险之类。 另一个屋子里,镇南王王妃则在以普通兽皮制皮,这也算是找点事做了。 忽然,宋延神色一动,他听到不远处似乎传来异响。 方向正是齐瑶那屋。 说起来,自前年齐瑶从青溪市坊回来后,好像人就有点变了。 怎么变,他说不出来。 那异响很轻,若不是他已入练玄二层,若不是齐瑶洞府距离他不远,可谓是“邻居”,那他根本听不到。 此时,宋延从塌上坐起,打开石门,藏在一棵长青老树后,往不远处看去。 阴阴寒风,正值凛冬,漆黑山色里,一名神色幽冷的少女挺拔站立,将剑对准不远处一个相貌俊美的长发美男子。 美男子颤声道:“齐仙子,我出门...我只是透一口气,没别的意思,没别的...” 齐瑶冷冷道:“我故意留门,就是想看看你会不会逃出去,又要逃哪儿去。 你做过王爷,应该知道在这里你无处可逃,纵然你跑出去,那也是死路一条。 可你还是逃了,你不是往山下逃,而是往山顶......你究竟想干什么?” 山顶,正是南竹峰峰主程丹青所在之处。 镇南王道:“没有,我没有往山顶去,我只是想去透口气...我现在就回...” 话音未落,这美男子忽的狂奔起来,那速度竟还不慢,显然是个练家子,齐瑶还未反应过来,他便“嗖嗖”两下去了数丈了。 他边跑边扯开嗓子,大喊道:“有......” 一块石头爆速射去。 “细...” 那石头落在了他后脑勺。 最后一个“作”字,镇南王并未来得及说出口,因为他的脑袋像西瓜一样炸了,白的红的散了一地,碎头尸身往前扑倒。 宋延从树后走出,看了眼远处齐瑶。 两人在月光下对视了一眼。 宋延挥挥手,道:“齐姑娘,杀了你炉鼎,不怪我吧?” 齐瑶并未答话,她只是怔怔看着那死去的镇南王。 明明...国破家亡。 明明...她坦诚相待。 明明...她要帮他... 她甚至没有给他使用“痴心粉”。 但结果却是,她被背叛了。 这一次,要不是宋延出手,说不定她的身份就暴露了。 齐瑶问:“你为什么要杀他?” 宋延随意道:“野外没有身份铭牌的奴仆,杀了就杀了,这不是我们皮影峰的规矩么?怎么...齐姑娘还要为他报仇?” 齐瑶深吸一口气,忽的冷冷道:“你杀了我炉鼎,今后我怎么修炼? 不如...你我双修。 完整版的《玄气引导术》里是记载着两名修士的双修之法的,纵然慢一点,却也可以。” 她已不想再要“炉鼎”。 但她已经铁了心,要在这里隐藏下去,以刺探更多傀儡宫信息。 所以,她决定和这个并不讨厌的少年结成道侣关系。 宋延道:“不要,你这个女人太麻烦了。” 齐瑶一愣。 宋延已经打着哈欠走开了。 齐瑶并未再说什么,而是美目闭上,等良久睁开,似是已有了什么决意。 如今的她经历过了鲜血,死亡,背叛,明明才两年不到的功夫,她却已如度过了许多年。 齐瑶将镇南王尸体随意挑起,抛入悬崖,然后幽幽地返回了洞府,关上了石门,面容逐渐沉没入黑暗之中。 21.不藏 轰隆隆..... 石门机关再度关上。 “宋大哥,发生什么事了吗?”丘怜月有些紧张地询问,这两年她虽然能睡安稳觉,但禁闭幽居的压力差点没让她发疯。 她很渴望重回人间城镇,重新体验闹市的熙攘,重新听到清晨一早小贩的叫卖,嗅到黄昏街头烟火的红尘。 但这些从前最寻常,甚至让她厌恶的,现在却变得奢侈无比。 要不是宋延,她早就死了。 所以,发生在宋延身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足以让她心慌,担心。 宋延从未半夜出过门。 今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延沉默了下,好似在思索什么,然后道:“杀了个人。” “宋...大...哥...这...”丘怜月结结巴巴,还以为同门相斗了。 宋延道:“是齐师姐的炉鼎。” 一旁,正在制皮的曹雪柔猛然一怔,因为任何来此的炉鼎都必然是大魏皇室血脉,或许她还认得... 宋延似乎是察觉了她的小动作,道了声:“是你丈夫,他叛逃,所以我帮齐师姐击杀了他。” 啪嗒... 侧屋里传来女子娇柔的惊呼,伴随着兽皮,刮刀落地的声响。 丘怜月目瞪口呆。 宋延看了一眼侧屋的镇南王王妃,轻叹一声。 他不是个喜欢冒险的人。 所以,他不会去赌“击杀镇南王的动静一定不会被人发现”,与其被人挑破,不如自己理所当然地承认。 反正击杀逃跑杂役,实在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镇南王王妃。 这可怜的女人,死了丈夫,却还要因为“痴心粉”的缘故渴求着与仇人好,这般的折磨...足以让她拿起制皮的刀去自杀。 对她来说,这或许才是一个不能算好的好结局。 而对他自己来说,镇南王王妃的死亡,也能佐证他的邪魔作风。 如此...虽然黑暗了点,却是一种悲惨的双赢。 宋延拉开垂帘,躺上了床榻,又唤了那本打算去安慰曹雪柔的丘小娘子来服侍。 ... ... 世上,总会发生许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譬如一大早起来,宋延发现镇南王王妃居然没自杀,而是跪在他面前说愿意如丘小娘子那般侍奉他。 王妃说,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其实,自被血枪门抓送至这傀儡宗来后,镇南王就已经死了,杀死镇南王的也并不是宋延,而是那避无可避的亡国劫祸。镇南王能被宋延如此果断的一击杀死,其实已经是福气了。而镇南王王妃同样也是死了,如今的她,只想在余生体验做女人的快乐。 宋延本想拒绝,但忽的他听到石门外远处有动静,好似有人去到了昨夜镇南王死去的地方。 他眯了下眼,眸中显出思索之色,好似在推算什么。 未几,他轻叹一声,重新躺下,对着王妃招了招手。 王妃走来,一阵儿窸窸窣窣的宽解后。 宋延运起《玄气引导术》中的汲元之法,一连两次。 许久,王妃面色虚弱,瘫软在榻。 ... 事儿结束后,便走出了石门。 才出,没走多远,果是看到有几个弟子围在悬崖上说“似乎听到昨晚这边有动静”。 宋延直接上前,坦诚说他看到一道黑影在外乱跑,那黑影不答话,他隐隐看着似乎是炉鼎,为防意外,就出了手击杀了。 弟子们呵呵笑着,直道“当杀当杀”。 宋延扫了眼对门的齐瑶洞府。 那石门紧闭着。 而他,是再不想和这女人扯上关系了。 纵然之前有些好感,又有几分善缘,可一切都在昨晚那一击中再不存在了。 弟子们各自散去后,汪素素走到他身边,轻声道:“齐师妹太正派了,炉鼎叛逃,这定然是没肯用痴心粉。 放往日里没什么,可这种时候...怕不是会被怀疑。 师弟你是个聪明人,昨晚击杀了那叛逃炉鼎,却没否认。 不过,你行事作风里还存了问题。” 说完,她压低声音道:“丘怜月跟了你快三年了,却还是没出事。那镇南王夫人,却不知你是否用了痴心粉呢?” 宋延也不废话,直接邀请了汪素素入洞一观。 汪素素是用痴心粉的老手了,对于空气里的淫靡气息也熟悉的很,再一扫镇南王王妃那被采补的虚弱模样,以及桌几上放着的固本参丹,忍不住掩唇媚笑起来。 她撒娇似地打了一下宋延胳膊,道:“还当你多正派呢,原来也是这死样儿哩。什么时候要不要和师姐试试?我们不采补,就当弥补下当初的遗憾。嘻嘻嘻...” 宋延笑了笑,不再多说。 如果...南竹峰峰主想在弟子里挑个心腹帮着监察,那他一定会挑汪素素。 因为,这位汪师姐就是个言行一致、实实在在的魔门妖女,她心狠手辣,又会见风使舵,更能趋吉避凶。 这不是那种“说着是妖女,结果言行举止比正道侠女还侠女,甚至身怀采补功法,却还是处子”的莫名其妙的假妖女... 果然,汪素素紧接着又笑道:“这事儿,师姐帮你证明,只是那位齐姑娘,师姐就说不准了...” 宋延点了点头。 汪素素道:“一起去制皮房吧。” 两人做“班搭子”已经做了快两年了。 汪素素的这句话本就和“一起吃饭去”自然到了极致。 可宋延却摇了摇头。 汪素素着实愣了下。 宋延解释道:“今天我去翠雀林。” 汪素素愕然道:“去那儿干什么?” 宋延道:“《画皮术》里说画稿若要存神,需当以目睹之,以心察之。翠雀林那儿有双头狼,我去看看。” 画皮术... 汪素素愣了许久。 《画皮招魂术》可是皮师的功法,而皮师地位之崇高是难以想象的。 她茫然的点了点头,却又紧接着道:“师弟一个人去,不安全吧?” 宋延笑道:“翠雀林也是皮影峰的官道,而我练玄许久,体魄也已不似凡人,到时候...我择一处安全之地观看,应该无碍。 要不...师姐陪我一起去?” 汪素素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她还未入练玄一层,不敢离开南竹峰到处乱浪。 不过,她旋即眼珠一转,道:“师弟安心去,若是昨晚那炉鼎惨死一事闹开了,师姐帮你解决。” “还是汪师姐好啊。” 宋延有些感慨。 齐瑶那般的好人,尽给他添麻烦。 反倒是汪师姐这般的邪恶妖女,才能帮他解决不少“小尾巴”。 他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汪素素“鹅鹅鹅”地笑道:“那师弟可得记得师姐的好。” ... ... 低处未必就安全,天塌了也从不是高个子先顶着,高处的一片雪都会成为低处之人难以承受之重。 所以,宋延在能够从杂役房跳出来时,并未犹豫。事实证明...没跳出来的杂役,确实都已经死了。 隐藏自己的去向,也未必高明。因为你身边之人并不傻,永远会有眼睛盯着你,耳朵听着你。可当他们看到听到“你要往高处爬,爬一条他们无法爬的道路”时,他们反倒是会抬高你,处处对你开绿灯。 所以,宋延不仅没隐瞒自己去翠雀林的行为,反倒是大大方方地说了。 他不止说给了汪素素一人听,一路上,但凡是个人问,他就会坦承。 他就是要去修炼《画皮术》。 ... 咔咔咔... 宋延巴掌心儿里那两枚水行核桃正在快速旋转,每一次转动都会带着极度稀少的的水行玄气钻入巴掌,随后又在宋延《小五行手》的秘法下被他的肌肤缓缓吸收。 半个时辰左右,他就来到了南竹峰外围的一座山崖,其下则是葱郁的荒莽林子。 这条道路走的最多的其实就是皮影峰正式弟子。 但那些弟子骑着皮影,或飞空,或于林顶穿行,根本不会深入到林子里面。 故而,这才让林中多了不少低级妖兽。 宋延顺着山体斜坡而下,来到林子。 这儿没有入口,因为每一处都是入口,每一处也都是出口... 他走了许久,运气很不错,隔着块石头,远远儿瞅见了两条双头狼在饮水,四只大脑袋笨拙地晃动着。 宋延认真地观察起来,手指比对着那双头狼的形体在虚空勾勒起来。 别说,看实物,确实比看画稿更好。 好得多! 22.灭口 当日无事。 傍晚,宋延返回南竹峰,汪素素寻了他,轻声道:“师弟这边没事了。” 宋延道了声:“多谢汪师姐。” 汪素素笑道:“你悟的怎么样?” “有点小收获。” “那师弟继续努力,若有需要师姐的地方,尽管说。 还有那齐瑶,被峰主责令禁闭,暂时不许离山了。 你...想去探望她不?” “不了。” “嘻嘻。” 两人说完,分道扬镳。 ... 宋延回了洞府,看了一眼因采补犹然虚弱的王妃,却未曾再要她来侍奉,只是道了声:“雪柔,今日你好好休养,明日再来我塌上。” 王妃似是已经完成了自我催眠,多尾狐族隐藏血脉所带来的媚气彻底被激发了出来,此时吮着手指,全然忘我地妩媚弄姿,沉沦欲念,道了声:“柔儿便是宋郎的,全是宋郎的,宋郎让柔儿好似回到了从前第一次成为女人的时候...” 宋延看着她的模样,心情复杂,只觉“痴心粉”这玩意儿恐怖无比。 力量但凡高一层,真就是能彻底拿捏下面的人。 什么风骨,什么贞洁,什么意志,在这种力量面前,全然不堪一击。 他能如此对凡人。 那更高层的修士未必不能如此对他。 真就是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啊... ... ... 如此,一连数日。 这一天,宋延如往常一般打算去翠雀林,但才走出洞府,就听到远处传来争吵声。 他循声看去,却见个皮肤枯皱的瘦削老者正在和张印理论。 那老者,宋延不仅见过,还颇为熟悉。 他名叫康得福,是修炼成功的杂役里最老的一位,那日他测试时曾经站在张印身后。 此时,康得福怒气道:“张师兄,我难道不是正式弟子么? 你凭什么不分给我大魏皇室的炉鼎? 之前你说人不够,可昨日我去山下市坊,又见一批新的皇室炉鼎送来了! 怎么还没我的?” 张印皱眉看着他,露出几分嘲讽之色,然后道:“康师弟,你七老八十了,大魏皇室的上好炉鼎还用了干什么?浪费!” “张师兄...”康得福气的直喘气,又怒道,“可这是我该得的!” 啪!! 张印一巴掌甩了下去,直接把康得福给打飞了出去,满口是血。 张印还不解气,上前两步,踩踏在康得福脸上,俯瞰着他,似笑非笑着道:“年纪都这么一大把了,还不懂规矩。 多跟人家宋师弟学学吧。 滚!” 远处,正听着的宋延有些无语。 这怎么还扯上他了? 可转念一想,他在这里好像确实混得还不错。 张印帮他去找内门弟子传他《小五行手》、《画皮术》。 汪素素为他说话,主动帮他洗脱一切嫌疑。 康得福恨恨起身,唾了口血水,却也不敢吱声,直接远去。 宋延也紧了紧身上玄袍,往翠雀林而去。 ... ... 如今已值深冬。 不一会儿,山崖之间飞起些零星小雪。 雪渐狂,山鸟飞绝,荒林覆雪似白首。 宋延感知着周边呼啸的风声,略作思索,决定今天练一练手。 他已经观察低级妖兽很多天了,却总觉得还差点什么,想来想去,决定采取《画皮法》上说的一个方法:击杀,解剖,度量。 杀死妖兽,解剖妖兽,用手感知妖兽身上的每一寸,细细体悟。 这...是最快去感知到“画神”的办法。 他得尽快把《画皮法》给弄上面板,到那时候他才能以寿元推演。 之前天气晴朗,不行。 可今天,天地嘈嘈杂杂,能够掩盖许多动静,他若再去远一点,那便是可以了。 ... ... 两只双头狼正从一处洞穴窜出。 冰冷的天气并不能拿它们怎么样,却能让一些普通的野兽放松警惕,说不定运气好还能碰到个冻晕的。 双头狼虽然没什么脑子,但却有狩猎的本能,以及在这环境里久居后而生出的经验。 嗖嗖~~ 嗖嗖嗖~~~ 双头狼狂奔起来。 今天它们运气并不错,不一会儿就看到雪地里走了个两脚兽。 两狼八目幽幽,微伏身体,悄悄靠近,但那两脚兽却好像根本没有半点察觉。 待近到一定距离,两狼已然口流腥臭涎水,对视一眼,猛地加速。 冲击带来了雪雾纷扬。 在那可怜两脚兽的眼里,只能见到雪雾炸开,两道凶戾的黑影如疾风般射出,往他直扑而来。 可就在这时,一只奔跑靠后的双头狼陡然听到一声不同于风雪、林涛的怪异声音。 声音才落,一道寒光已然穿破了它的心脏。 这双头狼眼前一黑。 倒地。 死。 另一头双头狼已然跃起,扑咬向那似是微微抬手的两脚兽脖颈。 但那两脚兽反应也快,抬手变成了回手,挡在了它嘴边。 双头狼毫不客气地咬向那送来的手。 可下一刹,在它眼里,那手变黑了。 那是一种可怕的神秘的黑。 当獠牙咬落的瞬间,一股强烈的爆发力从那手上的黑里散出。 明明那手根本没动,内里却像是产生了毁灭性的爆炸。 咔! 嘭!! 轰!!! 时间好似变慢了。 这双头狼的牙齿先碎了,紧接着是嘴,再接着是脑瓜子。 血液,脑浆,碎骨,碎肉在半空炸开。 这时,那两脚兽的速度陡然变快,电速往后掠出两三丈,而炸开的血肉恰好落在他脚前,没脏了衣服。 ... ... 这两脚兽正是宋延。 宋延战斗了一番,觉得自己战力应该还行。 毕竟在山头上,他也大概了解过“双头狼这种低级妖兽虽只对应练玄一层,可却也不是能被练玄二层秒杀的”,然而他却轻松秒杀了两个。 少年蹲下身子,开始快速地研究双头狼。 血味会很快引来其余妖兽或野兽,他的时间并不多。 可所幸,“和双头狼战斗一番”确实让他对“双头狼”这种存在有了更多体悟。 一炷香时间后,远处传来动静,似是不少东西或近或远地往这里跑来。 宋延起身,用雪洗了洗手,又对着不远处大雪灌木里的几双绿眼睛招了招手,示意可以来吃了。 他欢快地往回走,边走边想,又顺手摸出两枚土行核桃,在巴掌心转了起来。 转着转着,他忽的心有所动,再一看面板。 好家伙。 这要么不多,要多就直接多出两行。 【法术:(可以寿元推演)】 《画皮术》(未入门) 《小五行手》(未入门) 很显然,无论是《小五行缠丝手》还是《画皮招魂术》的修炼都是很难的,哪怕是拆散了的入门手段也不是短短几天就能掌握的。 可既然出现在了面板上,宋延就觉得问题不大了。 ‘一分耕耘一分收获啊。’ 少年心中满是喜悦。 ... ... 走了约莫两炷香功夫,忽然之间,宋延眉头一皱,正要躲开什么,却见林间有两道身影骑着皮影双头狼而来。 近了,一看,却是玄袍玄纹的皮影峰外门弟子。 来人并不因为宋延穿着制服而放松警惕,反倒是厉声问:“你是哪个峰头的?在这儿做什么?!” 宋延不慌不忙道:“师弟是南竹峰的,来这里是因为符师《画皮术》需悟神,故而观察妖兽来了。此事南竹峰上上下下皆可证明。” 两名弟子对视一眼,忽的其中一个丢出个铁镣铐,冷冷道:“自己先铐上,跟我回去再说。” 宋延皱了皱眉。 而就在这时,他忽的又神色一紧,悄悄后退半步,将两名师兄护在身前。 那两名外门弟子也同样有所感觉,瞬间紧张起来,神色警惕地扫视周边林子。 嗖! 嗖! 两道灰衣身影从林间掠出,一人持剑,一人握着个葫芦。 “嘿,三个魔崽子...” “杀,为大魏皇室偿命来!” 持剑之人,剑瞬飞起。 握葫芦的却是一抖葫芦口,内里一个个铁豆子飞射出来,带着暗沉光泽往三人急速笼来。 本还紧张的外门弟子似是察觉了对方层次,忽的哈哈大笑起来,左手微提,双头狼皮影加速,右手再动,却是又一道皮影飞出。 细看,却见是一个尖嘴如刀的鸟雀,还有个则是宋延再熟悉不过的白刺鹿。 四人乒乒乓乓地打在了一起。 第一时间躲到了树后的宋延古怪地看着他们。 是。 他虽然缺乏和人战斗的经验,但这一刻他也看出来了,这四人虽然驾驭着他没有的兵器、皮影,可实力却和他一样都只是练玄二层。 那拿剑和葫芦的,想来是大魏皇室当供奉养着的散修,此时潜入山中想杀几个傀儡宫弟子为大魏皇室报点仇。 而那俩正式弟子则是在此处巡查的,这让宋延本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下来。 既真是自家门派的人,等打完了,他铐上便铐上吧,之后解释清楚就是了。 没一会儿功夫,忽的宋延听到一声惨叫,却见一名皮影峰弟子左臂被飞剑斩断。 另一弟子因为分心,也被铁豆子给打了个正着,落在地上,才欲挣扎,又被飞剑快速掠来给补了一刀。 但持剑散修却也因为疏忽,被那断臂弟子操纵飞鸟皮影给刺穿身子。 又是十数息的凶猛缠斗...... 四人,一死,两重伤,一轻伤。 死的和重伤的是皮影峰弟子。 而轻伤的正是拿着葫芦的。 那只是轻伤的葫芦散修目光迅速落在了宋延身上,毫无废话,爆喝一声,手捏法诀,铁豆子再度倾泻而出。 宋延忽的身形一晃,如同旋风,竟转瞬到了葫芦散修面前。 那散修一愣,却也不慌忙,抬手双指如剑点落,指尖玄气盎然,转瞬落在宋延推来的手掌上。 下一刹,葫芦散修面色陡变,愕然,震惊,因为他感到一股子可怕的吸力正从对面传来,这让他指尖玄气全被吸走,也让他的法术不攻自破。 ‘什么邪术?’ ‘玄气怎么没了?!’ 宋延顺势一推,手掌落在了葫芦散修脑门。 嘭! 葫芦散修死! 宋延身如鬼魅,瞬间来到飞剑散修面前。 嘭! 飞剑散修死。 看着剩下的一个师兄,他轻叹了一口气。 须臾... 嘭! 师兄,死! ... 汲来的玄气荡漾在体内,有种虽然玄气变多,却只是“杂质”的感觉。 这让宋延很不舒服,但现在...他还是需要先忍着这不舒服,快速摸个尸先。 23.妙用 许是前世今生头一回摸尸的缘故,宋延的手还是有些抖活抖活的。 但不过小半炷香的功夫,他还是迅速摸完了。 两位皮影峰的师兄怀里只有身份令牌。他们令牌里许是有不少贡献点,但在这两人死去的时候,贡献点就彻底作废了,宋延是连看都看不到。 典型的“人死了,钱还没花光,别人还不能帮他们花,纯纯为傀儡宫无私奉献了”。 至于那两名散修,怀里的东西就多了点。 一小袋黄豆粒大小、散发着玄气的晶玉,也不知是什么; 一沓银票,背书为“九致钱庄”,也不懂在哪儿; 一本书册,内里记载着飞剑修士的一些修炼心得; 一个玉简,宋延伸手摸去,汲取出了一样名为《气爆术》的法术,这法术居然还不是大众法术,而是有个“练玄三层”的入门门槛,想来这是那散修从外得来,想留待自己提升之后再修炼的。 当然... 除了以上这些在怀里搜出的东西,还有四只皮影,一把飞剑,一个能释放铁豆子的葫芦。 宋延近距离打量着那些“皮影成品”,分别着与他所做皮影的不同之处。 第一感觉:神! 这些皮影成品更加有神了,好似里面真的藏了某个诡异的神魂。 很快,宋延就发现了神魂的源头————眼睛。 无论是双头狼,嘴巴像刀一样的飞雀,还是白刺鹿,它们的眼睛都显得很怪异,有着生命力,却又死气森森。 明明只是通过“敷彩”的手段画上去的,但却给宋延一种正直勾勾盯着他的感觉。 空气安静了刹那。 宋延和倒地的双头狼大眼对小眼。 忽的,他迅速抬手,运用二次变异法术‘暴雨煞’。 哚! 哚! 哚哚!! 四下爆头之后。 四个“皮影成品”的头没了,眼中的神自然也没了。 宋延继续补刀,直到把皮影轰烂,这才长吐一口气,暗叹:‘差点,真是差点啊。’ 要不是他摸一摸尸,还没能注意到这四个皮影居然可能也存在一定的意识。 若是他不摸尸,转身就走,可万一后来的搜索之人能通过这四个皮影而知道现场发生的事,那他铁定完蛋了。 ‘真是,信息决定生死啊。’ 随后,宋延把这些东西一股脑儿打包,加入石块,迅速丢到附近的河流中,然后再回头,已经看到有妖兽去到了那四名修士的尸体边,开始大快朵颐了。 翠雀林里,尸体是留不住的。 而那些摸尸摸来的东西,宋延也不会冒险带走。 你说那么一袋子“叮叮当当”的晶玉藏哪儿好?到时候又怎么解释?他顶多日后知道这东西有价值了,再寻个机会来河中摸摸看便是。 今天收获已经不少了,没必要为了贪一点小东西再节外生枝。 ... ... 苍山已负雪,然,天穹之雪犹未落尽。 宋延玄袍很快染白,在回到南竹峰时已经全白。 他长舒一口气,那之前临时汲取来的他人玄气也已彻底排出了体外,此时踏步而前。 南竹峰值守弟子早熟悉了他的外出,抬手打了打招呼,笑着问了声:“师弟那《画皮术》悟的如何?” 宋延道:“还行。。” 他走过后,那值守弟子对着身侧伙伴,笑了笑道:“小年轻这嘴硬的,行什么行?纯做白日梦,真当皮师那么容易呢?” 另一名值守弟子打了个哈欠,似乎对这话题不感兴趣,而是道:“稍后,我们去山下那小市坊逛逛,纵然没有大魏皇室那种炉鼎中的上品,却也是可以与那些江湖人说叨几句,订一个不错的小娘子。” “漂亮就好,炉鼎修炼什么的,不指望咯...” 南竹峰弟子所需执行的任务除了“外出采买”、“制作妖兽皮影”、“监管制皮房”之类,还有零零散散的不少。 值守,就是其中之一。 然而,值守南竹峰主峰大门,却也不是杂役能担任的。 在这里的,都是入了境、可又自觉突破无望的正式弟子。 他们之所以甘愿在这里守门,便是因为这里的贡献点相对较多,而且稳定,可以一直干到老死。 ... ... 宋延入了洞府,褪去玄衣,丘小娘子很快拿了华贵毛毯来给他取暖,又接过玄衣抖去雪,晾在一处天窗下。 天窗外,大雪磅礴,寒气刺骨。 而洞府厅里,炽熊熊的炉火却燃烧着,内里散发出某种松枝的清香。这是山中灵木,由一些杂役砍伐送来,焚之既能取暖,又能清净心灵。 “雪柔!” 宋延没看到王妃,所以喊了声。 另一侧,王妃快速掀帘走了出来,俏脸上竟真不见什么仇怨,而是带着某种犹未散去的欣喜。 “宋郎,宋郎!妾身发现了一些山辣椒,在一块儿岩石缝里生出来的。 冬天的辣椒,而且还是长在这仙家之地的,稀罕的很呢。” 宋延也心生好奇,走去一看,果见王妃那边山洞的岩石里却是生出了几株辣椒样的东西,也不知是什么。 不过,他警惕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就今天。” “那今晚,你和怜月来我屋里睡,明日待我查过了,你们再回去,以免有毒。” “好的,宋郎。 不过...这肯定是辣椒。” “为何如此确定?” “妾身小时候是在蜀国长大的,喜欢吃辣。 所以对辣椒的模样,味道都清楚的很。 妾身还曾有幸得到过一本灵花图谱,似是阿爷从不知哪儿淘来的。 那图谱里说,这山辣椒,生于凛冬,破石而出,应该是一种名叫‘火息椒’的美食。 其辣度和普通辣椒相似,可入腹之后却能暖到身子,是上好美食。 据说呀,吃一个火息椒,便是脱了衣裳在雪地里睡一晚,也不会冻死哩。” 曹雪柔一口气说了不少话,可紧接着又忙道,“妾身...妾身在山中洞府,纵因辟谷丹之故而不会饿了肚子,可却不知怎么,还是想念人间的美食了...所以,才这么兴奋。郎君莫怪。” “嗯...不怪。” 宋延点点头,他理解。 是夜。 他与丘小娘子,王妃共榻。 一阵儿荒唐的采元后。 两女虚弱地瘫倒,一左一右依偎在他怀里。 没采元时还好,采元了,宋延就明显能感到“从王妃处采来的玄气”更多。 很明显,炉鼎优劣也不是口头说说,这种有着“极其稀薄多尾狐族血脉的大魏皇室”确实比普通女子更好。 宋延轻叹一声。 采元,其实真不是他本意,他也无需通过采元的方法来修炼。 看着怀里正熟睡的王妃,他缓缓收起视线,不再多想。 弱者,哪能超脱规则呢? 他不得已。 王妃,也不得已。 稀里糊涂,没心没肺,及时行乐罢了。 都是为了活下去而已。 ... 感到两女都已熟睡,宋延扫了眼面板: 【姓名:宋延】 【寿元:21/16524】 【法术】 《画皮术》(未入门) 《小五行手》(未入门) 《气爆术》(未入门)(门槛:练玄三层) ... 略作思索,他又闭上了眼。 他并不打算一口气将《画皮术》什么的推演到极致,而是打算每天花费一个月的寿元去推演。 如此...他在“皮师”之上展露出的天赋,就是正常人的三十倍。 这样就不会有那种“一蹴而就,让人忍不住想要绑起来解剖,或是以搜魂术逼问机缘”的突兀,也不会显得太平凡。 当然,如果他三十倍的天赋已然还不行,那...四十倍,五十倍也不是不可以。 ... 对于底牌,他会一口气推演到极致,譬如之前的《气箭术》、《敛息术》。 但对于这些需要展示在人前的力量,他就会如此操作。 怎么用好自己的天赋,也是需要一点技巧的。 ‘明日看看翠雀林那边宗门是怎么处理弟子失踪的,然后再说...’ ‘还有,寻个机会去山下市坊,再添补些诸如《搜魂术》之类的法术吧,若有那法术,今日说不得就能了解更多消息了。’ 宋延盘着算着,疲惫感逐渐袭来。 他从两女脑袋下抽出胳膊,侧身随便搂住一个,光溜溜地贴着,然后进入了梦乡。 24.天才 次日,早。 宋延寻了张师兄入屋看那石隙里长出的“红椒”样的东西,然后被告知“这真就是火息椒”,随后张师兄看他感兴趣,甚至还赠送了一个长宽小半米的石质花坛,内有灵土。 宋延直接把这花坛给了王妃,任由她折腾去了。 在外随意逛了一圈儿,“两名弟子失踪的事”显然还没扩散开,故而动静并不大。 宋延就照常去翠雀林了。 但今天,他是真的“言行一致”,只是站在了林子边缘,而未如昨天那般深入。 ... ... 如此,一连三天。 在第四天,他还打算再去翠雀林的时候,却被张印一把拉住。 “暂时别去了。” “怎么了,师兄?” “大魏皇室供奉的一些散修,连同南吴剑门的部分弟子悄悄潜入了我傀儡宗外围,不少巡查的正式弟子失踪了,有的被发现了尸体,有的...则彻底不见了。”张印面色凝重。 宋延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和后怕:“这...这什么时候的事?” 张印嘿嘿一笑道:“就这两天,翠雀林也有巡查弟子失踪,你啊,这是运气好。但运气总不可能一直好,暂时别去了。” 宋延握拳,恨恨道:“南吴剑门,欺人太甚!” “可不是。”张印道,“我们也就抓抓杂役,弄些炉鼎,再庇护江湖上那些偏向我们的帮派,他们就非要对我们动手,欺人太甚!” 宋延:...... 嗯。 抓大批奴役,随意草菅人命;强抢凡间美女美男,让人家破人亡;庇护江湖邪门歪道,让坏人们有了保护伞,让毒瘤有了茁壮成长的肥沃土壤...... 师兄啊师兄,你可真是够不要脸的。 不过,如今他也在魔门,而且为了活下去,行事也有些魔化了。虽非初心,虽是无奈,可这世事从来是“论迹不论心”。 想到这里,宋延道:“刚好,这段时间我《画皮术》也有所领悟,刚好留在峰上制皮。 还是老规矩,师兄那份儿我做了,贡献点算师兄的。” 张印闻言,喜笑颜开,亲切地搂着他肩膀,笑道:“我就喜欢师弟你这般的人,放心,有师兄在,你什么亏都吃不了。” 至于什么“《画皮术》有所领悟”,张印就当没听到了。 在他看来,师弟虽勤奋,也有一些天赋,但距离“皮师”入门却还有十万八千里呢。 ... ... 一个月后... 张印捧着手中以妖兽皮制作的“双头狼皮影”,站在深冬阳光下反复看着。 山风吹来,掠起他鬓发,但他双眼却如是黏在了那皮影上,一动不动。 忽的,他喉结滚动,狠狠咽了口唾沫,眸子里显出不敢置信之色。 这位张师兄作为标准的魔门弟子,已经很少失态了,可这几日他却没少这么过。 他看着“双头狼皮影”,又回忆着之前的“双头狼皮影”,赫然觉得若“三十天前的皮影是普通,十五天前的皮影是好,那现在的...就是极好”。 自从翠雀林归来后,宋师弟在制皮一道上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飞快进步。 张印一直认为“修行是很慢很慢的事,一切都需潜移默化”,可是...他也曾听说过一些事。 境界的修炼,是颇为漫长的,因为这主看玄根资质。 玄根资质难测,却还是可以通过一些测试来评定的。 但...法术的修炼,就完全是另一回事儿了。 悟性,是看不到摸不着的。 绝大部分修士悟性其实差不多,可却有极少悟性很好的人存在,那些人在领悟一门法术时,真就和普通修士有云泥之别。 这与玄根没太大关系。 有些人玄根资质并不好,甚至在大多法术的参悟上表现平平,可是,他们在某一类法术上却可能表现出悟性极强的特点! 若是没机缘,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自己有这种天赋。 但若是遇上了,那就会爆发出惊才绝艳的灿目光辉! 张印从来只道听途说过这种人。 但今天,他相信自己真的遇到了。 “这皮影已经有了神相了,逼真的很。” “宋师弟,当真是有成为皮师的天赋。” “他还只是自己跑翠雀林去逛了逛,若得名师指点...” 张印不敢再想,他深吸一口气,往峰顶跑去,来到南竹峰峰主程丹青洞府。 平日里,师父都在洞中修炼,他也不会来打扰。 可今日,他觉得这事儿算不上小事,得和师父说。 咚咚咚... 他抬手悄起石门。 然而... 门里没有动静。 张印再敲。 还是没有。 好似...本该在洞里修炼的师父今日根本不在。 “师父去哪儿了?”张印露出些微疑惑之色,但还是转身离去了。 ... ... 次日,张印总算见到了程丹青。 “昨日为师一直在府中修炼,许是太过投入,并未听到你的敲门。”程丹青随口给了个解释,“你有何事?” “师父请看。”张印取出两张“双头狼皮影”,兴奋地递了过去。 那俩皮影,一张平平无奇,一张栩栩如生。 程丹青接过,看了看,扬起那张栩栩如生的,问:“谁做的?” “宋延宋师弟!” “那这张呢?”程丹青又稍抬那平平无奇的。 “也是宋延宋师弟,不过是他一个月前做的。” 张印旋即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但贪墨那点事儿却被他跳了过去。 程丹青抓着两份皮影反复查看,忽道:“他这一个月做的所有皮影,还在吗?” 张印道:“在的,这段时间门中紧张,前来取货的弟子也晚了些时日,所有皮影都还在库中未曾发出。” “去拿来。” 程丹青说罢,又道,“我随你一起去看!” ... ... 片刻后。 三十分“双头狼皮影”被一一列放在程丹青面前。 程丹青一一看过,待看到末了,古井无波的眼神已然动了。 他道出一句:“天才。” 张印一拍手道:“这是真的天才,我是没想到自己能遇到。” 程丹青垂眸想了想,道:“去告诉宋延,为师要帮他去跑一次主峰,为他的事亲自拜访一下石师。” “是,师父!” ... ... 傍晚。 张印来到制皮洞府里,看着宋延那专注的眼神、行云流水般的绘图、制皮,耐心在旁等待。等他做完了,这才上前拍了拍他的肩。 宋延会意,随他走出了洞府。 张印严肃道:“师弟,师兄发现你在制皮一道上很有天赋。所以,特意请师父帮你跑一次主峰,为了你的事去拜访一下石师。” 宋延道:“多谢师兄。” 张印摆手道:“你我兄弟,不必多言。另外,今后你做的皮都算你自己的贡献点,不必再给师兄了...” 见宋延还要再说,张印低声道:“要不,师兄全还给你?只是,宽限些日子,可好?” 宋延:...... ... ... 次日。 皮影峰主峰。 一处神秘的黑暗厅堂里,有怪异庞大的身影背光而坐,死气浓郁,不见面庞。 程丹青从机关侧门进入其中,恭敬汇报。 那人回话了。 声线很是古怪,好似两张脸儿混在一起,嘈杂着说着什么。 “皮师是人才,我们也需要这样的人才。 但是玄玉总会自己发光... 这样,石座翁下个月会在玲珑谷举办妖兽展,为期半月,以观妖兽之神。 届时许多皮师,甚至只是有资质的都会过去... 你举荐他去,让他去玲珑谷见一见世面,也试一试他究竟是什么水平。 其他的...之后再说。” “是。” 程丹青恭敬回了句。 那神秘身影又道:“我让你找南吴剑门细作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程丹青恭敬道:“已经有安排了,相信没多久就有消息。” 那神秘身影道:“要快点,魏王已经顺利跑山海妖国去了,应该很快就能见到他在多尾龙伯食人狐族的那位长辈......而我们的机会,也快到了。” 话音到末,已是狞笑。 程丹青嘴唇一咧,跟着“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25.征兆 当天傍晚,雪未停歇。 一封请柬被送到了宋延手中。 不知名的兽皮料子,上以红砂写着“玲珑谷奇兽会”,“宋延,皮影叁叁肆”。 “带此请柬,以及身份令牌,半个月后在南竹峰等待。 石师自会遣人前来带你去往玲珑谷观兽。 奇兽中藏着神,观百兽知百兽,只有能绘出神相的皮师,或是有资质之人才能前去。 这是师兄请求师父帮你要来的,去见见世面吧。” 张印说罢,又轻声道,“不过,这是临时插入的名额。 石师为人古板,应该是不喜欢这种事的,到时候也许会对师弟毫不理睬,旁边若有弟子善于察言观色的,想来必会嘲讽师弟两句以拍石师马屁...... 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师兄先和你说好了,你有个准备,省的好事变坏事,出了幺蛾子。 总之呢,师弟记住,你虽然有天赋,但却是晚辈,此去只是学习,少说话,多听多看。” 宋延笑着道:“多谢师兄提点,如此恩情,师弟绝不忘怀。” 张印听得开心,又亲热地拍了拍他肩膀,然后离去。 宋延看着手中请柬,心底生出一抹期待。 这些日子,他固然可以用寿元推演《画皮术》,但在推演到一定程度后,就遇到了卡子。 《画皮术》想要圆满,就得满足一个要求,那就是:需要观察尽可能多的妖兽。 这就需要环境契合了。 在一个没有妖兽的地方,他纵然推演百年千年,也无法让《画皮术》进步,因为他没办法凭空变出妖兽来。 说实话,他正愁着这事儿呢。 可没想到这一波真就是瞌睡就送枕头,缺什么来什么了。 扫了眼对门不远处紧闭的石门洞府。 他记得,齐瑶一直被禁闭其中,算是有些时日了。 他实在不知道这位“南吴剑门的小细作”怎么破局,但他也不会再施加任何援手了。 能帮的时候,他不介意帮这种好人一下,可如果涉及到自己安危,他也不会傻乎乎地出头。 回到洞府,关闭石门。 因雪天的缘故,洞府里没什么光,颇有几分暗无天日的意味。 丘小娘子和王妃正在盘着“火息椒”,还有一些汪素素,张印送来的灵花灵草。 这些花草没什么大作用,主打一个“净化空气”、“无毒”、甚至“可食用”。 两女坐在石桌旁,仔细到花坛中的每一小撮灵土都要铺设均匀,每一朵花之间的档距也都要平均... 她们除了制皮,便只能弄花了。 醉生梦死... 不过如此。 ... ... 受到了玲珑谷请柬,宋延也觉得总算可以稍稍舒一口气,在入夜应付完两个娘子后,道:“明日我打算去山脚市坊,那市坊里我记得有酒楼,到时候我从酒楼带点饭菜回来,我们一起吃。” 辟谷丹吃了固然不饿,可却也失去了吃的乐趣。 两女开心起来。 不过是吃饭这种小事,对她们来说也已经很值得期待了。 ... ... 次日... 宋延轻车熟路地下了山,先采买了“固本参丹”,然后去到市坊酒楼,花费1贡献点采买了一盒三锅山珍海味,这三锅山珍海味无不是人间极品,据那酒楼老板吹嘘,厨子是御厨,从前都是做国宴的。 然后,他又“顺便”花费199贡献点采买了《搜魂术》。 余额:1324点贡献点。 只不过他面板上浮出的却是“《搜魂术》(未入门)(门槛:练玄三层)”,很显然,这法术是需要修炼到一定程度才能施展的。 宋延摇摇头。 提升境界,才是重中之重啊。 但境界这东西,他已经了解的不少了。 境界不看悟性,所以除非有大奇遇,否则根本不可能突飞猛进。 这境界看的就是“玄根资质”、“洞府”、“炉鼎”、“丹药”这些...若是他现在突然跳出来说自己已经“练玄二层”圆满,想要询问“练玄三层”怎么修炼,那肯定完蛋。 回到山中,他打开餐盒,将三锅菜依次放在了灵木炭炉上,开始蒸热。 香味随着热气散出,令久未吃到饭菜的三人涎水直流。 两女眼巴巴地看着炭炉上的美食,又看着一旁同样巴巴等着的宋延,忍不住露出会心的笑。 或许在这一刻,三人才有了真正意义上的“情感共鸣”。 但也仅仅是这一刻而已。 若真细究... 那真是究不了一点儿。 宋延从来没真觉得“王妃不恨他”,若是他在安全的地方给王妃一把刀,又把自己捆着,那...他觉得王妃还是可能会一刀杀了他的。 可是,如今的他纵然睡着了,却也因为境界的关系而比凡人更为警觉。 所以,纵然晚上他有时候搂着王妃同眠,也根本不怕。 而王妃也不会傻到在洞府里对他出手。 “热了。” 丘小娘子边开心地看着炉子,边把餐盒里送的碗筷给摆好,噎着口水在等待。 王妃心情也愉快了起来。 宋延抬手去揭锅盖。 然而在双指触碰到锅盖的一刹那,他脑海里忽的蹦出了一句话。 那是市坊酒楼老板的吹嘘。 ‘咱厨子是御厨,从前都是做国宴的,大人可有口福了。’ 啪。 他把锅盖压了回去。 “怎么了?”丘小娘子愕然问。 宋延随口道:“还没热。” 说完,他忽的心里一动,微微闭目,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功法:玄气引导术(可以寿元推演)】”之上。 他附加上心理暗示:‘以此锅中之物为药,投入一年寿元开始推演’。 【你投入一年寿元修炼《玄气引导术》,此处并无煞元,且你体内煞元已满无法再度提升。 但你觉得吞下眼前锅中美味可以作为修炼契机。 你吃掉了这三锅美味。 当晚,你腹中绞痛。 你死了。 归还剩余寿元三百六十四天】 宋延:...... 他再度发现了自己面板的一种使用方法:试毒。 同时,他也发现了...这菜里真的有毒。 宋延叹了口气,故意提起锅盖,嗅了嗅,道:“有毒。” “有毒?”王妃愣了下。 宋延道:“‘大魏余孽,宫里的御厨...” 王妃:...... “凡药,应该也不会对您怎么样吧?”王妃挤出笑。 宋延道:“可能不是凡药,你们那边的余孽可能已经和南吴剑门彻底勾结上了,他们从南吴剑门拿了毒药,自杀式地冲来傀儡宗,还真是...忠义啊。” 王妃:...... 宋延摸了摸她头发道:“平心而论,我也没想到有这种事。但既然发生了,我就不得不上报。” 说完,他抓起铁锅,找张印去了。 ... ... 当晚... 领队的张印,带着宋延,汪素素等人来到市坊口。 市坊中,已是一片喧闹,因为有不少江湖邪门弟子中毒死了。 张印令弟子前后门一堵,直接抓人。 而那酒楼厨子居然没走,只是在楼顶向北而望,慷慨激昂地高喊着:“我华五鲜,未曾辜负皇恩!陛下,我去了!” 说罢,他七窍流血,从高处坠楼而下,人未落地,已然身死,双目圆睁,充满恨意地看向远处火光之中的皮影峰弟子。 张印却不废话,继续抓人,然后搜魂术“刷刷”的用。 不一会儿功夫,就又把几个嫌疑犯给抓起,直接宰了。 汪素素面带微笑,撑着把油纸小红伞,站在市坊灯笼下的夜雪里,妩媚地嗅着空气里的血味。 宋延看着那惨死的厨子,又看着正杀人归来的张师兄,忍不住问了句:“魏王抓住了吗?” 张印摆摆手道:“跑了,估计不知道死哪个荒山野岭了。” 宋延不知为何,忽的打了个寒颤。 汪素素则凑近了张师兄,用只有三人能听到的话语,嗲声道:“师兄,我那炉鼎已经不行啦,能不能再给我一个皇族?” 张印尴尬地看了一眼旁边宋延,又扫了扫不远处的其他弟子,压低声音道:“能能能。” 然后又用更轻的声音道:“宋师弟,你要不?我再给你弄个过来,保准儿比前一个年轻。” 宋延摇摇头,道:“多谢师兄好意。” 汪素素剜了宋延一眼,道了声:“宋师弟可真是怜香惜玉,要不要...也怜一下师姐呢?” 说完,她掩唇“鹅鹅鹅”地笑了起来。 宋延无语地笑笑。 不过,他早习惯了师姐这种风格了。 师姐是标准的妖女。 而真正的妖女,都是破鞋。 26.暗潮 数日后... 清晨。 宋延还在塌上睡着,却忽的听到不远处传来“轰隆隆”的声音。 他迅速起身。 棉被滑落,露出内里丘小娘子白滑的肩。 宋延迅速穿好玄服,匆匆来到门前,也不出门,只是隔门听着。 屋外,不一会儿功夫传来动静。 “齐瑶,没有峰主命令,你怎么敢擅自出洞?!”一名弟子质问道。 “我要见峰主,我能洗脱嫌疑。” 齐瑶的声音冷如冰霜,透着一股子宋延之前从没见过的黑暗气息。 空气安静下来... 宋延也很好奇“这位小细作要怎么把自己洗黑”。 但他并没有等到答案,因为不一会儿功夫,齐瑶就被带走了。 ... ... 当天傍晚,宋延制皮结束,与刚好从山头走下来的齐瑶撞了个正着。 眼见着同路,齐瑶却看也没看他一眼,只是停住脚步,在等他先走。似乎在上次她那个“不如我们结成道侣”的要求被拒绝后,她就已经把宋延当做彻底的陌生人了。 汪素素倒是个消息灵通的,显是知道什么,此时居然笑着主动挥手喊了声:“齐师妹。” 齐瑶当没听到,也不再等,冷冷地昂着雪白脖颈,拾级而下。 汪素素笑容不减。 宋延奇道:“汪师姐,”这是怎么了?” 汪素素脸上笑容消失,变得多了几分冷意,语带妒忌地道:“齐瑶她不是劣质杂玄根,而是中品地玄根。 这种资质的弟子,一般都是直接去皮影峰主峰的,她们能享受更好的洞府,更好的炉鼎,更好的丹药,还有一种颇为珍贵的名叫玄玉的资源。” 她越发森然地道:“只不过,一个中品地玄根,居然没通过弟子考核,而混入了杂役群中,有点意思。” 说完,汪素素又笑了起来。 宋延也是有些愕然。 他是万万没想到齐瑶居然是“中品地玄根”,更没想到她为了洗去嫌疑,居然“自曝”了。 这哪是洗去嫌疑,这是增加嫌疑好吧? ... ... 可是,让宋延,汪素素大跌眼镜的是,齐瑶的调令居然下来了,不日她将去往皮影峰主峰,成为主峰上的正式弟子。 汪素素酸溜溜地道:“她居然没出事,怕是已经下了投名状了。” 宋延知道。 细作难抓,但南吴剑门却也有弟子落在皮影峰手中。 如果齐瑶没被怀疑,那很可能她已经亲手杀掉了一名南吴剑门弟子。 作为配套措施,皮影峰极可能也会把这消息传出去,以让外面的人知道这件事。 ... ... 又一日晚上,宋延正睡着,忽的又听到隔壁传来动静。 齐瑶那边的石门打开了。 紧接着传来个男人声音。 宋延辨了辨,辨出是康得福的。 这位老师兄最近惨极了,自他上次讨要“大魏皇室血脉炉鼎”后,处处被张印打压,被同门欺辱,据说就连他的炉鼎也被人玩过了... 要知道,汪素素都已经被分到第二个皇室炉鼎了,这位老师兄连一个都还没。 那带着无穷恨意的声音轻轻响着。 “齐仙子,我知道你是好人,但过几天我就要被赶下山去自生自灭,你有没有什么消息要我带出去?” 康得福恨恨着道,“只要能对傀儡宗不利的,我都愿意做!” 空气安静了几秒。 紧接着传来齐瑶冰冷的声音。 “滚。” 康得福还要再说,但石门却已重新关闭了。 宋延只听得一阵无语。 康得福来这儿,是真是假,他不知道。 但齐瑶确实是有消息需要传出去的,那就是:她是被逼无奈才下投名状,才杀自己人的。 可这有不小可能是坑,齐瑶也注意到了,所以她不可能让康得福带信,哪怕她有什么传话的暗语,也不会动用。 只是... 她还是踩坑了。 因为,“你让人家滚”和“直接去举报”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可偏偏齐瑶还是选择了前者。 这根本就不是干细作的料啊。 宋延甚至觉得“如果齐瑶不是细作,他可以把洞府里的桌子给全吃了”。 然而,他还是只打算听听,其余的不多管。 转身搂着具光滑的胴体,便继续睡了。 ... ... 康得福看着关闭的石洞,无奈离去,但去了没几步,便借着夜色,弓身往南竹峰顶窜去。 未几,他来到了此间玄气最充裕的一处洞府,轻轻敲响了石门,恭敬地唤道:“峰主,峰主...” 石门打开。 他走了进去,语带卑微地笑道:“峰主,我帮您去试过了。那,按照说好的,这南竹峰值守的位置能给我一个吗?我一定尽忠职守,呵呵...” 值守可是个养老的好位置啊。 ... ... 次日,康得福因“年老不宜修炼”离开了南竹峰,他走的时候穿着遮面斗笠,没什么人送,也没什么人在乎。 宋延因为境界的缘故,对于细节能有更多的辨析力,所以他只是扫了一眼“康得福”的脚步,就明白了。 那是故作老态的脚步。 那绝不是康得福。 真的康得福,已经死了。 死在昨晚和齐瑶对话之后! 而康得福身侧跟着的“炉鼎”则是身子在轻轻颤抖。 那“炉鼎”显然发现了什么,她也死定了... 宋延轻叹一口气,其实相比起别的炉鼎,他洞里的那俩真的是过得挺不错了。 ... 与这位悲惨的老师兄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齐瑶。 午后,一艘皮影天舟就停在了南竹峰的孤崖上。 舟长十余丈,像是一艘不小的渔船,但通体为不知名兽皮所制,而透着某种神秘。 远处杂役房顿时嘈杂起来,不少早已跑出房子,远远眺望着皮影天舟,交头接耳地说着话。 “这么大的皮影舟,这是谁的手笔啊?” “我在这里两年了,从未见过这种舟...” “我倒是见过,这是主峰迎接弟子才会派来的,一定是有哪位天才被选中了。” 南竹峰的正式弟子们也神色复杂地看着。 少女曾经最喜欢扎的马尾已经散了,变成了自然垂在背后,仅在末端以红绳束着,英武的正气荡然无存,水杏眼儿因为微眯的缘故,狭长如刀,冰冷且充满杀意。 她昂首,看也不看任何一个同门,只是迈动长腿,径直走上了天舟。 天舟远去,消失于碧空。 汪素素看了眼身侧宋延,道:“把你去玲珑谷的风头都盖下去了。” 宋延凝视着那空舟的去向,只觉齐瑶这事儿充满了古怪。 旁人不知,但他却怎么看都觉得那姑娘已经被卷入了可怕的暗潮之中,如今她只是被人当棋子拈着,也不知道会怎样。 可是,若说齐瑶在暗潮的中心,那他...难道不算在暗潮的边缘吗? 但那是什么暗潮呢? 宋延正想着,忽听汪素素说话,随意回道:“那算什么风头? 但凡有点资质的都能去,我就是师兄师父抬爱,才有了机会。 真去了,怕是也不会遭人待见,也就是自己走走,看看罢了。” 汪素素忽又媚笑道:“洞里的两个小娘子还没榨干呢?” 宋延和她也颇熟了,此时无语道:“难道非要榨干了?” 汪素素道:“那倒不是。 只是...日久生情。 我们对炉鼎,最好别生出感情,因为这种感情是假的... 炉鼎对我们,就算因为痴心粉的缘故服服帖帖,但若是痴心粉药效一去,那剩下的就只有恨。 师弟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下不了狠手?” 汪素素绝对知道“交浅言深”这个词,而此时...她“言深”了。 原因只有一个,她把宋延当自己人了。 世事无常,颇为弄人。 当初直接干架说起了交心之言,反倒是相处不错的形同陌路了。 宋延笑着,道了声:“谢谢。” ... ... 数日后,一艘去往玲珑谷的皮影空船停在了南竹峰。 船长二十余丈,更胜之前空舟。 宋延持着请柬,踏了上去。 27.衣钵 空舟上,一眼看去,约莫十余名弟子,清一色的“红”。 大多是玄袍红纹,这是内门弟子。 而还有一人居然是白袍红纹,面相年轻,显然是内门长老了。 这些还都是在空船甲板上的,甲板里的宋延还没看见。 宋延的玄袍玄纹,在这种地方就显得很是刺眼,很是格格不入,好似一只鸭子混入了天鹅群里。 他迅速来到那年轻长老面前,恭敬道了声:“弟子宋延,参见长老。” 年轻长老扫了他一眼,随意点点头,用鼻音应了声,也不回话。 宋延本来还打算说“想去拜见石师”,倒不是别的,而是未免失了礼数,但如今看来...这是根本不必问了。 没人在乎。 也没人觉得他有资格。 宋延无所谓,他随意站到一处角落的空船船舷。 随着皮影空船的离崖,起飞,宋延深吸一口气,眼睛也随着视线的越发开阔亮了起来。 但他很快意识到这儿并没有出现什么气流横风,也没有出现空气的稀薄感,好似有一种奇异的力量自皮影空船中扩散出,将乘客庇护其中。 孤阳浮云,碧空万里,令登船者心情舒畅。 可在东北方向...那一片儿地煞的红却也越发显得清晰,像是一片红色可怕的旋涡在静静地、缓缓地旋转。 ‘这就是真正的皮师嘛...’ 宋延心生向往。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这儿没人和他搭话。 这些皮师和准皮师们显然有自己的圈子。 而不论何处,宋延总能看到相似的一幕。 就好像在南竹峰,汪妖女纵会嗲声嗲气地想讨好张师兄,并向张师兄讨要些好处;在这甲板上,却也能见到两个相貌姣好的内门女修,一边儿一个地缠在两个男子身侧。 而甲板上的一切,又好似以那两名男子为中心。 宋延一言不发,却竖着耳朵听着。 很快,他从只言片语里弄明白了不少事。 石师,名为石座翁,乃是皮影峰上的第一皮师,但其因为痴迷皮影之道,从而花费在修行上的时间就少了,以至于如今他年入八十,却依然未曾能够突破练玄境。 不突破,那寿元便只是凡人寿元,顶多活个百余岁、百病不生罢了。 八十岁的石座翁自然到了不得不选择“衣钵传人”的时候,而事实上...他一生所研究的东西也确实不简单。 今日这些在空船上的人,无一不是奔着那“衣钵”去的。 但这些人又明显分为两派。 一派,是以年轻长老“吕弘”为首,但“吕弘”并不是石座翁弟子,而是靠着自己的机缘成为皮师的。其长老身份也并非因为境界,而是因为“这么年轻就成了皮师里的佼佼者”。 另一派,则是以一名前途无量的内门弟子“顾汝风”为首,顾汝风是石座翁的弟子,也是魔门傀儡宗的“魔二代”,其父母中似乎有一人是门中长老。 无论是吕弘,还是顾汝风,对这突然插队上船的宋延原本都有那么一点好奇,有那么一点警惕。 但在看到后者那么拘谨地缩在空船角落时,便都没什么想法了。 应该就一镀金的,来这儿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混成皮师。 两人连拉拢宋延的想法都没有。 石师性格古板,为人严肃,谁知道“拉拢”这种行为会不会给他老人家留下“负面印象”? 所以,宋延真就成了小透明了。 纵然有人视线向他这方向投来,也会直接穿过他,好似他完全不存在一般。 ... ... 一炷香时间后,空船来到了一个翡翠绿的小山谷上空。 山谷里,自有亭台楼榭,幽静清宁。 随着空船进入其中,一道闪烁着淡淡银光的罩子陡然升起,将内外隔绝开来。 宋延没见过这玩意儿,但也能猜到,这就是传说中的————阵。 能够覆笼一整个山谷的阵,已经算不得小了。 这种阵因为消耗玄石的缘故,平日里也是不开的,只有在宗门遇袭,或是这种有重要人物抵达的地方才会开启。 哒哒哒... 哒... 空船安稳着陆。 船上之人顿时都起身肃然等待。 直到船舱打开,一个神色严肃的矮个子白袍红纹老头儿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他身侧随着一名胸脯鼓鼓、面容娇丽、穿着内门弟子衣袍的贵妇人。 “石师!” “师娘!” 外面的弟子们异口同声地喊着。 宋延也跟着喊了喊。 被喊作师娘的内门弟子娇笑着,搀扶着石座翁的胳膊,随着他一起往外走去。 待到船梯口,石座翁忽的停了停脚步,侧头看了眼角落里的宋延,道了句:“哪儿的生面孔?” 师娘也不认识宋延,便把目光投向了另一边的顾汝风。 顾汝风和漂亮师娘对上眼,然后微微一笑,风度翩翩地走出,道:“师父,南竹峰的一名弟子,是程丹青举荐过来的,峰主点过头的。” 石座翁闭目,喃喃道:“南竹峰啊......是杂役出身吧?” 宋延恭敬道:“是的,石师。” 空气陡然绷紧了一下。 石座翁睁开双目,老眼露出温和笑意:“不容易,真的不容易,这次多学点儿东西,早日成为皮师。” 宋延愕然了下,道:“多谢石师鼓励。” 话音落定,石座翁已在漂亮师娘的搀扶下下了空船。 一众弟子紧随其后。 ... ... 玲珑谷奇兽会,其实就是个“大型动物园的写生现场”,难得的是抓捕众多妖兽,并集中关押到一处需要花费不少力气。 宋延被安排了一处临时洞府,又获取了“画纸画笔”,然后就走了出去,投入到了这“写生现场”。 一座座或大或小的笼子被拉开遮蔽黑布,露出其中各色的妖兽。 这里不仅有低级妖兽,还有中级妖兽。 中级妖兽对应的是修士里的练玄四层、五层、六层。 对于这些妖兽,宋延只是靠近,就能感到其周身那毫无遮掩的可怕血气,再往前踏一步,就感到嗓子眼像被堵住了,脖子像被掐住了,栅栏的血气后一双眼睛让他甚至有种战栗的感觉。 他老老实实地“吓”得瘫了下来,然后又老老实实地往低级妖兽处去了。 这一幕毫无违和感。 所有人都觉得应该如此。 宋延来到了一处半人身高的鸟类妖兽前,那鸟类妖兽灰羽如铁,扇动之间还会发出“咯咯”的金属刺耳声响,一双鸟瞳直勾勾盯着他,内里闪烁着贪婪嗜血之色。 宋延扫了眼旁边标牌:铁羽雀,三级妖兽,喜食人。 他搬了个椅子坐下,对着铁羽雀观察了起来,同时将注意力默默集中在【法术】一栏的《画皮术》上。 ‘投入一个月时间,以眼前铁羽雀为契机,参悟《画皮术》。’ 28.说!是什么动了? ‘投入一个月时间,以眼前刀嘴雀为契机,参悟《画皮术》。’ ‘投入一个月时间,以眼前血刃麋鹿为契机,参悟《画皮术》。’ ‘投入一个月时间,以眼前地行尸气蟹为契机,参悟《画皮术》。’ ‘投入一个月时间,以眼前土遁蜥为契机,参悟《画皮术》。’ ... ... 时间一天天过去。 宋延刚开始还只在低级妖兽前徘徊,除了双头狼之外,在皮影峰上最常见的“白刺鹿”、“刀嘴雀”也被他补全了。 再后来,他就开始坐在远处,观察那些中级妖兽。 待到半月之期还剩几天时,又一只巨大的特制笼子被运了过来。 这笼子不比其他,似是严严实实地包裹着。 当黑布揭开,其中露出一只有着短角的巨蟒,那巨蟒遍体诡纹,游走之间,你甚至无法辨别它的眼睛在何处,因为它身上似乎长满了眼睛,随着游走,一股子怪异到美妙的声音又透过笼子传了出来,这声音竟好似乐曲。 “九眼琴蚺擅以魔音引人,以魔纹惑人,以魔毒杀人,再生生吃了。这琴蚺生角,怕不是要成蛟了,也亏得石师能弄到一条。”年轻的长老吕弘笑着道。 顾汝风也道:“九眼琴蚺被称为中级妖兽中的顶层系妖兽,想抓活的,而且还是无伤抓,可比直接杀了可难上许多倍,不过...对我辈的《画皮术》也是最有帮助的。” 顿时间,一群儿修士全围了过来,支起画板,对着那九眼琴蚺绘了起来。 宋延也没什么好说的。 直接看向那妖兽。 ‘投入一个月时间,以眼前九眼琴蚺为契机,参悟《画皮术》。’ ‘再投一个月...’ ‘再投...’ 机会难得,宋延可不想放过。 之前他自己去翠雀林,可是操劳了许久,才体验了一把“双头狼”。 若是凭借他自己,想要看到这许多妖兽,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呢。 随着又一个月的投下,再算上之前花费的,宋延已经足足用了十年时间来参悟这《画皮术》。 来之前,他是小成。 因为他阅历有限,只见了“双头狼”,所以小成已是极限。 现在,在历经了数十种妖兽后,他的《画皮术》终于大成了。 宋延眼见着别的弟子还在苦思冥想,便准备收拾东西回洞府。 他并不打算在这儿表现什么。 “顾汝风与吕弘”这两系显然是在争衣钵的。 此时他若跳出来表现,那不是没事找事,自己主动卷入那“衣钵之争”,直接撞两杆枪眼儿上么? 就在这时,远处走来两道身影,却是漂亮师娘搀扶着石师走到了九眼琴蚺旁边。 石师咳嗽了两声,似要讲什么。 宋延又坐了下来。 他只是在普通环境里参悟了十年,但石师却是花了一辈子在各种地方辗转,其皮师经验一定丰富无比。 不说别的,空船之类的,就是他根本没有涉猎的范围。 除此之外,他也只学了点《小五行手》,《画皮术》,对于完整的《小五行缠丝手》、《画皮招魂术》却是一无所知。 多听点儿,没坏处。 周边一下子安静下来,石师开口道:“画皮先画稿,画稿中若想画出神相,最重要的是什么?” 顾汝风道:“毫无疑问是眼睛。 皮无魂,若想招魂,就需点睛。 皮影乃是据画稿所刻,画稿若无神,画皮必无神。 画稿若有神,最后还需点睛...唯有点睛对了,才能成就强大的皮影。” 石师一指身后九眼琴蚺,忽道:“小风,你说说,它的神是什么?” 顾汝风道:“九眼琴蚺多狡诈,魔音诱人,魔皮惑人,那它的神自然是狡诈,点睛时,只需观想狡诈,那便无误。” 话音才落,一旁又传来吕弘的声音。 “此话谬矣。” 顾汝风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道:“那吕长老有何高见?” 吕弘道:“狡诈不过是外,狠厉才是内。 九眼琴蚺无论以多少手段引猎物前去,但在看到猎物时,一切的伪装都会消失,它以会最快的速度,最狠的力量扑过去! 事实上,九眼琴蚺也并不是一种有足够耐力的妖兽,它擅长的是爆发。 所以,我以为以狡诈入笔,以狠厉收尾,才可无误。 顾师弟的结论,有所偏颇了。” “吕长老说的真好。”旁边的女修拍手赞着。 任何人都能听出,这个问题,吕弘确实回的更好。 顾汝风面色有些不好。 而就在这时,石座翁忽的抓起拐杖,重重敲打在身侧的牢笼上。 轰得一声巨响,牢笼未碎,但内里的九眼琴蚺却是陡然缩起,露出几分怯色。 再接着,那九眼琴蚺却是又暴怒腾身,在牢笼里飞快地游动起来,一身的眼睛花纹炫目无比,让人即便只是盯着都有头晕眼花之感。 石座翁道:“你们说说,现在的九眼琴蚺,神相何在啊?” 他从漂亮师娘胳膊里抽出手,负手踱步,道:“狡诈?狠厉?这畜生还有吗?” 众人看去。 吕弘道:“石师,这不过是九眼琴蚺偶尔的一些反应,并不算它的神相,我以为...此时它没有,只是因为它隐藏了它的神相。” 话音才落... 顾汝风笑道:“此言差矣。 吕长老,我恰恰认为,这也是它神相的一部分。 无论是胆怯,还是愤怒,也都是一种狡诈。 你若因为它胆怯而贸然上前,它便会骤然变化,将你吞噬;你若因为它愤怒而撤离,说不定它也正惧怕你,而想着逃脱。 妖兽虽无智慧,却懂得杀人狩猎。” 他身侧女修抚掌,道:“顾师兄好厉害。” 顾汝风气度翩然道:“不知老师觉得弟子所言可是?” 吕弘微微皱眉,冷冷扫了一眼顾汝风,然后又看向石师。 正要说话,石师一抬手,示意他不必说,然后扫向诸弟子,问道:“那你们觉得呢?这九眼琴蚺的神相动了吗?” 然而,话音落下,却没有弟子出声,所有人要么看向顾汝风,要么看向吕弘。 直到那两人点了头,弟子们才激烈地讨论起来。 有的说“动了”。 有的说“没动”。 有的说“只是在受惊之后才动了,其余时候没动”。 还有比较离谱的说“也许这九眼琴蚺的神相并不是狡诈和狠厉,而是胆怯,它只是在用狠厉掩饰胆怯”。 总之五花八门的言论,什么都有。 宋延也没想到会演变为“哲学类”的讨论,他耳边不停响着“动了”、“没动”之类的话。 忽然之间,他的一些遥远的记忆被唤起了,那还是他穿越前看过的一个小故事: 一寺庙,沙弥们观树。大风吹来,树纷纷而动。于是有沙弥说“树动了”,但还有些沙弥则说“明明是风在动”。两批沙弥争论了起来,一边嚷着说“树动”,一边嚷着说“树没动,是风动”。而这时,一道另类的声音却传了出来。 那声音说:“树没动,风也没动,是心动了。” 宋延看着眼前一幕,在联系到自己参悟出的《画皮术》,顿时有所明悟,心里也有了属于自己的答案:神相动不动并没有关系,有关系的是...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你的心动了。心若动了,又怎能完成最完美的点睛? 狡诈,狠厉并非神相。 胆怯,愤怒亦不是包含着那狡诈,狠厉之中。 九眼琴蚺就在那儿。 它的神相就在那儿。 如果一定要起个名字,那就是“九眼琴蚺的神相”,而不是其他,因为“说是一物即不中”,你说了狡诈,狠厉,又岂能顾及其他? 他心中思绪转过,陡然身躯微震,因一股难以言喻的契机感涌入了他心底,这契机好似是通向《画皮术》圆满的。 但他却并不准备回答,而是越发低首,准备这群人的讨论结束后,他好回洞府,再混两天就可以回南竹峰了。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的传来石师的声音。 “宋延,你来说。” 宋延:??? 他愣了下,也不知道是怎么被注意到的。 于是急忙站起。 所有人全部扭头看向了他。 宋延挠着头道:“弟子正在想吕长老和顾师兄所言的话,一时...一时...还没有答案...” 石座翁眯眼盯着他,这位老者的眼睛好似格外玄奇,岁月沧桑虽让它苍老,却又似乎赋予了它看透人心的力量。 “上来。” 宋延低首上前。 石座翁伸出拐杖,忽的厉声道:“众人讨论,唯有你却低首发呆,该打!伸手!!” 宋延伸出手。 石座翁重重打了三下。 宋延:...... 旁边的顾汝风笑道:“师父,此人不过是个旁听的,他哪能听得懂咱们的议论呢? 你...还不下去?!” 宋延点点头,匆忙下去了。 他脑海里还回想着石师打他的那三下,有些发懵。 不过,今晚三更天时,他一定一定会在洞府睡觉,而不会去找石师。 ... ... 是夜,宋延在洞府呼呼大睡,石座翁也并未来寻他。 而两天后,“玲珑谷奇兽会”彻底结束了,空船载着这位南竹峰的弟子回到了原地... 29.不装咧,摊牌咧 “听说,你因为不认真听课,还被石师给打了三板子?” 来接船的张印古怪地看着宋延。 宋延叹道:“石师讲的太高深了...听不懂啊。” 张印拍了拍他肩膀,道:“算了,去制皮吧,你啊...这是浪费机缘咯。” 宋延挠首,笑道:“怎么连师兄都知道这事了?” 张印哼笑了声,冷冷着扬声道:“何止我知道? 整个皮影峰都知道石师狠狠教训了一个不懂礼数的后生小辈! 这后生小辈偏生还是我南竹峰临时硬塞进去的! 这脸丢的... 你啊,别说师兄没关照你,去寻峰主道了个歉吧。” 宋延愣了下,可思绪一转,顿时明白过来。 顾汝风,吕弘两派争石师衣钵,对于他这个外来者,两人虽然都没怎么看上眼,却还是默契地借题发挥,把他被石师打板子的事添油加醋地传出去了,如此一来......他就算彻底出局,甚至是很难翻身了。之后无论走到哪儿,都会被人指指点点,甚至是嘲笑。 要怪就怪他为什么既不是顾汝风的人,也不是吕弘的人,却又恰恰在这敏感的时刻被塞进了“玲珑谷奇兽会”里去。 ‘真狠。’ 宋延默默感慨了下,然后去到了山巅,跪到了程丹青石门前,恭声道:“弟子宋延,前来认错了。” 程丹青也没摆架子地让宋延多等,而是在他开口之后,便隔着石门直接问了句:“错在哪儿?” 宋延道:“弟子纵然听不明白石师的高深言辞,却也该认真听课,而不该垂首...失了礼数。” 程丹青沉默了下,忽地冷笑道:“你没有错。 是顾汝风,吕弘害你的。 他们争衣钵,容不得任何变数,哪怕你在他们眼里只是个小蝼蚁,他们也容不下。 纵然你没在这边栽跟头,他们也会随意罗织构陷,让你背个其他笑名。 知道为什么吗?” 宋延:...... 程丹青道:“因为你没有靠山,所以无论是谁想欺负你,想踩你一脚,都可以。” 宋延:...... 他思绪急动,无数念头纷呈而至,又忽的福至心灵,以压制着愤怒的语气道了句:“弟子今后便是程峰主的人!” “呵...哈哈哈哈...不愧是有悟性的天才皮师。”程丹青哈哈大笑,然后道,“不必多想,认真制皮去吧。你...不会后悔今日选择的。” 宋延感激道:“多谢峰主!” 说完,他便告退了。 退下山道,冬犹未尽,冷风一吹,他只觉背后湿了一片。 他完全弄不明白程丹青的意思,是派系之争?还是其他什么? “不会后悔今日选择”只是说说而已么? 既然吕弘那么排斥外来者,那么...吕弘作为内门长老,在地位上是不是比程丹青高?至少不低吧? 程丹青要求将他硬插入“玲珑谷奇兽会”之中,理论上,吕弘是可以否决的。而且他否决的难度比程丹青插人的难度简单多了。 但他还是顺利地去到了奇兽会,这是否意味着...程丹青的背后还有人。 这藏于幕后的人,身份还在一个内门长老之上。 宋延猛一抬头,忽的看到前方一道背影。 那是个弟子的背影。 背影的制服上绣着一张双面脸儿,一边儿哭一边儿笑,诡谲难言。 而黄昏已至,远处地煞翻滚,诡红色的雾气从冷峭绝壁之下攀援而上,山风掠过深山千孔万洞发出如丧女哭号的怪异泣音... 宋延忍不住露出苦笑,心中暗暗道出句:‘好想逃跑啊......’ 嘎~ 嘎~ 一只怪异的皮影乌鸦不知何时随着黑夜的阴影一同落在了南竹峰,然后站在一处长青老树的枝头,低首俯瞰,瞰那少年踱步往远,无声无息。 这乌鸦显然不是凡类,当它出现在某个环境时,它就会彻底融入那环境。 譬如此时它在阴影中,那就彻底融入了阴影。 别说宋延了,就算张印在这里,也根本无法察觉。 但乌鸦,只盯着宋延。 ... ... 次日,金色阳光从天窗垂落,照到南竹峰制皮的洞府里。 宋延重新取出一张妖兽皮,搁置一边,又取了纸笔,开始今日的画稿。 当他注意力集中在【法术】一栏时,视线又自然地落在了“《画皮术》(大成)(可以寿元推演)”上。 他来到很早。 早到,此时洞里还无别人。 洞府穹顶光灿灿一片,只在某些嶙峋的凹陷处有些阴影。 想起昨日心中浮出的不妙感觉,宋延决定试一试,以尽早掌握某些力量。 【请选择投入寿元】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参悟《画皮术》,你已临摹数十种妖兽,掌其神相,可这些神相又该如何体现出来呢?你想到了那日在玲珑谷听到的讨论,自然而然地得出了结论:眼睛。 唯有点睛,才可赋予妖兽神相,画稿需有神,皮影需点睛。 你开始尝试点睛。 历经十年打磨,你纵是随意落笔,画稿亦有神相,但在以稿刻皮时,你却发现画稿上的神相怎么也无法转移到皮影上去】 【《画皮术》,圆满】 宋延愣了下。 他明明还没有解决问题,还没有发现“把画稿上的神相转移到皮影上去”的方法,怎么就圆满了? ‘继续。’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继续参悟《画皮术》,你尝试着寻找那个问题的答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你不停地画稿,刻皮。 第八年时,你自己曾经想到过的那个答案猛然闯入了你的脑海之中。 神相动了吗? 神相没动,是你的心动了。 你一直以来竟天真地认为神相就在画稿中,你纵然百分百遵循画稿雕刻,但你还是失败,原因就在于...神相根本不在画稿之中。 树没有动,风也没有动,是你的心动了。 你若有所思,丢开画稿,凝神看着那皮,直接取刀。 你落刀如下笔,笔走龙蛇,很快便是一副颇具神相的妖兽图展示出来。 你举刀,想着那眼睛。 你雕刻的是九眼琴蚺,九眼琴蚺全身都是眼睛,纵是观想你也有几分目眩。 你落刀了,但失败了...】 ‘继续。’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参悟《画皮术》,你有所进展,但总觉得不够...】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参悟《画皮术》,你进展颇多,但总觉得不够...】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参悟《画皮术》,第十年的时候,你用尽所有精力,全然忘我,自己好似已经成了那九眼琴蚺,你落刀,这一次刀如有神助,刻下了那眼,完成了点睛。 正当你欣赏你的杰作时,你忽觉阴风阵阵,遍体生寒,而那九眼琴蚺的瞳孔竟然咕噜噜转了起来。 继而...九眼琴蚺皮影扑腾而起,将你吞噬。 你,死了】 【你领悟了《招魂术》】 【《招魂术》,入门;修炼门槛:练玄四层】 宋延睁开眼,稍稍愣了下。 《招魂术》本该是《画皮招魂术》的一部分,应该也是最核心的一部分。 相比起《小五行缠丝手》,《画皮招魂术》才是最最重要的。 因为《小五行缠丝手》的作用是让你的手更为灵活,能够接触到各种危险的妖兽皮。 但怎么制皮,却还是看《画皮招魂术》。 可没想到,他宋延没根本没需要别人传承,自己就领悟出来了。 只不过,《招魂术》是存在修炼门槛的,他以练玄二层之身领悟出练玄四层的法术,这一波是直接遭反噬了。 给皮影点睛,皮影活了,把他杀了。 这也是够稀罕了。 ‘境界,还是得想办法提升境界啊。’ 宋延轻叹一声,事实上,他这段时间一直有尝试,但却也越发确定“想要突破到练玄三层是需要某种药物”的。 ‘过段时间,再去市坊找找看,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吧。’ 正想着,洞府也来了其他弟子。 宋延打了声招呼,然后又埋头,开始了制皮。 他依然是取了画稿,画着双头狼,但在笔尖悬浮在那空洞的狼眼时却本能地停了下,然后草草落笔,以从前的水准点了下去。 洞府穹顶里的乌鸦静静看着这一幕... ... ... 之后一连几日,乌鸦都没发现异常。 这乌鸦,自然是石座翁以秘法操纵的特殊皮影。 虽只是乌鸦,却是个被称为“无身幻鸦”的中级妖兽,这甚至可以说是中级妖兽中最擅长自我隐藏的那一批,其隐藏自我的本事基本可以瞒过所有练玄境存在的修士。 所以,宋延自然无法发现“无身幻鸦皮影”的存在。 石座翁杂役出生,痴迷皮影之术一生一世,所以对于与皮影相关的一些事物是存在神秘的感觉的。 譬如那一天,他总觉得那南竹峰的小弟子似乎是悟到了什么,但迫于局势没敢说,所以特意打了三下,看看对方够不够机灵,会不会半夜三更登门拜访。 但结果没有。 可他却还是觉得不对劲,于是特意以皮影秘术操纵着“无身幻鸦”来偷窥。 但偷窥了几天,却还是没有半点异常。 按理说,石座翁该走了。 可这老头儿却偏生觉得总有那么一点儿不对劲,那少年落笔点睛点出的眼睛在他眼里什么都不是,不过是刚入门罢了... 然而,那少年落笔的姿势,他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若在从前,他根本没这闲工夫去跟踪一个小辈,如今年老,大限将至,反倒是生出了几分童趣,觉着跟踪这等小辈也颇有意思。 然而,石座翁的耐心已终于被耗尽了。 ‘算了,不装咧,摊牌咧,直接问吧。’ 30.惊才绝艳,步步惊心 君子慎独。 所以,纵然没人的时候,宋延也会维持必要的谨慎,绝不会让人寻到一丝破绽。他身怀着“余寿道果”这般的大秘密,若是被人发现异常,那可是要被“解剖了研究”的,最次也是个“搜魂”。 这日,他照常和“班搭子”汪素素打了招呼,然后回到洞府。 随着石门关闭,他陡然听到“啪啪”两声,好似是什么人摔倒在地。 宋延眉头一皱,没有丝毫犹豫,更没有进去查探发生了什么事的好奇。 他迅速抬手按向机关。 轰隆隆... 石门才打开了一条缝,宋延就已经全身绷紧,一副“百米冲刺前的架势”。 任谁都能感到这少年会在石门抬起小半身高度的时候,立刻冲出去。 而就在这时,洞府的黑暗里传来了一声嘶哑的古怪声音。 “别出去了。” “是,前辈。” 宋延也不问是谁,只是礼貌应了声,然后在石门抬起的时候“嗖”一下飞窜了出去,同时还不忘反手按动机关,以关上石门。 一只皮影乌鸦“嗖”一下紧随着飞了出来,那双栩栩如生的鸟眼古怪且无语地看着他,鸟喙开合,发出不再伪装的老者声音:“你就这么怂吗?” 这一回,宋延听出来了,这是石座翁的声音。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恭敬道:“晚辈...” “入洞说。” 乌鸦道,“你听到的动静,不过是老夫将你两个炉鼎给迷晕罢了。 无身幻鸦的羽毛中糅杂着天生的催眠类毒粉,对付修士虽然只能稍稍晕眩,但对凡人却是一瞬就可让其沉睡。 老夫是在你打开洞府时才入内的,为的只是问你一些话。 你不必担心。” “是,前辈。” 宋延老老实实随着石座翁入了洞府。 他心中却着实有些凝重:高境界的修士对于低境界修士,真就是想怎么拿捏怎么拿捏。 ... ... 洞府中,黄昏里,天光如血,垂落而下。 乌鸦和少年对坐于石桌。 乌鸦问:“老夫想问你的话不变。” “什么话?” 宋延一直是装糊涂的高手。 乌鸦正色看着他,那双瞳孔都如变成了老者的瞳孔,紧接着一字一顿地问道:“九眼琴蚺的神相动了吗?” 宋延双目露出思索之色,给人以斟酌深思,不想错过机会的感觉。 乌鸦满怀期待地看着他。 宋延终于开了口,他认真道:“应该是动了,石师,我是这么想的啊...” 他综合了一下顾汝风和吕弘的话,硬生生编了一套说辞出来。 此时,皮影峰主峰之上,老者却已面色铁青。 听得良久,却是重重叹了口气。 固然,他可以将他的衣钵传出,而无论是顾汝风,吕弘应该都可以成功接收他的衣钵。 但是...他终究不甘心。 他若死,身死道消,还管什么年轻长老,魔二代?还管什么人情世故? 他石座翁要的是一个能够以他衣钵为踏板,更上层楼的天才;而不是一个将他衣钵奉为珍宝,止步于此的普通人。 他只是想到那天才能够替他去看看他未见的风景,便已欣慰无比,只觉纵死也会笑着死。 他在宋延身上感到了一些特殊的气质,所以抱着一丝幻想。 可这幻想正在慢慢破灭。 砰!! 石座翁把桌上的琉璃盏狠狠摔砸在地,愤然起身。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因为一个小辈如此生气。 或许是这小辈给了他莫须有的希望,却又夺回了。 洞府外,漂亮师娘正和顾汝风对坐着,听着那俊美少年的谈吐,漂亮师娘不时被逗笑,笑得花枝乱颤。 此时听到洞府里动静,漂亮师娘陡然安静下来,看着顾汝风,道:“汝风,我进去看看。” 顾汝风看着她,道:“劳烦师娘了。” 说着师娘,但他眼中却藏着一种侵略的火热。 漂亮师娘也大胆回应着这火热。 那拉丝的眼神在空中好不容易才断。 漂亮师娘走入了洞府,神色陡然一变,匆匆踏步走上,关切道:“石师,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石座翁重重咳嗽道:“只是有些莫名的烦躁。” 漂亮师娘坐到他怀里,长腿紧并,搂着他脖子,柔声道:“慢慢来嘛。” 石座翁忽道:“小惜,这些年,其实是我对不起你...你若是在外有喜欢的道侣,尽可以去,我会竭力补偿你。” 被唤作小惜的漂亮师娘柔声道:“男人,才华最重要,尤其是石师您这么有才华的人。” 石座翁点了点头,然后将道侣放下,转身又似思索什么事去了。 漂亮师娘嫌弃地掸了掸长腿,转身又出了洞府。 ... ... 月余后... 石座翁来到主峰影楼,似是随意地翻看着外面送来的皮影。 这些皮影都是南竹峰供上来的,属于给弟子们随意练手用的,并不珍贵。 他翻着翻着,手掠过了一份双头狼皮影。 他老眼微眯,凝神看着那皮影,忽的若有所思。 ... ... 半年后... 石座翁似是年老后,想要指点后辈,故而常来影楼。 而影楼里也被插满了顾汝风、吕弘的人。 但没人知道这位老者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一直在悄悄看那南竹峰送来的双头狼皮影。 这一日,在再次看到双头狼皮影的时候,他忽的察觉了什么,嘴角一勾,想笑,却又强忍着,直到回了洞府才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得特别开心,开心到漂亮师娘都去问怎么了。 但石座翁只随意说了点别的,却没说他真正开心的原因。 哪家的新手皮师会用绝对天才的完美笔法起笔,却又似察觉不对,在别处狗尾续貂,硬生生涂抹个“新手入门”层次的皮影出来? 石座翁观察了足足半年,这半年里,他抓到了两次这种情况。 第一次还能算巧合。 第二次...那就绝对不是了。 天成之笔出现在新手身上的可能微乎其微,出现两次,绝非巧合。 那名叫宋延的少年,是个真正的天才,一个超过了他的天才。 ‘大河后浪推前浪,惊才绝艳,一时之选呐。’ ‘我知你心,你却还不明白老夫的意思。’ 当晚,石座翁点了一壶玄酿,对月畅饮。 不过他已深深明白宋延的顾忌,直接送宋延衣钵无异于让他去死,无论这衣钵传的多么隐蔽都没用,因为吕弘和顾汝风必然能够很快察觉。 他...需要等一个契机。 而这契机,他觉得或许不会来的太晚。 ... ... 皮影峰主峰。 神秘的黑暗厅堂里。 那怪异庞大的背影透着诡谲。 程丹青恭敬上前,又递出了一份儿写着几个名字的皮卷,道:“这几个应该都是南吴剑门的细作。” 那背影看了看,道:“多尾狐族终于来了个大妖。 老家伙们不想战火蔓延到自家地盘,我稍作引导挑拨,他们就决定秘密前往边关拦下那大妖,而我...则会留下来镇守。” 程丹青道:“那我需要做什么?” 那背影道:“把傀儡宗少人镇守的消息无意透露给你能透露的细作,而我...也会把这消息给那位苏家的七小姐。她的话,应该还是有点分量的。 到时候,南吴剑门必然出手,而我会率领傀儡宗的年轻高手们出战。” 背影说着说着,已然起身,那侧脸隐约可见是张诡异笑脸,而背影语气则已带上了几分戏谑的狞笑。 “然后,杀吧,杀吧,你杀我一个,我杀你两个,你杀我三个。 血流成河,满地都是修士尸身...... 我们会更壮大,会有更多同伴。 桀桀桀桀桀桀...” 程丹青也跟着狞笑起来。 ... ... 附:鬼物只要夺舍了濒死或死去的修士,就有可能重获新生,然后结合修士原本体内的玄根,产生一种名为鬼玄根的特殊玄根,有此玄根再入修行之门,便是鬼修(第6章)。 31.金风未动蝉先觉 轰隆隆... 石门打开。 宋延如同往常一般走入了洞府。 此时盛夏,洞外正是骤雨。 灰色的狂风与苍白的暴雨几乎淹没了整个山头,使人视线都变得逼仄起来。 这恰如宋延完全看不清的局势。 但日子,还是得过。 逃,是逃不了半点的。 他一入洞府,丘小娘子便欣喜抬头,喊了声“宋大哥”,然后拿着毛巾匆匆而来。 宋延擦了擦微湿的头发,看向洞里。 别的洞府,炉鼎早就更换了,却唯独他洞府里的两女却还是活蹦乱跳。 多尾狐族的强大生命力在王妃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这位美人儿纵已上了年纪,却犹然娇美可人,皮肤绷紧且有弹性,欢好起来的时候比之丘小娘子更为美妙。 不远处,花坛之中,一朵朵玄花玄草早已盎然生长,宋延忍不住走去,驻足,听着曹雪柔指着某朵花某根草娓娓道来。 曹雪柔似乎挺擅长这些花草的照料,也熟识这些花。 这个,宋延问过她。 她只说是少女在西蜀国时,阿爷曾经从不知哪儿淘了本玄花花谱给她,内里有讲这些。 之前当王妃时,勾心斗角,处理王室之事,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打理这些,没想到如今来了这儿,却反倒是有了时间和机会。 “宋郎...” 王妃说着说着,双目汪润,宛如小女人般起身贴近了宋延,脸上满是幸福的欢喜,这是“因为痴心粉,以及想要忘记痛苦的双重作用”所带来的欢喜。 宋延挽住她的腰肢,忽道:“明日我去一趟山下市坊,想要什么吗?” “没有。” 王妃温柔地摇了摇头。 宋延忽的又问:“想喝酒吗?” 王妃一愣,却轻轻点了点头。 宋延笑道:“给你带一些。” “宋郎......谢谢你。”王妃紧紧抱住眼前男人。 若是有美酒,那就能更好地醉生梦死,沉于欲念,再不想起别的多余的痛苦。 酒色固然伤人。 可若是人已伤尽,酒色就成了最后的安慰。 ... ... 次日... 宋延下了山,轻车熟路地去到那皮影峰外围的低级市坊。 今日他没遮掩,而是穿着玄色的正式弟子制服。 这许多年里,他已经弄明白了一件事:在这宗门开设的市坊里,你是绝对别想买到什么核心物品的,无论是皮师,符师,丹师的法术,还是皮影峰特有的驭皮术,都别想买到。 提升境界之类的物品就更别谈了。 这儿卖的最多的除了“辟谷丹”,还有一种名为“玄气丹”的丹药。 玄气丹,说白了,就是“炼制的没那么成功的小玄灵丹”。 “小玄灵丹”是宋延这些正式弟子每月都会分配到一粒的,配合《玄气引导术》修炼,更胜炉鼎。 而劣质的所谓“玄气丹”却因为内里玄气稀少,可以帮到江湖中人,使其功力有所进展,甚至直接突破某些瓶颈。 便是不突破,这丹也能解决很多江湖中无解的奇毒,可谓是“万金油丹药”。 但,“玄气丹”只能用贡献点买。 这就使得“贡献点”成了来此江湖人眼中的“高级货币”。 简而言之,这就是个糊弄杂役和江湖中人的市坊,其主要作用是连接外部下属的凡间势力。 丢在这边买卖的自然也都是不会泄露本门机密的大路货。 真正的市坊,怕是还得是“皮影峰前去采买兽皮的青溪市坊”。 但青溪市坊鱼龙混杂,混乱的很。 想去那种地方,要么大势力组团去,要么就得是自己实力过关的凶人,否则你一出市坊,怕是就要人货两空。 然而,宋延再来这市坊,表面上是逛街,消耗贡献点,实则却是竖着耳朵,借着江湖中人的交谈,了解外面的情况。 之前,他所了解的都是血枪门如何如何清扫大魏余孽,又如何如何将大魏皇室送来傀儡宫,再如何如何建立了新的皇朝,国号“晋”。 而这半年以来,他却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 先是“妖兽潮”从晋国北边的孤烟荒原入侵,晋国边疆防守的军队居然被冲垮了,就连领头的将军都被妖兽给踩踏而死。 再到如今,居然又传来“晋国要迁都”的消息。 一个才建立了没两年的新王朝,居然要迁都? 这是躲什么? 宋延的信息渠道有限。 可他却偏偏因为王妃而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了一个消息:魏王和山海食人妖国还有联系,而山海食人妖国就在大魏的北方。 这些消息组合在一起,让他有一种难言的窒息感,那是一种山林鸟雀、地上虫豸感知到天灾后的惶惶不安。 宋延花费3贡献点,买了一车凡间的顶级美酒,这些美酒会由江湖中人送到南竹峰主峰的山门处,方便的很。 随后,他继续踱步,仰头看了眼市坊边缘一处挂着“藏功楼”的小木阁,踏步走了进去。 “藏功楼”是这市坊一个颇为特殊之处。 但这特殊并不说是它卖的东西好,而是...这是一个开在仙家市坊却做着江湖人买卖的地方。 这里卖的,都是江湖中的凡人功法。 当然,能在这儿卖的功法,放在江湖里都能算是顶级功法,甚至会被吹嘘为“神功”。 但再强的神功,也顶不住一记简单的“气箭术”。 这就是“刀法再高,一枪射倒”... 所以,这“藏功楼”只能在市坊边缘,往日里也不可能有修士前来。 宋延还未踏入楼中,就听到楼中传来各种交谈。 “青锋山庄被灭满门,其庄中绝学却未曾流落世间,没想到居然藏在这仙家之地。” “这里不收黄金白银,只收贡献点,想要买,去做点儿生意,换了贡献点再说。” “南山老人的绝学《大手印》,只要6点贡献点。” “紫电刀的《拔刀术》,5贡献点,不收黄金白银。” 这些吆喝声,因为宋延的走入,而顿了顿。 不少眼睛盯了过来,落在他正式弟子的制服上。 顿时有人从内堂走出,其人微胖,满脸横肉,面儿上那是煞气里藏了点友善笑容,一看在外就是打家劫舍的狠角色。 此时,那人却恭敬道:“爷,您大驾光临,想要点什么?不过咱这小店可都是些江湖上的功法。” 宋延扫了眼周围。 在踏入练玄二层,并掌握法术后,他很清楚的明白:法术的施展,其实是依赖环境的。说白了,你若是想在玄气极少的地方施展法术,那说不定施展个几下就不行了。之后,你所仪仗的就只有境界给你带来的肉体强度。 江湖功法,专注的其实就是“肉体强度”。 那是利用身体的力量开发出的技巧,杀招。 宋延相信,若是他没了法术,纯粹依靠身体强度,对上一个精通技巧杀招的江湖高手,未必是对手,若那江湖高手精通的是某种兵器,那他应该就完全不是对手了。 所以,本着“既然无法提高上限,那就提一下短板”的原则,他想采买几本江湖功法,修炼到圆满,以备不时之需。 万一......有一天他逃到了江湖呢? 天灾若至,洪水滔天,水里的鱼儿谁知道自己会被这大浪拍到哪儿去呢? ... ... 一番挑挑拣拣后。 宋延花费了187点贡献点,采买了23本江湖绝学,其中囊括拳法掌法,兵器法,暗器手法,身法,毒药法,奇巧类技法甚至是横练法,以及一门名叫《龟息术》的特殊法门。 宋延扫了一眼剩余贡献点:2984点。 自从张师兄不肯再收他皮影后,他每月的贡献点就直接翻了一倍,从原来的160变成了310。 再加上洞府里两个炉鼎每月提供的2点贡献点,便算是充裕的很了。 他将23本江湖绝学打了个包,挎在肩后,就离开了这藏功楼。 ... ... 许久后,楼中一个红衣锦衣的少年郎走了出来,他扫了一眼之前迎接宋延的胖子,皱眉问道:“笑屠夫,刚刚那个看起来和我差不多大的人,是谁?” 被称为笑屠夫的胖子,道:“少主,他是南竹峰正式弟子,名叫宋延。” 被称为少主的人正是血枪门门主的小儿子,名为马昭。 此时,马昭冷笑一声,道:“买这么多江湖绝学,看来是在门中混的不好了。” 笑屠夫忙道:“少主,这些不是我们该管的。” 马昭哈哈笑了起来:“怕什么?教你个乖,这些日子,我给傀儡宗不少高人送了许多炉鼎,人脉丰富。区区普通弟子也入不得我的眼了。更何况这宋延可是个傀儡宗的笑话。” 旋即,他卖弄般地把玲珑谷宋延被石师打三板子的事儿说了出来。 说罢,他又道:“如今我父登基,乃大晋皇帝,长兄体弱,若是故去,我便是太子。这些人仗着自己有点玄根,目空一切,按我说,他该向我来低头请安才是。” 笑屠夫愣了下,嘴巴张了几下,想说什么,可他却也知道这些年,少主出入傀儡宗,徘徊修士之间,少年得意,飞扬跋扈...也是正常。 他说什么,便是什么吧。 “少主说的对。” 笑屠夫呵呵应了句。 32.大乱! 转眼之间,又到了冬日。 期间,宋延不止一次地尝试着从张师兄那边获得更多的关于北方、关于“大魏余孽”的信息,然而张师兄却不以为意,只说着“天塌了,有五大峰主顶着,大魏余孽算什么”之类的话。 这一日,汪素素也敏锐地察觉了宋延的担心,安慰道:“师弟往日里痴迷制皮,接触的同门不多,还不知道我傀儡宫是何等庞然大物,便是多尾狐族真来了,又能如何?” 宋延点了点头。 也许真的是他想多了。 他该放平心态才是。 不过,信息这块儿,确实是他的短板。 他能做到的就是竖起耳朵偷听,而汪素素这种“八面玲珑交际花类型的妖女”自然可以掌握更多。 忽的,他似想到了什么,问道:“汪师姐,不知齐瑶如何了?” 提起齐瑶,汪素素媚眼儿一翻,语带妒忌地道:“人家已经突破练玄一层,还因潜力被纳为内门弟子,去听了咱们皮影峰峰主讲课,过得可好了。” 宋延点点头,不再多说,仰头看了看天色。 窗外又一年飞雪,恍如去年。 山中本就如此,修玄更是枯燥。 “师姐,该回洞府了。” “嗯,别再多想了。”汪素素道,“你呀,想的太多,这从玲珑谷回来,都快一年了,制皮技术却还和一年前差不太多,你说说你...就是爱多想,什么都多想。 那事儿都过去多久了?还放不下吗?” 宋延一愣。 这一年他控制着制皮术,让自己没怎么进步。 一来,是为了躲开那“争夺衣钵的两派”之人。 衣钵什么的,他其实是感兴趣的,毕竟石师作为皮影峰第一皮师,其一生心血钻研出的秘术是绝对可以的。 但那衣钵明显不属于他。 二来,是为了避开程丹青的拉拢。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程丹青有很大问题。 果然,这迟迟的没有进展,也让最初对他热情、说着“今后你就是我的人,你不会后悔的”的程峰主对他没那么上心了。 汪素素见他发愣,还以为这句话触及了他的痛点,于是道:“师姐也知道,长辈的一句责骂会给你带来多大伤害,但是时候放下了。” 宋延回过神来,道:“多谢师姐。” ... ... 片刻后... 洞府中。 宋延今日未曾采补。 他本就是隔三岔五地做那事儿。 支开了丘小娘子和王妃后,他独自坐在主卧石床之上,盘膝运气。 他花费了440年寿元,轻松地将23本江湖绝学全部修炼到了圆满的地步。 之后他还不尽兴,又采买了9本江湖绝学,但这一次,他却只花了80年时间,就将其全部修至圆满。 纵然此时他被丢到一个没有玄气的地方,也可以仪仗一身本事、以及可怕的练玄二层体魄成为恐怖的江湖老怪。 江湖之中,是存在“真气”的。 但这种“真气”其实大多是依仗提一口气,然后以这一口气爆发出力量,可“这一口气”比起“玄气”却差远了。 当然,他最大的收获还是《龟息术》。 如果说他从《敛气术》完美变异两次而得到的《凝煞控玄术》能够让他收去一身玄气,让人觉得他是个普通人... 那么,《龟息术》就可以让人觉得他不仅是个普通人,而且还是个没了气的普通人。 没了气的普通人,就是死人。 没人会在意死人。 诸多念头闪过,宋延陡然睁眼,双指一并,迅速点出。 这出指的速度难以想象,恍如梦幻,这是江湖一个名叫“紫电刀”的刀法大家的《拔刀术》,宋延将其练至圆满,自是出指如出刀; 旋即,那近乎梦幻的指头又往尽头一点,角度极其刁钻,速度忽快忽慢,给人极其吊诡的感觉,此法乃是一个名叫血手派的邪门帮派绝学————屠人指; 指到尽头,那手又猛然一翻,化指为掌,力大势沉,似是从原本的毒蛇变成了一头人立而起的怒熊,这掌法又是南山老人的不传绝学————大手印。 刷刷刷... 洞府中,宋延双手宛如魔术般,变幻莫测,诸多杀人技在他身上一一呈现,并且更加的丝滑圆融。 一套练完,宋延长舒一口气,静静躺下,看着天窗外的飞雪,慢慢闭上了眼。 ... ... 数日后,夜里,不知怎的,这大雪连下几天,就是没停。 宋延左手搂着丘小娘子,右臂枕着王妃,同盖一被褥,六条腿彼此缠着,睡得正香。 忽然之间,整个洞府陡然一震。 宋延只觉背脊都被弹了弹,而两女更是吓得直接睁开眼。 但乌漆嘛黑的,什么都看不清。 轰! 又是一震。 洞府簌簌颤摇,要不是这里是玄脉余脉之上,怕是早就山石滚滚了。 “宋郎,怎么了?” “宋大哥?” 两女急忙抓着救命稻草。 宋延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此时也顾不得穿衣,直接穿着亵衣就跑下了床榻,迅速打开石门,来到洞府外空地。 这种不知什么情况的生死关头,两女也是一个人裹棉被,一个人裹毛毯地搭着鞋,跟着宋延跑到了洞外。 远处,两女看不真切,只能感到那突兀的震动感在不停掀起,远处的苍黑色天穹宛如裂开了,一声声可怕的声响宛如雷音传来。 宋延感知强不少,此时却还能看得几分真切。 那哪是雷音,那是诸多修士在斗法。 几个核心之处,难以想象的能量恍如飞天巨兽在彼此碰撞,强大的余波震的山头簌簌发抖,产生巨音撕人耳膜。 而核心之外,则是不少皮影,飞剑交错在一起。 宋延盯着飞剑看了半晌,思绪如电。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南吴剑门突然打过来了,但他反应却很快。 忽的,他搂起两女往洞府里跑去,然后把挂着的衣裤丢给两女,匆忙道:“快穿上!!” “宋郎...” “边穿边说!” 丘小娘子,王妃再多不言,在凛冬的黑暗里窸窸窣窣地穿起衣裤。 宋延快速道:“一会儿,如果是傀儡宗弟子来了,你们就说我外出战斗,让你们躲在洞里。 如果是自称南吴剑门、口称要斩杀邪魔外道的修士来了,你们就哭着说你们是炉鼎,终于得救了。 雪柔,你一定要说你是镇南王王妃,然后哭着请求那修士为镇南王报仇。” 两女,尤其是王妃都不是愚笨之辈,这一听顿时明白外面在发生什么。 宋延说着的时候,他自己也穿好了衣服,不过却不是皮影峰弟子制服,而是一件儿斗篷,这斗篷里放了不少辟谷丹、疗伤丹之类的。 他一紧斗篷,匆匆往洞府大门走去。 才到门前,身后传来声音。 “宋大哥!” 是丘小娘子的声音。 宋延微微侧头。 丘小娘子喊道:“你保重,得活着!” 王妃无言,只以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宋延沉默了下,身形如风地窜入夜色,一瞬间将玄气收敛,同时发动了《龟息术》。 他一路狂奔,不走寻常路,从侧边悬崖慢慢攀岩沉底。 南竹峰很高,山上山下几乎就是两个世界,纵是感知也无法通达。 可宋延人还没落地,林子里居然有两道飞剑飘来,如围观猴子般的看着他。 一道白袍身影笑道:“我就说吧,肯定有小魔崽子要从这边逃。” “师兄,我们一起出手吧,只是这魔崽子的气息有点怪。”另一道身影道。 “想必是什么特殊的隐藏气息的方法吧,这不重要。出手!” 宋延只觉炸毛了,全身鲜血都要烧起来! 他双手一松,直接落地。 天穹两把飞剑射来。 他一个翻滚,堪堪躲过。 两剑穷追不舍。 宋延双手猛抬,对着飞剑推出。 飞剑速度很快。 但宋延推手的姿势却很怪。 这是他融合了江湖诸多绝学后自然而然用出的身法,这是一个江湖老怪层次的技巧配合着修士的力量而用出的攻击! 一瞬间,飞剑上的玄气被他汲光。 剑插入泥土的积雪中。 他一个翻身,滚地,抬头。 两名白袍修士奇怪地“噫”了声,快速落地。 宋延眼睛都红了,蹬地踏雪,主动出击,一掌奋力飞速拍向离他近的那修士。 那修士也不知用了什么东西格挡。 但宋延“控玄”全开,直接将其玄气吸去,手掌从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以一种“几乎不可能出现在修士身上”的精妙方式击中了目标肋下。 手掌瞬黑,凝煞爆发。 嘭!! 那修士还没反应过来,还没弄明白自己的玄气怎么没了,半边身子就被炸掉了,血肉脏器,乱飞乱溅! 宋延回首,以《拔刀术》迅速出指,一点《屠人指》,“暴雨煞”急速轰出。 嘭!! 正准备冲来夹击的白袍修士胸口被贯穿,其愣愣地低头看了半晌,轰然倒地。 宋延大口大口喘着气,新近汲取的外来玄气在他体内横冲直撞。 他快速在俩修士怀里胡乱摸了摸,什么也没摸到,于是抓着两把飞剑,冲入莽莽林中。 冲了百余丈,他又猛然折转方向,往地煞之地而去。 他就不信了。 《凝煞控玄术》,《龟息术》,再加上鬼物们的掩护,还有谁能发现他!! 33.收网之人,一一浮现 嗖嗖嗖~~ 两侧飞雪如刮骨飞刀冷冽掠过,宋延却根本察觉不到冷。 此时的他全身血液如在燃烧。 恐惧、兴奋、疑惑种种情绪化作了薪柴,让他越跑越快。 不知跑了多久,他已经看到远处那混杂在大雪里的煞气了,煞气中还有些怪异的皮骨甚至是腐肉若有生命地在乱动着。 ‘到了!’ 宋延再跑几步,寻了个岩石迅速靠了过去。 两把飞剑往雪下一藏,自己则是往后依在了冰冷的石背上。 之前一直动着还好,此时一静,一种窒息的感觉浮出,心脏狂跳。 他深吸几口气,从斗篷里掏出一粒辟谷丹丢入口中,然后运行敛气,龟息,进入了一种如同死人一般的状态。 没一会儿功夫,积雪就把他变成了雪人,从外看去...完全就是岩石的一部分。 除非有人把雪挑开,或是高于练玄境的强者注意观察,那才会发现他。 ... ... 时间变得缓慢起来。 宋延在斗篷里藏了足足五瓶辟谷丹,每瓶三十粒,这意味着他可以在一个地方呆上一年多而不会饿死。 忽的,他有些小后悔:如果他这一年里没有刻意地压制天赋,而是表现出更多的制皮天赋,那么...程丹青会不会为他提供庇护? “南吴剑门”入侵这种事,程丹青作为南竹峰的峰主,总不至于如他这小小弟子般两眼一抹黑吧? 但这“小后悔”的情绪只是一闪而过。 宋延平定心绪,尽可能地放开感知,同时调整心态,‘如果形势不对,那就以这个姿势过冬吧’。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 这一晚,竟是意外的漫长。 远处的能量撞击,纵然隔了极远却犹能感到。 宋延心中颇有几分自嘲:真就是神仙打架,虫豸逃窜。 正胡乱想着,忽的他全身一紧。 因为远处竟然传来动静。 还不是一丁点儿的动静。 那是煞气陡然翻滚,林木簌簌晃摇! 但这些浩大的声音里却还藏了许多脚步声,约莫二十余人。 ‘什么人?’宋延愣了下,‘这种时候,怎么会有这么多人来煞地?’ 正想着,远处传来了一道他完全意想不到的熟悉声音。 “赤霞真人,你不是早就死了吗?你...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这竟是吕弘的声音! 再接着,又有声音道。 “赤霞真人?你是四十年前被我傀儡宫三名峰主联合出手,才镇杀的那个正道强者?你...你怎么可能还活着?而且...你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我们所在的密室,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你...你是怎么发现的?” 这些声音,宋延细细辨认,他居然都耳熟。 再一想,这竟是那日去玲珑谷皮影空船上的皮师们的声音! 结合他们的话,宋延大概推出了一个事情顺序。 皮师们作为“技术工种”自然会被保护。 所以大战未起,他们就被悄悄送到了某个安全的密室。 但,大战一起,一个四十年前就死去了的正道强者却突然出现,精准地掏了密室,把这些藏在密室里的皮师全部俘虏了,并且开始往煞地而去。 这事情的走向,相当的匪夷所思。 然而,宋延猛然想到了一件事: 所谓鬼修,就是鬼物成功占据了修士身体,并结合玄根重获新生。其不仅能继承修士的部分力量,还能改造修士体内原本的玄根,使其变成鬼玄根。 ‘鬼修,赤霞真人是鬼修! 他战死之后,尸体落在了煞地,然后被鬼物侵袭,而变成了鬼修!’ 宋延几乎瞬间就做出了推断。 然后,一股毛骨悚然的情绪就笼罩了他。 “赤霞真人能够精准地寻到皮师们所在”,那是否意味着...在皮影峰还匿藏着一个很可怕的鬼修,而这个鬼修的地位还很高。 那是谁? ... “程!丹!青!!” 吕弘大吼道,“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这三个字一吼出来,宋延彻底炸毛了。 所有疑惑在他脑海里几乎一瞬间全得到了解答。 ‘程丹青是鬼修!难怪他说我不会后悔那日的选择!他背后能够将我临时塞入玲珑谷之行的高层,也是鬼修!能做到那种程度的...整个皮影峰应该就只有......峰主!!’ 峰主都是鬼修! 一定是! 南吴剑门和傀儡宫厮杀,谁最开心? 当然是鬼修。 因为许多修士战死之后,尸体会被他们带入煞地,其中有部分会成为新的鬼修。 皮影峰的皮师们技术很好。 鬼修就把他们带走,囚入煞地,为他们鬼修制皮。 峰主在战前以保护皮师的名义,把吕弘等皮师送到了密室,然后让同伙儿一个反手掏就掏了个干净。 无数思绪闪过,宋延忽的又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若不是这一年里他表现不好,他也不会被程丹青放弃,那他说不定也会被提前“保护”,提前送到那密室里,然后在密室里还颇有几分沾沾自喜,然后...现在应该也站在吕弘他们的队伍了里吧? ... “顾汝风呢?” 程丹青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几分疑惑。 另一道想来是赤霞真人的陌生声音回应道:“密室里就这么多人,我都带来了。” 程丹青皱眉道:“不对啊,顾汝风应该也在密室。” 赤霞真人道:“他或许跟石座翁去了前线?石座翁倒是个人物,大战一起,却不愿藏在后方。” 程丹青道:“他大限将至,想留个名声吧。只可惜,鬼修的成功率并不高,而且纵然成功了,原主的一些力量也可能会丧失。” 这也是他们之所以带走皮师,而不是杀死皮师的原因。 “鬼修!”皮师里有弟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 程丹青冷哼一声道:“庆幸你们是皮师吧,今后你们在山中,和在外面一样,只是不许离开而已。不会杀你们的。” ... ... 说话声渐去渐远,远到宋延再也听不清。 他长舒了口气,继续等待。 ... ... “顾汝风不见了?” 傀儡宫,南吴剑门对战的前线,一道黑暗的怪异身影手握“传讯玉”听着来自远方的汇报。 这怪异身影正是皮影峰峰主。 传讯玉里是程丹青的声音。 “一个小小的顾汝风应该没什么关系。” 然而,皮影峰峰主却没有回话,而是往后退了退,似在思索什么。 随后,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突然开始后退,越退越后,手掌一翻,抓出了一个不知什么玄器,开始施法。 ... 又过了会儿... 整个战场陡然发生了难以想象的变化。 四道恐怖的气息突然莅临于天穹,其势覆压而下,战场万般能量如被拨云见日般散开,诸多声响也沉寂下来。 南吴剑门处,有人发出震惊的声音。 “傀儡宫那四个老不死的,怎么回来了?!” “他们不是该去迎战多尾狐族了吗?” 那四道气息里,忽然传来一道威严十足的苍老声音。 “诸位,今日乃是我傀儡宫中出了鬼修,还占据了高位, 我等四人若不离去,他还不会显身。 既有鬼修,再战无益,且休战如何?!” 这苍老声音说着的时候,另外三道气息却早已突兀地向着某一处射去。 而那一处地,皮影峰峰主却亦是早已完成了某个施法,身形一遁,消散无踪。 三道身影穷追不舍,但皮影峰峰主似是早有戒备,这一去...便是真的逃远了。 待那三道身影追到煞地深处,俯瞰着那红玉血海般的煞地中心,皱了皱眉,终究没进去。 ... ... “怎么回事?他为什么会有戒备?” “好像是顾长老把他孙子悄悄接回来了。” “那顾长老又是怎么知道的?” “你练了那功,脑子不好用了......顾长老是和我们一起去边境的,他当然知道。” “胡闹!!胡闹!!!” “今日暂且这样,没想到皮影峰那双面脸儿居然是鬼修,他逃回了煞地,不宜深入,从长计议吧。” 34.我知你心,你懂我意 四位大能莅临的动静很大,雷音轰隆,从远处天边飘来,以至于宋延都能勉强听到一些。 事情,他大概也能通过脑补推演出来了。 南吴剑门想除去傀儡宫这个大毒瘤。 而鬼修亦在谋划,促成南吴剑门和傀儡宫相杀。 所以作为鬼修的皮影峰峰主才会将齐瑶这种半吊子细作收入内门,以当个传话筒。 然后在其寻到契机后,及时把“四老秘密离去,对抗边境多尾妖狐”的消息,通过传话筒传了出去。 其中... 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你以为齐瑶等细作会传假话,但她们传的是真的,否则...南吴剑门也不傻,他们也会多方验证,这才会出手。 你以为她说的是真的,但这其实又是傀儡宫四老的设计。 傀儡宫四老猛不丁扑回,其目标却不在南吴剑门,而在门中那作为鬼修的皮影峰峰主。 可那皮影峰峰主却也似是通过某些未知的蛛丝马迹,险之又险地跳出了这杀局,安全地回到了煞地中心。 ‘太危险了。’ 宋延忍不住感慨。 那许许多多算计,许许多多阴谋交织一处,全在今晚爆发了出来。 这些算计里,他也差点被算进去,但他又侥幸地跳了出来,逃过一劫,否则...此时他应该也在去往煞地中心的路上了。 他的鬼修身份会曝光。 他固然可以尝试着利用“《凝煞控玄术》和《龟息术》”来让自己像个死人...但仅仅是像而已。 那些鬼修,一个比一个奸诈,它们会看不出来问题? 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难以想象。 但宋延估计,最次也是个搜魂术了,总不可能天真的“老乡见老乡”吧? 他也是险之又险地跳出了杀局啊。 ... ... 此时,皮影峰主峰外某处,厮杀的修士们正在慢慢分开。 某一处... 英气的玄袍红纹女修并腿而立,长剑斜指,大雪纷纷。 一道黑影走上。 “七小姐,走吧。这次之后,你的身份必定曝光,皮影峰没必要再待了。” “苏家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无论我做什么,也没人在乎的。他们恨不得我死在魔门吧?” “总有人会在乎的。” “谁?” “会遇到的。” 话音落下,齐瑶...或者说苏瑶叹了口气,然后拎起剑,随着黑影走向了南吴剑门的阵营。 齐瑶的“齐”,只是因为她是七小姐,以“七”化音而已。 ... ... 夜,过去了。 雪也停了。 轰隆隆... 机关石门慢慢开启。 金色的阳光顺着渐次扩大的缝隙从外闯入。 王妃,丘小娘子紧握着拳头,紧张无比地往外看去,却见个熟悉的男子站在门前,不是宋延又是谁? “结束了。”返回了南竹峰的宋延对远处挥了挥手。 王妃表情也不知是喜是忧。 丘小娘子也是。 她们如今还在痴心粉的控制下,真情假意姑且不论,但都是不希望宋延出事的。但她们又同样期盼着自由。 暗无天日,终日只能在洞府当炉鼎的日子,她们真的已经过不下去了。 “嗯。”丘小娘子露出笑。 王妃也挤出笑。 宋延给两女通报了消息后,匆匆外出查探情况。 而整个南竹峰也正处于混乱之中,程丹青叛变了,而时常去往青溪市坊采买妖兽皮的大师兄惨死在山门前,张印也失踪了,到处一派战后混乱景象。 ... ... 三天后。 混乱终于稍稍平定了。 张印也被证实了死亡,他往前扑倒在地,脑袋往后扭着,背后有着一道明显的贯穿剑痕,很显然是受到了偷袭。 而他身侧的一只血刃麋鹿的皮影上也是沾满了血,鹿角上更是插着小半截身子,这些无不说明那一晚...他至少杀了两三个南吴剑门弟子,否则血迹不会那么多。 宋延忍不住感慨:‘真就是个儿高的往前顶着,然后顶着顶着就死了...’ 张印虽是标准的邪魔,作风残暴,欺软怕硬,但对他还是挺好的。 他为张印收了尸,寻了处风景不错的地方将他火化,然后将骨灰盒葬入土中。 因为鬼修的缘故,“火葬死去的弟子”是一件必须要做的事。 啪。 宋延又拍开一坛之前市坊采买的美酒,将其倾倒在墓碑前. 看着酒水渗入泥土,他轻声道:“张师兄,一路走好。” 寒风起, 远处夕阳也又连带着红色煞气开始翻滚攀援。 萧索冷冽,积雪犹存,覆盖苍山,似山河白首... 宋延沉默着,他倒不是在为张印悲伤,而是有一种“唇亡齿寒,不知何去何从”的茫然之感。 这一战,他深深感到了“突破境界”的重要。 但“练玄三层”是需要某种外物的,没那外物就是突破不了。 宗门制度森严,他纵然跑到市坊也买不到那外物。除非......他能去到宗门外面的市坊。那才有一丝希望。 否则...他只能老老实实地等时间,等着旁人突破了,他才能跟着突破,以免曝光自己所拥有的“余寿道果”。 正想着,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声音。 “师弟,快回南竹峰,宗主来了!!” 宋延侧头看去,是汪素素。 汪素素也是奸猾的很,那一晚不知怎么活了下来。 他应了声,跟着汪素素快速去了。 这宗主,自是傀儡宗宗主,也就是五大峰“纸人,血尸,皮影,机关,奇毒”之首的纸人峰的峰主。 纸人峰坐落在玄脉的唯二的旋儿正上方,地理位置得天独厚,此处峰主自是宗主。 另一处旋儿,自是煞地中心。 那如红玉,如血河,让三位峰主纵然追了过去、却也不敢深入的地儿。 ... ... 一个纸人站在南竹峰高台上。 那是个漂亮的纸人,在风里稍稍一晃就变成了个身缠披帛,广袖飘飘的白衣美人。 “你们是门中低级弟子,但却也身藏玄根,未来说不定有人能有所成就。” 白衣美人淡淡发话,可声音却是个老者声音。 “所以你们不该死在这里。” “如今门中局势并不好,鬼修们不藏了,多尾狐族长驱直入。所幸,我们和南吴剑门暂时达成了停战协议。” “本座决定,练玄四层以下的弟子全部遣散,你们去凡间皇朝避难,无论藏哪儿都好。” “五年之内,事必好转,到时候再回来便是。” 白衣美人说罢,抬手一挥,那广袖中飞出一个匣子。 匣子“啪”一下打开,露出内里摆放的密密丹药。 丹药映着黄昏的红光,透出几分邪异的血色。 “这丹,对你们修炼有促进作用,纵使凡尘玄气稀缺,也不至于让你们境界跌落。 但这丹,也是毒药。 五年之内若不回,那就死在外面吧。” “一个个来领,领完之后,速速下山!!” 白衣美人再不多言,悬浮飘起,淡漠地俯瞰着每一个弟子。 若有不吃者,它即刻斩杀。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所有弟子都惊呆了。 事实上,在南竹峰的弟子大多都是从杂役而来。 杂役,是被抢来的,他们都是有家的。 能回家,也是好事! 顿时间,有个弟子冲了过去,迅速抓起一颗丹药丢入口中。 紧接着又有人上前。 宋延无奈,也只得排着队,上前取了丹药,然后在头顶那纸人的灼灼目光里吃了下去。 ... ... 次日一早。 一辆马车出现在山脚。 马车是市坊里直接“拿”来的。 宋延裹着斗篷,压着斗笠,车厢里坐着心情复杂、却又激动万分的丘小娘子和王妃。 再一边儿,汪素素则是骑马而出,炉鼎什么的...怕是已经被她直接疯狂榨死了。 “师姐,要同路吗?” “你去哪儿?” “西蜀。” “西蜀?那可三国里玄气最少的地方,我可不去。” “那师姐保重。” “你也保重。” 汪素素一夹马腹,策马奔驰,转过山谷,消失无踪。 ... ... 又是数日... 马车正往西行着,一只背着包袱的漆黑乌鸦却落在了车顶,迈着爪子往前几步,将包袱轻轻放在了御手脚下。 宋延猛然侧头,乌鸦却已飞走。 那包袱的口子敞开,横呈其上的是一封信。 信头写着一段话:我知你心,你懂我意,我的衣钵只会传给最适合的人,若认我为师,向傀儡宗方向磕三个头吧,外人面前,不必承认。 落款:石座翁。 35.百相神御,第一桶金 碧空蔚蓝,万里浮云之间,有鸟雀扇动羽翅之声逐渐远去。 宋延握紧那信。 起初是意外与诧异,再接着却是一种难言的复杂情绪从他心底生出。 脑海里,他与石座翁相处的一幕幕如走马灯般旋过。 “南竹峰啊...是杂役出身吧?不容易,真的不容易,这次多学点东西,早日成为皮师。” “众人讨论,唯有你却低首发呆,该打!!伸手!!” “老夫想问你的话不变,九眼琴蚺的神相动了吗?” ... ‘没动。’ 宋延露出笑,看着傀儡宗方向,心中轻声道,‘神相没动,动的是心。心若动了,又岂能画出不动的神相?这就是...弟子的答案。希望老师您能满意。’ 默默说完,他又想起那日他胡编乱说给出答案后,那乌鸦呆若木鸡、愤然离去的模样。 再略一思索,他大概明白了自己的破绽所在:双头狼皮影。 他《画皮术》已是彻底圆满,在点睛之时,纵然乱点,可时间一旦拉长,总会在极其细微的地方露出些微的破绽。 那破绽很小很小,如果不是有着强大毅力一直观察的人,是绝对发现不了的。 石师,对他很上心,却又考虑他的处境,所以在一个最好的时机给他送来了衣钵。 ‘我知你心,你懂我意...’ 虽未当面说出来,却是一切尽在不言中。 难言的感动,从宋延心底生出。 ... ... 入夜。 马车停在一处荒林,篝火炽熊熊升起,两女裹着毛毯睡在车厢。 宋延站在篝火边,遥望傀儡宗方向,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拆开包裹。 包裹里除了横呈最上的那一封信,还有四样东西: 再一封信; 四个玉瓶,一黑一绿一白一红; 一个锦匣; 一袋似是装着什么重物的巴掌大小的绸袋。 他打开绸带,里面装了两块鸭蛋大小的散发着玄气的晶玉。 这晶玉,他之前在一个带着葫芦玄器的散修怀里摸到过,只是那些晶玉完全是黄豆大小,比起这两块差了太多太多。 他扫了眼锦匣和玉瓶,却没有冒然打开,而是先取了最下方的一封信,拆开,默默阅读。 信中写着:凡间玄气稀薄,仅能以双修之法修行,这两块大玄玉可助你修行,等同提供你于南竹峰洞府修炼四年之玄气,让你早日破入练玄境。 锦匣里有一枚储物戒指,老夫衣钵功法就在其中。 戒指唯一禁制便是你的气息,这是老夫之前在南竹峰洞府中取你一丝毛发所施。你入了练玄,自可以玄气破入戒指,取得功法。这在之前,务必小心保管! 黑玉瓶里,装着解药。宗主未必能在五年内解决麻烦,若在那之前他陨落了,那等待你们的就只有一死。 然,你纵然服下解药,但宗主若未死,五年之内你定要回来。宗主给你的那丹里不仅有毒素,还有一缕他的气息,你若不回,他必杀你。睚眦必报,此我门作风。 可,若宗主真死,你便无需返回,而可另择一地小心修炼。 我皮影一系的“驭气术”最低也需练玄四层才可施展。 绿玉瓶里,装着二十四枚大玄灵丹,每两月吞一枚,足够你四年修炼。 白玉瓶里,装着练玄三层所需的“剥皮膏”,二层圆满后涂抹周身,再行修炼,可助突破; 红玉瓶里,装着练玄四层所需的“焰髓丹”,遇瓶颈时服下,消化药力,可助突破。 ... 信,阅尽。 宋延送入篝火,然后迅速取了“储物戒指”。 这东西,是真的令他激动,因为纵然是张印也是没有这戒指的,很显然是珍贵无比了,其功用自然是“将物品随存随取”。 石师以为他还需要一段时间修炼,才能破入练玄,可他其实早就练玄二层了。 他握住戒指,一缕玄气顺着指尖渡入其中,彷是来到了一扇“气息识别的自动感应门”前,那禁制感应到了他的气息,直接就打开了,露出内里约莫一个抽屉大小的空间。 空间虽小,内藏却颇为丰富。 首先是五本册子。 这些显是石师或抄录或编纂而成,毕竟玉简少一个还是容易被察觉的。 宋延扫了眼周边,然后逐本取出,小心翻看起来。 第一本:石师的制皮经验。 第二本:《驭皮术》,傀儡宗皮影峰秘术,虽不是独门秘术,但比起低级市坊的大路货法术却还是有点“保密等级”的。修炼的入门门槛为:练玄四层。 而这...或许也就是傀儡宗宗主“遣散练玄四层以下”的原因,因为“练玄四层”才是一个能够战斗弟子的最低门槛。 第三本:《小五行缠丝手》,皮师特有法术。 第四本:《画皮招魂术》,皮师特有法术。 第五本:《百相神御》,石师衣钵功法。 在翻阅了上一本《驭皮术》之后,宋延大概了解驭皮需要先驯服“皮影”,低级妖兽层次的“皮影”乃是练玄一到三层,所以至少你得“练玄四层”才能去成功驯服。 在驯服后,则以“玄气”为丝线,操纵“皮影”,强化“皮影”,而正常的极限操皮数是“二”。 左手一个皮影,右手一个皮影。 这也符合宋延之前看到的几番战斗中的情况。 那些皮影峰正式弟子,大多是操纵一个“坐骑”皮影,和一个“战斗”皮影。 这些皮影是无法离开驭皮者周身太远的。 像石师那样以一只无身幻鸦飞至百里乃至千里之外,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而这,就是《百相神御》的奥妙。 《百相神御》不仅以“玄气”御皮影,还能以“精神”融皮影,然而其中记载复杂无比:不同皮影,融法不同。 “百相”甚至都很夸张,因为《百相神御》里只记载了“诸如双头狼,白刺鹿,刀嘴雀,铁羽雀”等低级妖兽的融法。 中级妖兽则是只有“无身幻鸦”。 这本衣钵之法,是石师一生的研究,但他寿元有限,只研究了这么多,便全交给宋延了。 但这已经很好了... 普通驭皮术,只能操纵两只皮影,还只能在周身使用。 《百相神御》,却能操纵多只皮影,只要你精神够强,那数字还能上涨,且适用范围能从“周身”扩大到百里千里,甚至更多... 这法术,无愧于衣钵秘术。 似是担心宋延制皮麻烦,储物戒指里还存了足足九种“低级妖兽皮影成品”,以及一只“无身幻鸦”的皮影成品,可旁边却以血字分别写着“入练玄四层,才可取出”以及“入练玄七层,才可取出”。 很显然,这些皮影,是石师给宋延当传家宝传下去的,他固然抱有了一丝希望,却也未必真觉得宋延真能成功取出使用。 毕竟,一切悬而未决,红尘玄气稀薄,宋延这个连“练玄一层”都没达到的人想要突破到“练玄四层”简直是噩梦难度。 ... ... 宋延抬手摸了摸那白瓶子,和两块大玄玉。 白瓶中所装乃是“剥皮膏”。 虽然名字听着毒,但宋延毫无畏惧,反正他会在推演中使用。 他稍稍感知了下周边。 这里没有煞气,而玄气也是颇为稀薄,但或许是还算靠近傀儡宫的缘故,也不至于稀薄到没有。 不同的环境,修炼速度是截然不同的。 在“寿元推演”中,“修炼环境”和“自身持有物品”会极大程度地影响推演进度。 很明显,在这里宋延花费一年推演的进度,必然远低于在南竹峰。 不过,没关系。 他本还打算去外边市坊里寻找突破练玄三层的契机,可没想到石师直接给他贴心地送来了。 他将注意力迅速集中到【功法】上。 ‘投入六年,参悟境界。’ 寿元那“17956”的上限数字也开始倒退起来。 36.恐怖提升,青出于蓝 【你投入了六年时间修行完整版《玄气引导术》, 你使用剥皮膏涂抹周身,你的皮肤有一种打开的感觉,变得可以吸纳玄气。 你吞吃了黑瓶中的解药,第五年,本该死去的你却未曾出事。 六年结束,你合计收获玄气106缕。 你已突破练玄二层的束缚,你相信积累就可以达到第三层】 宋延长舒一口气,周身皮肤有种彻底换新的感觉,玄气流走其上,宛如无形铠甲,又隐隐与体内那十脉玄气相连,从而即将构成一个整体。 而他面前,那两块大玄玉,一瓶子大玄灵丹,黑瓶子解药,以及白瓶子的剥皮膏已经全部消失不见了。 ‘继续。’ 宋延扫了眼那依然极多的寿元,毫不停歇地使用了起来。 这里已在宗门之外,前途未卜,而越是往前,玄气就越少。他自然要趁着自己还在这个有玄气的环境,全力将“潜力”转为“实力”。 在失去了“大玄玉”和“大玄灵丹”后,他的修炼速度变得极为缓慢。 平均一年下来,他只能收获3缕玄气。 在花费了298年的时间后,他成功突破了“练玄三层”,千缕玄气流转皮肤。 然后又消耗了“焰髓丹”和334年的时光,他成功突破到了“练玄四层”,千缕玄气入得骨髓。 他继续推演。 又是334年,他突破到了“练玄五层”,千缕玄气换新血。 再是334年,他突破到了“练玄六层”,千缕玄气二次换血。 再稀薄的玄气,只要还有玄气,他就能以寿元去堆,往死里堆。 旁人只能活上百年,而他大手一挥,直接就是几百年下去。 然而,练玄六层似乎又到了新卡子。 宋延花费了30年时间尝试,却始终是无有进展。 期间,他也隐隐有所察觉。 练玄六层,玄气已然流转周身,十脉,骨皮,血液,下一步很可能是触及“脏器”。 他特意暗示自己在修炼时将玄气引入“脏器”。 可“脏器”相比于玄气,却是过于脆弱,几次下来,每次的结局都是“爆体”,内脏爆了,直接吐血。 很显然,这需要某种秘药来护住“脏器”,形成一种缓冲,就像“剥皮膏”和“焰髓丹”起到的作用一样。 宋延停下了境界修炼,转而开始修炼法术,推演法术,变异法术... 寿元大把大把地用。 一样样法术的深刻洞悉迅速在他脑海中形成,那种玄妙之感如同爆炸了一般,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强烈的收获的大爽感。 《搜魂术》,门槛:练玄三层;5年推演圆满;25年推演出一次变异法术《吞魂术》;525年推演出二次变异完美法术《鬼煞还魂术》。 搜魂术只能搜索别人记忆,然后因为将记忆里的一切翻乱而使其变得痴愚,《鬼煞还魂术》则是可以直接吞了旁人的魂魄,然后再糅杂煞气吐出,送回原本身体,使其变成一个听命于你的、没有太多思考能力、但充斥着愤怒和疯狂的杀人机器。 《气爆术》,门槛:练玄三层;5年推演圆满;24年推演出一次变异法术《煞爆术》;527年推演出二次变异完美法术《煞潮术》。 气爆术相比气箭术在威力上是有了不小提高,区别就在于“大炮”和“弓箭”的区别,而《煞潮术》则是一门在煞地能够化身近乎“河神”的法术。 煞气如海,你推煞成潮,其威力相当恐怖,别说同阶无敌了,就算越个阶也是正常的很。 《驭皮术》,门槛:练玄四层;6年推演圆满;33年推演出一次变异法术《五指驭术》,687年推演出二次变异法术《十指幻皮术》。 正常修行了驭皮术的弟子只能操纵两只皮影,而《十指幻皮术》不仅能操纵十只皮影,还能够使得这十只皮影内里招来的鬼魂外散而出,制造幻象。 《画皮招魂术》,门槛:练玄四层;50年推演圆满;150年推演出一次变异法术《画皮奴魂术》;3020年推演出二次完美变异法术《画皮畸魂术》。 如果说画皮招魂术还在“制皮,然后小心翼翼地招魂,以防自己被招来的魂魄反噬”的层次,那么...《画皮畸魂术》就已经达到了,将所有招来魂魄直接奴役,并且将多魂塞入同一个皮影中,使得那皮影变成“一皮多魂”的畸形画皮。 《小五行缠丝手》,门槛:练玄四层;50年推演圆满;152年推演出一次变异法术《五行手》。 小五行缠丝手,还只是让手去适应妖兽的五行侵蚀,以使得自身能够长时间制皮,而不至于落下个双手残废的地步。可《五行手》却能够让双手变得与五行亲和度极高,别说侵蚀了,就算你放在火上烤,放在飞剑上来回切割也不会受到半点伤害。 《百相神御》,门槛:练玄四层;75年推演圆满;400年推演出一次变异秘术《神吞百相》;8211年推演出二次完美变异秘术《百相魔身》。 这就厉害了。 百相神御是石座翁一生研究的心血,其能够神融皮影、遁行千里,核心在于将自身神魂和皮影中招来的神魂在一定程度上联系起来,其过程颇为危险,一个不慎,就可能被招来的神魂反噬。可《神吞百相》,却让宋延能够临时吞掉所有招来的神魂,使得自身神魂临时壮大。《百相魔身》作为他花费了8211年推演出的秘术则是......不仅吞神魂,还能连皮影一起临时吞了,从而使得自身的躯体进入一种相当恐怖的层次,是为“百相魔身”。 ... ... 一套疯狂的推演结束后。 宋延一扫。 这一波,他直接消耗了15281年寿元。 寿元也从“【寿元:22/17956】”变成了“【寿元:22/2675】”。 真就是再推演不了一点儿了,《小五行缠丝手》甚至都只完成了一次变异推演,并未达到两次完美变异。 但这,已经是宋延目前能“转化潜力”的极限了,石师的赠予也基本上被他消化完了。 他算是直接将这么多年的积累花了个差不多。 扫了眼面板。 面板变化很大: 【姓名:宋延】 【寿元:22/2675】 【天赋:余寿道果】 【境界:练玄六层】 【灵根:劣质鬼玄根(可以寿元推演)】 【功法:玄气引导术(可以寿元推演)】 【法术:(可以寿元推演)】 《百相魔身》(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画皮畸魂术》(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五行手》(圆满)(一次变异) 《十指幻皮术》(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煞潮术》(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鬼煞还魂术》(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凝煞控玄术》(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暴雨煞》(圆满)(二次完美变异) ... ... 晨间阳光穿透丛林光秃秃的树隙,落照于地上。 彻夜感悟,不觉天色已白。 石师的赠予也只剩下了那一枚储物戒指。 可宋延自己所领悟的东西,已经远远胜过储物戒指中的“衣钵”,这甚至都无法用“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来形容,而是一种直接从石器时代踏入了工业革命的感觉。 少年一夜未睡,却神清气爽,之前那晚“恍如虫豸避天雷”的惊惶感也因实力的提升而被冲淡了许多。 他眼中开始露出思索之色。 虽说傀儡宗和南吴剑门达成了“停战协议”,但宋延却深深地明白一点:两宗彼此厮杀,死了那么多人,那什么赤霞真人更是数十年前被傀儡宗弄死的...如此深仇大恨,岂是一纸“停战协议”能左右的? “停战协议”顶多就是表面上维持和平,就是“大人物们不出手,下面若有人出手还被捅开了,那就打个哈哈,自罚三杯”。 事实上,下面若是有谁逮到机会,该弄死还是弄死,毕竟...神不知鬼不觉。 而他们这些小魔崽子,很可能就会成为南吴剑门下面弟子的历练对象。 他现在还在傀儡宗附近,属于安全地带。 可若是彻底进入西蜀了,也许...危机就袭来了。 如今的他不怕事,可也不想卷入这种无谓的厮杀。 “遁藏江湖,装作一个江湖人,安然度过这五年,同时想办法窥探一下野外的散修市坊,看看能否寻到再进一步的契机”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宋延侧头看了眼车厢。 马车中,丘小娘子和王妃还在熟睡,“痴心粉”也有一段时间没给她们使用了... 37.入蜀 晨曦的光顺着车帘布隙刺入。 清早的风吹来,车帘动着,光也动着... 丘小娘子算不得绝色,王妃纵然因多尾狐血而显着年轻...终也在眼角、神色等细微之处显出几分老态。 此时两女早已醒了,但却都安静地躺在毛毯里,看着那落照在车壁上晃动的光,神色复杂。 纵然宋延对她们不错,可这几年的生活对她们来说依然是如在地狱之中。 在山上,宋延是她们的保护伞。 只要她们是宋延的炉鼎,她们就可以安安稳稳地待在洞府里,而不会遭遇危险。 可如今离开傀儡宗已经数日了。 此时此刻,宋延与她们的关系就已经变了,变得不再是“保护伞”,而是......“狱卒”。 一个看守着她们,让她们无法得到自由的狱卒。 她们如果没有在这五年里死去,那五年后还需要跟随他回那地狱中去。 至于感情,或许有一些。 但如果说这感情是“恩爱”或“爱情”,那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傀儡宗是害她们家破人亡的根源! 至于宋延,则更是杀死镇南王的直接凶手。 哪儿来的“恩爱”? 不过是醉生梦死,无可奈何,沉沦欲念,逃避现实的选择罢了。 而就在这时,布帘微微掀开,露出少年脸庞,两女顿时调整神色。 丘小娘子笑着喊道:“宋大哥...” 王妃压住心底的诸多情绪,喊道:“宋...宋郎。” 宋延道:“天亮了,启程吧。” ... ... 冬末,小雪纷落。 十数日后... 马车又停在了一处。 周边崇山崛起,崔嵬压人,这是已到了西蜀境内。 一到这里,玄气就更加稀少了。 若说在南竹峰那般余脉的外围,在洞府齐全,丹药月供的情况下,需要花费五六年时间凑齐百缕玄气从而破练玄一镜; 而在距离傀儡宗数日行程的地方,则需要花费三百余年吸纳千缕玄气破练玄三镜...那么,在如今这种地方,想要强行突破,那没个千余年、甚至数千年时间都不可能的。 纵然是玄修,想在这种“贫瘠之地”随意施展法术,那也是做梦。 这就不是个修炼的地方。 这里,是修士的荒漠,是凡人的国度。 宋延寻了处升起篝火,三人围篝火而坐,随意闲聊着。 王妃忽道:“宋郎破镜了吗?” 问完,她又似是意识到这问题有些不妥,于是又面露温柔地加了句,“我是担心前途凶险,若是宋郎未曾破镜,需得小心一些。 虽说两宗达成停战协议,可...可这宗门之间,那在某些地方也与皇朝之间无异,嘴上一套,手上一套。 之前在傀儡宗附近还好,可现在已经到了西蜀境内,郎君还是需得当心才是。” 宋延缓缓摇了摇头,面露惋惜道:“本快破了练玄一层,可却无奈遇到鬼修作祟,狐妖入侵,不得不离开宗门。” 他虽突破到了练玄六层,但却也没打算大嘴巴子,见人就得意洋洋地去说出来。 丘小娘子道:“那我们别走大路了,我们...” 宋延抬手道:“小路多盗匪,穷山恶水的,若是遇到人多了,我双拳难敌四手,也不好相与。还是走大路为好。” 说罢,他看向王妃,道:“雪柔,你说你娘家乃在西蜀山岚城,如今去那儿,可靠吗?” 王妃重重点了点头,道:“我为镇南王王妃之时,为防战祸,曾提前经营山岚城,那里有不少我的心腹... 如今不过才过去三年多,我敢确定那些人都只要还活着,就一定会认我。我们去了,定能安稳。” 空气陡然安静了下。 王妃嘴唇翕动,本想说一句“宋郎,要不你给我再用些痴心粉”,可话到口边却又咽了下去。 宋延也似没发现这个小动作,又道:“你说故早你阿爷曾在不知哪处淘了本灵花图谱予你,以至于你能认识火息椒,甚至知道种植之法。那会不会在山岚城附近,还有一处散修市坊?” 王妃摇了摇头,道:“不瞒宋郎,当初我镇南王府也想多招揽一些散修供奉,故而曾四处探寻,但并未寻到... 阿爷故去已久,也难以再问他老人家。” 宋延看向丘怜月,问道:“待去了山岚城,怜月有何打算?” 丘怜月道:“妾身不过小小商女,跟着宋大哥和曹姐姐便是。” 雪安静地落着。 篝火照开的光域也越来越小。 “入车睡吧,去山岚还需要不少时间,待到前面城镇了还得再问问路。” “无妨的,宋郎,这里的路...我都认得。” 王妃说完,打了个哈欠,起身入了车厢,寻了毛毯盖上。 丘小娘子紧接着也躺到了她身侧。 很快,两女听到御手席上的脚步声。 那是宋延上车了。 丘小娘子还好,只是忽的有些紧张。 王妃却猛然右手五指抓住左臂,指甲死死地扣着,那是恐惧、愤怒、激动等无数复杂情绪交杂一处的体现。 在痴心粉渐渐失去作用的情况下,她总觉得被宋延再钻入被窝,掰分两腿,强行欢好,无异于被施暴。 所幸,御手席上的脚步只是响了响,便没了动静。 宋延靠着车壁,仰望着纷纷白雪,慢慢进入了梦乡。 如今入了练玄六层,他感知范围又大了不少,纵在梦中也绝不可能让宵小之辈靠近。 ... ... 又是数日过去。 马车走走停停,在西蜀国野外行走。 宋延因为感知的缘故,纵然离了很远,也能感知到周边的情形,所以也没遇到什么危险。 据王妃的话,此间距离山岚城也没两天路程了。 这一天,午间。 马车正如往常般行着,宋延陡然竖起耳朵,因为他隐约竟捕捉到了“镇南王”三个字。 他放缓马车速度,迅速凝神感知,循声而探。 那些声音越发清晰,其方向正是一处山道旁的小山谷里。 山谷中传来整齐划一的刀枪之声,伴随着铠甲碰撞,显然是有一支精兵在操练。 在操练的声响中,正有数人在讨论什么。 “逆贼自立晋朝,如今迫于无奈而迁都,将要南下,既有蜀王支持,这或许是我们夺回江山的机会。” “这真的是陛下的手笔么? 陛下,去了山海妖国?” “我曹家和山海多尾龙伯妖狐一脉,本就有剪不断的关系。”说话男子淡淡应了句,却不多解释,然后又道,“大将军,你意思如何?” 被唤作大将军的男子沉默了下,道:“我父王镇南王早被逆贼捆绑,献予傀儡魔宗。 对那些逆贼,我恨不得生啖血肉,我自是没问题!但还需等待时机! 如今,丘先生既把控商脉,还需多多借此探查外部信息。” “这是自然,丘某妻子俱死,小女失踪...如今所剩的,便是这复仇的恨意!” 之后,那几人又继续密谋着反攻晋朝的细节。 宋延默默听了一会儿,不禁有些意外。 从对话中,他自然听出了那“大将军”就是镇南王世子。 曹雪柔和他说过,她那儿子骁勇善战,厉害的很。 至于“丘先生”,则有些能和丘怜月对上,不是其父也是其亲戚。 宋延本打算将两女送到山岚城再离去,可如今似乎有了新的选择。 “王妃”这名号太过显眼,一旦抵达山岚,那旁人必然知道有个小魔崽子跟着来了。 之后他极可能需要面对数不尽的麻烦。 至于他与两女的感情? 除了可怜之外,想必就是欢好时的欲望了。 如今既然能够让她们重获自由,也能让自己安然离去。 两全其美,宋延也乐得去做。 ... ... 小半个时辰后。 “停下!” 一个甲士厉声对着山谷方向厉声呵道。 随着他的呵斥,诸多弓箭挽起,对准了马车。 车中御手席上却是个小娘子。 那小娘子喊着:“本宫乃镇南王王妃,谁敢放肆!” 甲士闻言一愣,虽不相信,却也不敢自己独立决断,正巧...能决断的人今天就在这儿。 他稍稍放缓预期,警惕道:“先停车,你若真是王妃,自有人认得,稍等!” 御车的曹雪柔停了下来。 ... ... 片刻... 一个英武俊美、全身银甲的男子从远匆匆而来,一看御手席上的女子,便是虎目含泪、雄躯一震。 “娘...娘!!” 堂堂大将军,居然彻底失态,激动地跑去。 紧接着,大魏二皇子也领着一众人从后而至。 待到车帘掀开,这众人里也有一老者忍不住失态了。 “怜月?!” 丘小娘子看着老者,如若做梦般喊道:“爹?” “怜月!” “爹!” 父女俩抱头痛哭,然后又诉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 ... ... 又片刻。 大将军搀着母亲,忽的冷声道:“母妃是说那小魔崽子听到了这边动静,特意将你们送来了?” 曹雪柔点了点头。 大将军面露狠色,杀意顿起。 曹雪柔忙道:“他已经去远了,不要追了。” 大将军道冷声道:“车在这里,周边山道就那么几条,能走多远?” 曹雪柔略带几分生气道:“不要追了!” 她对宋延感情复杂,但起码...不希望他死。 而在外,镇南王夫人并不是花瓶,纵然隔了几年,其还是颇有话语权。 大将军无奈,只得道:“听母亲的。” 然而,他同时又知道修玄者想要在人间藏住是很难的,因为官府是有着通关文书之类的身份证明物,到时候一查便清。 唯一的希望就是入江湖。 江湖朝堂,各自为政,谁也压不下谁。 江湖事儿,朝堂管不了。 可是,修玄者却不可能有时间去修炼武学。 那魔门弟子入了江湖,除了凭借一点身体带来的怪力之外,就再无其他本事了! 江湖中人也不傻,很快就会猜到他的身份。 他怎么可能藏得住? 38.暂遁江湖 三个月后... 西蜀,天云城... 幽灵青衣楼,孤竹帮是纵横此间三城二十六县的两大江湖帮派,而其本部又都在天云城。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两帮自然多冲突。 无论是谁也不可能在这两个帮派厮杀时,让他们停下。 官府也不能! 恰如两虎相斗,任由谁去,都只会成为枉死鬼。 可此时此刻,两大帮派的约战却偏偏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向那一处。 “姑...姑娘...你...你没事吧?” 一个披头散发,胡渣满脸的野人正搂着幽灵青衣楼今日的领队————花玲珑。 花玲珑在幽灵青衣楼地位尊贵,其本身实力或许不强,但其亡父留下的一批老手下却都是归属于她这派系。 除此之外,她也是江湖上颇为有名的美娇娘,被誉为“雪玉牡丹”。 “天云山城,幽灵青衣,雪玉牡丹”这十二字,足以撩动这片区域所有男人的心。 花玲珑喜欢穿白衣,白裙,白袜,模样清纯而楚楚可怜,谈吐极为优雅,总能让人生起强烈的保护欲。 没有人愿意杀这样的女人。 可今天这一战,孤竹帮却针对花玲珑设下了一个杀局。 因为孤竹帮发现花玲珑这个女人不仅漂亮,而且还是幽灵青衣楼的“核心凝聚点”之一。 如果杀了她,那么...幽灵青衣楼就很可能陷入一定的混乱。 然而,就在孤竹帮两大高手连同好不容易买通的内奸联手出击,即将将花玲珑斩杀时,那旁边的林子里却突然冒出了个野人。 这野人行走动作古怪,姿势更怪,可却巧妙无比地帮花玲珑化解了杀招,并且搂着她的腰肢往后退却。 此时... 城外,冬雪已化,昨夜初春山雨打落不少桃花。 风一吹,花瓣就飞荡起来。 孤竹帮的人,还有内奸却不肯停,飞快掠来,一刀一剑一斧子继续往花玲珑落去。 野人把花玲珑一放,低首要寻什么。 花玲珑逃得一死,惊魂未定,却还是反应迅速地解开系刀,往前一推,道:“用我的!” 那野人也不推托,直接拿刀,拔刀。 刀出一寸,寒光烁烁,待到全出,却见一片儿亮。 亮光中,野人一刀斩中一人,三刀舞出后,那三名江湖中有数的高手就全部负伤倒地,三对眼睛震惊地看向野人。 花玲珑的眼神也亮了。 她能看出,这野人的刀法简直可怕的厉害,那是技巧的巅峰,浑然天成。 野人披头散发,肮脏无比,但她却越看越开心。 只因为那三人倒地后,孤竹帮就掩杀了过来,而这野人竟挡在她面前,无论是谁...都无法越过这个野人伤到她。 刚开始的时候,她还有些怀疑这野人可能是散修之类,可几刀一出,她就彻底否定了这个可能。 修士,绝不可能有这种可怕的武学造诣。 她的双目燃烧了起来。 那是野心的火焰... 上天把这个野人送到她面前,她一定会好好把握住。 刀光剑影里,她缓缓摸了摸怀中的一个玉瓶子。 瓶中所装,乃是江湖中一种神秘的毒药——“焚血神水”。 这“焚血神水”无色无味,服之者练武锻体能够事半功倍,但若是不能每月服下解药,就会血液自焚,痛苦死去。 “焚血神水”本是寒水山庄的秘传毒药... 据说这是那位老庄主早年不知从哪儿淘得了一个药方,这才配出的。 只是寒水山庄纵然有此毒药,却未多使用,低调地隐居山林。 可是,在去年年初,山庄却突然被灭满门,男女老少,鸡犬不留。而门中秘传毒药自也不翼而飞,有人说寒水山庄根本没毒药,一切都只是流传罢了。 可传出谣言的人,就是花玲珑。 灭了寒水山庄满门的,也是花玲珑。 将知情者全部杀死的,还是花玲珑。 如今江湖中,没人知道她掌握着“焚血神水”。 她正是依靠着这神水,才能“拉拢”一批楼中老人。 这位众人看着冰清玉洁的清纯女子,其真实心思却是狠厉无比。 此时,她按压着心中的呕意,越发温柔地看向那野人。 雄性总会被漂亮的雌性所吸引,这野人毫无疑问是被她吸引了。 那么...她就会用她的吸引力把这野人给带回去,再给他服下“焚血神水”,将其彻底掌控在手中。 妙目扫了眼腰间白系带上那脏兮兮的手指印,她又是一阵恶心,然而却小心地藏住嫌弃的神态,安安稳稳地扮演着“被保护者”的角色。 雄性喜欢在漂亮雌性面前表现。 那...她可要好好地表现出“被保护”的模样。 ... ... 三日后。 天云城颇有震动,江湖传出一野人横空出世,耍得一手出神入化的武功,然后...竟被“雪玉牡丹”花玲珑给带回去了。 此时,白衣白裙、纯洁无瑕的美人端坐桌前,笑意盈盈地将一个琉璃盏推了过去,托着下巴看着他,柔声道:“尝尝我的手艺。” 她对面坐着的正是三天前的野人。 只是野人已经穿上了锦衣,束起了头发,露出了粗糙的皮肤,还有两三道颊上疤痕,看着平平无奇中藏了几分凶狠。 野人自然是宋延。 宋延学得江湖各种奇功,其中自有易容之术。 修士辨人看气息,所以敛气术一用,就能躲过。 其次...又看脸。 宋延以最简易的法子换了张脸。 纵然丘小娘子,王妃当面,也认不得。 自那日送别两女后,他自是早想好了去处。 天云城算是西蜀颇为边缘的城市,这里玄气也是“贫瘠区里的贫瘠区”,少有修士前来。 穷山恶水出刁民,蜀王也管不到这里。 因为...这里是彻底的江湖。 他需要隐于江湖,也需要耳目,更需要一定势力,所以他在天云城附近观察几番,便择定了“花玲珑”作为切入口。 为什么是花玲珑? 一来,对方前年丧父,处境艰难,正需要人帮; 二来,其颇有手段,纵是父亲去了,却依然能在幽灵青衣楼占有一席之地,这说明她是个聪明的有本事的女人,能帮到他; 三来,花玲珑是个漂亮的女人,她的模样甚至让宋延想起“小龙女”之类白衣飘飘的清纯形象,而其处理事情时的机智又让他联想到“黄蓉”。 宋延前世今生还没正儿八经谈过恋爱,而作为穿越者,心底也都装着一个武侠梦。 神仙眷侣,江湖同行。 两心相照,尽皆无欺。 “五年之期,隐于江湖,静待傀儡宗最终成败”,这何尝不是他完成这小小梦想,弥补遗憾的机会? 他越是在江湖陷的深,就越是没人会怀疑他是修士。 所以,他最初是怀着一点“心动”来的... 可此时...他看着推来的琉璃盏。 盏中鸡汤很香,新菇配着鸡翅,肉也炖煮的透烂,散发着诱人的味儿。 可作为练玄六层,宋延却清晰地闻到了...在香味中的另一种异味,一种稍稍闻着都会牵引气血的异味。 江湖上的“无色无味”可瞒不到他。 是不是毒药,他一闻也是门儿清。 再抬头看向对面,那娇俏的脸儿正期待地看着他。 宋延忽的重重叹了口气。 “怎么了?”花玲珑问。 问着的时候,她红唇轻轻张开,露出恰到好处的诧异和失望,这表情会让男人忍不住立刻去做她要求的事。 宋延手掌一翻,从储物戒指中取出了一瓶痴心粉,瓶口往前,麻溜儿地送入了她张开的红唇。 一倾,一倒,粉末就入了她口中。 他宋某人在修玄界唯唯诺诺,到了江湖上还不能重拳出击么? 39.传奇 花玲珑为诱这野人饮下毒药,特意带着他来了闺房,还斥退了所有人,以给对方营造一种“我也倾心于你”的幻觉。 此时,情形突变。 明明是她下毒,却被对面儿那野人直接拿了个不知什么瓶子,把粉末倒入她口中。 花玲珑俏脸顿时绷紧,欲要身形急退,掠外呼救。 然而她才稍动,那野人就如鬼魅般地来到了她身后,手掌轻轻抵在她天灵盖上,道了声:“别动。” 花玲珑知难逃脱,反倒是平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雪白广袖翻舞,交叠于充满力量的大腿根上,继而平静地赞出一句:“好计谋! 原来你原来是孤竹帮的人,你们真实的目的并不是杀我,而是控制我。 那三人的惨死,也只是为了帮你铺路,让你接近我,好对我下手,对么?” 宋延:...... “对对对,你说的对。” 花玲珑忽的秀眉紧蹙,她生的便是那种清纯干净、楚楚可怜的模样,没有美妇人的丰腴熟透,也没有小丫头的青春雀跃,但却是颇有几分“身居高位的绿茶小狐狸精”的韵味。 秀发如云,颇有几分深山修道之人的古木钗子斜斜插着,纯净的瓜子脸儿上五官尽皆精致,脖颈雪白,其下衣裙尽是一丝不苟,无有半分风骚暴露之处。她静坐那里,纵是这闺房都被衬显出了几分禅趣。 江湖上,没有人知道她心狠手辣,更没有人知道她为了“焚血神水”,便屠杀了那早不问世事的寒水山庄一家老小。 此时,那“痴心粉”的药效似是在迅速发作。 花玲珑也察觉到了自己心跳的加快,眼儿里亦有春水潺潺漾开,她略一思索,冷冷道:“倒是上好的情药,药效很快。 想来片刻后我神智会彻底消失。 等我再清醒,应已失身于你。 不过,我花玲珑并非一般女子,纵然被你夺了身子,你想要摆弄我,掌控我,那也是不可能的事。” 说着话的时候,她已经缓缓夹紧双腿,雪白的裙纱被挤得生出了几分褶皱,好似两座圆润之丘间的伏谷。 她扬起俏脸,双颊飞霞,如若醉酒,而周身纵然连绣花履中的足趾都绷紧着,看得出来是在运力抵抗。 然而,花玲珑纵然是江湖上“小boss层次”的存在,又哪里抵挡得住这种修士配置的药? 不过十数息功夫,她已彻底沦陷了,喉中呵出热气,以一种喘着的样子,急促道:“郎君,莫等了...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快来取了奴家红丸。” 宋延弯腰,将她横抱而起,然后丢到了塌上。 花玲珑神色已无比迷离,臀儿一沾软塌,就迫不及待地蜕了绣花鞋,双腿便如长鞭,想要缠向塌前的身影。 她已经彻底失去了理智,沉沦在了欲念之中。 ... ... 许久... 花玲珑睁开眼。 塌上已是一片狼藉,但...却没有混杂男子气息,那只是她一个人的狼藉。 静室里,那“野人”正坐在桌前,衣衫整洁地饮着她之前炖煮的鸡汤,那下了“焚血神水”的鸡汤。 那“野人”一边喝,还一边倒吸着凉气,然而脸上表情却很愉悦,好似那汤里放了“辣椒”一般。 辣椒固然辣,但喜吃者却会觉得很爽。 “手艺不错。”宋延“嘶嘶”地吸着凉气。 练玄六层的体魄无比强大,这种能毒死普通武者的毒药对他来说竟是“别有一番风味”。 花玲珑心情复杂,无语道:“原来你不知道汤里有毒吗? 那...我和你,现在到底是谁控制了谁?” “谁都没有控制谁。”宋延道,“我只希望姑娘暂时倾心于我,真诚于我。事后,一切了无痕迹。” 花玲珑一听这话,心情更复杂了:“你知道有毒还喝?你有病吧?” 宋延道:“我是野人,可也得有个名字。你收我做了义弟,给我起了个花荣的名字。” 花玲珑愕然道:“你不是孤竹帮的人?” “不是。” “那...你一定是飞燕快剑门的人。 呵呵,你们终于知道幕后凶手是我了么?” “啊...你还挺能干。”宋延有点小小诧异,却又否决,“不是。” “难不成你与寒水山庄有渊源。”花玲珑露出思索之色,旋即恍然道,“这就可以解释你为什么能轻易辨别出焚血神水,也敢将其饮下,因为...你有解药。 而你给我下了情药,却又不上我,只因为你打心底里厌恶我,根本不想碰我这个屠杀了寒水山庄的女魔头。 可你却希望通过更狠的手段,让我终生生活在痛苦里,生不如死。我的痛苦,会为你的复仇带来最大的快感。 我说的对么?” 宋延目瞪口呆,但细细一想,觉得对方说的居然还有几分道理。 他忍不住失笑道:“这汤里能引动气血,让人出点汗的东西叫焚血神水?” 花玲珑:...... 她猛然坐起,道:“你是修士!” 可紧接着,她又直接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是修士! 修士只是修炼自己的法门,就已经会耗尽时间与精力,绝不可能修炼武道,而且还修炼到你这么出神入化的层次! 而且...天云城周边毫无玄气,根本不可能有修士过来! 你可能服用过某些天才地宝,又得了某个老怪的传承,所以才会有此体魄,有此武功。” 宋延轻轻点了点头,算是认可她的说法。 花玲珑面色复杂地看着他,她纵然清晰地知道这是药力的缘故,却也能感到自己已经彻底倾心于眼前男人。 可这男人并未趁人之危,夺了她身子。这反倒让她有点想趁着夜色,去夺了这男人的身子,哪怕这男人相貌平平无奇,脸上还有伤疤...... “花荣...明白了,我会按你说的做。” “我就知道玲珑姑娘是个聪明人。” “不过,我在幽灵青衣楼的地位还不稳,如今我不过是楼中两大势力之一,楼主已老,便想着让我两方通过比武的方式,定下强弱。纵是手下亦可出手,而最终胜者,才为楼主......” ... ... 一个月后。 银瀑飞流直下,潺潺而远,渐归平静。 春水浮动桃花,汇入一汪天光下灿金般的大湖里。 湖畔,无声无息,无有刀兵碰撞之声,一场于江湖中人而言的惊世之战却已结束。 一方是幽灵青衣楼第一剑客——“狮王”厉狂战。 另一方,则是幽灵青衣楼“雪玉牡丹”最近认下的义弟——花荣。 两人各自代表“所忠大哥”,在这出云城外的银瀑湖边比武。 所为——楼主之位。 厉狂战若胜,便是他大哥继任楼主。 花荣若胜,便是其义姐花玲珑成为楼主。 这场大战,几乎吸引了周边所有江湖中人的目光,此时便是外围就有数千人围观。 在所有人看来,这都必然是一场激烈甚至是惨烈的绝世之战。 可是... 这一场比武就连刀剑都未碰撞一下,就已结束。 “花荣”的刀以一种奇诡,电速,匪夷所思的姿势穿破了厉狂战的剑势,但却未与其哪怕碰撞一下,然后在厉狂战的剑距离其身尚有三四寸时架在了他脖颈上。 江湖武者不比修士,讲究一个“无快不破”。 什么叫快? 距离除以速度。 距离越短,速度越快,那么...时间就越短。 事实上,顶级刀客,顶级剑客的速度都是差不多的,所剩的就是距离。 如今“花荣”的刀竟比厉狂战快了“三四寸”的程度,可见其之出刀轨迹实在是诡谲到了极致! 此时,纵然是厉狂战都目瞪口呆,好似犹然沉浸在对方的招数里,许久才喃喃道:“江湖刀法大家紫电刀的拔刀术... 再将血手派的绝学屠人指化指为刀... 还有风柳十二剑的韵味,只不过那十二剑已经化为了一刀中的某个动作,将灵动发挥到了极致... 不对,还有空山孤客的残秋枪,南山老人的大手印... 还有更多的韵味融在其中... 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你... 世上... 你... 世上绝不可能有人能将武功修炼到这种地步,还融合起来! 不可能!不可能!!” 厉狂战乃是武痴,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成为幽灵青衣楼第一高手。 此时他以经验辨别出了对手这平平无奇一刀中所蕴藏的恐怖技巧。 这些技巧但凡拿出一样,都足够武道天才参悟十多年,可这人非但全部参悟透了,而且还融合了起来,使得每一样武技都在原有的基础上得到了升华! 厉狂战猛然丢下剑,双臂抬起,十指抓头,然后撕扯头发,双目失去焦距,口中念念有词,道:“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 厉狂战转身飞奔,如疯了般一边喊着“绝不可能”,一边飞快跳入旁边的银瀑湖中。 众多武者尽皆哗然。 幽灵青衣楼中,一个中年人长叹一声,然后踏步而出,对着“花荣”行礼,赞了声“花宗师,实在好本事”,然后又来到花玲珑身前,恭敬道:“花楼主。” 花玲珑笑道:“今后你我携手,雄吞孤竹帮,一起把势力做大。” 40.统一 西蜀,天云山城本是无法之地,这里是江湖人的乐园。 而此间素来有着“云城凶险,一狮三狼”的说法。 其中“一狮”便是指“狮王”厉狂战。 而“三狼”则是指孤竹帮的三位强者。 但在这银瀑湖一战后,“云城凶险,一狮三狼”的说法顿时发生了改变,成了“云城凶险,一狮三狼,神龙不出,谁与争锋”。 “神龙”就是江湖中人给宋延的称号。 宋延觉得很夸张。 不过入乡随俗,就当是一起吹牛逼好了... ... ... 幽灵青衣楼新楼主花玲珑为了巩固威望,也为了转移楼里内部矛盾,铲除异己,安顿心腹,一上位就直接发动了对孤竹帮的进攻。 她的依仗自然是义弟“神龙”花荣。 “神龙”花荣也没让这位相貌清纯却野心勃勃的女人失望。 无论孤竹帮设立了多么可怕的防御,只要他出现,都能凭借出神入化的武功击溃。 可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有几次孤竹帮设立了重重埋伏,还是让这位“神龙”吃了点亏,甚至有一次,他差点就交待当场了。 但这不仅没有让贬低“神龙”花荣的声望,反倒是让江湖中人对其越发崇拜起来。 因为,那几次孤竹帮的埋伏完全是倾尽全力了。 差点让“神龙”死去的那一次,孤竹帮更是连帮中在外养老的老人们都请了回来。但饶是如此,“神龙”花荣还是负了点轻伤的情况下,杀出了重围。 ... ... 时间一晃,便已入冬。 这距离宋延离开傀儡宗也快一年了。 孤竹帮已经被打的只剩下最后一座县子,一座以“孤竹帮”的孤竹命名的县————孤竹县。 飞雪弥天,山河一片苍白。 一座奢华抬辇在河畔,隔河对着远处的孤竹县。 抬辇里,有柔荑掀开帘子,一张可人清纯,却微显苍白的脸显露在光亮里,那目光凝视着抬辇旁的男子,说不尽的复杂,却又藏着一抹隐晦的温柔。 “入辇吧,外面冷。” 花玲珑道了句。 此时的她已经快完全统一江湖了。 三城二十六县的江湖掌控者,说白了,就是这里的土皇帝,蜀王派来的城主都得听她的。 宋延摇了摇头,他看着东边。 东边隔河是孤竹县,却也是傀儡宗的方向。 他计划的第一步,是遁入江湖; 第二步,则是探查外面尤其是傀儡宗、南吴剑门的情报;以及搜寻“镇南王王妃提到过的散修市坊”。 他坚信那个“散修市坊”是存在的,因为花玲珑和他说过“焚血神水”的事。 “焚血神水”作为江湖奇毒,也是那位寒水山庄的老爷子从不知哪儿淘来的药方,这与“王妃阿爷那淘来的灵花花谱”在某些地方听着类似。 除此之外,王妃阿爷的灵花花谱是大概四十年前淘到的。 这位寒水山庄的老爷子则是大概在十年前才冒出来的。 王妃数年前在山岚城附近遍寻仙人市坊,却不得消息,但山岚城距离这天云城却还有相当一段距离。 另外,去年年初,花玲珑派人对寒水山庄灭门时,庄中曾有人大喊“愿以仙家秘密,换得一命”,只可惜派去杀人的杀手却对修士消息不感兴趣,一刀宰了那人。 以上情报,能让宋延自然地推导出一个信息:西蜀是有修士市坊的,但这市坊却是移动的,四十年前在山岚城附近,如今则在天云城附近。 至于为什么西蜀这种没玄气的地方有市坊,为什么市坊又是移动的,他也很好奇。 但这些问题,他会留到“计划的第二步”却解决。 宋延是相当渴求再进一步的,所以他对这种“野外散修市坊”有一种莫名的执着。 因为他知道只有这种地方才有可能真正淘到他需要的东西,而不是大势力市坊,处处“技术封锁”。 修玄这许久,他也明白“修玄”其实就是“突破人身,逆天改命”。 这一步,必然是需要外物支持的。 那“剥皮膏”、“焰髓丹”都是如此。 他这是直接以寿元推演,所以才没能感受到“剥皮膏”涂抹身上时那“剥皮般”的痛,也没能体验到“焰髓丹”入腹后骨头如在燃烧的煎熬。 正是这些外物,才能帮助肉体凡胎的人类打破极限,一步一步,在练玄的层次上逐渐提升,让天地玄气充斥在原本不可能存在的肉体之上。 没有这些外物,你纵然是一万年十万年也不可能突破,除非...你已经从“人”进化成了“另一个物种”。 正当宋延出神思索的时候,抬辇里传来娇嗔的声音。 “花荣!” “嗯?” “上辇!” “嗯?” “我命令你上辇!” 那声音嗔怒完了,又小声补了句,“外面挺冷的。” 空气安静了下。 抬辇的四名强壮大汉,周边跟随的幽灵青衣楼高手们纷纷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心游物外,一个个儿当没看到没听到。 宋延也是愣了下,却还是上了辇,坐到了花玲珑旁边。 他有点纳闷,这一年他好像也没再用痴心粉啊。 主要是“痴心粉”这玩意儿,一旦药效过了,那最好的结局就是“朋友变陌生人”。 可他是有点希望把这幽灵青衣楼打造成自己后花园,成为自己在外耳目的,所以...在感到一切还在控制中时,就尝试着不用痴心粉了。 按理说,那药效其实已经快过了。 花玲珑已经快清醒了。 他侧头扫了眼身侧,清纯可人的花楼主一系暗金裙袍,坐姿端庄,半倚车窗,托腮思索着什么,好似完全不在意他。 旋即,辇外,有不少斥候开始出现,一个个儿前来汇报孤竹县的情报。 青衣楼的高手们个个儿摩拳擦掌,准备着完成这“统一江湖的最后一战”。 ... ...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我孤竹帮的基业不能毁于我手中!” 孤县之中,一名雄壮威严男子来回踱步,而这时外面有弟子报,“帮主,人来了!” 孤竹帮帮主面露几分挣扎,却旋即下了决定,道:“有请!” 片刻,一个负剑的黄袍人从外掠入,落在堂中,行礼笑道:“帮主可想好了?” 旋即黄袍人又道:“帮主当知,我本是大魏供奉,一介散修,突破无望,就想在个和平的地方享点儿清福。对你没什么威胁。” 孤竹帮帮主忙道:“黄仙长言重了,我意已决。 只要黄仙长能够帮我将那幽灵青衣楼的一龙一狮给杀了,待我夺回三城二十六县,定将将一半分给黄仙长。” 黄袍人道:“不若我直接出手,杀了那花玲珑。” 孤竹帮帮主道:“仙长还有多少玄玉?” 黄袍人道:“没了。” “那在这毫无玄气之地,仙长的法术还能用几次?”孤竹帮帮主道,“更何况江湖有江湖的规矩,借修士之手去夺权的,镇不住下面人的。 花玲珑所在之处,必定高手无数,仙长入内,能不能胜是一说,纵是胜了却也未必能全身而退,纵是退了,旁人也知我孤竹帮请了修士。 但那一龙一狮就不同了,他们必然有在外落单的时机,届时...就请黄仙长出手了。” 黄袍人点了点头。 孤竹帮帮主道:“那神龙花荣,武学造诣非常可怕,仙长还请小心。” 黄袍人忍不住笑了起来,略抚胡须,倨傲地道了句:“也就一剑的事。” ... ... 数日后... 冬夜。 “不可能...不...可能...” 黄袍人惊骇地看着面前男人,他双腿踢腾,但那男人大手如铁箍紧扣着他脖颈,将他提着半悬空中。 天云城附近玄气几乎,所以宋延一般也不在这里动用法术。 可今日,他却莫名地遇到了一个散修的刺杀。 此时,他左手抓着那黄袍人,右手随意一点,煞气随指而出,冲入黄袍人眉心,旋在其中涨开,化作一只恐怖的凄厉鬼口,往深处扑去。 鬼口一吞,直接将黄袍人眉心的那点儿元神给吞了下去,须臾又吐回。 只是,那吐出元神已然染了煞气。 这是由《搜魂术》两次完美异变形成的《鬼煞还魂术》。 此术不仅可以更详细地搜查对方的记忆,还可以直接吞了对方魂魄,然后再糅杂煞气吐出,送回原本身体,使其变成一个听命于你的、没有太多思考能力、但充斥着愤怒和疯狂的杀人机器。 啪! 宋延松开手。 黄袍人落地,双目泛红,充满凶戾地看着四周,疯狂且没有理智。 宋延思索着刚刚看到的记忆,轻轻舒了口气。 丧家之犬,一介落单散修而已... 不是什么大麻烦。 “去,谁让你来的,就去杀了谁,然后大闹孤竹帮,直到被杀死。” 黄袍人眼睛一亮,如得到了圣旨,其迅速弯腰抓起飞剑,转身向孤竹县方向而去。 ... ... 第二天,还在商量着怎么攻打孤竹帮的幽灵青衣楼得到消息,昨晚有一散修大闹孤竹帮,孤竹帮帮主惨死,帮中高手也死伤了好几个,据说...这散修是孤竹帮帮主请来的,只是不知怎么反水了。 41.您会敬他如神 深冬。 孤竹帮彻底覆灭了,幽灵青衣楼一统天云城周边。 “楼主”花玲珑威望空前之高,成了无冕女王。 蜀王甚至特意遣使,送来贺礼,而周边的江湖势力也纷纷前来祝贺。 炮竹炸响,绚烂烟花在雪夜的长空盛开,天云城宾客如云,蓬松积雪都被来回的马车碾压夯实成了坚冷寒冰。 时过三更,花玲珑回到幽灵青衣楼中。 此楼最高九层,第九层便是楼主所居,亦是整个天云城最高之处。 而第八层,则是一个机关重重的禁区,这禁区中的机关变化多端,凶险无比,据说江湖中没有人能活着通过这里。 除非是修士从天外而来,否则没人能够在楼主坐镇第九层时,直接奔袭刺杀。 然而此时的第八层,回廊侧,窗沿上,却有一个玄袍男子正坐着,他双腿悬空,远眺人间烟火,观那映照白雪的灯笼渐次熄灭,看天地喑哑沉沦漆黑。 男子侧脸冷酷,双目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花玲珑走到此间时,身边已无一人,但她并不意外男子在这里。 天云城所有人都知道,花玲珑和“神龙”花荣的“姐弟之名”是假,“情人之名”才是真。 所以,“神龙”花荣也同样知晓着第八层的所有机关,行走其间,并不会触发。 “终于统一了...像做梦一样。”花玲珑站到男子身后,“可世人皆知你我并非姐弟,今晚...” 宋延道:“我若猜的没错,那药效早就过了。” “当然过了。” “哦?” “我知道,你不是个普通人,你接近我是需要我,你有你的目的。 所以,你需要和我加固联系,只有这样,你才会更相信我。 而我也需要和你加固联系,否则......你纵然在我面前,却也虚无缥缈的很,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消失。 你我都需要再进一步。 有些事不得不做。 为了彼此的利益。” 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宋延侧头,窗外未尽的灯笼红光犹然照来,照出一具饱满有力的胴体,一张清纯却又带着上位者气息的傲然俏脸。 那比坚冰还让人难以靠近的“幽灵青衣楼楼主”的暗金衣袍褪在地上,往周边如田田黑叶弥开,而亭亭玉立、曲线柔美的长腿宛如花茎。 花开堪折直须折... 午夜,街道的灯笼终于熄灭。 纵使幽灵青衣楼也一片漆黑。 宋延转身,搂住这位今日的绝对主角,这位天云城才受了“万朝来贺”的“无冕女王”,踏步往前,避开了第八层所有机关。 而女王则是足趾一勾,勾住那落地的衣袍,继而感受着男子强烈的炽热,飞快冲入了第九层的楼阁。 门扉“啪”一下开了,软塌“咚”一下沉了。 夜... 深了。 又好似此时才刚刚开始。 ... ... 月余后。 寒冬犹然未过。 数匹快马却从远而来,莅临了这蜀地边缘之城。 蜀王使者驾轻就熟地来到了幽灵青衣楼,领着一位神容倨傲的使者前来拜访当地江湖魁首。 花玲珑端坐在古木根雕的大椅上,气质从容优雅,身侧则是一名刀客静静伫立,刀客之后还有四名目光锐利、戴着面纱的女武者。 天云城所有人都相信,只要有这五人在,没有人能刺杀花玲珑。 因为这五人是“一龙”与“四雀”。 “四雀”是从天云三城二十六县中挑出的四名武功很高的女武者,其取代了原本“一龙一狮三狼”中的“三狼”,其身份不仅是花玲珑护卫,还暗中掌控供着幽灵青衣楼最强大的信息系统。 据说,这“四雀”还因得到了“神龙”花荣的点拨,武功造诣一日千里。 至于“神龙”,在此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蜀王使者对花玲珑恭敬行了行礼,然后又对她身侧的宋延同样行礼,之后才笑着道:“花楼主,容我介绍一下,这位乃是一名散修世家的族人,他来这里,是希望你们能够提供一些帮助。” 听到“散修世家”,花玲珑顿时道:“客气了,不知是什么帮助?” 蜀王使者稍稍让开,另一人上前,随意行了个礼,道:“我乃散修世家族人,名赵三四。 听闻花楼主乃是此地江湖魁首,花荣宗师更是武艺通神之人,所以我们想请两位帮忙查探一下,最近这一年里可有什么奇怪的人出现。” “奇怪的人?” “不错,新近这一年出现的。 那人许是有些蛮力,体魄也当不弱。 而行事作风很可能并不好。 不过,也有可能突然到来,但低调无比,不做生意,不闯江湖,但金银不缺,每天只似在耗着日子,等着什么。” 那人细细描述着,忽的又一拍手掌,道,“可有失踪案?尤其是...漂亮的年轻女子,英俊的年轻男子失踪。” 花玲珑拍拍手掌,“四雀”中有一女上前。 花玲珑低头吩咐了几句,那女子直接领着赵三四去官府调案卷,去楼中调档案了。 蜀王使者也不敢怠慢,一路陪同而去。 宋延眯眼看着那远去的赵三四。 果然... 屁的停战协议。 什么散修世家,这就是南吴剑门的使者,这是等了一年、来斩杀魔门避难弟子了。 ... ... 数日后... “冤枉啊,冤枉啊。”有个男子大喊着。 可很快,他舍中发现了个地下室,室内有个已然被玩弄的不成样子的少女被带了出来。 证据确凿,官府衙役上前欲上镣铐,那男子却是陡然爆发了怪力,一个猛冲竟将其中一个衙役撞飞。 另一衙役呆在原地,男子也不再管,转身飞快冲出屋舍,但才出大门,就看迎面一剑掠来。 男子急忙运力,一道玄气冲指而出,却只将飞剑激偏了些微。 刷! 飞剑如电,插入男子左肩,又带其后退数步,钉在屋舍墙壁上。 男子一看飞剑,再看迎面而来的御剑之人,咬牙切齿地道:“南!吴!剑!门!你们背信弃义!” 御剑之人皱眉道:“我乃散修世家赵三四,不是南吴剑门,你傀儡宗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偿命吧!” 说着,他一掐剑诀,刷刷两剑就让那男子身首分离了。 远处...抬辇里,花玲珑看着这一幕的修士手段,有些暗暗心惊。 宋延也是。 但宋延心惊却不是因为这男子的飞剑,而是因为居然...还有同门也藏在这儿。 ... ... 又是十数日。 天云城周边三城二十六县居然一共查出了两个魔崽子。 这俩都很低调,一个是因为在地下室被查出了失踪女子被发现;还有一个则是因为“独居,没做事,却有钱,结果一查,一吓,那魔门弟子半夜逃跑,却中了埋伏,一下子露了馅”。 ... ... 赵三四杀完两个魔崽子,又与蜀国使者来到幽灵青衣楼道别。 “多谢花楼主的配合。”赵三四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木匣子,递上道,“这其中有我散修世家的令牌,今后楼主若是遇到问题,可令人持此令牌前来。若能帮助,我家自会出手一次。” “四雀”之一取了木匣正要打开,赵三四却笑道:“此事隐秘,还请花楼主自己打开。” 那四雀急忙递给花玲珑。 花玲珑微微一掀,却见其中躺着一块浑玉的令牌,上书“南吴剑门”四字,下刻“幽灵青衣楼,花玲珑”几字。 她愣了下,却旋即明悟,迅速合上盖子,道了声:“多谢赵先生了。” 赵三四笑道:“不过是互相帮助罢了。” 说罢,他又一行礼,道:“那,赵某就此告辞了。” “赵先生慢走。”花玲珑起身相送。 待到门前,早有一辆马车相候,御手是个垂眸似昏睡的老者,这是赵三四自己的人。 赵三四来到马车前,却忽然停下,“嘶”地倒吸了口凉气,猛然侧头,似笑非笑地看向花玲珑身侧的刀客,道了句:“赵某虽修玄,却也见过江湖中不少高手,但这些日子走来,却到处听到花神龙江湖无敌的名号,着实有些好奇...” 花玲珑一愣,旋即冷下神色,道:“赵先生,我义弟不是魔门之人。” 赵三四垂眸想了想,道:“一招。” 说罢,他又看向御手席上老者,道:“去吧。” 老者陡然睁眼,精芒四射,斜身如鹞子,轻灵一动,便抱着把刀下了车,不容抗拒地对着远处的宋延道了声:“老朽王四五,请教一招。” 花玲珑正欲再说什么,宋延却已挺步走上。 一老一少,彼此走近,彼此握刀,彼此拔刀,继而...出刀。 ... ... ... 半个时辰时间后。 马车离开了天云城。 赵三四侧依车厢,问:“王老,你乃南吴江湖魁首,那男子武功当真比你高?当真不是法术?” 说话之间,他语气犹然带有几分不敢置信。 在武学层面上,一刀击败南吴江南魁首,这事儿...真的很难让人相信。 老者道:“苏三先生,请不要再怀疑他了。” “哦?” “您是不懂武功,若是懂了...” “如何?” “您...就会敬他如神。” 赵三四,又或者苏三先生愣了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继而道了句:“如此惊才绝艳,倒是可惜了。” 42.怪异市坊,七品丹药(求追读) 蜀地边缘天云城还只是个缩影。 南吴剑门秘派使者,依仗着和各处势力的交好,到处搜寻在外的避难傀儡宫弟子,遇之...则杀! 然而,这些却都已和宋延无关了。 他这是彻彻底底地遁入了江湖,没人能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和实力。 又过大半年,花玲珑因为“见识过了散修飞剑,从而心慕修士”,继而开始派遣弟子在周边寻找修士的痕迹,希望能够与修士建立一些“交易”渠道。 同时,幽灵青衣楼也开始主动去了解外面诸如三国大势之类的信息。 而这些,都是宋延需要的。 花玲珑也正是在为宋延而做这些。 这女人手段颇高,一一调派人马,将幽灵青衣楼的触手往四面伸了出去。 若是宋延以“《鬼煞还魂术》”控制她,那她直接就成了个毫无理智的疯子,只知道执行“杀杀杀”的指令。 若是宋延继续以“痴心粉”控制她,那待到药效过去,唯一的结局就是“宋延杀了她,以绝后患,同时还要留下假死痕迹,以免他人发现”。当然,江湖上不乏聪明之人,一个服用了“痴心粉”的“无冕女王”其动作行为也会显露破绽,继而被人察觉,从而带来无穷不可预测的变数。 如今,已是最好的结局。 ... ... 这一搜,就是搜了一年多。 冬雪纷纷扬扬,再度飘落。 某处庭院里,“四雀”正炖煮好羊肉汤,然后争着抢着给“花老师”送去。 很快,宋延面前就摆好了暖暖的羊肉汤。 在南竹峰时,每日辟谷丹,终也吃了生腻,红尘的酒肉才比较合胃。 他端起一碗喝了起来,又随意指点起“四雀”的武艺。 而就在这时,花玲珑从外走入,她扫了扫周边,竟挥手斥退了“四雀”,然后看着正在喝羊肉汤的男子,道:“散修市坊找到了。” 宋延把羊肉汤喝了个底朝天,这才放下,然后道:“在哪儿?” 花玲珑道:“我已经派人去尝试交易了,如果安稳,你再过去吧。那市坊既然可以和寒水山庄的老头子做交易,凭什么不能和我们做?” 宋延笑道:“你倒是想的仔细。” 花玲珑坐到他对面,有些出神地看着他的空碗,忽道:“天色晚了,雪又下这么大。” 宋延道:“那我该走了。” 花玲珑大喊道:“白雀,把门关上!” 门,很快关了。 花玲珑看着他,眸含春水,道:“你应该知道我是个女人,而我只有你一个男人,也只会有你一个男人。见过你,旁人便入不得眼了。” 石桌下,她抬起绣花履,轻轻地却又大胆地蹭向了宋延... 宋延也不管这话真假,因为不重要。 他是个心理正常的健康男人,在被撩拨后,直接起身横抱起花玲珑,转身入屋。 寒冬,暖意开始升腾。 ... ... 经过数月的测试,那市坊倒是没问题。 宋延未至,但对于那边的情况却已大概摸了个清楚。 春日,他略作乔装打扮,给自己粘了一些白发,就去到了市坊,稍稍展示实力,表明自己散修身份后,他就熟练地混了张身份牌入了其中。 与南竹峰下的低级市坊不同,这里并没什么可以刷贡献点的玉牌,摆摊人闭目垂眸坐在摊位前,但这一个个儿却并非修士,而只是身体颇为强壮的普通人。 幽灵青衣楼已经帮他弄得很清楚了。 这些人都是“看摊”的,其身份要么是散修的仆人,要么是其家人,也正是如此,这个市坊才会和外面普通人做交易。 这里,很显然是个“拖家带口的散修集聚地”。 既然拖家带口,危险层次显然就没有“青溪市坊”那么大了,而这...也是宋延敢独自来此的原因。 这就是有势力的好处,根本不用自己冒险来探索,自然有人帮你把前期工作全部做好。 他不用扫这里的货,便已知道这里卖什么。 花草,丹药,药方偏多,而符箓,机关,甚至是皮影竟然也有。 为什么? 这就不是幽灵青衣楼的密探能探出来的。 但肯定不是周边有什么神仙宝地,否则早被幽灵青衣楼给挖出来了。 宋延走着走着,在一处摆满瓶瓶罐罐的摊位前停了下来,因为他在一个靠里瓶子上看到了“焰髓丹”的字样。 他瞳孔微缩了下,抬头看去,却见个犹穿棉袄的小女孩正在打瞌睡,似乎丝毫不怕有人抢了摊儿上的东西跑路。 似乎感到了有人的停留,小女孩睁开眼,道:“买啥子?” 宋延指着那一瓶“焰髓丹”道:“请问姑娘,这丹药是谁炼的?” 小女孩道:“你管那么多干啥子?” 宋延道:“我需要更好的丹药。” 小女孩一愣,问:“你用?” 宋延点点头。 小女孩急忙起身,边往后边屋子,边喊:“爹爹,爹爹,有个订制丹药的大修士来咯。” 宋延:...... 片刻后,有个双目锐利的中年人踏步走出,扫了一眼宋延,露出笑容,客气道:“请问要什么?” 宋延道:“破练玄七境的丹药。” 那中年人挠了挠脑袋,似在思索,许久问出句道:“你拿什么换呢?金银可不行,玄玉的话...要很多。” 宋延一愣,心头有一种狂喜之感在升起,他扫了眼对方,却见那小女孩靠在中年人身后好奇地看着他,于是他道:“皮影。” 中年人道:“皮影是好东西,但低级皮影我并不需要,你有什么层次的?” 宋延道:“六级妖兽,无身幻鸦。” 这是他能拿出手的最好东西了。 虽然无身幻鸦的皮影也很好,可比起能让他突破境界的丹药,却又不值一提了。 “六级妖兽,无身幻鸦?” 中年人愣了下,道,“这是可以了。” 宋延道:“那便交换吧。” 对方家眷都在这里,这也无疑提高了“卖方的可信度”。 中年人道:“那我需要和你先说好,突破练玄六层的丹药名叫‘锻脏丹’,但我不确定你能不能用,因为这丹药可能有很长时间了。” “这是什么意思?” “你要不要?” “我闻一下。” “只能一下。” 中年人递出,宋延取了,稍稍嗅了口气,默念“投入一月寿元,以一缕气息为契机,修炼《玄气引导术》”。 须臾,他睁开眼,探手入背后包裹,然后从储物戒指中拿出了“无身幻鸦”的皮影,道:“换了。” 中年人接过皮影认真检查了下,道:“成交了。” 说完,他看向宋延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又开始推销他别的商品。 宋延趁机,问道:“老兄,方才我进入这里后,竟然感到了不少玄气,这里...难道有玄脉?” 中年人笑道:“若有玄脉,我们早就开宗立派了。” 说着,他摇摇头,道:“这里并没有玄脉,有的...只是一具巨大的妖蛇尸体。 那妖蛇死后,犹然散发玄气,我们感应到,便过来了... 我们也不知道,这些地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巨大的妖魔尸体。 这蛇尸的玄气倒是颇多,还够我们修炼个三四十年。 三四十年后,我们还要再寻新的妖魔尸体。” 宋延神色稍凝。 他顿时明白了这市坊“移动”的原因。 数十年前,这市坊定然是立在另一具妖魔尸体上的,那妖魔尸体的玄气耗尽了,所以他们才又寻了另一处。 但问题是,这蜀地边缘的无玄之地,为什么会有这许多巨大妖魔尸体? 忽的,他似想到了什么,问道:“老兄,你们这边安全吗?我看你们这儿不错,也有点想定居。” 这么一说,中年人越发热情了,拍着胸脯道:“当然安全,你安心定居便是,我们这儿有不少人都是曾如你这般,冒然闯入,进行交易,然后集聚过来,将家眷都安置在了这儿。 来了这儿,还有一样好处。” 似乎这“好处”也不是秘密,中年人直接道:“这里十年一次,会有一处名为魔沼的禁制打开,我们市坊散修会组队进入探索。 魔沼中似乎死过不少修士,以至于许多物品都还掉落在外...你拿的那‘锻脏丹’就是我在禁制中寻到的。” “魔沼,禁制?” “对,说来也巧,那禁制总在我们市坊边打开。也正是这禁制,才会吸引不少散修慕名而来。我就是当年被吸引过来的。” “那...其中可危险?” “有机缘,当然有危险。”中年人指了指这偌大市坊,道,“这里的人,每隔十年都要少一批,但却会有新人加入,毕竟就算是凡人也能进入其中,万一有所机缘,说不得就还成为修士。” 看到宋延表情,中年人又哈哈道:“不过你只要不进入魔沼,那这里就安全的很,大家都是奔着魔沼机缘去的,然后各凭本事在这里支棱点生意。 魔沼下一次开启时间乃是三个月后... 如何,你要不要一起?” 宋延心里直接拒绝,口中却道:“我再想想。” 他目光忽的投向一处,那是一片裂开的地面,之前没注意,现在仔细一看却隐约见到那深沉的黑暗里显出一些奇异的花纹。 花纹是蛇皮上的花纹,但不知为何却莫名的“涨开”了,以至于显得极度撕裂,好似气球被冲了过多的气而炸开了。 这很不符合常理。 尸体会腐烂,会萎缩,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死了之后会涨开的尸体”。 那飘逸出的玄气里透着一股难言的强大生命力,以至于尸死而不腐,其肌理无法承受那生命力,从而夸张的涨开,裂开。 不知为何,或许是宋延见识少的缘故。 一感到“强大生命力”,他顿时就想到“王妃”身体里那“多尾龙伯妖狐”血脉... 他不动声色,对中年散修行了个礼,便快速带着“锻脏丹”离开了。 43.水到渠成,练玄九层 蜀地玄气少,天云城周边玄气更少,不过...那“蛇尸市坊”就恰如玄气荒漠里的一处绿洲。 宋延的突破不过数息可成,自然在离开市坊大门后,快速在周边一处隐蔽的老树后停了停,将注意力集中在“【功法】”上。 ‘投入10年寿元,以锻脏丹为契机,修炼《玄气引导术》。’ 寿元顿时开始变化。 【您投入了十年寿元修炼《玄气引导术》,第一年,你小心地消化着锻脏丹药力,但这一枚丹药似是时间已久,起初药效勉强可行,但很快呈现出药力不足的迹象。你继续修炼,第三年,你一个失误,你的肺炸了,你死了,归还十年寿元】 宋延:... ‘继续。’ 【您投入了十年寿元,您的心炸了...】 【您的肝爆了...】 【您的肝又爆了...】 宋延:...... ‘继续。’ 这就是推演系统的好处了。 推演了这么多次,宋延对着系统也大概摸清楚了。 这系统就好像把你关在一个“封闭的小黑屋”里,这小黑屋只有“周围环境”、“环境里的玄气”以及“可供你突破的丹药”,其余什么都没有。 你若想只靠一门功法,或是自己瞎琢磨就想登顶,那无异于“把你锁在一个空荡荡的小屋子里,让你凭空做一枚核弹来”。穿越前,蓝星的人类靠着外物,积累,研究,这才做出了核弹,但是...这其中却有着知识的碰撞,历史的契机等各种因素影响。凭空,无中生有是不行的。修玄之道,也是如此。 不过,这系统也有个隐藏好处,就是‘无论你失败多少次,它都会归还寿元和资源,让你重来。’ 譬如现在,这枚陈腐的锻脏丹“可辅助突破练玄七层”的几率实在是小的可怜。 药力不足,就会导致“对脏器的保护”不够。 汲取玄气时,若是不小心猛烈了,就会导致“内脏爆炸”。 十几息的功夫,宋延已经在“推演”中失败了十几次。 不过,这对他来说,只是重来一遍而已。 转眼,又是几次失败。 终于...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修炼《玄气引导术》,第一年,你小心地消化着锻脏丹药力,这一枚丹药虽然时间已久,药力不足,可你的运气却极好,你顺利地引导玄气初步地覆盖了五脏六腑。第十年,你汲取了150缕玄气,你感觉剩下的工作就是积累了】 ... 【第六十七年,千缕玄气融入五脏六腑,你突破了练玄七层,你周身纵是发毫指尖都已充斥玄气,对普通人来说,你已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存在】 ... 【你投入十年寿元继续修炼《玄气引导术》,但你体内玄气已满,你并未有任何提升。但你也并非一无所获,你开始意识到练玄八层或许是进一步掌控周身玄气的过程】 【你投入十年参悟,一无所获】 【你投入十年参悟,你开始胡乱尝试,第三年,你走火入魔,死了,归还十年寿元】 【你死了...】 【你又死了...】 宋延回过神来,既然这一步与玄气无关,那他就决定回天云城再试。 环境的影响真的非常大,在傀儡宗附近,他提升一层需要花费334年时间,而在这市坊却只需要花费67年。 不过这些都是他没服用丹药的情况,若是加上丹药,再加上那玄玉,炉鼎零零散散的资源,再选一个有煞气的地方,必然还要快上许多。 ... ... 时间一晃,就是四个月过去了。 盛夏蝉鸣聒噪不已。 天云城,距离一架奢华抬辇十步之外,一个青衣男子正被长剑钉杀在地,血液潺潺涌出,染红背脊。 但男子用仇恨无比的目光看着远处抬辇,吼着:“花玲珑,偿我张家满门十三口的命来!” “四雀”之一的黑雀长剑一绞,男子身子抽搐,便没了动静。 黑雀略作观察,迅速走近抬辇,对里道:“楼主,应该是之前孤竹帮张家的人,当时司徒护法是为了杀鸡儆猴,尽快让孤竹帮......” “不必说了,江湖恩怨,本就如此,埋了吧,不必再激起新怨。” 花玲珑说罢,又放下帘布,看向对面男子,道:“花荣,我总觉得越来越看不透你了...你这几个月,变化好大。” 宋延看着帘隙外那被拖走的血尸,收回视线,道:“没什么,只是对武学的领悟更深了一点而已。” 这“一点”,就是练玄七层到练玄九层。 没错,练玄七层,玄气遍身。 之后两层,竟是不需外物,而纯靠修炼的。 又或许是需要外物,但反正...这两个境界,宋延稀里糊涂地自己突破了过来。 练玄九层。 一层,百缕玄气成流,贯通主脉,温养躯体。 二层,十脉尽通。 三层,玄附皮肤。 四层,玄入骨髓,气血由此浓郁,故而可掌“傀儡,皮影,纸人”等阴祟之物。 五层,换血。 六层,再换血。 七层,入脏。 八层...周身玄气汇聚,随心成势,仿若蛟龙,萦身而走,周身经脉自拓,丹田渐开。 九层...万缕玄气,汇于丹田,丹田成海,玄起洪潮,走蛟随潮入沧海,周身再无一窒碍。 第八层,宋延花费了足足五十年推演,在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后,终于寻到了汇聚之法,继而花费2年汇聚成功。 这一步,于他人而言,必然是需要功法的,也是需要修炼和领悟的,更还需要外物帮助以免走火入魔,玄气岔乱。 第九层,宋延又花费五十年推演,在寻到法子后,悄悄跑到“蛇尸市坊”去,一口气花费了667年,把丹田填了个满,然后花费2年时间成功将周身玄气之蛟汇入了丹田。 如此...练玄九层,登顶。 ... 登顶之后,宋延也稍稍感知了下自己的诸多法术。 总体而言,所有法术都随着他境界的提升而变强了。 不仅如此,更离谱的是,所有的法术...几乎都是一下子同等提升到了“练玄九层”的层次,而并没有因为它们“最初的修炼门槛只有练玄三层,四层而显得跟不上境界”。 《神融百相》,吞下皮影,同样变强,但能吞下的皮影数量、强度却增多了不少......可惜,宋延兜儿里只有“九种低级妖兽皮影”。很显然,如今的他根本无法发挥《神融百相》的全部威力。 《画皮畸形术》、《十指幻皮术》、《鬼煞还魂术》、《煞潮术》、《凝煞控玄术》、《暴雨煞》等二次完美变异的法术,亦是全部变强了。 《五行手》则是没什么变化。 然而,各种法术在施展过程中,却也带来了许多新的细节上的变化。 譬如《凝煞控玄术》,这法术是基于最基础的《敛气术》变异而来的,而《敛气术》的“气”其实只是“一脉”的气。 这就导致了《敛气术》的立意并不高,所以在宋延境界低下的时候,他能瞬间利用《凝煞控玄术》隐藏气息,可现在......他却需要提前花费个小一炷香时间,才能将全身的玄气收拢起来。 可纵然如此,在隐蔽性上还是比之前差了极多,毕竟你那么多玄气...想纯靠煞气吞了彻底藏起来,也纯属做梦。 故而,《凝煞控玄术》威力是变大了,但“施法前摇”极大程度增长,且“隐蔽性”大幅度下跌。 ... 同样的问题还存在于《暴雨煞》上。 如果说过去的《暴雨煞》,是开枪... 那现在的《暴雨煞》,就是“充能,镭射”。 同样,威力变强,但“施法前摇”也同样变长了。 ... 至于《画皮畸形术》、《十指幻皮术》、《鬼煞还魂术》,这些是纯纯变强... 譬如,宋延能吞更强境界存在的魂,并使其沾染煞气,再吐回。 譬如,十指能操纵的皮影也提升了,甚至正常的高级妖兽皮影也能操纵。 ... 宋延细细地体悟着境界提升给自己带来的变化。 因为最初的投入,他现在所处的地方,所有的身份都很安全。 所以,他的境界突破,法术测试也顺利到离谱,并没有遭遇任何敌人,更没有被任何人莫名其妙地针对,从而在绝境中险之又险地爆种、突破。 扫了眼“【寿元:25/1817】”,宋延又仔细想了想,他决定还是得去“蛇尸市坊”淘一本“比《敛气术》更高阶”的法术,然后用剩余的寿元进行一次变异推演,如此才能确保自己万一需要返回傀儡宗时,不会被察觉到这一身“需要被解剖研究”的力量。 “蛇尸市坊”在一个月前开启了“魔沼禁制”,据那位卖他“锻脏丹”的中年散修丹辣子所言,“一个月”正是“魔沼”开启的时长。 这几天他再去,肯定能看到许多新货。 同样,他也能验证一下“魔沼”的死亡率,看看死了多少人。 44.归期已至 数日后... 蛇尸市坊。 一边儿愁云惨淡,一边儿喜笑颜开,各种笑声混杂着哭声。抬眼扫去,前一幕还是垂首哭泣,下一幕却是哈哈大笑。 宋延轻车熟路地来到丹辣子的摊位前。 丹辣子,也就是卖他“锻脏丹”的那个散修。 这几次来,他刻意寻同一人,一来是觉得丹辣子实力不俗;二来则是看着丹辣子连女儿都带在市坊,是个长期做生意的模样,所以想建立一些关系。 而今日,他一扫那摊位,果然发现摊铺上多了许多东西,丹药,玄器,甚至还有玉简。玉简旁标着“法术名”,以及传承一次需要的价格。 他抬眼看向守摊的小女孩。 这小女孩叫“小红辣”,似乎也是有玄根的。 此时小红辣正噘着嘴。 宋延本想恭贺“收获丰富”,小红辣抬眼一瞅是他,居然话也不说直接转身往后,喊道:“爹,爹,太乙来了。” 太乙...是宋延给自己这散修身份起的道号,其作用等同于“花荣”。 很快,门扉推开,丹辣子走了出来。 宋延一愣,这位双目锐利的中年散修竟是断了左臂,此时面色惨白,虚弱的很。 “太乙道友,我还得谢谢你啊。”丹辣子走来,感慨无比地说着话。 宋延关切道:“丹道兄,这是怎么了?” 丹辣子叹息道:“屋里聊。” 宋延点点头。 丹辣子见他不曾犹豫,心中暗暗点头,神色也越发友善。 须臾,两人到了屋里。 在外看寻常的屋舍,内里却极为奢华,一漂亮美妇为两人倒了灵茶。 丹辣子竟直接介绍道:“太乙道友,这是我道侣纯云。纯云,这是我之前与你说的太乙道友。” 美妇行了行礼,笑道:“太乙道友,我家这口子可惦记你,说着你也许是个厉害的皮师。 想着和你做邻居呢。 你如今练玄六层,我家这口子稍胜一筹,已然练玄七层了。 若是为邻,还是可以帮到你的。” 丹辣子道:“是啊,太乙道友,这次我蛇尸市坊损失惨重,高手去了不少。 就连我,纵然断了一臂,如今竟也都是坊中前三了。 你若来了,也能成为坊中前五,话语权也是不小的。另外...” 他压低声音道:“我们这边有个漂亮女修,境界乃是练玄五层,她道侣刚好死在魔沼中...太乙道友若是留下,贱内可以做媒。” 说着,他呵呵一笑,道:“道侣双修,修炼才能迅速嘛。” 宋延愣了下,问道:“道兄,魔沼竟如此凶险?怎生损失如此多?” 丹辣子苦笑道:“这一次我和几位练玄境界里层次颇高的道友组队,一同深入魔沼,想要开荒,探索一些新的区域。 结果...我那些道友全死了。我,还是靠着你的那只无身幻鸦这才逃了出来。” 旋即,他又娓娓道来。 两人相坐。 宋延边听他说,边饮灵茶。 这一下,就连纯云看他的神色也友善了不少。 入了家门,喝了茶,而并未犹豫警惕,这固然说明对方或许不够小心,但却也能说明对方和自家之间的关系时颇为亲近的。 丹辣子说到最后,道:“那巨鳄妖魔太过恐怖,我也是在关键时刻用无身幻鸦帮我挡了一击,这才狼狈逃走。不过,收获也是颇为丰厚。” 宋延道:“我看市坊摆摊的,不减反增,这是怎么回事?” 丹辣子道:“还不是因为魔沼中资源充沛?有好几人得了机缘,竟是直接从‘无玄根’生出了‘杂玄根’,那些境界低下的小修士收获就更丰富了。 这魔沼好是好,但深入...则会出事啊。” 宋延还是第一次听到“玄根”还能靠外物长出来的... 虽然只是玄根中最为低下的“杂玄根”,但也很离谱了。 他可是被鬼物进出了四十年才长出了鬼玄根啊... 这足以说明“魔沼”中确实藏了许多宝藏,也难怪这些高境界的练玄修士要冒险深入了。 如今既然损失惨重,那么“蛇尸市坊”就想着补充“高战力散修”。 所以,丹辣子,纯云才如此积极地想着拉拢宋延,甚至还想着为其做媒,结交道侣。 实话说,宋延是有几分心动的。 毕竟这“蛇尸市坊”虽然诡异,但只要不进“魔沼”,还是能相对安稳点儿的,至少...比傀儡宗那鬼气森森的地方好一点。 然而,在宋延问了问“妖兽皮毛”价格后,他脸直接绿了。 首先,“蛇尸市坊”的妖兽皮毛很少,而一份“与双头狼这种低级妖兽类似的妖兽皮毛”售价竟达10粒玄玉豆子。 这玄玉豆子,就是黄豆大小的玄玉,若是大了,也可按两计算。 10粒玄玉豆子,差不多就是1两的样子。 而20粒玄玉豆子,在“蛇尸市坊”则同样能够买到一份“练玄一层大众法术”。 这昂贵的价格,直接把他的心动给打碎了。 他忽然觉得傀儡宗还是有优点的。 在傀儡宗,他从来不用担心“妖兽皮毛”的事,他只要不停地制皮制皮制皮,就可以了。 他热爱制皮。 这是被他视为一生的事业。 而在外,太难了... 可到底回不回傀儡宗,也并不取决于他,而是在于那位宗主...五年后到底还在不在。 ... ... 宋延并未答应“留下”,也未拒绝,只说还有未了之事。 丹辣子夫妇也不勉强,只说此间随时欢迎。 之后,宋延又在蛇尸市坊上逛了好一会儿,结果发现高层次的《敛息术》根本没有卖。 他仔细想了想,觉得也是。 你身体里到处都是玄气流转,怎么敛? 可问题是,宋延必须做好“隐藏”的准备,否则...这傀儡宗回不去啊。 很快,宋延换了个角度考虑问题:既然敛不住,能不能暂时封住? 这一换思路,他倒真是寻到了个好货————封印符。 封印符,算是一种低阶的大路货符箓,其作用只有一个:在降服鬼物后,将此符贴于鬼物身上,可以束缚鬼物。原理是封印符可以将鬼物煞气吸起,囚禁于符肉相连之处。若是有熊孩子将符箓撕下,那煞气瞬间归还,鬼物瞬间复苏。 这东西,因为效果有限,画的人不多,且还可以用金银交易。 宋延花了张100两面额的银票,换了张封印符,然后便离开了。 ... ... 回到天云城,他寻了处安静的地方,将封印符贴于脐下,顿时间,他感到周身煞气被一股小小的力量牵引着往脐下靠去,继而存于符肉相贴之处。 此时纵然有人用气入体探查,也无法探查到这一部分被封印符“藏”起来的煞气。 虽然这封印符无法藏住他所有的煞气,但再配合《凝煞控玄术》却是可以了。 ‘有用!’ 宋延眼睛亮了。 数日后... 他从天云城取了一大笔银票,去蛇尸市坊将50张封印符全买了下来。 然而,符师入门之法和皮师一样,都属于某种传承,他并未在市坊寻到,只得作罢。 ... ... 没过几日,外面的消息也开始陆续传入天云城里了。 一份份儿情报被送到了宋延手中。 大晋迁都,魏国二皇子连同原镇南王世子的大将军从蜀国突出奇兵,趁机攻入皇都。 ... 魏国复国了,二皇子颇有贤君风范,大将军管兵有方。 ... 魏王居然回来了,二皇子还位于父。 ... 魏国皇都好似闹妖灾,皇都百姓仓皇逃离。 ... 皇都封城了。 ... 更多的难民出现,仓皇南逃。 有逃难而来的北地江湖之人,说如今北方妖魔肆虐。 那些妖魔或是化了人形寻了俊男少女强行耍子,或是直接抓了稚童壮汉当街啃噬,种种凄惨,一言难尽,简直是人间炼狱。 大魏军队开始还管,还抓,但很快不知为何,一个个儿都缩了起来。 ... ... 宋延置身事外,在安全之处看着一则则消息。 而岁月迁移,转眼...距离五年只剩三个月了。 傀儡宗并未传出惊天之闻,那位宗主显然还活着。 他...得走了。 45.赴死,招新 “你要去云游?” “是。” “这五年来,你对四雀的教导毫不藏私,四雀名为四雀,其实每一个实力都已超过了狮王。” “是。” “所以......” 花玲珑呼吸都缓了下来,用一种沉重的、疲惫的、在难受边缘的神色看向面前男人,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延沉默了下。 花玲珑却已露出了笑,那是平和的笑意,是已经瞬间收拾了所有情绪的笑意,再无半点沉重,疲惫,难受,甚至你还会以为自己刚刚在她眼中看到的那些神色都是幻觉。 她本就是个特别会演戏的人,真真假假,已让人难以分清。 她淡淡问:“还回来吗?” 宋延这次点了点头,道:“只是时间会有些久,我也不确定。 你继续维持和蛇尸市坊的联系,可以通过给他们提供一些必要帮助从而建立长久关系。那市坊里,普通人也不少,但出于保密需要,他们不会主动和外联系,所以才极度难寻。但他们确实需要不少物资。 那蛇尸市坊每隔十年会开启一次魔沼禁制,上一次开启乃是两年之前。待到你与他们相熟了,可以尝试着将一些心腹送入他们的魔沼禁制中,那里虽然危险,但有可能变成修士。这么一来,幽灵青衣楼就有机会从一个凡人势力变成修士势力。” 花玲珑露出思索之色,随后也未再纠结“离别”这件事,更未纠结“宋延是怎么知道这些信息”的,她身为天云城周边三城二十六县的“无冕女王”,纵是凡人,但却也不是会被情绪左右的小女人。 纵是没有宋延,她本也是个心狠手辣,机心百出,善于演戏的“女反派”。 她细致地询问了一些有关蛇尸市坊的情况,心中已经有了些想法。 宋延将“锻脏丹”的瓷瓶,以及一个装着“刀嘴雀皮影”的匣子留了下来。 前者,丹辣子一家见物便知“幽灵青衣楼”的背后是他。 后者,他早以“百相神御”的妙法融入了自己的一缕神魂,这与真正的刀嘴雀也没多少差别了,属于一头对应着练玄二层修士的妖兽。 做完这些,宋延一把刀,一蓑笠,一葫芦,一袋儿金豆子,同时再取了万两蜀国银票塞入储物空间,便策马离去了。 虽说抵达傀儡宗根本不需三个月,但提前一点回去,在周围观察观察,了解一下情况,总比冒然一头扎回去要好。 深秋树叶终枯皱,从枝头摘落而下,划过送行者的眼前。 白雀踏步靠来,为那驻足路畔、目送快马绝尘的娇影笼上斗篷。 花玲珑淡淡道:“先退下吧,我想一个人安静下。” 白雀后退。 十余名随身护卫也后退。 只留这西蜀边城的无冕女王一人孤站原地,她双手别起,仰面望着远处,叹出一句:“你呀,还不如一直给我用痴心粉呢......” ... ... 宋延策马,哒哒地不急不缓地行过江湖,沿途难民果然不少。 稍一询问,都是从北来的,嘴里说的都是北方闹妖灾,根本活不下去。 宋延也不奇怪。 想来是魏王搬来了救兵,然后却许诺这救兵“若是复国成功,大开国度,任由劫掠数日”。 不给奸淫掳掠,哪个来帮你打仗?当然,这些事儿...都会在史上被轻飘飘地一笔带过,奸淫满城的说成“抢掠百姓衣物”等等。 然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却也不明白。但他明白...傀儡宗应该是不弱的,在这张战争里,没赢,但也没输。 他扬鞭策马。 他有些怀念傀儡宗的制皮生活了。 那能每日制皮、而不需要关心皮从何处来的小日子,才是好日子。 ... ... “父皇!” “父皇!!” 面目俊美的二皇子愕然冲入屋门,看着正倒在桌上的魏王。 魏王面已惨白,鼻已无息,而一杯空了的酒杯却在他手边。 二皇子迅速揭开旁边酒壶的盖子,稍稍嗅了嗅。 是毒酒。 屋中并无凌乱。 昨晚周边守卫亦是森严。 魏王...自杀了。 二皇子长叹一声,却也顾不得悲伤,而居然坐在魏王尸体一侧静静发起呆来,然后宛如和活人说话,又好似自己喃喃般地道着:“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只是未曾想到能凶残到这般地步。这还是人吗?这还是人吗?!!” 他越说越激动,甚至喘了起来。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那根本不是人”,那是妖魔。 “其实不怪你的,谁都没想到,不怪你的...” “父皇!!” 二皇子埋桌而泣,但他双拳紧紧攥起,泪眼中升腾着火焰。 ... ... 哔哩... 哔哩哔哩... 油脂从上方的鹿肉上滴落,火苗儿猛窜,发出炸响。 宋延烤着一只新猎的鹿,腥味儿很浓,不是那么的喷香。 烤完之后,宋延随意对付了两口,就没有继续干饭的念头了。 太难吃了... 他真是无法想象为什么自己的手艺这么差! 宋延吃完,倒头睡下。 这里还在蜀境,玄气薄弱的地方连头妖兽都没有。 空林清幽,虽有些虫豸,但他只要稍稍释放气血威压,那些便不敢近身了。 次日天明。 晴。 宋延继续赶路。 ... ... “二殿下,你疯了! 你想领兵于闹市去...去杀狐妖?! 这...这是老祖宗啊...这是我们大魏还能立足的根源力量!今后我们不是凡人国度,而是有大能坐镇的国度了! 你怎么能请老祖去赴死呢? 你现在要做的是向老祖禀明情况,然后登基才对!” “大将军! 你要我帮着妖魔畜养百姓,作它口粮吗?” “那不是妖魔, 那是老祖宗!” “曹正敬!镇南王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我父教我识时务者为俊杰! 无论做什么,都得看清形势,要低头时便低头! 更何况,二殿下拿什么去和老祖斗?” “北地虽闹妖灾,但不少百姓还是对我皇家抱有信心的。 因为这数百年来,我大魏为百姓做了不少事。 他们是相信大魏皇室正统的! 如今我当街冲杀,纵然身死,百姓也该明白...此非大魏皇室之过,而是妖魔已至!! 若是明白这一点,那些百姓就不会再被欺骗。 如今,妖魔时不时丢些小妖兽,让我魏国军队斩杀了慰藉百姓,可事实...这些都是骗术! 今日,我曹士彦就要拆穿这些。” 话已至此,曹正敬,昔日镇南王世子,如今的大将军,默默退开了。 “二皇子”曹士彦默默扫了他一眼,双手一伸,边往外走边道:“禁军,取甲来,随我出宫!!” ... ... 一个多时辰后... 闹市,一杆长枪刺穿了曹士彦心脏。 二皇子怔怔看着持枪之人。 他认得,这是大将军麾下的猛将。 他目光再扫向远处,却在人群里看到了大将军。 那猛将陡然一拧长枪,飞挑而起,使得二皇子未曾能够再说一句话,而空余尸身落地,死不瞑目。 ... ... 数日后,魏王先薨,皇子再崩,“大将军”曹正敬在为皇子报仇后,临危受命,踏步上了那皇宫大殿,端坐龙椅,俯瞰脚下那诸多臣子,双手微托,威严道:“平身。” 而此时,数十匹快马则从城中奔驰而出。 若做恶事,自有亲众叛离,这数十人便是看不惯曹正敬所为的。 北地大魏皇都,混乱到了极致。 ... ... 哒哒哒... 宋延在傀儡宗周边晃了一圈又一圈,总算是确认宗门除了死伤不少之外,一切正常,还算安全。 眼见五年之期已到,他心情复杂地从市坊口进入了南竹峰,在出示身份令牌后继续深入。 也是碰巧,没走几步,他远远儿就看到一个妩媚饱满、胸丰臀肥的身影。 那身影似有所感,侧头一看,喊道:“师弟!” “汪师姐?” “你还活着?” “不容易啊...” 宋延叹了口气,上去和她汇合。 双马并行,汪素素问:“这五年,你修炼可曾落下?” “师姐呢?” “我已入了练玄一层。” “厉害!”宋延发自内心地赞叹了句,南吴剑门之前搜人搜的那么凶,汪素素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破镜,很显然是炉鼎修炼不曾停。 “师弟呢?” “我...我也入了练玄一层。” “师弟也很厉害啊。”汪素素也忍不住赞叹了,然后左看看右瞅瞅,道,“我就说呢,师弟为什么要带那俩炉鼎活着离开南竹峰,原来是为了去山下把她们榨干呀。” 妖女笑了起来,道:“还是师弟会修炼,那有着多尾狐族血脉的上好炉鼎,晓得用药喂着,待到山下再慢慢吃,不像我,只知道狼吞虎咽,嘻嘻嘻。” 宋延:...... 师姐弟俩边说边走,但还未到南竹峰顶,就看到一群人稀稀疏疏地掠了过来,为首的却是个白袍的长老,再后跟着的则都是玄袍弟子。 还没到身边,那白袍长老远远儿就道:“可是我傀儡宗弟子?” 汪素素笑着扬着身份令牌,道:“是滴,长老。五年之期到了,我们才回来。” 白袍长老道:“入练玄了吗?” 汪素素道:“入啦!” 白袍长老道:“那正好,招新还缺人手,你们先跟我一起走!!” 46.比妖魔更妖魔 “嘤嘤~~” 柔软的双臂微微摇晃着一名老者的肩膀,漂亮的脸蛋儿架在了他肩膀,那妙目小心隐藏住极度的嫌弃,红唇轻启道:“座翁,来这南竹峰干嘛呀...我们回主峰吧。汝风也在主峰,他对您可是孝顺的很呢。” 老者正是石师。 而美妇则是他的道侣——碧怀衣。 石师道:“这里离制皮房近,老了,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天赋高的弟子。” 碧怀衣道:“您呀,还是安稳享受的好,这些事儿都交给汝风吧。” 石师沉默了下。 碧怀衣勾着他脖子,继续道:“你那点儿压箱底的传承不如也交给汝风吧。 我知道...那传承对你很重要。 所以早一点儿传给汝风,那你也能早一点儿舒一口气不是? 我也是为你着想嘛。” 美妇撒着娇,但石师却怎么都不言语。 终于,碧怀衣似也厌倦了,走出洞府,看向外面,心中冷哼一声:“老东西,倒是把那点东西看的紧,也不知有没有提前传给谁。 难道是吕弘? 不对,如果是传给了吕弘,他早就说了,而且他的态度也不会是这样。 真就是憋着藏着! 不传汝风,难道要自己带到棺材离去?该死的老东西!也许是时候动用些手段了,不如...下毒?” ... ... “宋...宋...” 白袍年轻长老看向宋延,指着,像是在思索,旋即笑道,“宋延!” 宋延也认出这长老了,抱拳行礼道:“恭喜顾师兄成为长老!” 这带队外出抓杂役的白袍长老竟是顾汝风,这是他真没想到的。 白袍长老笑道:“如今我皮影峰人才稀少,这才让顾某当上长老,宋师弟如今入玄了,也是可喜可贺。” 简单的寒暄后,顾汝风就不再理睬宋延,毕竟一个初入练玄的小崽子离他还远的很。 一行人出了南竹峰的市坊口,未几,便是黑压压的数千骑兵集来,前面是精锐,后面则还有不少拖载着笼子的牛车,为首之人抱拳道:“大晋将军董同山,奉吾皇之命,听候仙师调遣。” 顾汝风道:“随我们一同抓人,抓后押回就是。” 说罢,他抬手招出一架皮影空舟。 弟子们纷纷上了舟。 空舟飞起,往远而去,骑兵则紧紧追在空舟之后。 ... ... 时间一晃,便是数日过去了。 宋延还记得自己当初就是这么被“招新”招过来的,可没想到一转眼的功夫...自己竟然也去招新了。 所谓招新,基本就是沿途抓到的青壮、女人全部丢笼子里,然后准备带回去再进行测试。 能测出资质的直接成为弟子,测不出的则丢到各处杂役房,然后再进行二次测试。 傀儡宗之所以这么招新,也是因为死伤惨重。 这次也不是今年的第一次招新了,甚至这也不是唯一一批出来招新的。 就在顾汝风带队劫掠的时候,另一边也有魔门长老在领队抓人。 傀儡宗急需大量新鲜血液。 这种事,宋延也没办法,只能入乡随俗,随波逐流。 不过...有一件事,他却很上心。 当年的“衣钵之争”,他印象深刻。 那“衣钵之争”的双方正是吕弘和顾汝风。 如今,吕弘被鬼修抓走,去小黑屋制皮影了...顾汝风可谓是剩下的制皮师中年轻一辈的最强了。 但石师却把衣钵交给了他。 这几年,顾汝风一定曾想尽办法,想将石师的衣钵挖出来。 毕竟在顾汝风看来,他已经没有竞争目标了,石师必然会将衣钵传给他。 但结果...必然是没有。 那顾汝风会怎么想? 也许他并不确定石师有没有把衣钵提前传出去,但他却极可能为了弄明白这一点而不择手段。 譬如... 搜魂。 当年玲珑谷奇兽会一行的所有皮师或者准皮师都可能成为他的目标。 当然,在搜魂之前,他还会利用权力进行威压,毕竟他已是长老,他的爷爷也是长老。 他宋延虽然只是练玄一层,却也不会例外。 这几乎是一种必然会出现的情况。 宋延几乎可以想象之后的发展。 回到南竹峰,他很可能会被带去问话,之后再进行关押,以“搜魂”为威胁来压迫他,这与“暴力审讯”无异。而他不得不动用力量逃脱,在这过程中又必然会闹出不小动静,再后...事情就会走向完全失控的状态。 宋延思索这些事的时候低着头,也没看皮影空舟前方的白袍长老。 但是,他已经深深感到了自己与顾汝风之间的“因果”。 这“因果”因石师而起,是断不了的。 石师若是未死,可能会护他,但这一护,就出问题了。 石师若是已然故去,那顾汝风必然会竭尽全力弄清楚他衣钵所在。 远处,顾汝风手握通讯玉,似是在和谁交流什么。 交流完,他面色铁青,眼露怨恨,冷冷哼了声,口中骂骂咧咧了句:“老东西!” 宋延瞳孔稍凝,心中了然:看来老师还活着... 不过,他得找机会杀顾汝风了。 虽未揭晓,但恶缘太深,不得不动手了。 他既然承了石师的衣钵,这些因果...就得一并接下,处理。 ... ... 招新顺利结束了。 一群人回到了皮影峰。 一个个铁笼子被运上山头。 顾汝风辞行众人后,便独自离去。 时入深冬,小雪弥天。 又值黄昏,远处...有地煞随寒风扶摇而起。 顾汝风跨上一头血刃麋鹿皮影,不顾地形地快速掠行起来,待到翠雀林上方,那皮影更是踏着树顶而行。 很显然,此时他要返回皮影峰主峰。 忽然之间,他若有所感,微微侧头,却只见雪随风落,别的什么都没有。 “嗯?” 顾汝风皱了皱眉,略作思索,迅速操纵皮影落入翠雀林中。 高处,太显眼了,如果遇到敌人,那简直就是活靶子。 这位白袍长老虽然年轻,但却有着不俗的警惕和临战经验,虽然无法确定刚刚自己的感知是否有问题,但在战场上的厮杀也让他培养出了充分的谨慎。 一落地,他也不管有没有敌人,不管是不是自己感知错了,立刻从血刃麋鹿皮影上翻身而下,又掏出一面护盾玄器。 血刃麋鹿乃是中级妖兽,妖兽因体魄和气血缘故,纵然对应着某一阶的修玄之士,却也总会强过一些。 而护盾玄器,则可护他周全,让他看着血刃麋鹿与敌人厮杀,然后...他则趁机再动用别的玄器,符箓进行攻击。 这就是皮师的正确斗法手段:放皮影,保自身,见缝插针,削弱敌人,一击毙命。 就在顾汝风掏出护盾玄器,同时放开感知的一刹那,那才扩开了数十丈的感知一瞬间触碰到了一尊巨大的黑影。 顾汝风骇得几乎炸毛了。 那是什么? 三头,周身覆甲,甲上有刺,刺外还有两个并不大的羽翼,羽翼中每一根羽毛都如钢铁利刃...... 这些形象让顾汝风莫名地联想到“双头狼”、“白刺鹿”、“铁羽雀”等等常见的低级妖兽形象。 这些低级妖兽都不可怕,但...诡异莫名地组合在一起,就可怕了。 妖...魔? 妖魔已经入侵到这儿了吗? 但,这什么妖魔!!! 在感知到那怪异妖魔的瞬间,他忽的又感到那妖魔好像笑了。 三个头,都露出了笑。 一瞬间。 嗖! 黑光闪过。 妖魔跨越数十丈出现在了他面前,坚硬的巨手破空呼来,音啸轰得他大脑嗡嗡一片空白,再接着他感到自己的脸被那粗糙五指紧紧扣住,脖子一紧,双腿悬空,下意识地踢腾起来。 还未等他有所反应,他只觉眉心元神极度刺痛。 “卜...” 顾汝风嘴巴张了张,却连个“不”字都没发出来,便成了具没了神魂的行尸走肉,挣扎的双臂,踢腾的双腿垂落而下,在林间寒风里晃晃悠悠。 可须臾,那失焦的眸子就又重新恢复了神采。 满是煞气的神采! 妖魔把他放了下来,低声吩咐道:“去煞地,然后...自杀。” 顾汝风二话不说,重新驾驭血刃麋鹿,转道往西而去。 今晚,他会死在煞地,然后被鬼物夺身。 傀儡宗和鬼修本就有仇,少一桩不少,多一桩...也不多。 47.第一天 宋延杀完顾汝风,就立刻回到了洞府。 搜魂术终究是练玄层次的大众法术,练玄三层即可修行,以此立意,纵是吞了神魂,能洞悉的也只是“近期发生的事,心中主要所想,印象深刻的几个画面”。至于什么潜意识、所修功法、遥远的模糊记忆...则就看不到的。 原理也很易见:你想看到更多,更细节的,那就不是搜魂,而是融魂了。你融了旁人的潜意识,功法,模糊记忆,那自然也会融入旁人的喜怒哀乐,厌恶爱好,七情六欲,执念等等... 那么一来,你也得疯。 至于皮影玄器等,为了维持顾汝风死时现场,他自也未取。 贪小利而埋祸根,这事他做不来。 此时,洞府里幽冷,且空荡。 宋延目顾左右,缓缓走着。 因今日归来较晚,诸事不宜,故暂作歇息。 而明日...则有许多事要做了。 首先,得拜见南竹峰新峰主。 当然,从顾汝风的记忆里,宋延也知道了如今的新峰主竟是石师。 其次,得求解药,以去除解宗主五年前所下之毒。 然后则是看看“岗位是否有所调整”,自己需要做什么事。 虽然“招新”归来,天色已晚,但宋延还是能感到这南竹峰颇为寂寥,很显然...回来的弟子并不多,就连门前值守都换了。 当初在南吴剑门偷袭那一晚,本就死了不少,这次出去更是刷掉了一批,怕不是这南竹峰六十二间洞府里他还认得的弟子只有两三个了。 如果再算上皮影峰峰主自己就是鬼修,以及那被鬼修劫掠走到一大批皮师,“皮影峰”其实是已经近乎处于瘫痪状态了,这也是顾汝风能成为长老的缘故。 宋延边想边掀开帘子,对洞府检查了一番,发现和去时没什么两样,才安心躺到了石榻上。 空山,孤床。 天窗外风雪糅杂黑夜,似沙沙交错的黑白点儿。 宋延辗转几下,一时竟难眠。 倒不是因为没有女人暖被窝,而是重回这凶险环境自有几分本能警惕,再加上击杀顾汝风残留的兴奋感,对明日的不确定性等等等等,自是难以安心。 ... ... 同样难以心安的还有顾汝风的“姘头师娘”碧怀衣。 这女人借了个名义去了皮影峰主峰,正是要和情郎私会,同时密谋一下怎么给石座翁下毒,怎么逼他交出衣钵。 但她已经等到了三更天,却还没等到顾汝风。 她又去探查了一番,却发现随顾汝风一起去“招新”的弟子已经返回了。 她心中惶惶难安。 ... ... 一夜过去,顾汝风失踪的事儿彻底散开了。 如今皮影峰的代峰主正是顾汝风的爷爷————顾天养。 顾天养二话不说,暂停了一切活动,然后直接发动所有弟子四处搜查,眼见着没有消息便自己也出动了。 就连宋延,汪素素这种刚回来的弟子也全部投入到了寻找“顾长老”的队列中。 一道道皮影在天上飞着,在覆满白雪的悬崖峭壁上跑着。 弟子们放开感知,搜索着周边范围。 但宋延,汪素素却苦逼地在雪地里走着。 宋延心中有点小无语:昨儿才宰了顾汝风,今天这一整个白天就得用来“寻找顾长老”了。 与在天上驭皮飞着的弟子不同,他周边不时传来呼喊声。 “顾长老,你在哪儿?” “顾长老~~~” “顾长老,是你吗?顾长老!” “啊!不是!大家小心,是双头狼!是双头狼!!” 一阵儿激烈厮杀后,那双头狼妖兽终于被几个入了练玄一层的弟子合力击杀。 宋延收起佩刀,皮影峰弟子一般不带兵器,但这种还未能驭皮的则通常会带刀。 此时,他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汗,感慨道:“妖兽真可怕。” 汪素素探出小靴子踢了踢那狼,然后露出残忍之色,举刀再从那头颅戳入。 当! 妖兽脑壳很硬。 汪素素又运力压了下。 噗! 脑壳碎了,脑浆潺潺流出。 汪素素撇撇嘴,一靴子踢开,把狼脑袋踢得歪开,道了句:“没意思。” 宋延知她这是“借事说事”,说着这狼没意思,其实是在说“解药还没拿,就出来搜索顾汝风”这件事没意思的很。 顾汝风好歹也是长老,能出什么事? 为了他一个人,所有人什么事都不干了,就出来找他。 这能有意思吗? 宋延走近了些,扫了眼周边的陌生脸庞,道:“师姐,昨晚还看不出来,今天一看,好像多了不少同门。” 汪素素道:“五年前我们离开了,但这五年里却还有新鲜血液源源不断地从外补充进来,只是损耗比较大而已。但我们那一批的,怕是就只剩我和你了。” 说完,她嘻嘻一笑,凑近了道:“师弟,我们要不要多亲近亲近?说起来,师姐还没尝过你的味儿呢...要不今晚试试?师姐呀,肯定让你舒舒服服,保准比你的每一个炉鼎都更舒服。” “算了吧。” “害羞呀?” “嗯,有点。” 汪素素一愣,掩唇“鹅鹅”地媚笑了起来,然后道了句“师姐也是呢”,继而又边笑边风情摇曳地走在宋延身侧,然一双眼睛却敏锐地观察着四周。 众人各自三五成群,各有小圈子地走着。 汪素素,宋延这种辈分颇高的,却也没人来喊师兄,师姐,反倒是还有几分被疏远的架势。 一行弟子继续在翠雀林寻着。 忽的走在前方的弟子陡然停下。 那一停,后面就都刷刷地停下了。 汪素素排众而出,往前一看,也惊得双目圆瞪,停了下来。 哪怕落了一晚的雪,这地面却依然可见恐怖的凹痕,那是一掠儿数十丈的比之轨迹,深陷数尺,周边岩石尽碎,树木崩裂。 “这是什么妖兽?”有弟子用恐惧地声音喃喃着问。 紧接着,又有人回答:“肯定不是双头狼,至少...至少是中级妖兽。” 汪素素瞳孔紧缩,心念一动,默默往后退去。 她为人仔细,在制皮房那些年早把中级妖兽辨了个清楚,也曾通过与张印等师兄的交流大概知道了“中级妖兽”的破坏力等等。 这种层次... 明显只是简单一窜所带来的后果。 这不是中级妖兽,而是...高级妖兽!! 她越发后退,待把众人护在身前,往旁边一看,居然看到了宋师弟。 汪素素眼中露出惊奇之色。 宋延对她心照不宣地笑了笑。 汪素素也笑了笑,她总算知道为什么师弟也这么能活了... 然而,宋延在收起笑容后,心中却生出强烈的不满。 昨晚,他为击杀顾汝风,直接显化百相魔身,然而这“百相魔身”却只是“八个低级小妖兽”的“相”,若非如此...也不会在行动中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 下了一晚大雪,居然还未彻底遮掩! 等这边事儿稳下来,他得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弄到一些高级妖兽的皮。 “百相魔身”作为他花费了数千年参悟出来的法术,虽说只是闭门造车,但其威力和成长性,也不是别的法术能比拟的。 皮影越强,他就越强。 他,需要更好的妖兽皮! ... ... 一日搜索,顾汝风的尸体还是被寻了出来。 此时,这尸体横陈在皮影峰主峰,体内满是流转煞气,还有鬼物已然藏在血肉深处。 顾天养愤怒地抬手一点,那诸多鬼物“吱吱吱”地逃了出来,却又在阳光下变得恹恹无力。 胸口那一击是致命伤。 顾天养低首,抬手抚过那伤口,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有发现吗?” 石座翁在旁,不管是装是真,但眼神却颇为痛苦,有几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难受,毕竟顾汝风是他的弟子... 顾天养道:“石师看不出来吗?” 石座翁道:“虽是躯体被煞气冲击,但致命伤却是胸口,这是...剑伤。五年前,我记得峰主你给他送过一把剑。” 顾天养道:“那是一把很好的飞剑,是我缴获的战利品!这伤口与那飞剑剑宽一般无二!!” 他陡然双目里升腾起火焰,道:“只可能是小风最亲信的人在他放松警惕时杀了他!!” 石座翁愕然。 顾天养道:“不是你!” 石座翁更加愕然:“不是我?” 顾天养拍了拍他肩膀,道:“石师,有些事得罪了。” 他“啧”了声,然后目露凶光道:“是你的道侣————碧怀衣。我怀疑她,要搜她的魂!!” 石座翁似乎并不奇怪,只是叹息道:“我知道她和小风的事,我欠她很多...顾峰主,可否饶她一命。她是不会害小风的。” 顾天养古怪地看向他,然后却摇了摇头道:“这次对不住了,就当我欠你个人情!” 48.大师兄 深夜... 皮影峰主峰,地牢。 惊魂未定的碧怀衣迎来很直接的“搜魂”。 若是换个人,在之前少不得一番酷刑。 可这毕竟是石师的道侣,体面还是需要给的。 石座翁就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 顾天养收回手指,仰头,皱眉,似在消化刚刚看到的信息,然后侧头看了一眼石座翁,道:“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很。她没有痴呆,只是从今往后无法修炼了,脑子偶尔会出一点小问题。” 石座翁阴着脸道:“那还要多谢顾峰主手下留情了。” 顾天养忽的忍不住大笑了起来,笑得墙角盆火都瑟瑟而动,将几人身影忽明忽暗、忽长忽短地在石墙上扭曲变幻。 石座翁道:“顾峰主还要嘲笑老朽么?” 顾天养笑笑着道:“你若知道我在她记忆里看到了什么,你就会恨我没把她弄死了。” 说罢,他忽的一皱眉,觑目盯向不远处那严肃的老头儿,问:“你知不知道她想下毒害你?而且还是就在这几天。” 石座翁愣在原地,双瞳有些僵住,神色里缓缓透出些伤感,然后垂首自嘲一叹,继而摇了摇头,道了声“确实不知”,然后又问:“查到风儿的死因了吗?” 顾天养神色深邃,却摇了摇头,道:“没有。” 空气沉寂了下。 顾天养摆摆手,忽道:“石师不必多想,你上了年纪,且先去好好歇息吧,宗主可是还期待着你再为宗门培养出一批新生代皮师呢。” 石座翁微微颔首,上前搀扶住碧怀衣,柔声道:“走吧。” 碧怀衣身子猛颤,失焦的瞳孔惊惶地左顾右盼,手指如溺水者般胡乱抓着,在碰到老者衣服后一把紧紧攥住,再不松开。 石座翁温柔地笑了笑,然后牵着她缓缓离开了这阴森幽黑的地牢。 地牢中... 顾天养神色阴鸷,喃喃道:“碧怀衣和风儿想下毒害你,所为其实也就是你的衣钵。 可我若问你为什么不把衣钵传给风儿,你定是要说什么还未到时候,又或是就这几日之类的屁话。 那你...到底为什么不把衣钵传给风儿? 风儿一死,收益最大的就是你! 你是躲过了几日后的一劫啊。 你...有什么秘密?” 良久... “现在还需要你培育皮师,我若动你,宗主定绕不过我。 可再等两年,等你再老一点......我少不得也给你也来个搜魂,让我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腌臜的老东西!” ... ... 次日。 解毒丹药被送到了宋延手上,他随手收入储物空间,然后与汪素素一同去拜见现在的南竹峰峰主————石座翁。 然而没遇到。 于是,宋延便和汪素素轻车熟路地去到制皮洞府,但到了门前,汪素素进去了,宋延却被拦住了。 拦门的弟子笑笑着看向他,道:“宋...宋什么来着?不记得了,不重要!我听过你的事,你听石师的课却分神,石师还未原谅你!等他原谅你了,你再进门吧。” 这是个努力拍峰主马屁,同时想通过点点滴滴的事树立自己在此间权威的。 才走过了门的汪素素顿了下身子。 她这一顿,制皮房里竟有三四个弟子一同站了起来。 这些弟子都是在战时熬出头的,彼此自然捆绑一起,戾气十足。 在他们眼里,宋延、汪素素这种外出避祸的自然是另一个圈子的人了,是需要踩一踩的。毕竟...如今这山头上谁是师兄,谁是师弟,都还未定。 空气一时有些僵。 而就在这时,门外忽的传来个弟子声音。 “石师召集大家!” 宋延和拦门那弟子对视了一眼,便转身走了。 ... ... 石师带着碧怀衣返回后,直接召集弟子,然后取了纸笔静静等待,他一眼也不看宋延。 弟子们围成圈等待,也不敢发言。 不一会儿功夫,竟有不少正式弟子驭皮来了,然后走到靠近石师的地方,恭敬行礼。这些人都是皮影峰主峰的新晋皮师,或者准皮师,都是战时培养出来的。 石师见人全了,这才贴纸于石壁,开始亲自教导《画皮术》。 “画皮需有神,唯有洞悉神相,才可落纸成精,老夫且给你们演示,看仔细了...” 说罢,他抓起画笔。 这一刻,他仿似从垂垂老矣的小老头儿变得充满了力量。 众人安静看着。 待到画完,又是一番问答。 随后石师才道:“老夫来此南竹峰,正是因此间满是我皮影峰新生血液,但终究也需要定个长幼尊卑了。择日不如撞日,便今日定下。” 说罢他拍拍手,除却那些皮影峰主峰来的弟子外,南竹峰的弟子每人都发到了一份纸笔。 石师道:“双头狼是你们画的最多的,今日便以此画定尊卑。一个时辰,画优者为最长。” ... 命题落下。 众人纷纷垂首,竭尽全力地绘了起来。 宋延想了想自己五年前的实力,再稍稍提了一两分,然后慢吞吞地画了出来,在临近一个时辰时才堪堪画完,继而匆匆“交卷”,一脸叹息的模样。汪素素来问,也只说“没画好”。之前拦门弟子,冷笑着看他,又期待地看向远处。 而不会儿功夫,那评定就出来了。石师挑起一张画纸,评道:“此为最佳!”众人去看,正是宋延那张。拦门弟子面色煞白,喃喃着“不可能,不可能”...可旋即却深吸一口气,主动跑过去低头喊着“宋师兄”。宋延点点头,之前的小梁子算是揭过了。 不远处,石师端详着宋延,好似在回忆什么,良久才皱眉道:“我记起来了,你不就是那日在玲珑谷不认真听课的弟子么?” 宋延惭愧又惶恐道:“弟子知错。” 石师冷哼一声,道:“罢了,现在门中正是用人之时,你需得尽心竭力,早日成为皮师。” “是!” “来,给你介绍几个师兄弟。”石师招招手。 站在一旁的皮影峰正式弟子里顿时走出三人,两男一女。 “大师兄,文疏。” 人如其名,文质彬彬。 “二师姐,金允甜。” 脸儿清丽,只是不知是不是汪素素那般的妖女。 “三师兄,也是我的义子,石蓬。” 面容憨厚,对石师最为恭敬。 “这都是老夫这几年收的,之前的...都去煞地了。你啊...是有点天赋的,今后与师兄师姐们多亲近亲近吧。” ... ... 数日后... 深夜。 月黑风高... 宋延在回到洞府后,一只漆黑的乌鸦从阴影里飞了出来,落在了石桌上。 宋延知道,这只无身幻鸦是刚刚随自己一起入洞的。 他坐到石桌一边,看向那乌鸦。 乌鸦发出苍老的声音:“不认得我了?” 宋延亲切地喊道:“老师。” 乌鸦冷声道:“重画一张双头狼!” 宋延笑了笑,取了纸笔,笔走龙蛇,在今天白天的基础上又提了几分实力,然后长舒一口气道:“没想到那日居然被老师看出来了。” 乌鸦皱眉看着,道:“重画!” 宋延转眼又画完,这次...他继续提了几分,然后道:“这就是弟子的全部实力了。” 乌鸦觑眼看着他,道:“再画!” 宋延想了想,又小心翼翼地再提了一分,他神色专注,一丝不苟地画完,然后擦了擦汗,看向乌鸦,然后又目光火热地看向自己的画作,兴奋道:“没想到在老师面前,我居然能超常发挥...这...这真的是我能画出来的吗?!” 乌鸦:...... 他始终记得五年前那许多许多双头狼画稿中,惊才绝艳、堪称完美的两笔起手。 也正是那两笔,让他传出了衣钵。 然而,此时宋延所画虽然优秀,却达不到那种层次。 它鸟瞳静静盯着画稿,然后叹息道:“老头子半只脚已经踏入棺材了,你就不能让我开心一下吗?” 宋延略作沉默,提笔一勾,一圈。 半只狼目跃然纸上,森然幽寒,恍如那莽莽雪林中真正的妖兽眼睛。 可惜,再后却是要狗尾续貂。 眼见着这“狗尾巴”已经露出来了。 乌鸦猛然察觉了这位弟子用意,一爪子飞踹而出,把宋延手中的笔踢飞,然后暴跳如雷道:“别画了,别画了!老夫已经懂了!!” 宋延无辜地挠了挠头。 乌鸦重新站立,欣赏着那半只眼睛。 这一刻他已明白:衣钵,没有传错!这小子,惊才绝艳,又懂藏拙,实是他继承衣钵的不二人选!今后所能达到的高度也必然在他之上! 随后... 乌鸦继续交待起来:“文疏,金允甜在门中都有背景,老夫如此安排,也是想让你有些背景,免得日后在门中被人欺负。至于石蓬......” 它轻叹一声,语气复杂道:“他是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命是我给的。 他虽有天赋,却不多。 我收他为义子,另有他用,你不必和他交好。” 宋延也不问原因,直接应了句:“是,老师。” 乌鸦神色和缓,慈祥地看着眼前的“小家伙”,道:“你这洞府也太冷清了,明日带削减版《玄气引导术》去制皮杂役房传功,顺便带个炉鼎回来吧。 那炉鼎用完了就去挑新的,你不先挑,别人都不许挑。” 宋延愣了愣... 风水轮流转,他...这是要变成胡作非为加强版的张师兄了啊... 49.重游 又是空空荡荡的洞府,只不过宋延已比初回时多了几分适应,至少明面上他能够看到的威胁已经暂时消失了,而且他还成了南竹峰大师兄。 可很快,他又有些烦恼。 因为他已知道,顾汝风的尸体还是被找到了。然后,发生了什么他就再不知晓。他只隐约知道那位“姘头师娘”好像有些疯疯癫癫,这显然是被搜魂了。 看来那位顾峰主着实是宠溺顾汝风,连石师的道侣都能直接施展搜魂。 这事儿并未结束,而是...导向了某个他看不清的方向。 那是什么呢? 其实,他有考虑过在“招新”时杀了顾汝风,但那么一来...随行的弟子都得遭殃,包括他。他也考虑过在翠雀林将顾汝风毁尸灭迹,但因为最后接触顾汝风的人是“招新弟子”,他很可能还是会被殃及。 所以,他才将顾汝风的死亡地点选择在了地煞之处。 此时,宋延独自躺在洞府石塌上,仰面看着天窗。 许久心中喃喃出一句:‘还是得抓紧变强才行。’ ... ... 次日,晴。 宋延才走出洞府,就看五个强壮弟子围在门前。 这五弟子正是数日前拦他的那一波人。 宋延才微微皱眉,那为首的弟子忽的堆起了笑,点头哈腰地跑过来,恭敬喊着:“宋师兄。” 另外四个大汉也一边呵呵笑着一边挠着脑袋,喊着:“师兄。” 宋延道:“什么事?” 那为首弟子搓着手,嗤着气,靠近,笑道:“宋师兄,是这样,师弟们几个想来想去,想正式给师兄陪个不是。 当然,这也不是空口道歉!今后,我们制皮的贡献点上交三成给师兄。” 说着话的时候,他露出肉疼之色。 宋延道:“路海义路师弟,对吧?” “对对对,师兄知道我名字啊。”那为首弟子笑着道。 宋延道:“给一成便好。” “多谢师兄!”路海义那一帮人急忙开口道谢。 本来,他们还不至于此,但一早他们就听说了今后南竹峰对内的日常事宜都由这位宋师兄管,他们顿时慌了,于是这才跑来献殷勤,想把上次的梁子给彻底消了。 啥叫日常事宜? 那是管分配啊! 譬如上面来了好炉鼎,师兄自己多占一个,但就是不分给你,你能怎么样?你跑峰主那边哭诉么? 或者,你试图用拳头“说服”师兄?可这宋师兄却是被石师收入了门的!谁敢? 此时,路海义拍着胸脯,骄傲道:“师兄如此仁义!竟只收一成,实在是让路某佩服。 路某,今天就把狠话撂在这儿! 今后我就是师兄的一条狗!! 谁惹师兄,谁就得先问过我!汪!汪汪!” 那群弟子也跟着凶狠道:“俺也是,汪汪汪!” 宋延:...... 他心中微有感慨:长江后浪推前浪啊,当年他也就是分一些贡献点给张师兄,可这群人却更加卷了。 溜须拍马,欺软怕硬,结党营私,毫无底线看起来也算是魔门传统了。 你除非变成了傀儡宗宗主,否则想在这里搞什么“洁身自好”,那就是自绝,就是...找死。 他扫了眼几人,温和地笑道:“大家都是师兄弟,平日里温和些。真有那劲儿,对外面去,不弄自己人。” 路海义赞道:“深明大义!宋师兄一席话,让我茅塞顿开,回想过往种种,实在惭愧,无地自容,哎!” 那群弟子也跟着露出羞赧之色。 宋延:...... 他失去了好好聊天的兴致,又随意与这几人简单说了几句,便去制皮房看了看。 这几年虽然战乱,但妖兽皮竟不少。但这些妖兽皮并不是去青溪市坊采买的,而是在战争中的获得的。 只可惜,完整的都是低级妖兽皮。 至于中级的,有倒是有,但大多破破烂烂,很显然出手之人难以控制分寸。 以这种破破烂烂的皮制作皮影,效果是要打折扣的,招魂成功率也比较低。 ... ... 稍稍巡了一圈儿,宋延就取了削减版《玄气引导术》,然后带着汪素素,路海义还有一个叫上官剑的弟子,一同去制皮房测试了。 路海义,上官剑是这五年里南竹峰上的两位“大哥”。 如今既然石峰主钦点了“大师兄”。 这两位“大哥”自然不会不识相,主动改变“自我认知”,降落成了“二哥”。 但二哥只有一个。 谁是“二哥”...这种烦人事,宋延也不想多管。 一碗水端平,让两人自己去斗,他就负责主持公道,当个裁判。 穿越前,他宫斗剧,皇朝剧都看过,这点儿“制衡”的小手段他还是会的。 果然,去制皮杂役房的一路上,这两位“前大哥”开始互相斗了。 上官剑面色阴冷,显着一副“你们都欠了我三百万两黄金”的表情,说着诸如“路海义是小人,笑脸一套,背后扎刀,大师兄小心”之类的话。 路海义则是满脸邪气,口口声声称“上官剑野心勃勃,早就觊觎大师兄位置,而他却只想好好修炼,宋师兄如此仁义,他跟定宋师兄了”。 汪素素看着这位曾经的师弟,如今的师兄,也迅速调整了自己定位,听着两位“前大哥”的争吵,不时风情摇曳地嘻嘻笑着,给他们煽风点火,火上浇油,让他们吵得更凶。 宋延一个人的时候,觉得自己纵然身在魔门,但人其实还挺正常的。 可现在被三个“正儿八经的魔门弟子”围绕着,又想着自己即将去干的事,也不禁有些恍惚。 他宋某人,这也是出淤泥而成淤泥了么? ... ... 制皮杂役房与之前没太大改变。 宋延来到山头后,路海义搬了块巨石给大师兄坐下,然后瞪了一眼上官剑道:“你是师兄吗?什么事都不做?要不,你来传功?” 上官剑冷哼一声,恭敬道:“宋师兄,那我去叫那些杂役来。” 他才走两步,汪素素已是热情地跑开了,挥着手,嗲嗲地喊道:“新来的,没二次测试过的,都来呀~~” 她风情楚楚,在山风里婀娜生姿,摇曳之间,别有几分妩媚。虽说也不年轻了,但许是修炼,又许是炉鼎汲元极多的缘故,相比宋延初见时,竟还年轻了几分,风骚了几分。 不少男性杂役听到这热情的声音,再看那勾人的身姿,一双眸子恨不得直接飞过来黏糊在这妖女身上。 而汪素素也在迅速物色新的“炉鼎”。 很快,她盯上了一个高大强壮的少年郎,便招了招手,那少年郎受宠若惊地上前,旋即两人聊了起来。才聊了一会儿,两人竟连手都牵了,少年郎满脸兴奋,说话都开始喘了。 宋延则开始仿着数年前张师兄的样子,给众人测试。 昔日之景,重现。 也让他再度认识到了神魂的敏感性和脆弱性。 没有玄根的人竟是连一门削弱版功法那极其微弱的“精神冲击”都无法承受,这要是直接换成完全版的...那不得疯一片儿? 大半天功夫后,测试结束了。 成功获得了修炼功法的只有四人。 宋延又按部就班地讲了讲规矩,然后便开始挑炉鼎了。 他瞥了一眼不远处还在“装作清纯小女孩谈情说爱”的汪前师姐,又看了看也在打量四周的上官剑和路海义。 很显然,挑第一口新鲜的,就是这群南竹峰“大哥二哥”们的特权了。 但,无论是谁,想要挑走人,都需要问过他。 而那三人也时不时看向他,似乎在等他宣布规则。 宋延招了三人,轻声道:“你们也应该知道我过去的事,我不是个喜欢浪费炉鼎的人,今日无论你们挑了谁,记住个规矩。” “带走后需要爱惜,记得用固本参丹之类的东西帮人家补补,谁要是急吼吼地把人家榨干了或是逼人家自杀了,等三个月再寻新炉鼎吧。” 三名魔门弟子听到规矩都沉默了下。 上官剑面露为难之色。 路海义挤出笑,道:“我就说宋师兄仁义。” 汪素素眨着大眼睛,道:“师兄,如果...人家希望我急吼吼地把他榨干,那怎么办?” 上官剑:??? 路海义:??? 汪素素对着远处招招手,那少年面露畏色,可看到汪素素的俏脸,却又鼓起勇气走了来。 汪素素面露凄色,柔声道:“你愿不愿意为我粉身碎骨,赴汤蹈火?” 那少年道:“愿意!!” 汪素素又摆摆手,少年又去远了,但一双招子却死死在汪素素身上滑动。 汪素素掩唇,鹅鹅笑道:“师兄呀,我可还没用痴心粉呢。” 宋延无奈道:“总之别让我看到或听到不好的事。” 三人急忙恭敬称“是”。 宋延摆摆手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今日我寻完了,你们明日再来。” 三人也不意外。 在南竹峰,大师兄是喝第一口汤,而他们三个,很显然是喝第二口了。 也不错。 于是,三人便先行离开了。 宋延则开始了寻找。 他的目标很简单:新来的还未死的独居女子,或是两女共居的。然后再在其中挑选看着有眼缘的。 他了解自己,无论是谁被他选中,都不会死,至少不会死在“炉鼎之事”上,之后还有机会重回人间,与家人团聚。 但他又实在不知道,这对那女子而言,究竟是好,还是坏。 或许,自被掳到南竹峰,就已是不幸。 又或是生在这乱世,便是不幸之源。 宋延心思其实不在这儿,但炉鼎却不得不找,否则无法解释修炼。 他打算把这边速度做完了,再想办法看看哪里能弄到“高级点儿的妖兽皮”。 这才是他渴求解决的主要问题。 如果实在不行,他都想多赚点玄石,然后去走“蛇尸市坊”的路子了。 求远水而解近火,并不妥当,转手太多,变数太多。 不到万不得已,宋延并不打算这么做。 50.主仆 宋延很快就确定了目标。 傍晚时分,他拦在了两女的归途上,还未开口,其中一女便主动道:“仙长,无论什么事,找我吧,不要伤害我们家小姐!” 宋延看去,却见这女脸儿微黑,颊侧有颗并不太美观的痣,痣心还生了簇短毛。 而被她称作小姐的女子却白肤净面,纵为杂役,却依然鬓发盘缠,以一根木钗别着,相貌精致,楚楚动人,虽无丰肥胸臀,但却足可称之为小家碧玉。 这两女是同居一室的,很显然是丫鬟小姐一并被抓了来,而丫鬟依然中心护主。 此时,那丫鬟挺身而出道:“仙长,有事找我吧。” 宋延抬手,搭在那丫鬟肩膀上。 按理说,这么烦人、这么丑的丫鬟挡路上,无论是谁来寻炉鼎肯定是要一把推开的,若是脾气暴躁地少不得还要吼一句“滚开,丑东西”。 但宋延却轻轻拍了拍丫鬟肩膀,道:“行,就你了,跟我走吧。” 丫鬟:??? 小姐:??? 之前一直沉默不言的小姐忽的站出来了,哀声道:“环儿,你随我多年,今日不能让你替我,我...我自己来。” 小姐忽的绕到了丫鬟身前,看向宋延,淡淡道:“我随你走。” 宋延略作沉默,忽的笑了笑,道了句“算了”,然后便走开了。 两女面面相觑,却又都暗暗舒了口气,然后迅速回到悬空房中,拉起帘布。 待到六方暗淡,那小姐打扮的女子才面露疑惑,轻声道:“那人...” 黑脸毛痣丫鬟比了个“嘘”的动作,然后道:“小姐辛苦一天了,且让奴婢给你松松肩。” ... ... 入夜。 血色煞气随山雾弥漫而起,逐渐充斥了崖间的巨大空间,又淹没了崖顶的悬空房。 其中一具悬空房里。 之前小姐打扮的女子一反白日之态,守在台顶,背抵门扉,轻声道:“娘娘,魏王没说你逃离,只说你卧病在榻,在后宫养病。” “魏王?他不是!他不配!” 白日丫鬟打扮的女子如今洗去脸上尘埃,抹去那毛痣,却是娇俏无比,其性子火烈似野马,却又叹出一声,“他......变了。他年少有为,驻守疆场,反攻大晋。 可他却当街杀了曹士彦,然后卑躬屈膝当了人奸,欺瞒北地百姓,为妖魔圈养活人! 我看走了眼,我恨不得杀了他! 他需要我娘家的势力支持,自然不敢说我跑了。 我跑本也是想警示家族,可却天意弄人,居然被傀儡宗抓来了这里。” “没关系的,娘娘,我已经打探清楚了,因为战乱,山下市坊的出入口防范不严... 若是你我趁着白日下山采买,然后在趁夜悄悄跑出,那还是有希望的。 到时候...我掩护您,您一定可以逃出去的。 这段时间,我已经悄悄记下了外面地图,我画给您看,您记一下。” 两女在深夜小心交谈,却并未意识到不远处有一道身影正放开感知,默默倾听。 红雾掠过,鬼物拂面,对那身影却是丝毫不管。 那身影已经彻底融入了这片凄然的鬼雾。 这正是宋延。 他听了两女计划,暗暗摇了摇头。 市坊外,峡谷漫长,路道单一,且亦有煞气浮动,入夜是走不了的......而山头亦有暗哨,山外更有晋朝派来听候调遣的军队。 那娘娘怕是历经千辛万苦,闯过了市坊这一关,却还是熬不过后面的关卡,终是一抔黄土葬红颜,唯剩凄凄白骨。 至于这娘娘身份,他也已明白了。 前镇南王世子,后大将军,如今魏王的发妻,亦是当今大魏皇后————苻师容。 白日里,她假扮丑陋丫鬟,而她那护卫则是假扮小姐,两人试图以此避开一些灾祸。 宋延垂首想了想。 这几日,他也尝试着去了解北地情况。 但纵然是路海义,上官剑做这些参与了战斗的也都无法说个所以然出来,对于多尾狐族是什么,更是一问三不知。 在战时,他们所做的,也就是对抗一些小妖兽而已。 可“多尾龙伯食人狐”这七个字,对宋延却存在着一种莫名的吸引力。 他是又恐惧,又想了解更多,甚至还想能不能扒了狐狸皮制成皮影,以给自己的“百相魔身”添加几分力量。 而这...还有比直接问当事人更好的吗? ... ... 天还未亮。 苻师容就换上了简单的丑妆,将毛痣小心翼翼地粘好,然后低眉垂首,随着“小姐”走出了悬空房。 她才出门,就发现“小姐”不走了。 苻师容刚想询问,却猛然看到了昨天傍晚那拦路男人的身影。 “平平无奇,暗藏奸诈”... 苻师容心中给出评价,却又深吸一口气,上前道:“仙长...” 这次她还未开口,宋延道:“你们俩,都跟我走。” 苻师容:??? 女护卫:??? 两女还欲再说,宋延已道:“跟来吧。” 苻师容拳头悄悄握紧,却又松开。 女护卫主动道:“仙长,若有什么事,我随您去便可。” 紧接着又道:“环儿,你帮我那今日的那份儿皮影也做完,莫要误了正事,还不快去!” 宋延打断道:“我说了,一起来。” 两女面色苍白。 高处,汪素素托腮,嘻嘻笑着:“稀奇了,还有人不愿意跟着走的。不过也对,宋师兄那脸实在是平平无奇,若是......路师弟,你做什么?” 一旁,路海义正拿着本子飞快记录,上面写着“汪素素说宋师兄丑”? 见汪素素看来,他也不收起本子,淡淡道:“对宋师兄放尊重点,别在背后说坏话。” 汪素素奇道:“你真是那天拦着宋师兄的人么?” 路海义道:“不是。” “不是?” “那天的路某已经死了,现在的路某是新生的路某。” “鹅鹅鹅...”汪素素掩唇而笑,“把纸撕了,否则闹起来,看是我和宋师兄关系亲,还是你。” 路海义邪气一笑道:“来啊。” 汪素素眯眼看着他,待看到上官剑出现,笑眯眯地跑了过去,道:“上官师弟也来啦。” 上官剑扫了眼对面两人,那“死人脸”上也泛起了阴阴的笑,上前应了声:“是啊,汪师姐。” ... ... 宋延虽在和两女说话,却也听到不远处的“三人交锋”。 他心中颇有感慨。 真就是是是非非无处不在,但幸好他不需要卷入这些是非中... 另一边... 一番无力的闹腾后,苻师容和女护卫还是无奈地随着宋延走了。 而宋延一走,那准备喝第二口汤的三人迫不及待地走入了制皮杂役房。 ... ... 金色阳光从天窗斜落洞府,幽幽垂照,自显几分清静。 玄气从石中弥散,让人心中宁静。 宋延道了声“得罪了”,然后直接取了痴心粉给两女服下。 两女武功不凡,尤其是苻师容,在实力上竟已达到“天云城四雀”层次的了。 然,数息后,却还是未曾逃脱魔爪,被完成了下药。 “狗贼!” 苻师容怒叱一声,抬手似穿花,双指并入裁刀,往宋延脖间点去。 那女护卫也从另一边攻来,但才攻到一半,就已软软地缩回了手,一股奇异的旖念在她心儿里撞荡。 宋延并不展露武功,只用粗糙的力量躲避着苻师容的攻击。 他跑,她追。 不得不说,这位大魏皇后的意志,真的是他平生仅见,无论是之前的镇南王王妃,还是后来的花玲珑都没有能够撑过她这般长的时间。 这一斗,竟然过了小半炷香时间。 苻师容终于停了下来,恨恨地看向宋延,却已不再动手。 修士制作的痴心粉,终究压过了她作为凡人的意志。 两人大眼瞪小眼,而一旁的女护卫已经扭着长腿,双目汪汪地看向宋延了。 宋延一指侧边的石洞卧房,道:“今后你们睡那里。” 苻师容咬着牙,强忍着心底的痒意,一把拽过女护卫,匆匆逃入了洞中。 ... ... 转眼,数日过去。 苻师容,女护卫也坦白了身份。 苻师容乃是大魏皇后不假,其还是“苻氏门阀”的重要人物。 “苻氏门阀”乃是个大世家,政商江湖,黑白两道都能说上话,门中甚至还有散修存在。 女护卫则名苻红棉,虽同姓苻,但其与苻师容身份地位、天赋实力却都相差甚大。 宋延这才道:“你想从市坊逃,是逃不了的。外面峡谷蛇道漫长,有煞气,有暗哨,再外还有晋朝军队。” 苻师容看着他,憋出冷冷的声音道:“倒是感谢宋郎相救了。” 宋延道:“我想了解多尾龙伯食人狐的事,北地...到底怎么了?” 苻师容沉默着。 苻红棉却道:“娘娘,宋郎对我们其实已经很好了,就告诉他吧。” 她意志薄弱,又是新服痴心粉,这几天的功夫,已经彻底沦陷了,虽是清醒的知道不应该,却已总禁不住去想和宋延欢好了,故而此时,竟是直接帮腔。 51.狐大奶奶 纵有苻红棉帮腔,皇后却还是拒绝了透露半点信息。 ... 当晚... “狗贼!” “你停下,狗贼!” “唔...唔唔唔......” 许久,骤雨消停,“天下人皆以为如今还在皇都的皇后娘娘”此时正瘫软在此间,俏脸恨恨,杏目焚火,但褥被中的一双长腿却是与那才认识不过几日的男人紧紧缠着。 “狗贼!” 皇后娘娘闭上了眼,恨恨骂出一句。 宋延还挺佩服她的,这是唯一一个能在才服痴心粉之后,还能让自己强烈意志凌驾在修士力量之上的,这是个人意志的胜利。 换他,他做不到。 这就是一匹桀骜不驯的火烈胭脂马。 难怪会在大将军当上魏王后,不仅不去享受荣华与安稳,还冒着生命危险愤然离开皇都,想要警醒北地百姓,同时挑起家族对魏王,和那位狐狸老祖的敌意。 这些事,那位皇后娘娘的护卫苻红棉早就告诉他了,但更隐秘的事...苻红棉却不知道。 宋延道:“你...” 黑暗里,皇后娘娘愤然道:“狗贼!” 宋延也不生气,只是接着道:“你说说你,为什么要被抓住?你若不被抓住,也不会陷入现在的局势。” 皇后娘娘冷声道:“时也,命也,落在你手上,我也无话可说。” 宋延道:“你在制皮杂役房,我若不带你走,你觉得自己能活下来吗?” 皇后娘娘沉默了下。 如果这小魔徒说的是真的,那她和红棉的计划确实是死路一条。地煞,暗哨,骑兵,每一样都足以要了她的命。 宋延道:“我带你走,是不是算救了你命?” 皇后娘娘凤目猛睁,怒道:“狗贼!” 宋延平静道:“我现在是在和你掰叨一下道理,我们总得讲一讲道理不是?” 说完,他又道:“你和红棉百般推脱,而不像别人在被正式弟子带走后百般信息,是因为你们在凡间身份崇高,所以知道很多事,也知道...自己被带来此处的结局只一个,那就是被采补。 但是,你有没有换个角度考虑。 我带你过来,若是我不采补你,那......我怎么修炼? 而你们若是不曾因为采补而显得虚弱,那...我又怎么向别的同门交代? 这事儿,你们没的选。 对我,同样如此。 我救了你们的命,可我却也需要做我必须要做的事,是不是这个道理?” 皇后娘娘沉默了下,忽道:“那你还不松开?” 宋延提醒道:“你仔细感觉一下,究竟是你缠我,还是我缠你?” 皇后娘娘愣了下,黑暗里也不知有没有双颊飞霞,但她却用行动作出了回答。 她猛然抽腿,抬高,小足在宋延胸口轻轻一踹,自己则是连带着这一踹抽裹着棉被飞旋落地,继而套上鞋履飞快往另一边石洞而去。 ... ... 次日,早。 因为宋延曾经随意说了一句“还挺怀念凡间避祸时那米饭的味道”,汪素素就直接领着她那头高大英俊的“小奶狗”来送粮了。 当石门打开,宋延看到汪素素站在门,而那“小奶狗”扛着袋大米的时候,忍不住道:“汪师妹,你...” 汪素素甜甜道:“师妹忽然怀念在人间世的米饭香味,所以昨儿便去了山下市坊一趟,采买了两袋珍珠米,昨晚吃了一次,唇齿留香,便想起师兄,今天一早便来了。” 说罢,她轻轻咳嗽了声。 小奶狗赶紧把大米往里送,走路之间,脚步虚浮,神色恍惚。 汪素素笑道:“师兄也尝尝呗。” 宋延压低声音道:“师姐,咱们不必如此。” 汪素素一愣,深深看了一眼宋延,轻叹道:“你呀...” 说话的功夫,小奶狗已经把大米放在了大厅石桌上,然后匆忙退了出去,站到了汪素素身后。 宋延道:“多谢师妹送的大米了。” 汪素素“鹅鹅”笑道:“师兄喜欢就好。” ... ... 苻红棉取了大米,煮了些粥。 米是新米,透着清香。 皇后娘娘凝视着那米,却不来吃,纵是苻红棉喊了多次,亦是一人闷闷不乐地靠在洞中石壁上,仰面看天窗,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久,她忽道:“我知道的东西,你们傀儡宗的宗主,峰主必然都知道。你想用这些信息去邀功,那是白费功夫了。” 宋延奇道:“谁说我要去邀功了?” 皇后娘娘皱眉道:“那你想干什么? 你虽是宗门弟子,但说白了,也不过是这宗门的最底层。 而我虽是凡人,但心怀苍生,舞弄风云。 你比我强,又奴役了我,但我的眼界,心性却不是你能比的。” 她昂着白嫩脖颈,恍如傲雪寒梅。 苻红棉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吃粥,但在她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 这叫宋延的小魔门弟子虽然能主宰她们的生命,但在宗门却不过是底层,眼界什么的必然不可能与皇后相比。 宋延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后娘娘问:“你笑什么,笑我凤落浅滩被虾戏,却偏生不识时务,看不清形势?” 宋延笑道:“行行行,娘娘说的对。 那多尾龙伯食人狐,到底是怎么回事?北地又发生了什么?现在究竟是怎么也一个情况?” 这转折莫名其妙,但却深深透着一股子宋延对“她嘲讽”的不在意。 皇后娘娘赞了句:“我收回之前的话,你的心性没那么差。可你纵然知道大势,又什么做什么?” 赞扬的声音到末了又变成了嘲讽。 她显然看不上这魔门的小魔崽子。 宋延笑道:“能提前逃啊。” 皇后娘娘听到如此实诚的回答,忍不住呸了声,然后哼道:“那你最好现在就逃,往南逃,逃得远远儿的,隐姓埋名,躲到比南吴更南的荒野里去当个野人。” 宋延道:“为什么呢?” 皇后道:“因为狐大奶奶要吃很多很多人,而你们修士这糅杂了玄气的血肉,对它才是大补。” 宋延点点头,平静道:“狐大奶奶为什么要吃很多很多人?吃点儿别的不好吗?” 皇后道:“因为狐大奶奶要生崽,它要生很多很多崽。人类女人诞下娃娃都需要坐月子进补,更何况无时无刻不在诞崽的狐大奶奶?” “无时无刻不在诞崽?”宋延惊了下,“竟有如此离谱?” 他回忆了下,在他印象里,狐狸这种生物孕期大概有两个月左右,这“无时无刻”又是从何说起? 皇后道:“就是如此!狐大奶奶每隔几天就要诞一次崽。” 宋延:...... 他疑惑道:“那为什么狐大奶奶要诞这么多崽?” 皇后道:“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些崽很快就要吃东西,最初还只是鸡鸭鹅,猪牛羊,但慢慢就会变成人。 人对它们来说是最好的美味。当一只狐崽子能吃人的时候,也意味着它们觉醒了血脉中的天赋。” “什么天赋?” “幻术。” 皇后深吸一口气,道,“你没见过,无法相信那血脉幻术的恐怖,一个小小的狐崽子甚至能用幻术骗过你们修士。 它能扮作俏丽佳人,走过街头,与修士擦肩而过,修士却根本察觉不到它的妖气。” 宋延寻思道:“也许,那只是弱小的修士。” 皇后道:“那是我苻家的大修士,已入练玄八层。 他前脚才走,后面就有人被吃了,我们问他有没有察觉,他并没有。 那...那只是个才诞生没多久的狐崽子啊! 多么可怕的妖魔!” 宋延道:“那曹正敬还真是挺识时务的。” 曹正敬正是如今魏王。 皇后怒道:“他是个卑鄙小人,我看错他了! 他秘遣心腹,当街杀死了二皇子! 二皇子热血忠义,慷慨赴死,意欲以自身之死警醒北地群氓,让他们意识到皇权已去,妖魔当道! 可曹正敬这无耻小人,竟将这件事解释为了一件君臣不满上演的闹剧! 他亲手杀了心腹,为二皇子报了仇,然后自己登基。 他故作善举,令各地设粥铺米堂以使百姓不愿离城,又宣城外危险从而封锁各城。 畜北地苍生为猪狗,只为供那狐大奶奶口舌之欲。不当人子!无耻人奸!” 宋延想了想,问:“多尾是什么意思?”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皇后直接道:“尾巴越多越厉害,狐大奶奶有三条尾巴。” 宋延奇道:“最多九条?” 皇后道:“不知道,因为就只来了一个狐大奶奶,没有对比。” 宋延又问:“龙伯是什么意思?” 皇后道:“我隐约听说,那是一种神秘的特殊血脉。” 宋延问:“狐大奶奶有多大?” 皇后精准地把握到了他的意思,直接道:“没你大。” 宋延越发疑惑。 因为他穿越前,对“龙伯”两字是有印象的,那是神话中的一群巨人,身高三十张,数足能达五山之地,钓六鳌而至山峦沉海。 所以他最初听到“多尾龙伯食人狐”的时候,以为这种妖狐很大很大很大。 皇后继续道:“但我听过我族散修的猜测,他说...狐妖小崽子们可能没有龙伯血,就狐大奶奶有。如此可见,龙伯血并不是先天传承之血,而是一种特殊的后天血脉。” 宋延陷入了沉默。 皇后主仆,他是真没捞错。 这些隐秘信息,让他明白了山海妖国的恐怖。 但很显然,三国在对方眼里可能就是个弹丸之地,平日里都没注意过,也就是魏王作死,为了国仇家恨,而去找了狐大奶奶,这才提醒了对方“这里还有个大食堂呢,快来吃饭呀”。 “引狼入室”都无法形容魏王去找狐大奶奶的行为了。 可,魏王又岂能提前知晓? 信息差一点儿,做出的判断就会天差地别,导致的结果也会截然不同。 宋延垂眸深思起来。 良久,忽的问出一句:“既然狐崽子那么多,又极擅幻术,你说...它们有没有可能...” 话音未落,皇后冷笑着看了他一眼,鄙夷道:“所以,你可以开始逃了。” 52.狐皮 傀儡宗皮影峰杂役房的出事率,其实并不低。 可没有正式弟子愿意夜间值守在那里。 一来是危险,需要时刻抵抗鬼物,动静很大,消耗不少; 二来是没必要。 那就是个人嫌狗弃的地方,鬼修都不屑于半夜去劫杀。 原因很简单:鬼修希望的不是死人,而是死修士,尤其是死大修士。 而这就需要一个安稳的健康成长的宗门。 鬼修恨不得保护傀儡宗的人才储备基地,又怎么会去杀戮? 然而,纵然如此,杂役房却还是会时常出事,被鬼物撞开门的事时有发生。 至于为什么把杂役房设在这种地方,原因也同样简单:减少了逃跑率,降低了看守成本。 夜里跑不了,且因守夜缘故会被消耗大量精力,再加上白天的制皮,人都被榨干了,哪还有精力去想逃跑的事? 所有人都已习以为常。 纵然在近十年前,宋延半夜开门杀人那事儿也都是不了了之。 更何况现在? 此间山峦,南北数千里,两个玄脉旋儿,一在纸人峰,一在煞地那浓如红玉的煞海里。 煞海中既然有了鬼修,有了赤霞鬼真人,有了双面鬼脸儿,那夜里鬼物猖獗,偶有出事,也在所难免。 所以,所有人都没有在意过“半夜死人”的事儿。 宋延本来也不在意。 可在听了苻皇后的信息后,他心底陡然生出了一种奇怪的警觉。 不! 不是警觉,而是一种莫名的激动和期盼。 这让他甚至有一种即将恋爱的心跳,伴随着患得患失的紧张。 ‘既然有那么多狐崽子,既然那些狐崽子的血脉幻术极为可怕,既然修士才是那些狐崽子最好的食物,那......’ ‘多尾龙伯食人狐的狐崽子,应该是品阶不低可却又不会过于强大的妖魔吧?’ ... ... “寿元的轻易获取”赋予了宋延极大的耐心,极稳健的作风和极强的行动力。 他开始“蹲点”,隔三差五便在夜里往杂役房跑一趟,远远儿躲在腥雾中的树影中,放开感知。 然一无所获。 十天... 二十天... 冬天都过去了,他还是一无所获。 初春小雨浇出了桃红杏白,漫山遍野五彩缤纷。 这一日,杂役房突然出事了。 这一次出事,是“连续破门”事件。 一整个晚上的功夫,杂役房竟然有三间悬空房同时被破门,内里六人有四个消失了,有两个则在屋中痴痴呆呆。 皮影峰主峰穿红衣的内门弟子来了,宋延作为南竹峰的大师兄自然去陪。 那内门弟子也不废话,直接抓了出事屋舍周边的杂役就开始搜魂,待到搜完又直接得出了“昨晚是多年难得一见的腥雾高峰期,有几个强大的鬼物撞开门”实属正常。 这番言辞,一瞬间解开了宋延多年前的疑惑。 他还记得那一天白天,他紧张地制皮,紧张地看着内门弟子到来探查“盛大柱,文二妞的死因”,可结果...却屁事儿没发生。 宋延顿时露出恍然之色,赞道:“原来如此,师兄高明。” 那内门弟子很满意他的恍然,笑笑着看向他道:“我知道你,文疏和金允甜的师弟,石师的记名弟子,未来的大皮师。” 宋延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师弟见识浅鄙,当面竟还不识得师兄,惭愧惭愧。” 两人又简短的寒暄了一阵,那内门弟子便欲将几个因搜魂而痴呆的杂役直接杀了,但旁边又一个弟子上前嘀咕了几句,便只杀了一半,然后全带着离去了。 这一次,宋延也明白了“死尸”和“痴呆杂役”于傀儡宗的作用。 生为杂役,痴呆了...会被送去“奇毒峰”试药;而死了...则会被送去“血尸峰”给新弟子练手制作血肉傀儡,极其邪恶残忍。 宋延目送这些内门弟子离去,轻轻叹了口气,看到周边杂役敬畏的目光与畏缩的姿势,摆了摆手道:“晚上都把门给顶好了,山下市坊有提神的粉末,实在不行就去买一瓶!别舍不得花贡献点,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稍有些烦躁的离去。 但他...却并不认为昨晚的“连续破门”事件是意外。 就如他知道那一天的“破门”并不是鬼物,而是他。 ... ... 当晚。 宋延蹲点。 无事发生。 ... 第二天。 第三天。 还是无事。 第四天... 宋延依然耐心地前来,并未因为前几天无所收获而厌倦而怀疑,他把别人睡觉和修炼炉鼎的功夫用来了蹲点。 他蹲在腥雾的长草里,矮着身子看着远处。 一看,又是一夜。 ... ... 时间一晃又是小半个月过去。 这一日,午夜,春雨迷离,糅杂着山风与腥雾在黑暗里狂舞。 一间间悬空房早早拉起了帘布,遮蔽了外面的视线,仅有缝隙出偶尔粘附腐烂皮骨,透入诡异的窥视。 盛过春是一名血气方刚的男杂役,也是两个多月前在《玄气引导术》中汲取功法成功的杂役,如今他对未来是充满了期待,大脸上时常挂着笑,就连眼睛中都藏着自得,制皮时也时常昂首,带着几分睥睨。 与他同居是一个叫阿花的漂亮女人。 阿花和之前的丘怜月一样,都是希望着能够通过“准弟子”而离开这个鬼地方的。 之前,她看过正式弟子来挑人,也曾尝试着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可惜...没被能选中带走。 她脸上挂着忧愁,以及...虚弱。 此时正是换班儿的时候。 阿花从五层台阶上走下,盛过春则是走了上去。 在交错时,盛过春脸露笑意,抬手在阿花身前抹了一把,又狠狠揉着。 阿花也不反抗,她虚弱地坐着,任由盛过春施为。 “坐上来。” 盛过春大大咧咧地靠着门,双腿金刀阔马地敞着,又抬手扯去阿花的裙裤,端着她就往身上乱凑。 阿花抱紧了他。 盛过春开心地运转起《玄气引导术》,开始汲元。 可就在今天,他却觉得汲元的过程不是太顺利,不仅没汲到,甚至还有几分“反流”的感觉。 那是恐怖的强烈的“反流”,盛过春甚至有一种一瞬间会被抽成人干的感觉。 可个中过程,却是舒爽无比,盛过春快活地沉沦其中,直到双腿发软,手臂无力地耷拉下来,他才陡然警觉,掰着阿花双肩往前一推。 但这一推并未推开,只是让两人脸儿朝脸的对着。 盛过春的眼睛惊恐地瞪大,嘴巴也张大,全身鸡皮疙瘩一排排地生了起来。 坐在他身上和他欢好的哪里是阿花,分明是只狐狸! 毛茸茸的尖嘴狐狸对着他,咧嘴露出怪笑和森森的瓜子牙! 盛过春喉结滚动,恐惧从心底迸出,尖叫从胸腔升腾,但还未发出就“吱”一下没了气儿... 狐狸一扭头,迅速咬在了他脖子上。 咔嚓... 咔嚓... 骨头咀嚼。 咕嘟,咕嘟... 热血狂饮。 狐妖享受着这美食,再过一会儿,它还会去随机踢开一个屋子的门扉,让鬼物冲进去,让两个杂役发疯,然后它会回到这屋中,等到白天了再悄悄离去。 狐妖吃的很开心,吃完还打了个饱嗝,继而爬到台阶盯上,眼珠子咕噜噜地往外瞅了瞅,推开门,后肢一跃便要往外电射而去。 可它才一露头,就感到脖子陡然一紧。 不知从黑暗中的何处伸来的巨手宛如狩猎蟒蛇般,一瞬死死咬紧了猎物。 咔嚓... 没有丝毫间断,清脆的骨碎声响起。 狐狸头一歪,软软倒下,瞳孔暴突,犹存恐惧。 它还什么都没看清。 而可怕的魔影则是提着狐狸,三两下纵落就去到了不远处的树林,继而在弓身嗖嗖窜到更远处,先是抬手搜魂,继而从虚空里抓出把剥皮刀,开始了剥皮。 明天,不过又是个“腥雾加重,鬼物撞门”的事件,不足为奇。 ... ... 凌晨时分,宋延一身雨水的回到了洞府。 两女并未醒来,因为宋延在出门前贴心地让她们闻了“长睡清风”。 知道的越少,才能活的越好。 他对于身边人,从来是不吝啬善意的。 略做检查,两女睡得很香。 他又取“长睡清风”给她们闻了闻,然后才在黑暗里掏出“狐妖皮”。 一尾,灰狐,狰狞的狐头早没了。 他取出剐刀,开始了制皮,然后又取了画稿,闭目专注思索着方才所观察到的狐妖姿,落笔如有神,须臾便是个栩栩如生、几欲跃纸而出的妖狐展现出来。 他抬手,五指之间玄气盎然,蒸腾的血气使得掌似熨斗,迅速烘干着妖魔之皮,使其呈现半透明,继而熟练地贴纸于下,取了刻刀开始制皮。 53.畸魂 沙沙沙... 刻刀时凿时推,在狐妖皮上拉出丝丝“雪花”。 这皮的韧性很强,若非宋延以玄气贯入刻刀,怕是连刻也刻不动。 此时那“沙沙”声不时又变成令人牙酸的“咔咔”声,好似刀刃随时都要崩断。 很显然,这狐妖绝不是“双头狼”那种低级妖兽可以比拟的,可比起“无身幻鸦”这种中级妖兽中的强者却又差了点。 然而... 宋延稍顿,抚摸着这妖魔之皮。 他能感到这皮还未长开。 这是一只还没有发育健全的狐崽子。 若健全了,怕是要胜过“无身幻鸦”了。 从狐大奶奶莅临北地至今,顶多就四五年的功夫,若是它每隔几天就能产一次崽,那这么多年来下来,已经构成一支一两千的“狐崽子军队”了。 而他手中的这狐妖,只是其中之一,而且还是没有长开的那之一。 宋延微微闭目,回忆着之前搜魂所得。 这食人狐妖的记忆很简单:出生,被“饥饿感”支配,脑海中永远回荡着一道温柔妩媚的声音“吃,吃,吃,快快长大,强大,再回到妈妈身边来”。 而那声音的主人便对它们再不管,是生是死都无所谓。 它依靠着血脉里天生所带的一些知识,欺诈,食人,成长,并飞快拥有智慧。 然后某一日,和一大批“兄弟姐妹”闯入了傀儡宗,从各个深山老林的阴暗旮旯里一涌而上,去到偏僻之处食人。 它们感知敏锐,动作灵活,极擅改变自我形象类幻术,若是没有专门的法术,在同一个大境界里鲜有人能察觉它们。 这使得它们...在低境界区域完全没有天敌。 宋延忍不住想到了一个形容————外来物种入侵,生态灾难爆发。 在穿越前的世界,人类高高在上,立在生态链的最顶端,并不参与物种的物竞天择,对于“小龙虾泛滥”、“兔子泛滥”这种事也都是抱着一种看笑话的心情,可在这个异世界...似乎并不是。 若是没有修士,或是修士挡不住,“高生态位的狐狸们”会把“原住民的人类”全部吃光,然后使得这里成为全是狐妖的...妖国。 在这广阔未知的世界里,人类只是诸多物种之一,不在下,亦不在上,并无傲慢的特权。 如此而已。 ... ... 刷~ 宋延抬手,抖了抖制好的皮影,然后双手作敬香状,对着皮影缓缓拜了拜,然后一手按着皮影,一手抬起对着黑暗的虚空轻轻招了起来。 明明早已冷却的皮影,陡然有了温度,坚硬的皮表甚至有了种温润柔软的生者触感。 而那招魂的手,却变得冰冷无比。 一缕缕难言的刺骨墨色从宋延指尖流过,又于皮影表面停下,缓缓凝实。 这就是《画皮招魂术》中的“招魂”。 连同着石师的“制皮经验”来看,“招魂”的“魂源”一共有三处。 第一处,也是最常见的一处:原主残魂。 原主纵死,却还有破碎残魂散与皮中,除此之外,新死之魂还会在人间停留数日,期间会飞快崩碎,将暗含此世因果的神魂碎裂全部抛落,这才会离去此界。 所谓“身死道消,因果皆去”就是这么个道理,其中又暗含“头七”、“孟婆汤”等说法,宋延还是很好理解的。 而这些碎片,就是“招魂”的最好源头。 通俗点儿说,就是...“得趁热制皮,讲究一个原装”。 第二处,则是:野外孤魂。 蕴藏因果的神魂碎片并不会被带去转世,故而散落此间,或与玄气组合形成煞气,或形成一些看不见摸不着、但若你不小心撞到了就会大病一场的“孤魂野鬼”。 这世间到处散落着这样的孤魂野鬼,当感到“皮影”上传来的血肉之力时,它们就会本能地靠来,被吸入其中,之后懵懵懂懂,与“皮影”上的残魂结合,就以为自己就是那“皮影”所刻的存在。 这是最常见的。 但因为“不是原装”,制出的皮影自然也要差上几分。 第三处,则是石师的猜测:大能残魂。 石师认为,既然身死道消会留下神魂碎片,那若是世间大能死去,是否也会遗留这般的碎片?招大能残魂入皮影,那发挥出的力量则会更为强大。 ... 随着神魂的缓聚凝实。 宋延那温柔招魂的手陡然变得暴戾起来,紧紧攥住那凝实的魂往皮中一按。 这一步便是《画皮招魂术》经过一次变异后的《画皮奴魂术》。 招魂术,是让魂自己入皮,期间是存在危险的,皮师们为了安全,在这一步很可能会失败。从而导致皮影毁坏,招来的魂也飞走。 但奴魂,却完全没问题,因为不管魂愿不愿意,宋延会直接把它按进去。 随着原主残魂入体,宋延左手指尖射出一缕玄气连接过去,如“提线木偶”上的“提线”般牵住了这狐妖皮影。而狐妖皮影则如被充了气般,在桌面上陡然站立起来,然后双腿一摆一摆地嗤嗤移动起来。 但,宋延的右手并未停止。 那只手继续在黑暗里招着。 若这一幕被任何皮师看到,都会吓得大喊“停下停下,赶紧停下,你不要命了吗”。 因为这是“招魂”的禁忌。 “一皮一魂”就已颇有危险,“一皮多魂”那简直就是逼皮影暴动,噬主,杀人。 果然,又一道凝实的鬼魂出现在了皮影之上。 但这鬼魂似乎感到了皮影中已有魂魄,故而开始暴躁。 可是,还没等它暴躁起来,那漆黑的手又以比它更暴躁的姿势狠狠攥着它,将它强硬地按入了狐妖皮影。 两道神魂,同一皮影。 顿时间,那皮影中开始发出“类似于开水翻滚、水入滚油”的声音,本是轻轻巧巧的狐妖皮影也开始变得畸形。 虽然畸形,可却还看得出来是只狐狸。 然... 那招魂的手却还未停下,继续在空中招着孤魂野鬼,然后将凝聚的鬼魂继续塞入皮影中。 这还是宋延第一次真正尝试使用二次完美变异的《画皮畸魂术》,这是仅次于“百相魔身”的法术,是他花费了3000多年才领悟出的法术。 随着皮影中鬼魂的变异,畸形,宋延感到皮影也在变强,其跨越了生前,往着更高的境界在一步步攀登。 若说之前那狐妖还只是比不过“无身幻鸦”的中级妖兽,那现在...则已经超过了“无身幻鸦”,甚至...已经快接近高级妖兽了。 大能残魂入皮影,怕是也不过如此了。 “呵...” “哈哈哈...” 黑暗里,宋延发出低沉的笑声。 山洞穹顶的水晶天窗外,一夜春雨已歇,金光垂天而落,自上而下照耀在男人漆黑如墨的头发上,却反而衬得其脸庞全然浸没于黑暗。 他收起制好的品阶无限接近高级妖兽的“畸魂一尾狐妖皮影”,然后长舒了口气。 疲惫感袭来,他蜕了衣裳,钻到侧边石洞,搂住苻家两女,睡了起来。 ... ... 数个时辰后。 宋延睁开眼,他睡得很香,精神恢复的也很不错,只是一睁眼就看到了皇后娘娘那怒火焚烧的美目。 “你能不能别这样?!” 宋延笑道:“怎样?” 他若没点儿特殊爱好,也无法解释为何给两女下这种大剂量的催眠药粉。 之前几次蹲点,他都是下半夜就回来了,并未加量,所以都还能解释为玄气洞府是个“助眠”的好地方,能让人一觉睡到天亮。 而昨晚,他为了制作皮影,则又加了不少。 苻师容和丘怜月不同,她是个非常聪明、非常敏锐的女人,她一定会猜到自己被下了药,然后一定会猜到宋延要偷偷摸摸做些事。 所以,宋延不如让她猜测自己要偷偷摸摸做的事只是偷香窃玉而已。 毕竟他还能做什么? 另一边,苻红棉却因为汲元的缘故,虚弱地躺着。 宋延起身,将固本参丹放在桌上,便转身离去,走了几步,他忽的想起了皇后娘娘的性烈,于是又摸出本武功册子,放在石桌上,道了句:“实在无聊,练一练。” 这武功册子的封皮是套了些老册子,但内容却是他自己编纂的。 他武学造化,能令江南魁首都一刀败北,视之如神,早已天下无敌,而这册子里所教的则是更甚于“四雀”的精华。 苻师容面带嫌弃,本不想去碰那册子,但苻红棉却因为好奇而稍稍翻了翻,这一翻...小护卫顿时就惊呆了。 她目瞪口呆的样子让皇后娘娘也生出了好奇。 苻师容也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两眼。 这一看,就再也挪不开视线了。 ... ... 宋延出了洞府,午后灿烂的阳光照耀在他身上,但却无法让他感到一丝温暖,因为他通过搜魂已然知道...不少狐妖已经闯入了傀儡宗。 而这其中,还不乏“成熟体”,亦即高级妖兽层次的狐妖。 他觉得傀儡宗高层应该知道。 但高层...为什么什么应对措施都没做? 一丝古怪的情绪从宋延心底油然生出。 又或许是他地位较低,所以才不知道? 正想着,不远处忽有弟子跑来,待到面前,恭敬一行礼,道:“宋师兄,峰主于峰顶授艺,让所有达到了练玄一层的弟子都去。” “是授什么艺?” “好像是入玄之后的法术,还有一些修行常识之类的,其余的...师弟也不知道了。” 宋延点点头,应了声“就来”,然后便往山顶而去。 这才像个宗门的样子嘛... 他也正好补补常识。 54.补课 南竹峰顶。 浮云大朵大朵,蓝天干净深远。 群峰鳞次栉比,座座参天,空气里还糅杂着远处百花的清香... 在这可怕的乱世里,今日实在可以说是清闲可爱的一日。 石师面带未微笑地坐在一个轮椅上,碧怀衣站其身后。 美妇一脸惊惶,双手紧紧攥着轮椅后面,似是不敢松开。 石师在看到宋延来了后,道了声:“入坐。” 宋延恭敬行礼,然后往前排走去。 汪素素往旁边挪了挪。 路海义拿衣袖擦地,然后在宋延到来时将一个蒲团端放正中。 宋延盘膝坐上。 石师则是腔正字圆的娓娓道来。 “天地有玄气,修玄之士首重玄根,汲玄气以养自身,你们都是踏入了练玄一层的修士,也是正在经历狐妖之劫的修士。 老夫作为峰主,希望培育一批新的皮师,也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好好活下去。 现在,有谁说说修玄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说罢,石师抬手随意指了几人,神色一扫,落在宋延身上,道:“小宋,你说说看。” 宋延正欲起身,石师一压,道:“坐着说。” 宋延这才道:“弟子认为这重点就在‘养自身’三个字,练玄,便是将这肉体凡胎练成天地玄体,打破凡人桎梏。” 石师露出欣赏之色,道:“说的不错,练玄就是为了锻造肉体凡胎,打破凡人桎梏,一旦打破,便可寿元翻倍,达到两百余岁。 十脉,皮骨,血脉,脏腑,一气化蛟,乘风雷拓开玄气丹田,这些...或许就是你们一辈子需要追求的层次了。 你们玄根品次并不高,所以若想有所成就,务必不可分神,需得争分夺秒的修炼,如此...方有突破的可能。” 话音落下,下面哗然一片,于是一个个儿问了起来。 石师也是一一解答。 他的教学理念就是“后面的境界也给你揭晓了,如此你修炼起来才知道方向,而不会钻入死胡同”。 原本还有些持有不同意见的弟子,此时听到石师解说,也纷纷明白过来。 而宋延也问了个问题:“老师,那练玄境之后是什么境界?” 石师笑道:“你这问题也太遥远了。 罢了,老夫就与你们说说。 练玄境之后乃是绛宫境。” “绛宫境?” “一气蛟化龙,破海腾空入人心。 为何入心? 只因这绛宫境的核心,就是你们的心脏。 种种修炼法,也皆是围绕心脏展开。 据说到了这个境界,便连你们的神魂都已不再是气,而是如同水一般的液体,凝实的多了。而你们的身体也会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 “心脏?” “不必再多问。”石师咳嗽了两声,绛宫境他自己都没达到,自然也没什么好教的,然后想了想又道,“你们只需谨记,修玄之道,不可被外物迷了眼,从而忘记了修炼核心。 要知自身才是重中之重。 好了,我们现在来说说外物。 你们在凡人世界虽说已经算拥有强大体魄,但在修玄界却是还在蹒跚学步的孩子,强者的对战哪怕余波就可能轻易杀死你们。 这种时候,学会使用外物,而不是自己的拳头,就显得尤其重要。” ... 说到这儿,宋延也认真听了起来。 他对这个真的是半知不解,完全不像个“练玄九层”的人该有的样子。 石师道:“首先是,玄器。 玄器对于我们,就像是兵器对于凡人。 只不过,玄器更加多样化,纵是日常的锅碗瓢盆,扇子葫芦,明镜镇纸等等等等,都可以变成玄器。 但玄器纵然多,可不同宗门弟子,却适合不同玄器。 譬如南吴剑门,他们的玄器就是飞剑,因为他们功法体系的最终乃是剑阵,用好飞剑就是基础。 而我们傀儡宗五峰,却各有不同。 我皮影峰的适合玄器最简单,乃是盾和飞刀。 因为我们不需要攻击,与他人斗法,只需要用盾将自己护好,再操纵皮影进攻,至于飞刀则算是填补皮影的后手。 对于飞刀这种短柄刀,想必你们每个人都已经很熟了吧?” 下面一阵哄笑。 无论是剐刀,还是刻刀,都是短柄刀,这就是天天摸的东西。 石师道:“至于其余四峰... 纸人峰喜重甲,只因重甲可以时刻锻炼他们,让他们自身强大,所使纸人也因而强大; 血尸峰用幡,只因幡通常可卷起大风,飞沙走石之间,让他们遁藏其中,从而让血尸杀人; 机关峰用锤子,因为锤子就是他们吃饭的家伙,他们用的很熟了,而我们宗门提供的玄器一般也都是他们打造的; 奇毒峰则需要兼修遁术,以及相关的画符手段。” 说罢,他稍稍顿了顿。 汪素素问:“峰主,那我们皮影峰的皮影比起之人,血尸又怎么样呢?” 这个答案,所有人都挺好奇。 傀儡宗虽说有五峰,但傀儡却是三样儿:皮影,纸人,血尸。 孰优孰劣? 每个人都想知道答案。 石师似是知道他们要问,笑着道:“拿你们大师兄打个比方。 这纸人,就相当于弱化版的小宋,肉体力量远远不如,但法术力量却只是稍逊半筹。 血尸,就是将小宋的尸体经过特殊制作,而成为被赶尸玄修操纵的怪物。 不过,以你们大师兄如今的境界,纵是那血尸峰峰主亲自出手,怕也只能制成倒数第二品次的紫尸。当然,这紫尸的肉体力量肯定比你们大师兄强,但却用不了玄器,用不了法术。 至于皮影,其实就是御兽,若是厉害的皮影,甚至比那妖兽生前都要强大,再甚至还会因为神魂、操纵者的手段而衍生出新的法术。 所以啊... 谁强谁弱,不看力量,而看人。” 石师兴致勃勃地讲着。 眼见暮色慢慢到来,石师才迅速从怀里抓出两个玉简,道:“小宋,从你开始,这两门法术你们入了境的都可以学了。 从前是要等的,可现在...宗门破格让你们提前学,也是因为如今世道不好,早学一分,便早些多一分自保之力。 至于,山下那些什么《气箭术》都是糊弄散修的,这两门法术才适合你们。 等你们到了练玄四层,学得了《驭皮术》,驾驭了两个皮影,那便是我皮影峰真正的玄修了。” 宋延迅速上前,汲取了两个玉简中的法术。 一门:《玄气御盾术》 一门:《玄刀化芒术》 而碧怀衣不知何时在山崖出口处的一个小石桌边站着,石桌桌脚的大石头上叠着一面面半臂大小的玄色盾牌,以及一柄柄巴掌长短的刀。 碧怀衣再抬手一甩,显是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个个鸡蛋大小的囊袋。 石师远远看了眼已经汲完法术的宋延,道:“从今儿起,你们每人每半年除了原本福利之外,还会多上一枚小玄玉。 小玄玉的作用比较特殊,这是人玄根提升境界的第三种汲取通道。 除了双修,丹药之外,小玄玉能为你们提供等同半年的洞府修行,这力量与玄石都不冲突。 主峰的弟子对其使用是从不间断。这能大幅度提升修炼速度。 因为这种特性,玄玉又被称为灌顶玉。 小宋,拿一块。 记着,练习盾牌和飞刀也取一份儿,这些都是宗门分给你们的。” 宋延点了点头,接过碧怀衣递来的囊袋,稍稍掂量了下,重量大概是一百粒玄玉豆子,在之前蛇尸市坊可以换10张最低级妖兽皮。 果然,修炼真是个贼耗钱的事儿... 而傀儡宗在面对狐妖入侵,也开始投入资源,加快培育弟子速度了。 “多谢师娘。” “嗯...”碧怀衣紧张地应了声,然后又瑟缩地给后面来的弟子递上小玄玉。 而宋延低头,挑拣了一枚盾牌,一把飞刀,便往远走去。 对于这两门法术,他并不打算使用寿元推演,而打算以普通修士的身份和师弟师妹们一起修炼... ... ... 数日后。 嗤... 咔咔咔... 汪妖女显出兴奋之色,口中嚷嚷着:“起来了,起来了。” 她面前,一把练习飞刀正在升起。 她手捏术诀,飞刀陡然一激,往前射去,只可惜没多远就“啪”一下落在地上。 不远处,路海义,上官剑则是半点声儿都不吱,因为他们俩到现在还没能掌握。 至于大师兄... 一开始,路海义,上官剑还觉得“大师兄也就是皮师天赋高”,可如今一看,却发现大师兄的法术天赋也高。 早在两天前,大师兄就已经达到了汪素素今日的效果,甚至那飞刀射的距离还要远一点。 这让两人终于明白“大师兄永远是大师兄”,这腿还是抱着吧。 石师对于宋延的进展也是很关注的,那枝头藏着的无身幻鸦看到宋延的进度后,也是频频点头,心道:汪素素天赋不错,但宋小子却更加厉害。他功伐之术的天赋虽不如制皮术,但在门中却也勉强算是天才了,只不过...... 不知想起了什么,石座翁心头陡然堆起一重阴霾。 他翘首往北。 整个宗门,只有少数几人真正知道,与狐妖的大战其实是败了...如今狐妖已经漫山遍野地渗了进来。 可他不能说。 因为宗主亲自对他下达了封口令。 有趣的是,对于这一点...顾天养顾峰主这位宗主心腹却不知道。 他不知道顾天养要干什么,更不知道宗主...想干什么。 55.春风得意,观棋不语 春风和煦,至少在白天如此。 玄气温养的山脉自有不同凡尘的奇花异草,纵是崖边路畔,稍稍嗅闻,都能感到一缕沁人心脾的芬芳。 在大战爆发前,南竹峰弟子赚取贡献点的方式就只有两种:外出采买妖兽皮,在洞府加工妖兽皮。 而现在... 竟就变成了一种:制皮。 这很奇怪,至少宋延原本所想的应该是“增加了巡查任务,守夜任务”等。 “巡查”与“守夜”是很有必要的,他在制皮杂役房杀死的那只狐妖就是证明。 而只是一个简单的搜魂,就让他明白了“狐妖的入侵”。 这些事儿,路海义,上官剑等人不知道也就罢了,但宗门难道就不知? 怎么可能不知? 既然知道,那为什么不做安排? 如果他只是练玄二层,三层,那还会觉得‘也许是宗门安排了,但他不知道’。但他是练玄九层,练玄境的最高层次,感知强大,他夜晚蹲点蹲了那么多次,就没看到过一次“宗门的安排”。 早晨,阳光从洞府穹顶那不规则的水晶天窗上垂落,平静投落一块块儿模糊的光域,但这光域不仅未曾给洞中带来明亮,反倒是越发衬的边角之处阴暗漆黑。 宋延在外晨练过盾术,飞刀术后就来到了此间制皮。 他熟练地画着画稿,心底也在思量着自从返回宗门后的所见所闻,并做着分析。 这一丝反常,让他莫名地感到些许不安。 而就在这时,他感到阳光突然消失了。 再接着,天窗上传来沙沙声,洞门刮入的山风里多了几分潮湿的水汽。 下雨了。 山中气候本就多变无常,这也正常。 雨水击落山石,山道,花草,林海,化作诸多声源,扩开圈圈涟漪,交错一处,使得天地皆同声。 滴答,啪嗒... 那是雨落伞面儿的声响从洞府入口传来。 一袭倩丽清纯的白影收束着小红伞,轻轻跺了跺绣花鞋,然后并腿轻步走入,将练习盾与飞刀放于桌侧,然后来到了宋延面前,甜甜地喊了声:“宋师兄。” 宋延侧头一看,是汪素素。 汪素素换“皮肤”了,穿的不仅清纯而且保守,要是不知道这位汪师妹是个什么样的人,宋延还会当她是处子呢。 宋延实在是有些无语,妖女这是给自己上了“清纯”buff啊,哪个血气方刚的正常少年能受得了? “衣服风格不错。” 他赞了声。 汪素素似乎知道勾引宋延没用,并不蹬鼻子上脸地挑逗,而是如良家子一般坐到他对面,取出兽皮,开始了制皮。 做了一会儿,她忽道:“师兄,南竹峰好像要彻底变成培育皮师的地方了,但师妹...却觉得制皮挺难的。” 说着,她叹息了声,道:“我是不是很笨呀?” 宋延无语道:“别把和你家奶狗说话的方式用在这儿。” 说完,他抬头看了眼汪素素的画稿,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于是,他直接伸手,抓过画稿,开始了简单的指点。 一番“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后,汪素素真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她真心道了句:“多谢宋师兄了。” ... ... 数日后... 制皮杂役房。 深夜... 一个相貌英俊的杂役推开门,探头而出,鬼物们哗啦啦扑来,但那杂役周身却是一层儿怪异玄气运转开来,抵抗着鬼物。 这杂役正准备迅速窜出,却忽的被一只黑色大手给死死一拽,一掐。 咔... 护体玄气产生裂痕,但竟然没有彻底粉碎。 黑色大手五指再一紧,那整个儿拳头中间就都成了一片黑暗,那是凝聚的煞气。 嘭... 轻微的爆炸声里,杂役护体玄气彻底崩碎,脖颈折断,脑袋歪扭而下。 再看,这哪儿是什么杂役的英俊脸庞,这分明是个胡须沾血、牙缝塞肉的怪异狐狸头,而屋中犹然还有未曾散发干净的血味儿,像屠宰场。 黑影熟练地拽着狐妖去远,搜魂,剥皮,回府,制皮,做成畸形皮影,然后收入储物空间,心中暗暗感慨了声:‘这狐妖应该踏入高级妖兽的层次了。’ 他侧身搂住也不知两女中的哪个,慢慢进入了梦乡。 ... ... 次日,门中分发了一批小玄灵丹,作为大师兄的宋延自去崖顶等待,待到皮影空舟到来后,他领了丹药便准备去给师弟师妹们去分发。 峰主的洞府,就在山崖崖顶。 可宋延被仔细叮嘱过:除非石师寻他,否则不得主动来见。 他遵循着这个规矩,所以此时纵然经过石师洞府,也并不入内,许多人都看出来了“他都像是个凑数的弟子”。 而今日,他在下山时,却见远处一道身影骑着头“血刃麋鹿”皮影从远而来,这赫然是石师义子————石蓬。 石蓬远远看到他,咧牙一笑,又远远抱了抱拳。 宋延也抱拳还礼,然后却不停步,继续下山。 待走了几步,他微微回头,却看石师兄春风得意地叩动石师洞府,继而那门毫不遮掩地“隆隆”打开,任由石蓬走了进去。 ... ... 数日后。 春雨朦胧。 宋延,汪素素等人正在洞府里制皮,那门前忽的多了道身影。 “师兄?!”宋延率先抬头,起身。 其余众人一看,却见个红袍的皮影峰内门弟子站在门前,面容憨厚,带着笑,不是石蓬又是谁? 于是,众弟子急忙都站了起来。 石蓬呵呵笑着道:“皮师,乃是我傀儡宗的重要人才,而南竹峰的诸位都是未来的皮师。 我...最近略有所得,师父他老人家让我来看看各位,若是哪个有不懂的,尽管问。” 然而,没人敢提问。 毕竟谁知道这位内门弟子是不是装样子。 石蓬虽然憨厚,却也明白大家意思,于是主动走了下来,先来到了宋延身边,看了看宋延的画稿,又摸了摸那妖兽皮,感慨道:“师弟天赋确高,师兄在你这年龄的时候可没你厉害呢,呵呵。” 宋延忙道:“师兄过誉了。” 石蓬笑着道:“不过啊,你这边有一点点小毛病。” 宋延看去,却见石蓬指着的正是“血刃麋鹿”的眼睛,于是不好意思的笑道:“血刃麋鹿是中级妖兽,师弟也许是好高骛远了。” 石蓬道:“这眼,乃是皮影神相所在,所以‘画妖不点睛,点睛要吃人’,便是赞誉厉害的皮师。若是没了眼睛,再好的皮影也是活不过来的,招不到魂的。来来来,你看师兄如何画。” 说罢,石蓬竟真的认真地指点起宋延来。 宋延心底有些好笑,不过却也能感到石师兄的诚意,于是认真地“学”了起来,之后又露出恍然的模样。 有了宋延开头,其余弟子也明白石蓬不是来作秀的,便真个儿开始问了起来。 毕竟“皮师”挺好的,打起仗来也不需要冲在一线。 汪素素请教的很认真。 石蓬似乎并不了解这位汪妖女的真面目,居然也教的很认真,末了还说了句:“师妹看着便纯,心当也纯,纯洁之人当是最容易感受到神相的,不过...也许多多体悟这世间的残酷,如此才能融入笔中,更好地把握神相。” 汪素素甜甜道了声谢,然后脸儿微红地问:“怎么才能体悟到这世间的残酷呢?” 石蓬认真想了想,道:“过些日子,师兄打算安排翠雀林狩猎,近距离观摩妖兽,但因为只是尝试,所以第一批人只会带两三人,师妹一起吧。” “多谢师兄。”汪素素柔柔道。 路海义立刻跑了过来,怯生生地道:“师兄,我...我能去吗?” 石蓬皱眉道:“你个大男子,为何如此娘娘腔?怎生能画好神相?” 路海义:...... 宋延:...... 忽然之间,他意识到这位石师兄的天赋可能不错啊,显然没在底层混过啊。 另一边,汪素素做一个石师兄,右一个石师兄,居然带着石蓬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仔细教导。 当然,石蓬也不是知教她一个,周边弟子但凡有问,他必定解答。 ... ... 数日后。 石蓬带着宋延,汪素素,路海义、上官剑等人去翠雀林走了一趟,期间还在煞地边缘晃过,可却没有遇到一个鬼物,只是碰到了些低级妖兽。 三人受益匪浅。 ... ... 自翠雀林一行后,石蓬好像变成了南竹峰的常客。 这般的内门弟子其实基本都在皮影峰主峰的,哪有常来南竹峰的道理? 一日,傍晚。 汪素素悄声道:“我听说石师好像有份衣钵秘术,但他择了许久谁都没还传呢。” 说完,她轻轻叹了口气。 叹气的原因很明显。 之前皮影峰皮师众多,还有吕弘,顾汝风这般的天才,可惜现在人才凋零,只剩小猫两三只,真正的皮师已经没几个了。 石师这是没得选,又大限将至,故而才选了择亲而授。 宋延道:“我也听说过,不过这种事不能强求...” 汪素素道了声“也对”,次日越发讨好石蓬。 ... ... 可宋延却觉得有些怪怪的。 再联想到石师那句“他是我从死人堆里救出来的,他的命是我的,你不必和他结交”,就更怪了。 石蓬的性格,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对于别有用心的上位者来说,这是一颗...不错的棋子。 但若这是石师的安排,他能说什么? 善意是把刀,若是注定刺出去,那就必定见血。但若是未曾刺到应刺之人,那么...总有一人要倒霉。 宋延不希望石师倒霉。 虽相见不多,见面不语,但他依然记得那句“我知你心,你懂我意”。 知己难寻,亦师亦友,他希望石师能够安度晚年。 56.意外,永远会不出意外 天气渐热,南竹峰顶,绿草菲菲,随风如梳整整齐齐地倒向一边儿... 绿衣美妇推着轮椅来到崖畔,目送那憨厚的弟子离去,裙裾飞扬。 那弟子前一刻还诚恳地叫着她师娘。 但“师娘”这两个字却显得格外刺耳,让她痛苦,让她恐惧,让她觉得自己是个表子... “怀衣...” 老者轻声喊了声。 “石郎!”碧怀衣急忙紧张地回复。 老者轻轻一笑,道:“风儿那事我真的不怪你。我本就和你说了,若是看上了哪个少年郎,我甚至愿意尽力去帮助他...” “石郎,我错了,错了。” 碧怀衣吓得赶紧跪下,又死死抓着老者的腿。 石座翁轻叹一声,道:“你如今神魂脆弱,可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我说的都是真的。 但我确实没想到你要和风儿下毒害我,早知如此......我说不定会和风儿好好谈谈。” 他仰面望向远处,喃喃道:“你知道,老夫是苦过来的,对于传承也极其看重。老夫当然要认真挑选,这...可是老夫最珍贵的东西呀。” “只可惜...” 他看着那逐渐已淡的身影,露出痛苦之色。 碧怀衣无言,也没有任何回复。 石座翁轻轻摸了摸她头发,柔声道:“老夫少妻,我本就欠你许多,你会好好的,不会有事的。 待老夫死了,你的恐惧应该也会好许多了,到时候重新开始生活吧。 没多久了。” 他看着远处,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 他教导石蓬的正是《百相神御》的一部分内容,九分真一分残缺。 他死前,会让石蓬离开宗门。 石蓬非常听他的话,只要他说了,石蓬一定会做,更何况这还是他的遗愿。 顾汝风是个小肚鸡肠,毫无大局的人。 对于其孙子的死,顾汝风一定不会忘记。 到时候,他会找自己,但自己一定会死的很干净。 那他一定会去找石蓬。 而石蓬一定会被他找到。 残缺的《百相神御》也很可能被拷问出来。 再之后,顾汝风定会搜魂,他搜出了石蓬的记忆,知道了石蓬受了他传承,而他则是在“再无人选的情况下,选择了将衣钵传给亲人”。 如此,“衣钵”这事儿就算是结束了。 顾汝风就算再疯狂,也不敢将所有和他亲近的人一一搜魂,那无异于直接毁了皮影这一脉。 ... ... 月余后... 盛夏,黄昏... 制皮房新来杂役中的一个美人儿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男男同居”的杂役们纷纷上前,想与其搭档,改善一下“住宿环境”。 那美人儿似是细细嗅了嗅,择定了一人,然后同坐了些微时候,这男子便以带那美人儿外出逛逛为由,走到了制皮房外。 一男一女在后山行走。 杂役房地处煞地边缘,而后山更是白昼时分也可能遇煞,故而根本没人来。 然而,那美人儿巧笑倩兮地挑着手指。 男子也是鬼迷心窍,屁颠屁颠地尾随在她屁股后面。 两人一说一笑。 忽起骤雨。 美人儿惊呼一声。 男子急忙脱下衣裳,高高举着,两人在“衣裳伞”的遮蔽下,匆匆跑到了一处后山的小山洞里躲雨。 “糟了,天快黑了。”男子惊觉。 美人儿却道:“天黑会如何?” “腥雾,会有腥雾!”男子急忙欲起身,道,“我们该走了!” 美人儿一把拉住他,柔声道:“奴家衣裳都湿透了,你帮奴家解解吧。” 男子看去,果见湿衫印雪肤,薄薄的贴了一层,彷是绿叶衬着红花,越发衬显出那香艳鼓胀的蒲团儿... 美人儿“嘤咛”一声,扑到了男子怀里,咧嘴,露牙,正要咬下,但却陡听到那男子笑笑的声音。 “你到现在都没看来啊?” 美人儿一愣:“什么?” 下一刹,她陡然感到那男子抱住了她。 那是一种好像被两道大铁门给死死夹住,即将夹成肉酱的拥抱。 咔... 嘭!! 美人儿瞬间被抱扁了,全身骨骼尽碎,待到落下,却是个干瘪了的狐妖。 男子摇身一晃,哪里还是男人? 这分明是个周身有着奇怪隆起的怪异巨狐,像一只被泡水中,死出了“巨人观”的大狐妖。 “呼~~~” 一阵轻吐,两道皮影从这“怪物”口中飞出,显出两只“畸形一尾灰狐皮影”的模样,然后又被随手划入了储物空间。 “怪物”也旋即变回了一个相貌平平无奇的男子模样,这不是宋延又是谁? 今天也是运气好,他远远儿看到一批新杂役,又看到新杂役中一名女子因为半路小解,被狐妖调了包,所以他才想刚巧可以试一试自己的“百相魔身”。 于是,他吞下了两只狐妖皮影。 皮影的强大,正在于其能够继承、甚至超越“妖兽生前”的力量。 但对于绝大部分皮师来说,“超越”是很离谱的说法,能够勉强持平妖兽身前实力就已经很厉害了。 可这绝不包括掌握了《画皮畸魂术》的宋延。 吞下了两个“畸形一尾灰狐皮影”的宋延,相当于在自身的基础上额外继承了那两只狐妖的部分力量和法术。 他在另一个狐妖面前,试了试狐妖引以为豪的幻术,结果...那狐妖居然真的被骗到了。 此时,他心情还是比较好的。 熟门熟路地剥皮,跑路,回到洞府。 苻家两女正在练武,苻红棉似是遇到了难处,刚想开口,皇后娘娘直接道:“别问他,他能知道什么?” 宋延道:“怎么练的这么认真?” 苻红棉道:“宋郎,这上面的武功真的很厉害很厉害,你不学武你不明白...这对我们来说,算是很大的机缘了。” 宋延道:“说的好像你们还能离开这里似的。” 皇后娘娘叉腰道:“要你管!” 苻红棉急忙拉了拉这火烈马似的娘娘,柔声道:“宋郎,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 否则,我和娘娘哪会被采补这许久,还有如此多精力修炼武功呢? 不仅这样,我和娘娘最近的武学进展还非常快。” 宋延道:“你看人不准。” 说完,他打了个哈欠,回到洞府躺下,回想着刚刚“骗狐狸”的细节,以及“百相魔身”的运用。 ... ... 轰隆... 山间雷鸣,一道蛇电垂天而落,照耀的天地皆白。 皮影峰主峰上,顾天养面色阴晴不定,其脑海里还回荡着那女人的哭诉。 “风儿不可能平白无故死去,一定是有人杀了他! 你都说了他在争衣钵,那贼老头没给他衣钵,又没好好儿让风儿杀死。 那么...风儿的死因一定和他有关。 这些天我都听说了,那贼老头已经把衣钵传给了他的义子,石蓬! 风儿的死,一定和石蓬有关!” “等?! 为什么要等! 他们杀风儿的时候有没有等? 你害怕,你要顾全大局,你就不顾自己唯一的后裔,你绝后了你知道吗? 顾汝风,你个胆小鬼!” 一道道声音在顾天养脑海中回荡,直到门外传来声音。 “峰主,石蓬来了。” 顾天养这才睁开眼,略带几分癫狂地看了眼远处,然后冷冷道:“让他进来。” ... ... 片刻后。 已经彻底痴呆的石蓬倒在地上,口流垂涎。 顾天养幽幽站立,皱眉道:“他竟不知道风儿的死? 难道真的和衣钵无关? 难道...真的是鬼修杀了风儿? 又或者是那些不知好死悄悄渗入的狐妖,它们杀了风儿,想要在栽赃给鬼修,挑起我们和鬼修的争端?” “事情难道真就那么巧,巧到风儿刚想害石座翁,他就死了?” “石座翁,还有石座翁!只要搜他的魂,一定可以知道真相!” 顾天养神色越发森冷。 忽的他拍了拍手,门外弟子走入,一看倒在地上的石蓬,顿时都惊恐地瞪大眼。 石蓬,可是石师的衣钵继承人... 这... 这... “带下去。” 顾天养冷冷道出句,然后他双手交叉,坐在原地,陷入了思索,好像在做什么艰难的决定,他的双目已经发红,他不能让顾汝风死不瞑目! 骤雨湍狂,山道上如有千百泉水肆意横流... 绿枝叶影间,一只漆黑的乌鸦默默看着被抬出来的石蓬,瞳孔圆睁,似是根本不敢置信。 ... ... “欺... 人... 太甚!!!” “欺人太甚!!” 南竹峰,石座翁声音都颤抖了,他愤怒起身,一招皮舟,直往纸人峰方向破空而去。 57.万倾怒海一扁舟,摇摇晃晃何所去 石座翁知道自己已经快死了,他死死卡在练玄九层,总觉得差一点就能突破到“绛宫境”,但“绛宫境”除了继续汲取玄气之外,还需要以适合自己的“外来之血”为主药,炼制“绛宫丹”。 这些血可以是高级妖兽,也可以是其他。 当然...如果不适合你也可以尝试,只是成功率会变得很低。 石座翁试过两次,两次都失败了。 不仅失败,还把他折腾的几乎奄奄一息。 修炼之道,本就是逆天而行之事,沿途困阻重重,乃是常事。 石座翁认了命,余生所求,不过是给自己的衣钵找个好传人。 但...怎奈一波三折,因为一个很私人的想法,带来了意想不到的节外生枝,之后又牵出了一大堆狗屁倒灶无法收拾的事。 他已经快死了。 他准备的后手也莫名其妙没了。 他一腔怒火地来到了纸人峰,求见傀儡宗宗主。 然而,傀儡宗宗主却似乎早就知道他要来,屏退众人,在一座并不宽敞、但足够古怪的纸人楼阁里等他。 阁前有一排儿红灯笼,幽幽照着下面扎成红男绿女模样的纸人笑脸,格外诡异。 屏风后,一个纸人端坐着,发出苍老声音:“来了?” 石座翁愕然道:“来了?” 纸人一挥手,楼阁门窗“啪啪”关闭。 苍老声音继续道:“顾天养快疯了,是我下的手,要不然...他这个人虽然小肚鸡肠、没有大局,却也不至于头脑发昏,敢在这时候对你义子下手,甚至...还要对你下手。” 石座翁:...... 苍老声音幽幽道:“我本来挺信任他,但那年我布局许久,好不容易激出了藏在门中的鬼修,却因为他...而功亏一篑! 如今门中必然还有鬼修蛰伏着。这时候,他居然还要为他的孙子求一个长老之位,你说他该不该死?” 石座翁经历过不少事,此时顿时明白不过是有一个局中之局罢了,他以为的一切,不过是别人在粘着他,让他看到那些。 “宗主,那老夫该做什么?” 苍老声音忽道:“其实,正常来说,你大限若至,必不可逆。但现在却还有一丝机会,如若跨过,便是能入绛宫境了。” 石座翁一愣,陡然抬头,那死灰般的心忽然有了复燃的迹象。 苍老声音道:“本座不会,但煞地深处有一位地缚的鬼修老魔会。 本座打算将你,将已经没用了的皮影峰一脉全部送给鬼修。 皮影对煞地的用途很大,而你们在煞地也有招之不尽的鬼魂,刚好绝配。” 石座翁:... 他思绪良久,道了声:“我明白了,宗主希望和鬼修结盟。” 苍老声音道:“本打算剿灭,只是无奈发现那煞地深处居然有那位老魔在,那老魔虽无法离开地煞中心,却也使得鬼修立于不败之地。 更何况,我们与狐妖的大战输了,我们需要盟友。 多尾食人狐妖的实力远超想象,所以我们需要建立斩狐盟。 皮影峰是约定好的。” 石座翁道:“那...那宗主您怎么向宗门所有弟子交代?” 苍老声音道:“是狐妖,狐妖杀了顾天养,狐妖杀了所有人,我们来不及支援皮影峰,而鬼修却趁机救走了你们,就是这么回事。” 石座翁道:“难怪...难怪您根本不管渗入的狐妖...” 苍老声音道:“虽说要将皮影峰都送过去,可本座还是需要留下一枚种子。 座翁,说吧,你衣钵到底传给了谁? 本座绝不信你就传给了石蓬。” 石座翁轻叹一声,缓缓道出了“宋延”的名字。 屏风后的纸人略显诧异,却还是点了点头,然后又招手。 石座翁靠近。 两人秘语。 待到石座翁走出,他脸上的苍老之色竟然褪去了些微,他的皮肤依然褶皱,白发依然苍苍,可双眼里却多出了一丝“希望”和“期待”。 若能再活,谁会拒绝? ... ... 啪啪啪... 顾天养只觉念头极不通达,胸中有一股莫名的烦闷正在撞击。 他起身正要飞往南竹峰,却忽的看到纸人峰内门长老前来,抛下了三具尸体。 顾天养看那尸体,竟都是傀儡宗弟子! 而这三具尸体身上犹有鬼气缠绕,但伤口却有几分莫名的熟悉感。 他再细细观察,猛然想起来了。 这些尸体的伤口虽有不同,但却都是以最快最便捷的方式从胸口扎入,就如他那位死去的孙儿,周身鬼气则说明...他们是被从煞地捞回来的。 他的眼神开始产生变化。 猛然抬头,却见一个纸人峰内门长老看着他,道:“死因已经查明了。” 顾天养厉声道:“谁?!” 纸人峰内门长老道:“狐妖。” “狐妖?” “狐妖蛊惑了这些弟子,让他们自杀,死在煞地,从而想要挑起我们和煞地的纷争,它们好浑水摸鱼,坐观两败俱伤。” “该死的狐妖!” 顾天养只觉愤怒熊熊燃烧,他一直知道有狐妖渗入,却没想到这与自己孙子的死有关。 “顾峰主,就在今夜。”内门长老说罢,又递出一份舆图,“宗主已经查明了狐妖所在,今晚便突袭,让那些狐妖血债血偿。” “我明白了。”顾天养点点头。 内门长老道:“速战速决。” 两道虹光往远激射而去,待到某处偏僻之地,顾天养果然看到了远处的那道身影。 那道彷是融入了煞雾,融入了黑暗的身影。 那身影回过头,他的一双眸子露出温和的笑。 “天养,来了啊,狐崽子们就在这边...” “谢宗主!” 顾天养只觉心中狂躁,理智都有几分模糊,他飞速往前掠去,才掠到宗主身侧,却陡感一股恐怖的巨力从一个绝对想不到的角度,以及一个绝对想不到的人处袭来。 “宗...宗主?” 黑暗里,那以阴影为身的血红眸子露出戏谑的笑。 “老顾啊,其实本座有不少话想对你说,不过,还是等你死了再对你的尸体说罢。” 你的身体啊,本座...就笑纳了。” 轰!!! ... ... 轰隆... 天雷滚滚,在黎明时分炸响,洞府都有几分颤摇。 宋延从塌上一座而起,拨开搭在他腰间的两条长腿,仰头看了看天色,然后打了个哈欠又躺了下来。 再过了一小会儿,苻红棉下榻去煮粥了,待到米香充溢在洞府中,宋延又弄醒了皇后娘娘。 苻师容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宋延却就喜欢看这火烈胭脂马的暴躁。 他笑着揉了揉皇后娘娘的头发。 “最近你怎么没采补?” 苻师容问。 宋延挑起她下巴道:“想了吗?” “呸!” 皇后娘娘暴躁地露出嫌弃恶心之色。 不远处,苻红棉喊道:“宋郎,你就别故意气娘娘了,我们都知道你是好人,你宁可放缓修行速度,也不想伤害我们。” 宋延哈哈笑了笑,然后起榻,穿衣,就食,继而在洞中稍稍练了会儿盾刀玄术,便抓起把油纸伞,如同往常每一天般往制皮洞府而去。 山雨顺着石阶缝隙肆意横流,在一处处地儿垂成小小的水帘。 宋延听到不远处的脚步声,侧头看去,喊道:“师妹。” 汪素素似有些心不在焉,听到喊声,抬头,然后快步走到宋延身侧,和他并行。 宋延问:“怎么了?看起来闷闷不乐的。” 汪素素垂首道:“没什么。” 宋延问:“到底怎么了?” 汪素素幽幽道:“师妹想...天赋机缘才智强如石师终究也是老态频现,大限将至,未曾能够打破凡人的寿元极限。 那...如我们这般的劣质玄根,能有机会走到练玄境的尽头,看一看彼岸的风景么?” 说罢,也不待宋延回答,她自顾自地道:“纵然有,那机会怕也在纸人峰的主峰之上,玄脉的主脉之上,玄气,灵丹,一切充沛......只可惜,我们去不了。 杂役出生的我们,怎么会有机会去到主脉呢?” 傀儡五峰,唯有纸人峰在主脉上,其余各峰接在支脉,而南竹峰这种则是支脉的余脉... 汪素素说罢,再不多言,换了副日常的笑脸。 她的伞是红的。 一把小红伞,在骤雨里,恍如狂澜怒海上的扁舟,摇摇晃晃。 两人静默地走着,很快来到了制皮洞府前。 “到了。” 汪素素笑着收伞。 宋延往里一看,道:“你的石师兄今天还没来。” 汪素素嘻嘻笑道:“是我们的石师兄。” 两人对坐,制起了今日皮影。 不一会儿,门前出现了一道红影。 汪素素以为是石蓬来了,侧头一看,却是愣了下,因为那是个陌生的内门弟子。 这内门弟子对内扫了扫,视线落在宋延身上,道:“宋师弟,是吧?” 宋延起身,奇道:“师兄寻我?” 内门弟子笑了笑,道:“宗主寻了难得的奇兽,想邀些有潜力的皮师去看看,石师举荐了你,随我走吧。” 宋延愕然了下。 这太突然了。 那内门弟子道:“空舟在崖顶,石师也在那儿,走吧。” 汪素素看向宋延,投来羡慕的目光。 宋延也点了点头。 既然老师也在,那问题不大,去看看便是。 “有劳师兄了。” “客气。” 58.万鬼夜行,分道扬镳 南竹峰,崖顶。 老者肃穆地坐在轮椅上,直到看见石阶上慢慢露头出来的男子,才露出笑容。 “延儿来了。” 宋延愣了下,因为他一直记得在外人面前,石师从不会表现出对他的亲密,顶多喊一句“小宋”而已,今日这称呼怎么变了? “老师。” 他也回了句,然后正待询问那奇兽的事,却见老者招手道:“过来。” 宋延走近,老者一把紧紧攥住他的手,双目紧紧盯着他,沉声道:“此番奇兽难得,老夫好不容易为你争取了名额,莫要让老夫失望!” 宋延点头道:“多谢老师了。” 石座翁松开手,然后道:“怀衣,延儿如今要去那纸人峰主峰。我担心他不太懂规矩,你陪他去吧。” “石...郎...”碧怀衣紧张地攥着轮椅。 石座翁微笑着道:“去吧。” 说罢,他又看向宋延,认真道:“你师娘被顾天养用过搜魂,状态不是太好,此行...延儿你也记得照顾一二。” 见宋延犹豫,石座翁微露愠色,道:“见你师娘如见我!” 宋延这才点点头,既已搜魂,看来老师早知道碧怀衣要害他了。老师对这女人还真是......照顾有加啊。 但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师要碧怀衣和他一起走。 “去吧。” 老者往后靠在轮椅椅背,笑着挥挥手。 碧怀衣松开手,紧张地低首随在宋延身后,然后又随宋延登上了空舟。 孤舟远影,碧空而尽。 老者远眺,许久...才起身,一振长袖,佝偻的躯体似重新焕发了活力,他双目放光地负手西望,喃喃了句:“来吧。” 远处... 宋延站于甲板,回望南竹峰,在空舟掠过一座青峰峰颠时,他袖口一动,一只小小的皮影悄无声息地落了下去,藏到了林叶之间。 这皮影,赫然是他手中最强的那个“本身实力已达高级妖兽层次的畸魂一尾狐妖”。 ... ... 入夜。 无雨... 月黑,风高。 “今天的腥雾好浓!” 杂役制皮房,悬空屋里,有杂役趴在缝隙前。 他来此已余年,但却从未见过如此浓郁的腥雾,那雾气几乎要透过水晶渗入屋中。 ... ... 红灯笼在狂风里乱飞乱撞。 皮影峰主峰的值守弟子本已昏昏欲睡,却陡然惊醒,只因为不远处的黑暗里出现了一道轮廓。 从未淹没至此的腥雾,居然随着那轮廓步步涌上。 “谁!!” 值守弟子执着皮影,警惕地站起,远远喝问。 腥雾里传来怪异的混杂的笑声,一者笑得极其疯狂,一者笑得恍如大悲。 悲喜两种声音交杂一处,令人只觉无比诡异,无比悚然。 值守弟子却已愕然。 而笑声忽止,雾里传出道威严的声音:“乖徒儿,才多久不见,竟连为师都不认得了么?” 值守弟子目瞪口呆,却见个双面脸儿的怪人从远走来。 这不是那已经逃遁的前皮影峰峰主,又是谁? 而双面脸儿的身后,则是跟着一个个鼓鼓涨涨的皮影。 什么妖兽...都有。 ... ... 轰隆隆... 南竹峰上,一扇石门打开。 门中弟子吓得急忙从塌上爬起,往外一看,却见门口站着一位老者一位中年人。 “石...石峰主,您...您怎么半夜来了?” 旁边中年人笑道:“石师,这些新弟子都不认得我了。” 老者淡淡道:“起来吧,妖狐来袭,鬼修来救我们了。” 妖狐来袭? 鬼修来救? 那弟子大脑直接宕机了。 石师也不解释,直接道:“给你二十息时间,不能跟过来的话,就死吧。” 那弟子看了眼洞外,却见鬼气森森,腥雾不知何时竟弥漫到了南竹峰上,而一个个鬼物,还有怪异皮影则在那雾里乱飞乱跑,整一个万鬼夜行的邪恶场景。 他迅速穿衣,而一侧炉鼎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却也赶紧套上衣裤,然后随在了石师身后。 而那中年人,自是前南竹峰峰主程丹青。 ... 南竹峰上,一扇扇石门被敲开,一个个弟子紧随了出来。 却也有不识时务的弟子,怒吼着诸如“石师你被恶鬼占了身子了”或者“石师,你出卖了南竹峰”之类的话。 但这些弟子都直接被程丹青打晕,然后丢在了后面的皮影巨象上。 至于丢给那群腥雾里的皮影,那却是不行的。 皮师和煞地之所以是绝配,是因为皮师制皮,煞魂直接冲入占据身体。 但这种皮影,却是无法为人操纵的混乱皮影,它们如同鬼物一般,充满了混乱。 你若是把活人丢给它们,下一刻...就会直接被分尸饕餮,成为盘中盛宴,就好像咬到了三天三夜没吃东西的疯狗遇到了肉骨头。 ... 轰隆隆... 又一扇石门打开。 浓郁的淫靡气息从里冲出,紧接着传来一个男子的“尖叫”。 而紧接着,却是个赤着雪白身子的长发美人在烛光里,昂首踏步而下,毫不畏惧自己凹凸勾人的身段儿被看光。 她在一瞬间看到了石座翁和他身后的一群弟子,然后稍稍侧头又对上了中年人的视线。 程丹青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汪素素忽的拜倒,道:“素素还记得当初程峰主的关照,私心想着报答,只是未有机会。如今再见,不甚欢喜。” 程丹青嘴角一咧,哈哈笑了起来,他遥遥指着汪素素道:“石师,我就说这里最懂事的肯定是素素,你看,我没说错吧?哈哈哈!” 汪素素迅速穿起衣裙,什么也不问,就跟到了程丹青和石师身后。 那边的炉鼎还在紧张地叫着,喊着:“汪姐,我...我腿酸了,你别丢下我。我...我很快好,很快!” 汪素素嘻嘻笑道:“此番路远,姐姐呀,担心你水土不服,适应不了,死在半路上,成了累赘。你...也不想拖累姐姐吧?所以呀...就别去了啊。乖。” 她踮脚,挥了挥手,然后毫不停留地随众人走了出去。 她前脚才走,后脚便是一群鬼物涌入洞府,将那已快被榨成干儿的英俊男子淹没。 ... 一群人继续走着,然后缓缓在一处洞府前停了下来。 程丹青看着这洞府,道:“我若记得不错,这里是那个叫宋延的弟子的吧?” 石师道:“不巧,他今早被宗主招走了。” 程丹青冷笑一声,道:“那可是真不巧了。” 石师道:“走吧,不少他一个。” 汪素素诧异地看了眼洞府石门,又随一行人去远。 ... ... 高处... 腥雾里,一只畸形的怪异身影正俯瞰着这一切。 他看到了为首的程丹青,看到了石师的淡然,看到了汪素素的雀跃,看到了所有南竹峰弟子正往煞地方向而去。 ‘原来如此...’ 宋延轻叹一声。 他心性机敏,虽消息不怎么灵通,但只是看了些微就连推带猜地想了个大概。 狐妖渗入却不处理,是为养弟子心头之怒,然后好把一切都推给狐妖。 暗地里,却是做了个卖掉皮影峰的勾当。 只因皮影峰原峰主就是鬼修,内里积蓄许多年的皮师早被一网打尽,如此...不若将这已经没什么大用的一脉整个儿赠给鬼修,以换取同盟,对抗那狐大奶奶。 至于石师为什么愿意主动去煞地,他有大概猜测:或许老师是寻到了新的契机。 而汪素素之所以那么雀跃,则是因为:除了纸人峰的主峰是在玄脉主脉之上,煞地中心也在玄脉主脉之上,此去岂不是进入了更好的修炼之地? ‘这不像是老师布的局,而像是那位宗主啊...’ 宋延闭目,眺望众人远去,心中默道一句:一路走好。 说罢,陡然,他心有所觉,以“百相神御”之法操纵畸形妖狐纵跃而下,直往自己洞府方向而去。 ... ... 宋延洞府。 洞中,两女紧贴着石门,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紧张的连呼吸都不敢。 而在程丹青、石师一行人去远后,门外腥雾里的皮影们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陡然开始“轰轰”地砸击那石门。 洞里,地动山摇。 皇后娘娘和苻红棉芳心惶惶。 而就在这时... 嘭! 石门炸开,一群儿鬼物疯狂涌入。 两女心知无法幸免,紧闭双目。 但预想的痛苦与死亡并未到来,一只怪异的“巨人观”狐狸正站在门外,鬼物遇之,直接避开,只因这狐狸身上也有它们的气息。 但,在两女眼中,这狐狸却是已经用了幻术,幻成了面目模糊的人。 “走吧。”宋延嘶哑着声音道。 苻红棉已吓得不敢说话,但皇后娘娘却问:“去哪儿?” 宋延道:“带你们离开这里。” 59.恩寡义薄 南竹峰下,山道狭。 九转十八弯,处处皆腥雾。 鬼物附血骨,猖狂跋扈,乱飞乱撞,纵是南竹峰弟子随着鬼修们转移了,但那诸多的山中野兽却未曾能够躲过。 树下,有老狼疼的打滚;枝头,有松鼠双目泛红;洞里,有兔子露出獠牙...... 腥雾过去,除非以玄气抵抗,否则就会被鬼物入侵。 夏日山中本就多水汽,又兼这前所未有的煞潮,更是处处儿黑,处处儿红,红黑之间,恍似已不在红尘人间,而在...那漫漫幽冥道上。 弯弯曲曲的幽冥道上,三道身影正在行走。 三人皆有刀,那是以“百相神御”之法附着于“畸形狐妖”身上的宋延,在经过值守室时,顺手拿的。 他取了一把,又将两把丢给了苻师容,苻红棉。 三人沉默不言,快步行走,很快离开了南竹峰区域。 鬼物,并未袭击他们。 苻师容愕然地感受着此时的情况。 这突然出现的神秘男人好似周身有一层无形气罩,这气罩挡住了鬼物。 但是,皇后娘娘见多识广,显然想到了另一种情况。 可饶是她泼辣火烈,却也不敢在此时说出那种情况。 苻师容忽问:“前辈认识宋延么?” “宋延?” 宋延疑惑地应了句,然后道,“我是鬼修,宋延应该是你们那座洞府的主人吧?” 苻师容:...... 她不敢问的话,被面前的男人自己承认了。 稍稍沉默了下,皇后娘娘应了声“是”,然后问:“前辈真要带我们离开?” 宋延道:“是。” 皇后娘娘问:“为什么?” 宋延道:“一起逃。” 说完,他陡似察觉了什么,猛然退后,一抓两女衣领,迅速掠到一旁巨石的阴影中。 天穹上掠过危险的烈烈声响,两女看不真切,他却能看到那是一只只古怪的皮影,略作辨认,他回忆起在石师的笔记本中曾经见过这东西。 四目死鹫,群居中级妖兽,天空巨狼群... 这要是被盯上,不死也得剥层皮。 这种妖兽极难狩猎,就算狩猎到了,也会因为四目死鹫本身的皮肉较少,而很难做出完美的皮影。 皮影若不完美,招魂之时被反噬的可能就高。 但是...在煞地的皮师似乎完全不需要担心“被反噬”的可能,因为他们只需要象征性招一招魂,然后便是鬼物们自己冲入其中。 所以,煞地多了“皮师”,这腥雾的可怕程度就“升级”了,从原本的只有鬼物,增加了混乱的、以皮影为身的鬼皮影... 寻常鬼物或许不会来寻宋延麻烦,但遇到这种成群的四目死鹫,他就不确定了,故而他带着两女在巨石后稍加躲避。 待到那烈烈扇翅声远去,才重新走了出来,继续前行。 ... 天渐明,三人也已彻底走出了南竹峰,甚至走出了那山下的低级市坊,距离出口也没多远了。 而就在这时,天空却忽的一阵森冷。 苻红棉仰头,却看到两道白花花的东西幽幽落了下来。 似是纸。 再看... 那纸成了白袖。 白袖逐渐完整,成了手持利剑的天女。 天女持剑从天而落,拦在了三人面前。 紧接着两道身影飘然而下,审视着三人,一人惊奇道:“竟还有人能跑出来?” 另一人冷冷逼问:“你们怎么逃出来的?” 苻家两女紧张地攥住刀。 两名奉命在此的纸人峰弟子看着她们紧握的五指,轻蔑一笑,又将目光落到了宋延身上。 但在他们眼里,此时的宋延就是个相貌颇有几分丑陋、甚至脸颊还有伤疤的男人。 就连狐妖都识不破宋延这“畸魂皮影”的幻术,更何况他们? “说吧。” 一名弟子看向宋延,“看来你是领头的。” 随后,他看到那男人点了点头,继而眼前一花,却见一团儿阴影杂着恶风扑面而来。 还未反应过来,他胸口猛然剧痛,继而巨力袭遍全身,骨架子都几欲粉碎,身体则是失重地悬空飞退。 风景飞远,他眼中,只看到那男人一刀势未尽,又猛然回转,砍出了一道半月的弧光。 另一名弟子的脑袋飞了起来。 那男人毫不停留,踏步纵身,迅速来到他面前,一刀落下。 这弟子才落地,双手往后拄地,骇然无比地仰头,喊着“前辈饶命”,但那刀并未因为他的话而慢上半分。 转眼,这弟子眼前一片漆黑。 随着两名纸人峰暗哨弟子的死去,白衣天女似是失去了某种力量,又变成了普普通通的纸人落在草丛里。 宋延拾起,看了看那纸人。 纸张很特殊,嗅之竟有令人目眩的淡淡血味。 他试图捏碎,失败了,直到多运了几分力,那纸人才在冒腾起一片儿黑烟后被粉碎。 宋延眯了眯眼,这算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纸人,看起来和皮影有些类似,但却也有很大不同。 他边想边将两名死去的弟子快速丢入附近草丛。 山中野兽多,而经过昨晚,还多了不少煞兽。 血味儿会吸引它们前来,帮着“毁尸灭迹”。 做完这些,他又看了看前方,并未再接着走下去,而是略作观察周边,继而提起两女,利用狐妖敏捷在山岩间飞窜。 这里的地形,他作为南竹峰大师兄,早就很熟了。 绕一绕,能从一条偏僻小道逃出去。 ... ... 啪啪啪... 黄昏时分,三道身影从一处高崖掠下,落地。 宋延看了看周边道:“应该已经逃出来了。” 皇后娘娘有一种在做梦的感觉,她忽道:“那前辈有何打算?” 宋延自嘲般地哂笑一声道:“我是鬼修,你不害怕?” 皇后娘娘摇摇头,豪气道:“前辈救了我和红棉,若只因为前辈是鬼修而害怕,那我苻师容可真不是个东西。” “哈。” 宋延笑了笑,然后又叹了口气,道,“我叫花荣,西蜀天云城人,去年秋天外出游历,遭遇妖狐,我气不过和妖狐厮杀,我斩杀了妖狐,却也身受重伤。 之后在返回路上,意外被掳入傀儡宗杂役房。 我尝试逃跑,却死在后山,然后阴差阳错之下,变成鬼修还了魂...” 他对苻师容,苻红棉极为了解,知道两女会信什么,会不信什么。 苻红棉是个护卫,没太多主见。 但苻师容就不同了。 除此之外,苻师容很喜欢直爽之人。 他这般的话,很能博得皇后娘娘的好感,让她“信任度”提升。 果然,在他说完之后,苻师容道:“小女苻师容,大魏人,迫于妖狐之灾南下,无意被掳如杂役房,之后被...” 她稍稍顿了下,道:“被个心肠还算不错的魔门弟子带入了洞府,当做炉鼎,一晃便是大半年,直到昨晚不知发生了什么,然后被花前辈所救。” 说罢,她又道:“花前辈若是想回西蜀,不若和我一起,待到苻家,我定会安排车马好好送花前辈西去。若是不想回西蜀了,我苻家也欢迎你。” 皇后娘娘露出笑,道:“毕竟...我们都讨厌狐妖,不是么?” 说完,她陡然看到宋延垂首露出了几分为难之色。 “花前辈,怎么了?” “...” “若是前辈不愿,晚辈也不勉强,但晚辈会谨记前辈救命之恩,定会相报。” “...” 宋延沉默了些微,长叹一声,然后招招手,道:“苻姑娘为人豪爽,若在过去我定是交了你这个朋友,可现在...” 苻师容笑道:“前辈还在顾忌鬼修之身么?我在苻家还能说得上话,更何况前辈斩狐妖,杀魔门弟子,本就证明了身份。勿要担心。” 宋延招手道:“你随我来。” 苻师容点头,随他一同走入了旁边的小林子。 宋延身形一晃,露出了怪异畸形狐妖皮影的模样。 苻师容:...... 宋延道:“我那魂魄无意进入了这东西体内,这才活了过来。何以再见人?” 苻师容沉默了下,仰头,坦然道:“前辈以诚待我,我亦会以诚待前辈,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师容绝不负前辈。 走吧,随我一起回苻家吧。” ... ... 静室里,宋延感受着充沛的玄气从四方涌起,纵是一阵过堂之风,也透着难以言喻的清新。 他甚至觉得,若是能吸一口这边的空气,凡人怕不是能够少生些病,若是多吸几口,那定是能健健康康,无疾而终了。 这里是纸人峰。 因为不出意外的意外,宗主招来的奇兽出了点小问题,他则被安排在了纸人峰的一间屋舍里等待。 他知道,皮影峰的消息会很快传来。 而他,也会很快面对那位宗主。 他绝不会认为自己是“继承了石师衣钵的独苗儿”而会被“宠”上天。 如果他是宗主,他会要求自己把衣钵交出来,或是...直接传给一些境界已达练玄七层的修士,以让这些人迅速成为皮师。 石师,能不知道这种情况? 这一次,他其实是被“石师”出卖了,被“石师”丢入了一个精美华丽的笼子里,成了那啾啾而鸣、任人宰割、任人处理的笼中雀。 如今他被置身于“聚光灯”下,这一身的秘密越发难藏。 更何况,还有“顾汝风”的死... 他就不信宗主不会再怀疑一下... 亏他还丢下皮影,想要暗中保护石师,结果...却只看到了真相。 也幸好...看到了真相,所以才能匆匆做出应对:另辟蹊径入苻家,算是在还未合拢包实的十面埋伏里甩出了一步闲棋。 石师,终究还是魔门之人。 南竹峰被强化的腥雾淹没,悬空房会被魔皮影们击碎,杂役们定无幸存之理。 他不知道宗主和石师说了什么,但石师最后定是妥协了。 说到底,石师最初是为了衣钵而选择了他,但又为了别的东西...而看似给了他一个好的方向,实则...抛弃了他。 不。 不该再称石师了。 而该称...“鬼修”石座翁。 是宗主选择了将“石座翁的活传承留下”,而不是“石座翁选择了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如此而已。 若是看不清局势,还以为石座翁是关心他,爱护他,那便是被卖了还帮着数钱,这可是要倒大霉的。 回忆起临行前,石座翁那声温和的“延儿”,宋延微微眯了眯眼。 60.寒狱浮生镯 夜晚,并未就这么过去。 只因皮影峰的消息很快传来了。 “狐妖入侵,居然突袭了皮影峰!” “顾师叔外出灭狐,却失踪了。” “这是怎么回事?我们...我们和狐妖的大战不是没输吗?怎么会有这么多狐妖入侵?” “皮影峰的弟子呢,不会都死了吗?” “那倒未必,因为昨夜腥雾起潮,前所未有的猛烈,很可能有鬼修入侵了...” “鬼修不会和妖狐混一起了吧?” 弟子们惶惶不安。 当夜,戒备森严。 宗主更是亲自出动。 ... ... 次日,早... 经过一天一夜的调查,话语的风向就忽然变了。 “鬼修居然救了皮影峰的弟子。” “不过,鬼修很需要皮师,从此之后,我们傀儡宗怕是没了皮影峰,而鬼修却是如虎添翼了。” 宋延默默听着,又看着外面。 皮影峰,没有一个弟子被带回来。 无论是石蓬,还是他之前认下的大师兄文疏,二师姐金允甜都是如此... 无论有关系没关系的,这一次...只要属于皮影峰,就统统被“打包”送走了。 除了他这个“石师的活传承”。 正想着,有弟子从外而来,说是宗主要见他。 宋延随之而去,走入了一间古怪的纸人屋。 那弟子似有畏惧,只道了声:“你自己进去。” 宋延小心翼翼地踏过门槛,走过一间好似灵堂的过道,这过道两侧随处能见一种扭曲、高大的怪异纸人。 红男绿女的纸人,脸儿煞白,颊涂胭脂,嘴带诡笑,个个儿高到头顶天花板,却又因为太高了,而不得不弯着腰,低着头,俯瞰着过道上行走的人。 空气里弥散着阴冷气息,他故作胆怯地行走,在经过一扇开着的门时,他看到了一扇屏风。 屏风上,显出其后一道美人端坐的身影。 “参见宗主。” 宋延拜倒,然后忍不住哭道,“恩师...恩师他...” 屏风后,传来不急不缓的苍老声音。 “座翁很好,他有了新的突破契机,说不得真能踏入绛宫境界,你...不必担心。” 宋延擦了擦眼泪,喃喃着“那就好,那就好”,随后又似想起了什么,苦笑着道:“事到如今,皮影峰已不在了,弟子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石师的衣钵其实是传给了弟子,那是一门叫《百相神御》的法门,弟子愿献给门中,重振我皮师一脉。” 屏风后,愣了半晌。 宋延继续道:“只是石师所传,当年在外遭遇南吴剑门追杀,故而遗落。其间内容弟子倒是记得,后又经石师点拨,虽境界没到...” 陡然,他话语被打断了。 “过来。” 宋延遵言起身。 “再近点。” 宋延踏步往屏风而去。 “近点...” “再走一步。” 待宋延彻底和屏风面对面时,一只惨白的手陡然如蛇探出,一把“咬”紧他的胳膊,紧接着...一缕阴冷气息便探入了他体内。 未几,那手又缩了回去。 宋延故作惊怒,惶恐。 屏风后,苍老声音笑道:“练玄七层,南吴剑门倒是下了大血本。 顾汝风,你杀的还挺及时...... 再晚一步,说不得本座的计划都要变了。 你说说,这人心可真是脏啊,就为了衣钵,顾汝风居然想下毒害座翁。” “我...我...” 宋延惊恐后退。 苍老声音道:“你是苏家人么?老夫仔细查过你,你和苏家那小丫头一起待过,还帮她杀过人。 你杀的是魏国的镇南王。 苏家小丫头着实天真,就是被人利用的命。 镇南王那老油子定是想着举报以脱身,而被你发现了...你解决了这个麻烦。” 宋延默然无言,却道:“我不是苏家人。” 苍老声音道:“你在南吴剑门还有未了之事么?” 宋延沉默了一下。 苍老声音阴阴地笑了起来,道:“事既如此,不若将错就错,投我傀儡宗,老夫欲收你为徒,广告天下。” 见宋延不动,苍老声音又笑道:“还是说,你和南吴剑门那些伪君子一样,都讲究个什么风骨?” 宋延拜倒:“徒儿宋延,拜见师父。” “嘻嘻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 “呵呵...” “嘿嘿...” 老妇,女子,老者,稚童的笑声同时响起。 好似一大家子都在歇斯底里地欢笑。 屏风后飞出一个无暇如玉、雕刻繁复的白骨手镯。 “本座名骨煌子,这是为师未曾踏入绛宫境前的成名玄器————寒狱浮生镯。 寒狱浮生镯是温养精神的宝物,佩之越久,精神越强。对于我傀儡宗无论是皮影一脉,纸人一脉,还是血尸一脉皆是极其难得。 除此之外,你还可将此物掷出攻击,其力相当于一名绛宫初期强者的一击,足以让你自保。 这就是为师送你的拜师礼。” 宋延接过那白骨手镯,恭敬道了声:“多谢师父。” 屏风后那老者摆摆手,道:“下去吧,修行不可停。 过几日,资源本座为会为你安排妥当。 其余的事...再说吧。 你且安心炼制皮影,不可懈怠。” “是...” ... ... 当宋延走出这怪异的纸人屋时,已是一身冷汗。 他隐约嗅到那屋舍里传来的血味儿,伴随着的还有潺潺的流淌声。 他匆匆回到住处。 今日见招拆招,实在是凶险万分,结果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 他本以为“宗主会胁迫他,要他将衣钵交出来,然后顶多再卸磨杀驴”,所以他准备说“衣钵丢了,只有他记得”。 但宗主却忽的不告缘由,直接探查他力量。 可这事儿的动机在他心里是清楚的很。 他明白:宗主是怀疑他杀了顾汝风。 所以,他干脆将计就计,展示出了练玄七层的力量。 这力量,可以完整地继承并使用《百相神御》,也能杀死顾汝风。 同时,他也不得不展示这些力量。 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宗主的境界,但他却知道自己纵然有封印符和凝煞控玄术,也未必能藏住实力,所以...他必须要主动暴露实力。 至此,事情走向已经完全失控。 而最终,傀儡宗宗主骨煌子,竟然认为他是南吴剑门的高级细作,然后收他为徒,并且还赐予了他这“寒狱浮生镯”。 这也算是过去行事的歪打正着了...算是恰好帮他圆起了这个谎言。 ... ... 此时,宋延取出那“寒狱浮生镯”,凝视着。 镯面光洁,由不知名白骨为主材料,其表图案繁复浮凸,细看,却见不少赤身之人在冰刺嶙峋之中抬手,面目狰狞,仰目呼救...显是一派寒冰地狱罪人挣扎之景。 这东西,是骨煌子给的,肯定有陷阱。 至于“绛宫境初期的一击”,宋延相信是有的。 但他也相信,如果他用这东西攻击骨煌子,哪怕是受了重伤的骨煌子,也会死的极惨。 可是,他又不得不戴。 微微闭目。 面板调出: 【姓名:宋延】 【寿元:27/5057】 【天赋:余寿道果】 【境界:练玄九层】 返回的这大半年,他的寿元又增长了三千多年。 他将注意力集中在“寒狱浮生镯”上,开始投入寿元。 【你投入了十年寿元以‘寒狱浮生镯’温养精神,精神玄妙,但亦可从外物体现,譬如现今你仅可在维持自身活动的情况下,以‘百相神御’额外驱使一个皮影,但精神的增强能让你的驱使数变多】 【十年后,你精神变强,可驱使皮影上限变为两个】 宋延微微愣神。 ‘竟然没出事?’ ‘看来这手镯的禁制应该更偏向追踪器,窃听器之类的功能...至于是哪个,只能日后再试了。’ ‘不过既然没事,还能温养精神,那就...继续温养。’ ‘说不定精神强大了,还能察觉这禁制是什么。’ 61.纸人峰的小向导 【你消耗寿元,以“寒狱浮生镯”温养精神】 【你闭目握镯,精神的增强让你有了新的发现。 之前,你只觉只要握紧此镯,镯中自有精神一缕缕散出,温养于你。 可现在,你竟隐约感镯中似是真藏着个寒冰地狱。 地狱也许谈不上,但那至少是个很大的囚笼。 笼中众人满目狰狞,扭曲痛苦,生不如死,仰头伸手,如在呼救,如在诅咒。 一缕缕气息似是正从他们身上散出,腾空,继而如涓涓细流汇聚一处,流淌到你的神魂之中,使你精神增强】 【第三十年,你感觉自己精神再度提升,可驱使皮影上限变为3个】 【你继续修炼,随着精神再度增强,你看到的更多。 你发现自己正俯瞰垂视,宛如垂涎三尺的贪婪恶魔... 而那一缕缕温养神魂的气息,正如你贪婪地张大嘴巴,露出獠牙,在汲取着那狱中生者的力量】 【第九十九年,你的精神又一次提升,你能够驱使的皮影上限变为4个】 【精神的增强,让你看到了更多。 你贪婪地注视着那寒冰囚笼中的挣扎者,汲取着他们的力量。 而偶然一次抬头,你忽的发现自己周遭竟然也存在皑皑灰雾】 【第二百八十九年,你感到下一次质变所需的精神越来越多,纵是百年,亦无法从此镯中获取足量精神,你耐着性子继续温养。终于在这一年获得了提升,你能够驱使的皮影上限变为5个】 【第三百年,你继续温养精神,却发现对于下一层次的突破而言,十余年时光已是九牛一毛,你并未有什么提升。 如今的你精神已足够强大,你也开始意识到精神力量似乎隐约和神魂相关,而你也终于发现“寒狱浮生镯”上的禁制————追踪。 无论你身在何处,一缕气息似纵是若有若无地附着于你。 你细细分辨,发现了那追踪气息的所在。 当你将精血滴入“寒狱浮生镯”时,那气息粘附在了你精血之中,你只需斩断与“寒狱浮生镯”的联系,便可将这追踪气息去除。 然而,除此之外,你却发现还有一缕追踪气息正粘附在你左臂之上,纵使你斩断了与“寒狱浮生镯”的联系,那人亦可通过这气息追踪到你】 ... ... 推演暂时结束。 宋延感到自身精神增强了不少,就连远在天云城的那只“刀嘴雀皮影”也陡然于秘匣中张开了眼,隐约听到门外熟悉的声音。 细细一辨,那正是花玲珑的。 她似乎正在和谁在谈什么生意。 再一边,则是“畸形一尾狐妖皮影”。 其与苻师容,苻红棉一同赶路的所有感知也全部传递了过来。 过去,宋延顶多承受一样,就会感到头晕脑胀。 但现在,两边同时传来的感知,却已然让他觉得绰绰有余。 他可以随意操纵两边皮影,但却又不会影响自身的思索,行动。 好事。 低首扫了眼那“寒狱浮生镯”。 虽以此推演,但宋延却还未戴上,还未向其中滴入精血。 ‘这镯子有很大古怪,但我也没有选择...而且相比起这镯子,我左臂的那一缕追踪气息才是致命的。’ 在他彻底和“傀儡宗宗主”骨煌子撕破脸皮之前,这气息是不能去除的。 宋延凝视着这骨玉镯子,手指一挑,挤出一滴精血落下。 明明是殷红的血,在落于镯面时却如墨汁滴入了水池,“嘭”一下渲开了黑烟,内里隐约传来混杂的尖叫。 这些声音,若不是宋延精神增强了,是根本听不到的。 宋延皱了皱眉,然后却也不再多想内耗。 骨煌子既然收他为徒,又给了他此物,一时半会儿应该是要用到他,那自然不会动他。他还有时间观察。 至于“南吴剑门”这个骨煌子自己脑补出来的身份,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宋延长舒一口气,尽可能放松地躺在了塌上。 纸人峰与皮影峰乃至是南竹峰都不同,在这里,你纵然站在崖边远眺,也看不到那诡红的腥雾。 可这里或许是因为山洞极多的缘故,故而一有风声,就会传来漫山遍野的怪异尖响,仿是许多女人跪在一处,凄凄而语,似笑似泣。 玄气虽清新,但在此间待的越久,就越是能闻到那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血气。 ... ... 傍晚时分,夕阳暮色。 宋延还是未曾外出,他躺在塌上,一边思索,一边视线随着“天云城的刀嘴雀”以及“苻师容身侧的畸形一尾狐”而动着。 ‘骨煌子既然将能够发挥出绛宫初期一击的手镯给我,那他自身实力必然不止绛宫初期,但若说超越了绛宫这个大境界,应该也不至于。’ ‘如今,我最好还是用外面的皮影,来寻求突破绛宫境之法。’ 正想着,门外忽的传来蹑手蹑脚的脚步声。 宋延神色陡然一动,警惕地看向门扉方向。 敲门,伴随着怯生生的女子声音传来。 “宋...宋爷,您在吗?” 宋延通过窗户往外一看,却见个身形娇小玲珑的少女站在门外。 云鬓微缠,玉钗一丝不苟地插着,玲珑浮凸的身形让她整个儿看去,好似青山碧水间的一个小妖精,下有淡色裙裾裹着肥臀,上有罗裳织锦缠着丰蒲。 小脸儿美艳不可方物,却又带着难以言喻的谦卑、紧张以及一丝麻木。 ‘狐血?’ ‘魏国皇室?’ 宋延开了门。 少女浅浅行礼,道:“奴曹玉妆,见过主人。” “宗主让你来的?” “是...是的...”名为曹玉妆的少女小心翼翼,然后道,“奴来此处时才八岁,如今十六啦...” 宋延瞬间明白了,这少女也是当年被送来的魏国皇室之一,当时因为年幼,故而才被养着以作为“修炼储备”,如今则直接被赐予了自己。 从容貌、身材的角度来看,这位叫曹玉妆的少女是远超了之前的镇南王王妃曹雪柔,也难怪会被骨煌子储存起来。 曹玉妆忽的直接跪下,谦卑无比道:“请主人赐玉妆痴心粉...玉妆在纸人峰长大,对此峰环境有不少了解,稍后会带主人查看。 再后,则会带着主人前往新的洞府。” 若是初来乍到,宋延还会有些犹豫。 可此时,他早知在这种环境“彼此皆无选择”,便取了痴心粉,可才倒了些微,却见玉妆姑娘竟跪爬着来到他面前,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要来舔他手指上的粉末。 宋延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扶起少女,问:“你干什么?” 曹玉妆瞪着大眼睛,疑惑地看着他,然后又紧张道:“奴...是不是做错什么了?” 她全身颤抖,恐惧地看着宋延,美目里满是泪水,楚楚可怜。 宋延沉默了下,陡然一拉少女罗袖,却见其手臂上隐约有些极细的针孔。 他闭目,深吸一口气,然后取了痴心粉,正要倒,却见少女居然又伸着小舌头凑了过来。 这次,他轻轻倒了点在她舌头上,然后道:“主人的命令,今后别跪了,也别伸舌头来吃东西了。” 曹玉妆急忙道:“奴记下了,奴一定不会跪,也不会伸舌头吃东西,主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说完,她毕恭毕敬地站在了一旁,俏丽的小脸儿看着胸口,两只小足的足趾在绣鞋中不安地撅动着。 痴心粉的药效,让她很快脸颊飞起了霞云。 宋延道:“你可以带我逛逛纸人峰?” 曹玉妆忙道:“是的,主人...宗主交代啦,只要你不离开纸人峰,哪儿都能去。” 宋延道:“行,那带我逛逛吧。” ... ... 曹玉妆作为从小培育出来的“高级炉鼎”,其固然可怜,但知道的东西也很多。 很显然,骨煌子自有其大气的一面,既然在“寒狱浮生镯”与宋延身上下了追踪禁制,就不屑于再在这些小地方玩花样。 曹玉妆道:“主人,纸人的制作还是挺麻烦的呢。 而最核心的地方则在于纸的制作。 取树皮,晾晒干,然后以精血浸泡,之后则是正常的制纸步骤... 不同的树皮,还有不同的精血,能做出的纸都是不同的。 越高阶的强者,精血效果越好。 至于树,则一般都用纸人峰上的白蛇桉。” 她细细介绍着。 这些在纸人峰并不是秘密。 但对宋延而言,却颇为新奇。 他联想起之前石座翁说的话,忽的觉得“尸体全身都是宝”这句话放在傀儡宗真是一点儿都没错。 皮,做成皮影。 肉,做成血尸。 血,浸泡纸人。 难怪纸人峰上的“血味儿”如此的浓郁。 ‘那神魂呢?’ 宋延忍不住想。 对于皮影而言,所用神魂其实只是残存的神魂碎片,并不会用到神魂本身。因为招魂在大多时候,神魂本身早就没了,招魂招来的也都是神魂碎片。 想到这里,宋延道:“这是纸的制作,那纸人呢?” 曹玉妆恐惧地看了一眼他左手套着的骨玉镯子,道:“主人,您的师兄弟和您一样,都有类似的玄器...但他们没有您这么精巧的,而都是烙在重甲上。 如此一边儿以重甲锻炼体魄,一边从重甲中汲取神魂,温养神魂... 然后,就可以将神魂分出一部分,唤醒纸人。” 宋延懂了。 原来,“纸人”就是“机甲”啊... 用强者精血制作“机甲”,用神魂制作“温养神魂的玄器”,然后分出一个个“自身的小神魂”去开“机甲”。 这...就是纸人峰。 62.宋阁主 宋延还是挺想“开机甲”的。 不过显然,骨煌子老魔是不可能让他开的。 曹玉妆领着他稍稍参观了“制纸流水线”,便说要回洞府了。 然后...两人就来到了悬崖边。 “洞府在哪儿?”宋延问。 曹玉妆忙道:“主人,有人来了。” 宋延侧头,却见个内门弟子从远掠来,古怪的神色一直在他身上盯着,扫着,随后从背后一抽,将一个背负的匣子递给了他。 “宗主让我交予你。” 宋延接过,道了声:“多谢师兄。” 然后又笑道:“这是什么?” 那内门弟子看他的眼神越发古怪,听闻称呼,急忙摆手,道:“师兄两字不敢当,宗主已经交代了收你为徒,不日公布。今后,你是我师叔...” 宋延微微眯眼。 内门弟子继续道:“至于这匣子里的,是一把无主飞剑,原主乃南吴剑门一个高手,已然陨落。宗主说......你得用这个。” 宋延:...... 内门弟子把匣子往他手上一推,告辞离去。 宋延拍开匣子。 他做梦也没想过他居然会用剑? 还是飞剑。 至于原因,他已经明白了:宗主要他大大方方地在所有人面前展示南吴剑门弟子的身份。 ‘又是...正邪虽不两立,可若有外族来袭,那人族亦当联手的做法么?’ ‘可我其实并不是南吴剑门弟子...’ ‘然而,我如果不是南吴剑门弟子,那问题就大了...’ 今日,宋延觉得自己已经做了太多梦,遇到太多不可能了。 但此时他还是不得不感慨,“当初和齐瑶同屋,之后帮齐瑶灭杀镇南王”居然......能在数年后帮他编织出了一个天然的借口,给予了他一个特殊的身份。 虽然这只是暂时的。 所以他得想办法,尽快解决这个问题。 ... 这时,曹玉妆道:“主人,洞府在那边的山头上,奴指路,您带我过去。” 那边山头? 宋延点点头,然后看向飞剑。 这是一把寒光沉沉的飞剑,剑身在将冥的月色下闪过一缕缕虹光,显不是凡品。 对于无主飞剑,简单操纵也不复杂。 宋延既然自暴了“练玄七层”的身份,就再不隐藏。 一指点于飞剑之上,渡入玄气,形成联系,继而抬指,歪歪扭扭地操纵着飞剑,踩踏而上。 他伸手一拉曹玉妆,往远而去。 虽是第一次御剑,但因为他真实实力已经是“练玄九层”,故而充沛的力量完全弥补了技术的不足。 在曹玉妆的指引下,不一会儿功夫,他就抵达了洞府。 ... ... 地位的提升,不仅让他获得的炉鼎品质大幅度提升,还让他的洞府层次也提升了不少。 从前在南竹峰,那就是个有着简单石门机关的山洞,内里仅有的照明设施就是天窗。若逢淫雨阴风之日,那洞里便是乌漆嘛黑,就连和小娘子耍子都如盲人互摸一般... 而山洞对门、上下都还有山洞,整一个修玄界的“集体大宿舍”... 但这里的洞府,却变成了一个小山头上的府邸。 这府邸并非两进两出,但却是个平展开的大屋,光线敞亮。 入内后,有卧房,书房。在外则有庭院,灵壤花谱,以及依着这山头走势而建立的观景回廊。 朱漆柱,琉璃瓦,一步见灵花异草,一步见云海生烟,很有一种隐居世外之感。 对于纸人峰大多弟子而言,还是住“集体大宿舍”的。 至于制纸杂役房,那些杂役的住宿环境则是还不如皮影峰的“悬空房”,他们住的是地下... 是那种“门一封,一个都逃不出来”的地下屋。 地位的不同,使得一切都不同了。 而这种主峰周边的独立小山头,对于凡人来说,需要翻山越岭,极为麻烦,可对于修士而言,却只是“踩一下油门”的事儿... “轰”一下,皮影,飞剑什么的就已经到了另一个山头了。 宋延落下后,入了屋舍,四处巡查了一遍,未曾发现危险,便上了床榻。 不一会儿功夫,玉妆姑娘来到了塌前,在询问过“主人要不要给她脱衣裙”并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便主动换了纱衣,然后如猫儿般爬上了榻,蹙着秀眉,慢慢儿与宋延融在了一起。 殷红的梅花,缓缓绽放... 夜,深了。 ... ... 小半个月后。 宋延的身份被公布了出去。 他是南吴剑门前来傀儡宗的弟子,也是傀儡宗宗主收下的弟子。 纸人峰上,一间独立的楼阁被清空了出来,大量妖兽皮被搬入其中,宋延这位傀儡宗绝大部分弟子的“小师叔”也走了进去,开始在其中制作皮影。 因为他是“练玄七层”,所以如今制作皮影不再是“只做半成品”,而是需得做全套。 偌大的楼阁,除了他,只有在一旁打杂的玉妆姑娘。 至于“前师娘”碧怀衣,则被简单安顿在了一处洞府,平日里自有杂役照顾。 如此楼阁,自挂牌匾,上书:皮影小轩。 白日里,根本没有一个纸人峰弟子会走入这皮影小轩,因为所有人都知道宋延身份的特殊。但很快,傀儡宗的一次“招新”使得这座皮影小轩走入了新人。 “宋...宋阁主,您好,我...我叫岳阳罗,是...是下品地玄根。”一个浓眉大眼,自称自己是岳阳楼的大个子少年紧张地介绍着自己。 “宋阁主,我叫沈侬嘉,也是下品地玄根,门中分配让我来您这边学习皮影。”少女清秀,口齿清楚,对着宋延深深行了一礼。 岳阳楼? 神农架? 宋延点点头...如此姓名,和他也算有缘。 但是,就这两人? 他稍有些疑惑。 可很快,他就明白过来:皮影一脉如今对于整个傀儡宗意义并没有那么大,所以并不需要“生产线”了,骨煌子老魔这是选了天赋还行的弟子来让他教。 至于为什么只有两个,怕不是这两人已是这一批新人中最好的那几个了。 下品地玄根,确实不错了。 说是这一批里最好的两个都不为过。 于是,他随意一指两个位置,道:“坐吧。” 两人恭敬应了声,沈侬嘉忽道:“今后...我们能叫您老师吗?” 宋延道:“宗门既安排你们来学艺,那就是我弟子。繁文缛节不需多,直接称呼就是了。” “老师。”沈侬嘉再行一礼。 浓眉大眼的岳阳罗也急忙喊道:“老师好!” 再接着,两人又看到旁边的曹玉妆。 之前,两人早见这有着绝世容颜的小娘子和老师亲近无比,便恭敬行礼。 沈侬嘉不谄不傲地道:“师娘。” 岳阳罗也是充满干劲地道:“师娘好!漂亮!” “唔...唔...漂亮的师娘和...和强大的师父真是郎才女貌!” 说完这些,这位浓眉大眼的弟子才暗暗舒了口气,背脊上的衣裳都湿透了,他是个老实人,就爱瞎说大实话。 宋延则是愣了下。 曹玉妆更是急忙摆手,连声道:“不是的,不是的,我...我只是主人的奴,我...” 宋延看她这结结巴巴的,又可怜无助,惊慌失措的模样,叹了口气,道:“师娘便师娘,一个称号而已,无需矫正。玉妆,站直身子吧。” 他如今乃是南吴剑门之人。 正气一点儿,多点儿同情心,并不违和。 说罢,宋延又领着两个新弟子坐到一侧,开始教导。 “我傀儡宗有四座峰,纸人峰,血尸峰,机关峰,奇毒峰。 而我这皮影小轩,则是一个特殊的存在,所传的东西也与别处截然不同。 但在我这儿没有任务,你们需要倾尽全力的学习制皮。 这制皮,分为八个流程。一,选皮;二,净皮;三,画稿.........” 宋延教着。 一时忽的有些恍惚。 他仿是回到了自己初来傀儡宗的那一日,那位汪素素汪师姐也是在他面前如此地教导着这些... 但时过境迁。 若是皮影峰还有个峰头,他这也算是皮影峰,或者说...是南竹峰峰主了吧。 既然有弟子来了,看来他暂时还是安全的。 上架感言 各位书友,这本书明天下午5点上架。 此时此刻,桃花酥很想很想豪言壮语地吹吹牛逼,说上架当日爆百更,然后天天爆更,万字打底。 但经过几次创作的失败,桃花酥已经明白:没那金刚钻儿,实在揽不了瓷器活。多大嘴,吃多大口饭。 无奈。 很想在把书写好的基础上天天爆更。 但臣妾做不到啊。 如果强行要做,那就只能是变成在天天爆更的基础上勉强维持着书不崩,可读性大跌。 那还有什么意思? 所以吧,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上架之后依然是下午5点更新,每日两更,合计6000字左右。 不说别的,质量会和上架前一样。 甚至到了一百万字,两百万字,质量依然会一样。 而随着展开,故事一定会更加精彩。 这就是桃花酥创作这本书的野心所在。 谢谢大家! 《制皮百年,我成了魔门巨头》上架感言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63.刺狐(4.2K字-求订阅) 数日后. 秋雨里,漫山遍野的白雾忽生忽灭,忽浓忽淡,踟蹰于山河间,恍似彷惶难安、不知所往的孤魂野鬼。 宋延撑着一把深黑色大伞,低头看着面前一座座墓碑。 碑上刻着的皆是当初进攻傀儡宗、战死弟子的名字。 那时候四佬突然归来,大战被迫结束。可纵然暂时休战,南吴剑门却也不敢在这敌人腹地多做停留,故而不少弟子的尸体都是就近火化,入土为安。 啪嗒 啪嗒 雨水落于伞面,飞溅弹射,落于石碑,横流肆淌。 宋延撑伞,目光在墓碑的碑文名上迅速扫过,不时又踩剑飞行,去到下一处有墓碑的地方,继续寻找。 他要找一个“死无对证”的“上司”,然后一口咬定那是“单线联系”的。 承认了一个谎言,就得把这个谎言彻底圆上。 为此做再多准备也不嫌多。 他,不会再真正相信任何人了。 石座翁的做法看似依然是关心他,所以才没带他去往鬼修之地受苦,而是将他留在了皮影峰。 但世事,从来不是非此即彼的选择。 一个手握传承却资质低下的练玄一层修士,在面对宗门这个庞然大物时,唯一的选择就是上交“衣钵”。 如果在正道,那宗门很可能还会继续培养这个小修士。 但在魔门,“怀璧其罪,为防泄露”已足以致死,最好不过一个“保住了命,禁足小黑屋,苦练技艺,为门中效力”。 石座翁当然知道这些。 假设他寿元依然无几,他的选择就会如当初在信中所写:莫要归来,在外修行,将衣钵传承下去。 但石座翁没有。 他甚至没有给宋延任何准备,就替他做出了选择。 宗主会怀疑“是宋延杀了顾汝风”,石座翁那么老的人精,难道就没有一点点想过这个可能吗? 当然有。 他想了。 但他丝毫没问,而是直接做了。 一念善,一念恶,当善念恶念纠缠在一起时,常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可若非局中之人,又岂知其害?又岂能分清? 啪。 宋延忽的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一处墓碑上。 那墓碑坐落于一座孤崖,远眺群山苍雨,风景甚好。 在那草草收尸的时候还有人能将墓碑立于高处,实是不易。 而墓碑上所刻之文,也远比别处讲究。 横书:世代昌荣,魂归故里。 纵刻:南吴剑门苏公长义之墓。 侧边竟还书写着不少与这“苏长义”有关之人的名姓。 而其中一个,则是“七妹,苏瑶”。 苏瑶? 七瑶? 齐瑶? 原来如此 宋延凝视许久,忽的手一招,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束早已准备好的白花,然后看着这平生初见的姓名,长叹一声,语气复杂道:“老大人,我.来看你了” 然后,他弓身,颤抖着将白花放在了那墓碑之前。 因为不知道这苏长义喝不喝酒,所以.他也没买酒水。 献完花,他继续悲怆地看着这墓碑,喃喃道:“如今妖邪当道,侵我人族,延唯有放下正邪之执念,以求联手共力,共抗外辱,望老大人.莫怪。” 嘴上如此说着,但他心底却深深的明白:一个似是而非的名义并不能说明什么,如果要让他这南吴剑门的身份确凿落实,他就得会南吴剑门的剑法。 苻家。 这凡尘中的大家族在三国盘根错节,黑白通吃,在散修界也有几分面子,虽说比不上傀儡宗,南吴剑门那般占着玄脉的修玄宗门,可却也绝对是在三国里能排的上号的大势力。 其家族经营数百年,其势力范围早就不限于魏国,而在吴蜀,乃至是南吴剑门也有不少族人。 正因为这层关系,苻家和南吴剑门几乎是穿同一条裤子,所以当初苏瑶在见到魏国皇室时才会倍感亲切。 苻师容,作为曾经的大将军夫人,如今的皇后,其匆匆归来,着实让族中不少人愕然,一个个儿说着“娘娘,你不是一直在皇宫吗”之类的话。 苻师容这才将皇都的情况娓娓道来。 苻家老一辈们都纷纷愣住了。 他们一直以为“二皇子真是死于内斗,而大将军临危受命,果断登基,牵制狐大奶奶,稳着朝局,也不乏是忍辱负重、有所担当之举”。 可没想到,真相竟是截然相反! 一名眉眼苍劲,肌肉虬结的中年人道:“万幸,万幸师容你回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是苻师容的三叔——苻宝牛,也是苻家修玄之人中难得的高手,如今已入练玄七层,此时他一副后怕的模样。 苻师容神色一动,道:“三叔,曹正敬给伱们下绊子了?” 三叔苻宝牛道:“我们以为魏王忍辱负重,所以邀请了天下群雄,然后让魏王在皇都做内应,制造一个让我们能够刺杀狐大奶奶的机会。 狐大奶奶虽是绛宫境界的妖魔,但它多年来一直在诞养子嗣,早显虚弱之状,要不然也不至于狡兔三窟,让人弄不清楚它究竟藏在皇都何处。 只要魏王肯帮忙,我们能接近它,到时候.众人齐力,就可以毕其功于一役,斩了这祸害人族的罪魁祸首。 可若是魏王明着帮忙,暗地里却早做了狐大奶奶的狗,那我们这一行人就是凶多吉少了。 身死道消,倒是没什么。 反正你叔我也没打算能突破绛宫境。 能在这寥寥百年的人生里,做下一番无悔之事,也是足矣。 可就怕人死了,事没能办成。 可是,师容,你说有没有可能魏王作此举动,是为了博得狐大奶奶的信任?” 苻师容冷冷摇了摇头,道:“你没看到他杀死二皇子后,那欣喜若狂之态,若看到了就不会这么想了。” 苻宝牛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看来还得从长计议” 苻师容神色一动,道:“也不必。他想引君入瓮,一网打尽。那不如我们将计就计。我回皇都,假意告秘” “这,能行的通吗?”旁边一位苻家辈分颇高的白须老者拄杖相问。 苻师容恨恨道:“我从皇宫逃出后,却阴差阳错被傀儡宗抓入了山门,还被个魔门弟子抓去当了炉鼎。所以我心性大变,认识到力量才是一切,打算和他共创有大能庇护的神朝。” 皇后娘娘高挺着脖颈,大大方方地说出“被当做炉鼎”之事,神色之间,颇有几分视死如归。 苻家众人一阵沉默。 许久,一族中老者叹息道:“那真是苦了你了。” 说完这些,他们又想起了那个随着皇后娘娘归来之人。 那是一个平平无奇,脸上还有刀疤的男人。 他们都知道若是苻师容被抓去了傀儡宗,那只凭她是逃不出来的。 看来,就是那人救出了皇后。 苻师容似是感到了什么,直接道:“他叫花荣,西蜀天云城人他经历复杂,但多亏了他,我才能逃回来。” “西蜀天云城,花荣?”一名老者喃喃道,“这好办,你二爷爷应招刺杀狐大奶奶,已在归途,随他一同来的还有南吴剑门的高手。据说南吴剑门在各处连接了不少势力,留下通讯石,这天云城刚巧就是其中一个。到时候一查便知。” 苻师容点点头,然后又稍作犹豫,转身返回与花荣商量了一番,继而才将其来历、经历与那苻家长者说了个清楚。 两日后. “花荣!你们有他的消息?” 天云城那冷若冰霜的无冕女王竟语气带上了几分激动,她听着通讯石那边的声音,一一应着。 “是。” “是。” “没错。” “异常?”花玲珑想了想,她的思绪跨过了“太乙这个名号”,然后道了声,“没有。他就是个惊才绝艳的武者。” 又是一番通话,花玲珑放下通讯石,轻轻舒了口气。 能再听到那个男人的消息,真好。 只不过,她与那男人朝夕相处过,能从那男人身上感到一股子难言的神秘。 没有证据,纯粹直觉。 然而她也不是什么“寻夫的小女人”,再说那男人也从没承认是她的丈夫。 那便各忙各的。 次日 马车轮毂转轴声缓缓落定。 御车老者抬了抬昏睡眼眸,拉扯缰绳,让马车停在了苻府前。 车上之人一袭白袍,抚帘下马。 苻府前,早有不少人等待。 见了来人一个个行礼,喊着“苏三先生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白袍人笑道:“这可是上个月才大驾光临,今儿又来,不嫌苏某烦吧?” 众人也哈哈笑了起来。 这两人,赫然是之前去过天云城追杀“傀儡宗余孽”的赵三四和王四五。 而他们的真实身份,一个是“南吴剑门”苏家当代排行老三——苏参离。 一个则是南吴的江湖魁首——王霜刀。 两人,自也是来参与“刺杀狐大奶奶”一事的。 此时,两人入了苻府,也不坐,就直奔一处去了,待到一个庭院前,两人才停下,看向院中。 却见个男子正坐在石桌前发呆。 似乎感到有人前来,那男子陡然抬头,对上门外两人。 目光交错,无声之中自有分辨。 王霜刀笑着拱手:“天云一别,未曾想到还会在此见面,老夫假名王四五,真名王霜刀。” 宋延立刻起身,回礼,苦笑着拱了拱手。 苏参离目光如电,手捏玄法,踏前一步,挥了挥长袖,一股子并不猛烈,宛如回风舞雪般的清凉之气顿时向着宋延扑去。 玄气掠过,宋延的模样稍显恍惚,隐约露出几分稍有模糊的黑色轮廓,但一瞬就又恢复了正常。 王霜刀急忙抬手道:“花荣兄弟莫要紧张,我等知你跟脚,如今.苏三先生只是试一试,不必紧张。” 苏参离看定宋延,凝重道:“你这机缘,老夫真不知道是福是祸了。 我剑门的净化术竟然都不能破开你的幻象,而只能稍显异常.你这幻象实在是厉害无比,看来这果真是那多尾狐妖一系的躯体了。” 宋延摇身一晃,就露出了“巨人观”畸形一尾狐妖的模样,然后苦笑着自嘲道:“苏三先生,哪儿来的福?” “这” 王霜刀顿时被震撼到了,竟骇地“噔噔”倒退两步。 这特么是什么可怕的鬼东西?!! 这就是一个被泡在水里泡久了的巨狐尸体!! 但他很快收敛心神,面露惭愧地拱了拱手。 苏参离则是绕着宋延转了一圈儿,感慨道:“奇哉妙哉,花荣兄弟这机缘,当真是世间罕有。 武道通神,外出游历,对战狐妖,重伤入傀儡宗,误逃后山,陨落之后又于煞地和这狐妖尸体结合为一,从而成了鬼修。 只不过.” 陡然间,苏参离双目如射电光,寒芒熠熠地盯着宋延,一字一顿地问道:“可你一个武道之人,哪儿来的底气和狐妖对战?还斩杀一个狐妖后,再重伤逃离?” 空气一瞬间绷紧。 宋延奇道:“你们不是去查过了吗?” 苏参离问:“什么意思?” 宋延道:“若你们真去天云城查过我的跟脚,应该从花楼主处知道.我其实还有个散修身份,当年隐藏实力,也只是担心被误卷入你们修士界的争斗。 这一点,在蛇尸市坊也可查证,我曾经在一个叫丹辣子的道友处购买过一瓶用以突破的锻脏丹。” 苏参离: 王霜刀:. 宋延:. 他有些无语,看来花玲珑那小妮子还真是有情有义,自作主张地帮他隐瞒了一些事。 可若他不是修士,神魂不强,又如何有那么一丝契机在煞地成为鬼修呢? 苏参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抱拳道:“那花荣兄弟便再在此处静候些日子,我过两日再来。” 宋延道:“自当如此。” 两日后。 苏参离又尴尬地回来了。 这次,他调查清楚了,再加上苻师容的从中作保,对这位花荣的观感自是大变。 宋延趁机道:“原本散修,都只会些气箭术之类的小法术,如今换了这鬼狐妖的身子,虽是多了点狐妖本能的幻术以及敏捷,可终究是还是妖邪。 我对南吴剑门仰慕已久,既然成了鬼修,又有机缘得见苏三先生,不知能否有幸拜入南吴剑门,学习剑门法术?” 苏参离一愣,忽问:“此番行动,你可前去?” “刺杀狐大奶奶”的事,苻师容和他说过。 宋延点了点头。 苏参离一拍手,双目放光道:“好汉子!既如此,我南吴剑门又何惜法术?只不过,刺狐之日迫近,你且待我问过师门后,再传你一门威力强大的速成剑术。” 宋延深深行礼,道了声:“多谢!” 64.我剑(3.0K字-求订阅) 几天之后,宋延如愿以偿地从南吴剑门获得了一门功法,一门法术。 这超过了他最初的想象。 正道做事,确实还算是光明磊落。 只要认可了你,给你的就只多不少。 很显然,在这个世界,至少是在三国之地,正就是正,邪就是邪,骨煌子老魔所谓的伪君子怕是还真有几两折不断的真风骨。 功法名为:《玄化一剑典》。 出乎宋延意料的是,这居然是一门汲取玄气的功法。 最初宋延还以为《玄气引导术》就是练玄期所有修玄之士所用的功法呢,因为傀儡宫实在藏得掖得厉害,根本不让你知道完整版的《玄气引导术》依然有所残缺。 这残缺,就残缺在“观想”两字上。 修士在引导玄气浇灌自身的同时,也会同时刻意引导自身,用躯体的强大来反哺神魂。 神魂的用处,宋延也见识到了。 无论是“皮影”、“纸人”,强大的神魂所能动用的数量总能更多一些。 《玄化一剑典》会在引导之余,让伱观想一柄通天神剑。 那剑乃是通过玉简直传脑中,虽说可能因为是“拓版玉简”而有所模糊,但观想起来却依然没问题。 剑纹飞虹,光如长瀑。 飞流之上三千尺,穿入浩浩云海。 纵无法见那剑尖,却正是这观想的奥秘之所在。 《玄化一剑典》里说了这么一个道理:如果你看到了一把形象俱全的剑,观想这把剑,你得到的就不是自己的剑。 剑最锋利之处乃是剑尖,其余所有一切几乎都是为剑尖做准备的。 你观破天神剑,却不得见那尖儿,自然会自己去观想一个配的上那冲天之剑的剑尖。 而这观想出的,就是属于你自己的剑。 名曰:我剑。 这“玄气所化的一剑”也就是“我剑”。 功法中说,这“我剑”在练玄层次能够小幅度增强“剑类法术”,更能为之后的境界铸下良好的基础。 宋延记得之前石座翁在讲课时,曾经说过“南吴剑门功法体系的最终乃是剑阵,用好飞剑是基础”,但他并没有提到“观想”。 法术名则为:《白蛇剑诀》。 入门门槛练玄五层,是南吴剑门比“大路货”稍微好一点的剑法,几乎所有弟子都会修炼。 这法术胜在“入门简单”。 但却也是门“入门容易,精通困难”的法术。 苏家老三苏参离自然是考虑到这位“野路子的鬼修”时间紧迫,所以给他功法,是为了让他在玄气中凝聚一缕“我剑”;给他法术,则是让他能入门,能动用剑系法术。 不为别的,就为在“刺狐行动”中,能够增加一点点胜算。 毕竟任由谁在看到宋延这幅模样后,都会觉得“刺狐行动”有这么个能利用幻术变化万千的人在,会使得行动本身更加顺利一点。 宋延也必然会在“刺狐行动”中扮演重要角色。 至于练成,苏参离并不觉得这位野路子鬼修能在短时间彻底练成。 而若此番事成,这鬼修也会以特殊身份自然而然地加入南吴剑门。 如此,也不算功法外泄,只能说是“特殊之时,行特殊之事”罢了。 纸人峰,皮影小轩 宋延“本体”正垂首低眸,宛如一个好似“戴着老花镜”般认真仔细的老匠人,一丝不苟地处理着眼前的中级妖兽皮。 皮中犹藏几分腐蚀之力,但他双手早蕴藏了五行对抗之力,丝毫无伤。 至于两个小弟子,则还在从普通野兽皮开始处理,同时兼修《玄气引导术》以早日破境。 可相比在南竹峰的宋延,这两人的条件好多了。 玄脉主脉洞府,可额外汲取玄气的玄玉,小玄灵丹一应俱全. 至于“炉鼎”,这两人很快也会接触到了。 嗤. 嗤嗤 又几缕雪花般的皮质被铲落。 宋延一边想着今晚修炼南吴剑门的功法,一边吹去这些杂屑,然后举起妖兽皮,对着阳光看了看。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却见岳阳罗气匆匆地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捏着拳头,不知在发什么狠。 “发生什么事了?”宋延头也不抬,淡淡问道。 岳阳罗冷哼道:“师父,刘文瓒,他不过是区区劣质地玄根,和我一起入的门,如今居然嘲笑我这个下品地玄根!他脑子发了昏了!我迟早杀了他!” 宋延:. 这弟子,魔门环境适应的还挺快。 不过,根本不用这弟子说,他也知道原因。 “皮影小轩”算是纸人峰一个特殊的地方,他更是特殊中的特殊。 在这地方修炼,简单来说.就是“上面无人,前途堪忧”,而且修炼的功法必然也会和别人不同。 那些弟子怕不是学了点东西,于是来此处显摆。岳阳罗反击,那弟子就大声嘲笑,说诸如“你师父是南吴剑门的人,你还想跟着他混”之类的话。 他垂眸略作思索,道:“下次若要斗,那就斗。你们是宗主看重的人才,是这宗门唯二的存在。他们.不如你们,若真犯了事,你们.无碍。” 岳阳罗愣了愣,又想了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入夜。 宋延带着玉妆姑娘回到了洞府。 汲元,寻欢. 玉妆姑娘瘫在了塌上,有气无力地垂趴在床榻边缘,一对儿蜜桃大的白蒲半压半露。 长腿如藕从鸳鸯绣被的“池子”里露出,一边露出了腿臀以下的藕断儿,一边则只是金莲巧露尖尖角,端的是可爱又美艳。 再后的小脸儿则是迷离又疲惫,像个迷糊贪玩却不肯入睡的孩子。 她红唇微张。 一会儿问着:“主人今日可尽兴啦?” 再一会儿又问着:“玉妆今日可有犯错呢?” 宋延帮她盖上被褥,认真道:“尽兴了,没有犯错。” “那太好了。”少女长舒一口气。 宋延道:“主人的命令,一觉睡到天亮。” “嗯!”少女又重重点了点头,然后乖巧地闭上眼,开始认真睡觉。 宋延摘下骨玉镯,随手丢在床头,然后来到书房,盘膝而坐,取出张兽皮假作思索,同时将注意力集中在了“【功法:玄化一剑典】”和“【法术:白蛇剑诀】”上。 信息跳出: 【请选择投入寿元】 此时,吴国。 南吴剑门 仙湖浩渺,几点仙山似墨落,在那澄净、水天一色的湖面上。 一座仙山的云雾楼阁中,传来窃窃对话。 “都查过了吗?我们在傀儡宗有宋延这个细作吗?” “查过了,没有。” “骨煌子老魔究竟在打什么主意?莫名其妙传他收了个我们的人作弟子,这人还不是我们门人,何解啊?” “等一等,还有一些埋伏极深的细作都是单线联系的,或许宋延是他们其中之一?” “之一之一? 哪那么多之一! 关键是有人认识这个叫宋延的人吗? 去问问那些回来了的细作,问问他们。” 楼阁中,两人正说着话,忽的外弟子来传:“大长老,苏七小姐求见。” “苏瑶?”声音偏冷,哼了一声道,“这叛逆的丫头不好好修炼,来做什么?” 那弟子道:“苏七小姐说她知道一些宋延的事。” 大长老端坐楼阁云雾里,一系白袍,两缕白发,广袖飘飘,似藏龙虎。 “让她进来吧。” 很快,一个容颜端庄、纯银剑袍一丝不苟的女子踏步入了楼阁。 她身姿傲然,双腿犹长,披散简束的长发随着走动一摇一晃,水杏眼儿里满是难以亲近的冰冷。 最初的英武正气,再后的冰冷杀意尽皆散去,变成了如今淡漠的纯粹的冷。 恰如剑上最令人无法靠近的剑刃,尖锐得似本身都已成了一柄剑。 大长老环顾身侧之人,道:“这丫头叛逆,当细作被人利用,还杀了自己人以投名,回来后更是死拒联姻,没想到这两年深居简出,倒还真修出了点样子。” 另一人道:“宝剑锋从磨砺出,既没磨断,那自然有了锋芒。” 大长老看向已到对面的剑袍女子,道:“说吧。” 苏瑶将宋延之事娓娓道来,从最初在杂役制皮房相遇,到同居,到分离,继而到同上南竹峰,劝她制皮而非外出去青溪市坊,再到灭杀镇南王全然说来。 大长老又问了些细节,苏瑶也是知无不言,全程毫无感情波动。 对于宋延,她是记着那一次救命之恩的。只是两人渐行渐远,互不相交,她还以为那男子再不会出现在她面前,可没想到居然以这种极为奇特的方式来了。 大长老品了品这事,道:“如此看来,这宋延其实早就知道你是我剑门之人,他不但不揭穿你,还主动帮你掩盖。那晚若是镇南王大喊出你的身份,你早已死了。” 苏瑶道:“是。而且在我印象里,宋延绝不是那种狠辣歹毒的魔门弟子。还请大长老明鉴。” 大长老又想了想,摆摆手道:“老夫会斟酌,你先下去吧。” 苏瑶告退。 大长老看向身侧之人,忽问:“我剑门在纸人峰还有细作吧?” “有。” “让他寻机会留个信息,让宋延当众展露一下我剑门法术。”大长老道,“若他真是我剑门之人,这应该难不倒他吧?” 65.化虹(5.2K字-求订阅) 【你开始修炼《玄化一剑典》】 【与《玄气引导术》一样,《玄化一剑典》只是一门汲取玄气的法门,你只需要遵从其上去做就可以正常修炼,而无小成大成之分】 【十年后,你的玄气并未提升,但却只觉神魂之中温养出了一丝剑意。 那丝剑意玄之又玄,看不见摸不着,但伱能感到自己的神魂确实在变得更为锐利】 【一百年后,你与往常一般在观想着那通天神剑,剑不见尖,唯见云下剑身。 你心底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情感。 澎湃的剑意与之前你通过“寒狱浮生镯”温养三百年温养出的精神开始融合,使得那诸多精神似开始拥有形状。 剑尖因你积蓄的精神一点点而成型,最终刺破苍穹,云消雾散,成了一把完整的通天之剑】 【你参悟了《玄化一剑典》的最终秘法——人剑合一】 洞府书房里,宋延回过神来,他缓缓放下手边兽皮,看向另一侧的飞剑。 之前,纵是占据了这无主之剑,但却还是“剑是剑,他是他”,两者互不相干。 他御剑,也不过恍如小儿拾砖,徒然地运用力量在挥舞,而根本未曾能够发挥出更深层次的力量。 他重新以玄气连入飞剑。 这一次,他感到自己的神魂以一种奇异的方式融入了飞剑之中。 飞剑陡然炸开辉光,他身形一动,就融入了那辉光中,稍稍一动,便如长虹般飞射而出。 幸好,宋延只用了很小的力量,且留了足够多的心眼,故而这长虹只是在书房里急速旋转了数十圈,便落定了。 辉光散去,人剑再度分开。 这一次,人是人,剑是剑。 可宋延心念再动,却又和剑的辉光融合在了一起。 这一瞬间,他感受到了更多。 他因剑而更加强大,剑也因他而更为锋利。 宋延闭目,仔细思索良久,终于了然。 ‘原来如此.’ ‘无论是飞剑,纸人,还是皮影,其实都在一定程度上涉及了修士自身的神魂。’ ‘但三者却又各有不同。’ ‘飞剑,是与剑彻底融合,剑增强了人,人亦增强了剑,但同样,剑若毁坏,对人亦会造成伤害。 因为是人剑合一,所以人与剑并不能分开。 人在何处,剑就在何处。’ ‘纸人,应该是分出一缕神魂融入纸人,纸人本身再强大对本体也不会有任何影响。纸人若是陨落,本体顶多是收回那一缕神魂而已,无伤大雅,比人剑合一安全多了。 而因为纸人乃完全是从本体神魂中分出的一缕神魂,故而无法离开本体太远。’ ‘皮影,原本是神魂不入其中,而只是以操纵之法在外牵引两只皮影,强大与否也完全看皮影自身。 皮影若无操纵,并不会如飞剑般沦为废铁,也不会如纸人般失去控制,因为其中本身就存在着恶魂,它们受恶魂驱动。这些.在如今的煞地就可以得到很好的证明。 石座翁确实是天纵之才,他以画皮神相之法,模拟百相,然后以一缕神魂融入皮影,使得皮影也产生了纸人的效果。 但相较于纸人,皮影却更加危险。 因为纸人之中只是本体的一缕神魂,而皮影之中的主体却是招来的恶魂,若是融入不当,随时可能被那恶魂反噬。 所以石座翁才对神相格外看重。 因为你若不曾悟得神相真谛,那对皮影中神魂的把握就很难稳妥,如此在融入时被反噬的可能就会极大。’ ‘可我.却可以通过花费数千年时间,借助煞气,从而极尽完善《画皮招魂术》,从而使得招魂,变成了奴魂,再变成了畸魂。 旁人神魂融入皮影,需得小心翼翼地防止被反噬,可我却不必担心。 因为那招来的恶魂早已受控于我。 故而,我可以只用一点点神魂,便在千里万里之外,如同分身一般掌控着皮影。’ ‘这还真是.bug啊.’ 宋延微微弹指,那飞剑轻盈落回鞘中。 【你开始修炼《白蛇剑诀》】 【七年后,你将该法术修行圆满】 【四十年后,你推演出一次变异法术《玄蛇剑诀》】 【七百二十五年后,你推演出二次完美变异法术《黑白双煞》】 至此。 推演结束。 宋延扫了扫面板。 寿元从【27/5947】变成了“【27/5122】”。 他闭目再微微感知这新参悟出的法术。 如果说《白蛇剑诀》就是以身之玄气,神之剑意,融于飞剑,如蛇射行,斩杀敌人。 那么《玄蛇剑诀》就是在这玄气表面凝结了一层煞气,威力提升许多,而白色虹光也因此变成了黑色虹光。 而完美变异法术《黑白双煞》,则是两种一次变异可能的升华。这需要一定的精神力为前提,而在精神力足够的情况下,宋延能够驾驭的飞剑数也从“一”变成了“二”。 双剑出鞘,一剑乃是加强版的玄蛇,故称黑煞,该剑出手,人可不融于剑,而只用煞气驱动; 另一剑则是具备了吞噬能力的白蛇,可称白煞,该剑出手,能撕碎吸收别人玄气,粉碎别人法术。 完成了修炼之后的宋延微微舒了口气,转身重新上塌,搂着玉妆小娘子。 小娘子悠悠转醒,迷糊地喊了声:“主人还需要玉妆侍奉吗?” 宋延感受着怀里的扭捏,道;“不是给你下了命令,要你一觉睡到天亮吗?” 玉妆小娘子呆住了。 好像死机了。 “被主人触碰,就需要询问是否需要侍奉”与“主人之前的命令”发生了冲突 玉妆小娘子全身颤抖起来,双眼发红,露出恐惧之色。 她刚要说什么,宋延道:“主人的新命令,从现在开始一觉睡到天亮,之前的不算。” 小娘子开始“重启”了,这次再未卡壳。 她甜甜地应了声,然后乖乖地侧躺,腰儿微弓,肥臀后犁,紧贴着主人身子,然后闭上了眼,开始认真睡觉。期间,无论主人怎么动,她都要努力地一觉睡到天亮。 但宋延也不至于那么无聊。 他感受到了小娘子的想法,也明白这小娘子怕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虐待,才会被训练成这样。 他揉了揉小娘子的头发,也不知说什么好。 数日后。 苻家那边的“刺狐联盟”正紧锣密鼓地进行着,不少高手汇聚而去。 这些消息也通过皮影完全反馈给了宋延。 不过,他那“花荣”的号只能装资质笨拙了,毕竟皮影是无法通过学习而进步的。幸而,修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他无法汲取到剑意,旁人也不会奇怪。 他开始尝试着让花荣去获得一些“绛宫境”以及“南吴剑门”的信息。 而这些行动丝毫不影响他本身在皮影小轩的制皮。 沈侬嘉认真地学习着,若有问题则会起身来询,而宋延也是知无不言,毕竟如今他教导的都只是《画皮招魂术》的基础 这东西就算全部教出去也毫无关系,因为他还有《画皮奴魂术》、《画皮畸魂术》,然而后两者沈侬嘉也学不会,这是仅限于鬼修的。 至于石座翁的《百相神御》,他也会糅杂在《画皮招魂术》里偶有提及。 骨煌子既然把这两人送来,就是为了让他把石座翁的衣钵传下去。 他自然会教。 一点一点的教。 其实若不是担心“卸磨杀驴”,他全部交出去也不介意。道理一样,因为他早就把《百相神御》推演到了《神吞百相》和《百相魔身》的层次。 嗤嗤嗤. 呼. 宋延的白天生活从来简单朴实,甚至让外人看起来都无比枯燥。 此时,在完成了一张血刃麋鹿的皮影后,他并未停下,而是继续完成了第二张后,这才去到皮影小轩后面的小黑屋。 抬手招魂,随意以“畸魂术”构建了一张皮影,存入储物戒指。 然后又以普通“招魂术”构建了另一张皮影,再将其小心折叠放入密封的玉匣。 完整的“招魂术”中包含了让恶魂暂时沉睡的步骤,这一步也是“招魂术”最艰难的步骤,若是皮师察觉有危险,就该立刻散魂。 而这会导致“皮影制作”的失败,那皮影也会因为神魂的暴走而被撕碎。 一切又得重来。 因此,皮师的失败率还是挺高的。 而若是成了,这皮影就会陷入“沉睡”状态,直到有人动用“驭皮术”后才会被激活。 这时候.则要看“驭皮”弟子本身的水平了。 实力不行就会被反噬。 所以,傀儡宗对于“驭皮”弟子的要求是很严格的。 不是说你不能在练玄二三层的时候去掌控“低级妖兽的皮影”,而是这不稳妥,反噬可能很大。 但练玄四层再去掌控,就十拿九稳了。 做完一份“中级妖兽皮影”后,暮色已至. 他走到皮影小轩门前,打了个哈欠。 玉妆小娘子从后跑来,贴心地问:“道兄,要喝热茶吗?我刚刚用月光草泡了一壶。” 在皮影小轩,宋延纠正了她的称号,不让她喊“主人”,也不让她自称“奴”。所以.玉妆小娘子绞尽脑汁,想了个“道兄”出来。 至于月光草,则是制作小玄灵丹的主料之一,然丹药只讲究个作用,而不讲口味,可月光草本身用以泡茶还是很好喝的。 “嗯,来一杯吧。” “道兄稍等。” 玉妆小娘子倒茶去了。 而门外,又有纸人那一脉的内门弟子前来。 这弟子名叫管五,似是宗门哪个长老的子侄后辈,本身资质一般,过去负责“去皮影峰护送皮影”之类的事。 毕竟,皮影这东西对于傀儡宗而言,是人人都能用的。 宋延将做好的皮影玉匣交了出去,管五忍不住赞道:“宋师每天都能完成一个中级皮影,实在太强太强了,从前我去皮影峰取成品皮影,从未见到一个皮师如此,哪怕是石师也多有不如啊。 而且师兄弟们都称赞宋师的手艺好。” 宋延摆手笑道:“不及老师,我常有失败,损耗不少皮影,只是手脚快些罢了。” 管五道:“宋师别谦虚了,石师传你衣钵,也定是觉得你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实说,我管五过去还对你还不了解,但了解后.觉得这衣钵真就合该传给你。” 宋延笑了笑。 两人告辞。 身后,玉妆小娘子匆匆端茶过来。 宋延接过,饮了口,心情放松。 纵然“花荣”那边正处于重重危机之中,他自己却正正常的“朝九晚五”着。 而这“朝九晚五”的日常里,也就这“快下班的时候”最悠闲了。 这一段时间,他已经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了自己在皮影一道上的恐怖天赋。 他的称号也从一开始那略带敷衍语气的“师叔”、“宋阁主”、“小宋”之类变成了统一的“宋师”。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却见岳阳罗匆匆赶回,身侧还有名弟子和他有说有笑,待到了皮影小轩,那弟子对岳阳罗一抱拳道:“岳兄,记得来啊。” 岳阳罗哈哈笑道:“刘师弟客气,一定来。” 那弟子又对宋延恭敬喊了声“宋师”,然后才离去。 岳阳罗则是道了声:“师父,这就是刘文瓒,他小子还算识相,今日主动低头,还邀我过几日一同去招新。” 说到“招新”两字,他嘿嘿一笑,显然明白其中有花头。 宋延也不多说什么,摆摆手,道:“制皮别落下。” 岳阳罗入了阁中,在看到曹玉妆时,却也不如从前那般喊“师娘”了,而只是目光轻蔑甚至带着几分邪气地在其身上扫了一圈儿,然后入坐制皮去了。 沈侬嘉头也不抬,淡淡道:“怎么不喊师娘了?” 岳阳罗道:“喊错了!这不过是宗门发下的炉鼎,是工具,叫什么师娘?她配得上师父么?哼!” 沈侬嘉道:“纵然如此,师父既然默认了,那你就不该多嘴。” “哟!” 岳阳罗猛然起身,道,“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教训我了?” 沈侬嘉淡淡一笑,再多不言。 宋延轻叹一声。 这俩弟子,一个脾气火爆,性偏嗜杀;一个城府深沉,机心暗藏。 还真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侧头,看到玉妆小娘子垂首紧张的模样,道了声:“小岳,在这屋里,她就是你师娘,听明白了吗?” 岳阳罗见宋延背对着他,忍不住悄悄翻了个白眼,道:“知道了,师父.” 沈侬嘉道:“老师,岳阳罗竟然对您翻白眼。” 岳阳罗吓了一跳,忙道:“别瞎说,我哪敢对老师不敬?” 宋延道:“别吵了!” 两人顿时不言,低头制皮。 当晚。 宋延御剑带着玉妆小娘子返回了洞府。 才开门,一页纸张从门缝里落了下来。 宋延抓过那纸,看去。 上书:宋道友,能否于人多处一展剑门术法,以证身份? 没有落款,也不只是谁何时放来的。 宋延思索起来。 次日,宋延只是在皮影小轩开了门,便负剑来到弟子颇多的崖边。 这段时间,他的日子虽然平静,但傀儡宗以及鬼修却在共同剿灭渗入的狐妖。 崖外,诸多弟子见宋延在此,只觉古怪万分。 宋延只道了声:“斩狐之事,宋某也当尽力。” 说罢,他一掐白蛇剑诀,飞剑出鞘,化作一道白虹往远飞掠而去,他身融其中,转瞬隐没于天边。 诸弟子看的目瞪口呆。 许久后. 一处山谷,闹哄哄的声音正传来。 那是诸多弟子在围剿狐妖。 但狐妖狡诈,且本身实力颇强,而这一次.傀儡宗弟子们像是捅了狐狸窝,引出了三四只狐妖,此时正疲于应对。 此间众弟子眼见不支,却忽感天有白虹掠过,再看,却见那虹光飞落而下,将一颗狐头斩飞。 “什么玄器?!” “不!不是玄器,是.宋师!” “宋师?不可能,他不是只会制皮吗?” “这怎么可能?” 宋延当众化虹,又在人多处,挑了其中最弱的一个狐妖,通过偷袭将其瞬息斩杀后,便即返回。 皮影小轩上,虹光远来,又骤然而停。 白袍男子从天而降,一人一剑,剑花轻挽,落于鞘中,身姿挺拔,双目似电,似夺周边万物锐气而尽汇一身。 “师父?” 岳阳罗站在门前,他在虹光飞来时就已走到了门外,此时看那落地男子竟是师父,不禁呆住。 再看那男子双瞳,只觉锐气灼人,急忙垂下头,心头震怖,想起昨日自己的不敬越发感到畏惧。 他忽的双腿发软,转身入了皮影小轩,抬头看到正瑟缩着端茶倒水的玉妆小娘子,急忙低下头,恭敬道:“师娘.师父,他回来了。” 玉妆小娘子愣了下,点点头,应了声:“嗯。” 宋延大踏入走入皮影小轩。 他并不慌张。 今日之后,练玄七层的剑道修士,制皮大师的名号会传出去。 他剑门弟子的身份以及这一身实力的解释,也能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而他展露的力量虽然厉害,但却应该只是中等天赋,是每一个花了心思去温养剑意,且苦修《白蛇剑诀》的弟子都能用出来的。 剑修在单体杀伤力上本就颇为优秀。 而这些,自然完全未曾触及他真正的实力。 宋延抬手,从架上取下两张兽皮,继续制作起来。 他隔三岔五便会“毁坏”一张兽皮,一来是让自己成功率不会是百分之百,二来则是将另一张“已经毁坏”的“中级妖兽皮影”藏在储物空间中。 皮影越多,越强,他那“百相魔身”发挥出的力量就越可怕。 这些天,他已经存了足足九个“中级妖兽皮影”。 今天,是第十个。 待存的越来越多,想来日后真到了迫不得已,需要逃跑的时候,他也能一口吞百相,融那上百个“中级妖兽的畸魂皮影”,显化魔身,多上几分生机吧? 66.绛宫(2.0K字-求订阅) 宋延的表现并未给他的生活带来太多变化。 剑门弟子用剑门法术,似乎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而谁都知道宋延是南吴剑门细作。 他的日子依然是“朝九晚五”。 然而,宋延的信息一向不太灵通,从前有“班搭子”汪师妹和他说叨些事儿,如今他则只能从自己的弟子处得知了。 他身份特殊,除了“皮影一事”上有人和他联系之外,别时,根本没人会主动搭理他,生怕和他交往过深,日后引来什么灾祸。 但岳阳罗和沈侬嘉就不同了。 明眼人都知道,这俩若无意外,十有八九是未来的宗门栋梁,属于自己人。 所以,这俩在外还是挺受欢迎。 可两人又有不同。 岳阳罗大大咧咧,和人吵闹,口中常喊着“杀了谁杀了谁”,但却也容易与人化敌为友,平日里时常来宋延处“请假”,一会儿去招新,一会儿又说去某某市坊捡漏,再一会儿又说去寻机缘。 宋延是担心宗主送来的苗子折在自己手里,于是但凡觉得危险的事就直接下“禁足令”。 岳阳罗自见师父的“战斗状态”后,就老实多了。 宋延下了禁足令,他就老老实实地待在皮影小轩制皮。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给宋延带来了不少外面的消息。 沈侬嘉则是不复初来的少女样儿,整个人越发阴沉,但她却也在宗门结交了几个妖女。 只不过,她纵有消息,宋延不问却也不会主动说,可若是说了,准确度、详细度却都比岳阳罗的要高。 这一日,玉妆小娘子正在一边儿煮茶焚香,宋延正制作皮影。 那俩弟子竟然同时聊起了一个话题。 “师父,大事啊,出大事了!” “何事?” “有消息传,南吴剑门要和我们傀儡宗同盟,一同对抗狐妖。”岳阳罗眉飞色舞道,“啧啧啧,如此一来,师父说不定还能见到许多从前的亲友了。” 沈侬嘉冷冷道:“见是风便是雨,岳阳罗,你知道点皮毛,也敢在老师面前胡吹?” 宋延道:“小沈你说。” 沈侬嘉道:“老师,是这样的。我傀儡宗打算与南吴剑门在寒潭谷共办一个市坊,散修也可一应前来。 届时两门弟子于市坊中游览,可花费玄玉购买对方所售功法、丹药等等。双方似乎都会拿出些好东西,而不是大路货。” 说罢,她顿了顿又道:“依弟子所见,我傀儡宗和南吴剑门恩怨极深,但如今既有外敌,双方就准备尝试着合作。在寒潭谷共同开市坊就是一个试点。” 宋延点了点头。 如此看来,前段日子他那一记化虹,真被南吴剑门的细作看了去,如此也落实了他很可能是南吴剑门细作的身份。 傀儡宗宗主收他为徒,其意便是“示好”。 他身份既然确定了,那南吴剑门就也接收了这份“示好”。 故而,才有寒潭谷市坊。 不过 他却还知道一点。 之所以是“寒潭谷市坊”试点,是因为南吴剑门里还有相当一部分人根本不愿意和傀儡宗合作,因为他们根本无法信任骨煌子。 这一批人中的不少强者.如今已经聚集到了苻家,准备刺杀狐大奶奶。 若是狐大奶奶死了,那自然不需要再和傀儡宗合作。 同时,他们似乎也能得到不少好处。 深秋,近冬。 修士们放弃了御剑,假扮各种身份,策马往皇都而去。 宋延的畸形一尾狐皮影和苏参离、苻师容一起。 宋延问:“杀了狐大奶奶,有什么好处?” 苏参离道:“狐大奶奶说白了也是妖魔,它体内的血是可以用来突破绛宫境的. 我之前曾有查探,多尾龙伯食人狐一脉,龙伯血是外来之血,这种血既能被狐妖吸收,未尝不能被我们人类吸收。 若能带回血液做一番尝试,自是甚好。 再若能成功,那.那.” 苏参离颇为激动,可却又极不自信,显然这种事儿的成功几率是极低极低的。 除非有人走了狗屎运中的狗屎运,那才有一丁点儿可能成功。 宋延好奇道:“绛宫境是汲取强大妖魔之血,就能成功么?” 这事,对于苏参离来说显然不是秘密。 他直接道:“并非如此,妖魔之血只是一味主药,另外还需以诸多辅药去除其中毒素,提升成功率,如此制作出的绛宫丹,才是破境丹药。 但大多绛宫丹都是以类同练玄九品的高级妖兽之血所制,怕是还未有人以多尾龙伯食人狐血做过绛宫丹。” 宋延再道:“那若是有人直接饮下妖魔之血,有可能成功吗?” 苏参离愣了下,旋即失笑道:“花兄弟,妖魔之血多有剧毒,纵修士饮之,也是见血封喉,你若以此直接修炼,怕是一万条命都不够但若真是侥幸避过了毒素,从而融合了其中力量,那理论上却也还是有一丝希望的。” “绛宫境,本就是以外在之血,融自身那一气,腾空化蛟成龙,盘腾心脏。如此一来,伱便算是踏入了绛宫境,之后则又能继续汲取更多玄气,从而使得体内的玄气化为玄液,诸多妙法自是更具威能。” 说话间,天色已暮,三人在附近寻了个破庙,住入其中 越往北,就越是魏国地界。 对于外来人来说,城镇还未必有野外安全。 更何况,苻师容需要装作一副从傀儡宗逃离、在外辗转的模样,否则未必能博得魏王信任。 入住间破庙后,三人又轻声商议起了皇都行事。 他们这支三人小队并不是“刺杀队”,而是类似于“斥候”。 苻师容负责查清狐大奶奶所在,苏参离负责传递信息,宋延则因其具备着“幻术”而加入了这支小队,以备不时之需。 毕竟,一个能幻化成任何人模样的存在,能让事情方便许多。 “本宫一旦查清如今皇宫运作,弄明白狐大奶奶这条线有哪些人后,会立刻杀了魏王,然后让花前辈幻成魏王,从而弄清楚狐大奶奶所在。” 苻师容已经在切换称谓,以让自己尽快适应新身份。 苏参离道:“今次刺杀能否成功,一切都看皇后娘娘了,只是.皇后娘娘其实也是最危险的。” 苻师容道:“能杀此贼,死不足惜!” 67.首杀(4.1K字-求订阅) 破庙的清晨,飘起了小雪。 一早,苻师容就已经练完了一圈刀法,然后收刀,调息。 苏参离赞了声:“好刀法。” 苻师容道:“倒是在傀儡宗时,那魔门弟子给我打发时间修炼的。” 苏参离道:“花兄弟也是武道大家,这刀法你觉如何?” 宋延赞道:“妙。” 苏参离奇道:“那魔门弟子不知叫何姓名?” 苻师容神色复杂道:“宋延。” “宋延?” 苏参离几乎要被炸得跳起来,然后又问了遍,“宋延?!哪个宋延?” 苻师容奇道:“之前在皮影南竹峰洞府的宋延,他还颇受看重,似乎是魔门一个叫石师的人的弟子。他怎么了?” 苏参离神色古怪道:“他他可能是我门中细作,暗潜在魔门多年.” 苻师容懵了:“不可能吧?” 苏参离道:“我接到门中通讯,他一手白蛇化虹,没十多年的剑意温养,是化不出来。心法,术法,皆是我们的。” 接着,他又将有关宋延的诸事稍稍说来。 苻师容听着听着,脑海里不禁回想起自己和那宋延没羞没臊的日子,心情更加复杂。 但很快,她竟是释怀了,笑着道出一句:“难怪他会对我和红棉那么好。 如此,本宫其实并未失身于魔门弟子,所受羞辱其实皆是双方无奈。 本宫心中的那一点芥蒂也算是放下了. 之后若是再见他,却也不知道他要如何面对我呢。” 说罢,皇后娘娘昂起头,眼中闪烁着光芒:“这一次,定要救苍生于水火。” 苏参离道:“一定可以的。” 宋延想了想,默默走上前,抬手上前。 两人一愣。 苏参离率先将手搭在了他手上。 皇后娘娘紧接着也搭了上来。 三只手紧紧握在了一起,三人眼中也闪烁着光亮,似在言说着共同的理想:刺狐,还北地乾坤郎朗! 纸人山. 冰霜冻结了山巅老树的枝干,又在寒风里折断几根,啪啪地坠入深崖。 山雾弥漫,小雪弥天,深山的天上地下皆是一片不见五指的白。 但宋延一早就借着修炼的名义御剑离开了洞府,来到深山一处无人地,放出了两只“畸魂一尾狐妖”皮影,一只“畸魂无身幻鸦”皮影。 无身幻鸦虽然珍稀,但既然整个傀儡宗的妖兽皮都已送到他这里,那从中挑出这么个东西还是有机会的。 三只皮影直往皇都方向扑去。 宋延实在是很馋那“狐大奶奶的多尾龙伯食人狐妖血”。 虽然他不知道如何炼制绛宫丹,但只要他能拿到血,他就可以尝试着利用寿元推演,无限推演。 既然狐大奶奶的血那么毒,见血封喉,那他每次只要推演失败,那就会立刻死去,几乎花不了多少时间。 无限推演,哪怕成功率再低,只要有足够寿元,那总有机会成功。 别人尝试,或许一万个人,十万个人里才会有一个成功,但他却可以通过尝试一万次,十万次,而成功。 这就是他这“余寿道果”的bug之处。 这三只皮影的放出,已是他的极限。 所去皇都,也是为了见机行事。 他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苻师容的信心,而是因为苏参离的信心。 那两人眼界不同。 后者的信心绝不是理想主义者的 在三只手搭在一起的时候,宋延就已经坚信“苏家必然有其他的后手安排”,这才给了苏参离信心。 而苏参离的信心,则让他看到了“获得狐大奶奶妖血”的一丝希望。 所以,他加注了。 在放完三只皮影,他静静站立。 左袖一甩,一道黑光爆射而出,细看去,却见那黑光中乃是飞剑。 飞剑选了一圈转到他周身,他左袖一抚,那黑光就变成了白光。 剑虹忽黑忽白,本当是潇洒锐气的剑修法术,此时竟显出几分难言的森森鬼气,好似幻色鬼蟒萦绕窜行。 须臾,飞剑“咻”地一声又窜回了他袖中的储物空间里,神出鬼没。 宋延重新取了飞剑负在背后。 他还差一把飞剑。 但在傀儡宗如今的市坊想买到好飞剑,实在是痴人说梦,机关峰所铸的玄器可不是“飞剑”那一类的。 不过,之后两派联合举办的寒潭谷市坊,倒当是能买到好剑。 到时候,他一剑负后,一剑藏在储物空间里,真打起来,两剑突出,还是能打人几分措手不及的。 宋延继续作着尝试,发现这《白蛇剑诀》变异出来的《黑白双煞》已经远超了之前的由《敛气术》变异出来的《凝煞控玄术》,以及由《气箭术》变异的《暴雨煞》。 无论是在发动的“施法前摇”还是“威力”上,能吞敌人玄气的《凝煞控玄术》都远不如“白煞”,能发挥猛烈攻击力的《暴雨煞》也远不如“黑煞”。 ‘寿元还是得省着点用,别看千年万年多,但现在我还只是在练玄层次,之后必然会需要更多寿元。’ ‘高层次的法术变异,其效果也远超普通的,如今这《凝煞控玄术》和《暴雨煞》,除了前者还能发挥一些敛气作用外,基本上可以完全淘汰了。’ 宋延做完事儿,又一掐白蛇剑诀,整个儿化虹,破开雾气,重新落回了洞府所在山头。 玉妆小娘子早就起榻,正在檐下炉火前在慢慢炖煮着米粥。 宋延固然吃了辟谷丹,但却还是好一口人间美食,所以玉妆小娘子自还是要准备些早膳。 雪落纷纷,美人跪坐,热气腾腾,冰冷的空气里还有着香味。 宋延取了骨玉镯戴上。 就在戴上的那一刻,他陡然觉得左手腕有种莫名的“神经性抽痛”,那痛一痛而逝。 他眉头稍皱,沉浸入那‘寒狱浮生镯’。 一瞬间,他又来到了俯瞰“寒冰囚笼”,俯瞰那囚笼中男女老少的囚徒们探手往上,狰狞扭曲,痛苦呼救的情景。 一缕缕神魂之力正从那些囚徒们身上飞出,汇聚向他,温养他的神魂。 他周边亦是皑皑灰雾,可就在这一瞬间,那灰雾好似是因为流动而微微散开了些微,而露出了不远处的一条儿臂粗的黑色。 看着,竟像是囚笼的一根铁柱! 方才,就是他神魂中逸散出的一缕精神之力触碰到了那铁柱,所以才会感到“神经性抽痛”,就如章鱼触手无意碰到了烧红的铁棍。 此时,精神之力既退。 那灰雾又须臾合拢了,遮蔽了再外的一切。 一切又都恢复了正常。 宋延仰头往上看了看,却什么都不可见。 这种场景,他一个练玄层次弟子本是不可能察觉到的,因为纵然他实力过关,但精神却弱的很。 精神的弱小,本不可能注意到周边灰雾,更不可能注意到那灰雾的散去,黑柱的浮现。 之后随着温养,纵然他的精神力量慢慢壮大,他也只能注意到“寒冰囚笼里挣扎的人”,注意到“自己神魂之所以能被温养,完全是来源于那些囚徒”,从而要么窃喜,要么厌恶,而绝不会再生出别的情绪。 可如今的他不仅利用“寒狱浮生镯”温养了神魂,更是以《玄化一剑典》观想了剑意,所以自然已经能够察觉许多事。 ‘骨煌子这老魔果然没安好心。’ ‘除了我左臂上的追踪法术之外,这“寒狱浮生镯”果然还有更深层次的陷阱。’ ‘我也大概明白为何傀儡宗弟子在低境界时不好好教导完整版的《玄气引导术》了。’ ‘不愧是魔门。’ 宋延神色冰冷。 忽的,他开始意识到,自己所处的局势也许比他想象的更加危险。 骨煌子一旦完成了对他“南吴剑门细作身份”的利用,一旦从他这边得到了完整的皮影衣钵传承,那差不多就会出手了。 到时候,说不定他也会成为某个“囚笼”中为老魔提供神魂温养的“囚徒”,又或是血浸纸张,肉化血尸. 魔门每年招新很多,但人数却相对固定。 看来不止是战死,还有的.则成了“口粮”。 “主人,早膳好了。” 怯生生的小娘子声音从侧边儿传来,宋延收拾表情,应了声,“多备双碗筷,一起吃。” 转眼,又是小半个月过去。 小雪纷纷扬扬落下,覆过皇城的千宫万殿。 琉璃瓦,藏乌脊,皆已染白。 皇都街头,人却意外的不少,闹市也很喧闹,各处巷坊马行街上,酒楼茶坊,香药铺席,各有灯火,灯式新奇,不唯灯笼. 不时还有嘻嘻哈哈的行人欢乐笑声从各处传来,好似这皇都真就是皇都,而不是妖灾泛滥的都市。 宋延和苏参离在一处客栈等消息,而苻师容则是单枪匹马入皇宫去了。 若是一切顺利,她过几日会带个小太监或是小宫女外出。 不用多说,那小太监或是小宫女必然会是监视她的人,到时候自有宋延、苏参离搜魂。 然后宋延会幻化成那小太监或小宫女的模样随皇后娘娘入宫。 再后,则是伺机弄清楚狐大奶奶那条线。 狐大奶奶是需要人侍奉的,那条线上必定有不少人。 届时,苻师容会努力地弄清楚魏王和那些人的联系方式、联系手段。 在弄明白这一切后,她则会果断杀了魏王,然后由宋延伪装成魏王,继而.安排“刺杀联盟”入场,斩杀狐大奶奶。 苏参离负手俯瞰着这一方街道上行走的人,他未曾言语,侧头看了眼宋延。 他不用净化术,当真辨不出这街上行人是人是妖。 但宋延作为“高位狐妖”,在幻术上自也处于优势地位,这一看便是见得满街行人里竟是混杂了不少衣冠禽兽。 锦衣袍,油纸伞,人模人样的直立而行,但从领口探出的脑袋却是个一个个尖嘴长须、龇牙戏谑的狐狸头。 那些狐狸头带着丰富的面容表情,与身侧之人聊着笑着,那些人却还无半点察觉。 宋延轻轻叹了口气。 苏参离顿时了然,他冷哼一声,双目如电,直射远方,内里锋芒毕露,又糅杂着几分自信。 宋延看到了他的自信,顿时隐隐猜测:南吴剑门十有八九有大能入场了。 而那藏在暗中,就连“刺狐联盟”都不知道的大能,就是这位苏三先生的信心之源。 正想着,苏参离忽道:“花兄弟,之后有许多时候许是语言不便,你我.不如约定一些暗语手势,以作传讯。” 宋延点点头,道:“也好。” 苻师容直到回了凤宁宫这才长舒了口气。 今天,她已经见过了魏王。 一番描述也算是暂时蒙混过关了。 毕竟如今还在蜀地修养的太后也曾经有过她这般的遭遇。 魏王对傀儡宗是深恶痛绝,而在了解玷污她的傀儡宗弟子名姓时,苻师容为防露馅,也是坦诚地说出了“宋延”的名字。 结果,魏王在原地愣了半晌,然后居然不再去追问“她是怎么逃出来”这类问题了。 魏王暴跳如雷,挥剑乱砍乱杀,然后才叫人带她先回凤宁宫休息。 苻师容总感觉魏王如此愤怒,不仅仅是因为她被抓去了傀儡宗当了炉鼎,还有别的原因。 可不管如此,她总算回到了凤宁宫,总算是顺利地完成了第一步。 在沐浴更衣后,她静坐许久,犹然芳心砰跳。 但想起计划,想起北地苍生,她又鼓起了勇气,然后迅速盘算起了之后的计划。 寒风裹雪,时近黄昏,竟越发之大。 那雪好似旋涡般,杂着冰晶,萦绕着宫殿飞速旋转,以至于到处都是呜呜响声,如泣如诉。 横流的雪海,苍白的旋涡. 啪! 陡然,一处窗户竟被风吹得敞开。 冰寒从外而来,吹散了地龙的腾腾暖意。 苻师容愣了下,匆忙起身去关窗户。 待关紧,她又搓了搓手,转过身。 刷.刷刷刷. 凤宁宫内,亮着的连枝烛台陡然全部熄灭。 她错愕无比地看到了一道小小的黑影正站在她身后 那黑影慢慢地怪异地膨胀开来,苻师容瞳孔也慢慢扩大,小嘴则愕然张大。 空气安静了刹那,苻师容猛然转身,以平生最快的速度向刚刚关紧的窗户电射而去,想要逃离! 然而.她却在距离窗户还有数寸的地方就停了下来,然后慢慢地、慢慢地融入了背后那追来的黑影中。 剧痛袭遍周身,知觉迅速失去,大脑开始混乱. 纵然已经做好准备,但这一刻,苻师容才感到“以凡人之身欲谋大能”是多么可笑 68.一直在身边(2.8K字-求订阅) 数日后,一早. 客栈的房门被敲响了,一个太监来到此处,问了“李凡”姓名,再略一对照模样,便把宋延带走了。 李凡,自是之前和苻师容约定好的假名。 “你就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吧,咱家告诉你,稍后要点奖赏就赶紧走,听到了没有?”太监尖声尖气。 宋延点头,应了声:“明白,明白。” 不一会儿,两人来到不远处的马车。 帘子掀开,内里探出一只雪白的柔荑,那柔荑招了招。 太监皱眉道:“娘娘,魏王若知” 马车里声音传来,打断道:“只说一会儿话。” 太监神色里闪过一抹寒气,道:“那尽快。” 宋延上了马车,掀帘而入。 太监袖手立在一旁,今儿魏王知道皇后要来见什么救命恩人,就令他跟随,而之后.他还是要负责将这什么救命恩人给悄悄处理掉的。 皇后落难,遇到个男子救命恩人,鬼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所以,这太监还得到了一个秘令:要将这皇后的救命恩人折磨至死,让他后悔来到世上! 马车里,换上了淡金凤袍的皇后手捧暖壶,小指头套着浮凸雕金凤花纹的尖护指,自有几分说不出的高贵端庄,她雪颈微扬,俏脸朝天,又自带几分睥睨。 “李兄,本宫未骗你吧?” “伱竟真是皇后.” “说罢,你想要什么奖赏,本宫答应过你,只要你能护送本宫回皇都,本宫都满足你。” “真的.什么都满足?” “本宫一诺千金,决不食言。” “那” 太监在外听着。 他悄悄听着。 他也很想知道这位皇后的救命恩人想要什么。 然而,马车里却陡然没了声音,再接着车内传来急促的窸窸窣窣声,再接着却是一声轻微“嘤咛”声,那声音显着几分压抑,迫不及待。 太监面色大变,猜到那胆大包天的男子怕不是说了什么“我要你”之类的狂妄言语,他双目怒火焚烧,瞬间狰狞,低叱了声:“大胆!!” 说着,便是身形一晃,飞步掠入马车,正要抓奸。 然而.马车里什么都没发生,皇后和那男子衣衫整齐地端坐着,正一同平静地看着他。 数息后. 太监重新回到了御手席,扬鞭策马,又到了个无人之地,将车中尸体搬下,绑着石头,沉入水中,再重新上马,御车往皇宫而去。 皇后挪了挪身子,坐到了靠近御手席的地方,由衷称赞道:“你的幻术真不错,本宫居然都辨不出来了。” 宋延只是专注御车。 皇后又压低声音,把这太监的身份娓娓道来,以防宋延露馅。 最后又道:“本宫早言缺人,所以你,山公公,现在是我凤宁宫的人。” 山公公么? 宋延点点头,应了声:“诺。” 然而,他的眉头却以一种极度隐晦的姿势微微皱了皱。 他与苻师容曾同床共枕,对这位皇后娘娘的脾气、动作、姿态、哪怕是呼吸节奏、再哪怕是下车先迈哪条腿,腿的姿势如何,自都是了如指掌。 可今日的皇后娘娘好像,有一点怪。 换做别人,怕是根本不可能察觉。 但他是宋延。 苻师容曾是他的炉鼎。 那,是他多想了吗? 又或者是穿上了凤袍的皇后娘娘自然而然会在某些小地方有所改变?毕竟不同的人,不同的衣装,不同的场合,气场行为也会改变。 然而,纵然有些小疑惑,宋延什么都没问,也没试探,只是静静地御车入了皇宫。 积雪未化,风一吹,便到处都是银屑,纷纷扬扬 转眼间,又是小半个月过去了。 皇后娘娘能力还是很强的,已经大体摸清了狐大奶奶那条线的人手,以及布置,安排,但还差一些。 而今晚,就是弥补那“差一些”的最后时机。 自回皇宫之后,“魏王”曹正敬从未碰过她。 但如今似是调查清了许多事,也重新对皇后恢复了信任,所以今晚回来凤宁宫同床,重温故梦。 至于安全,皇宫里都是他的人,门外还有他的心腹山公公守着,又怎会出事? 三更天. 龙驾莅临了凤宁宫。 魏王匆匆踏入宫里。 宫里似乎传来交谈声。 又过了会儿,交谈风格变了。 “贱人,你知不知那狠狠上你的魔门崽子是谁?” “他弄的你舒不舒服?” “他主动,还是你主动的?” “今日把你讨好他用的花招全给朕用上!” 疯狂的话语,糅杂着极度的淫邪,魏王在知道“宋延”那两字后,心底早就压着一缕邪火。 如今,他其实也并非是真正对皇后恢复了信任,而是还需要皇后的身份来为他做一些事,帮他巩固这正在建造中的“妖朝”。 对他而言,死一些贱民而已,如此却能换来狐大奶奶的坐镇,从而建出一个强大的妖朝,一个能够碾碎周边宗门的妖朝。 有何不可? 这年头,拳头大的说了才算。 若非大魏弱小,又岂会被血枪门夺得天下?又岂会皇室送去傀儡宗,任由凌辱?南吴剑门,也是虚伪至极,口口声声说着仁义道德,但大魏覆灭之时,他们又在何处? 只有老祖宗才可靠! 也只有曹士彦那般的蠢货,才会去想为苍生请命。 苍生死个几百万,几千万,与他曹家何干? “魏王”曹正敬一边想着,一边如同暴徒般狠狠将皇后摔在地上。 地龙焚焚,故而这宫中地面也并不冷。 “魏王”曹正敬狠狠地骑跨而上,伸手去撕那凤袍的金丝系带,皇后却似是认了命般,媚声喊着:“陛下,地上也好,塌上也好,先灭了灯哩~好不好?” “魏王”曹正敬被她的媚声弄得更是全身欲焚,他迅速翻身,将一旁烛火吹灭,然后再度伏下。 门扉陡然敞开一道线,门外.一道黑影迅速掠入,抬手斩在“魏王”曹正敬后颈。 曹正敬只觉眼前一黑,往前晕趴过去。 啪。 皇后五指托住那倒下头颅的额头,往旁边轻轻一掰。 曹正敬顿时倒在一旁。 飞入的黑影正是宋延。 他抬指,熟练搜魂。 皇后问:“如何?” 宋延略作沉默道:“果然.没有。 应该是狐大奶奶提前施加了术法,挡住他人搜魂术探查。” 皇后道:“那快动手把,狐大奶奶那条线我已经摸清最后的部分了,一切照计划来。” 宋延点点头,迅速处理了曹正敬,然后身形一晃,幻术氤氲使其面容身形变化。 他骨子里还是“畸魂一尾妖狐皮影”的模样,但只要别人识不破他的幻术,那他就已经是“魏王”曹正敬了。 黑暗里,皇后幽幽看着他,道:“你这幻术真不错,与本宫看来真像是一对儿。” 宋延也不废话,直接按着计划处理魏王尸体。 次日一早,他假作魏王在榻不起,同时吩咐山公公外出办事。然后,他又扮作山公公的模样,御车过来,载着魏王尸体,出宫处理。之后则是潜入宫里,变回魏王模样,与皇后一道探查狐大奶奶所在去了。 数日后。 一切探查清楚了。 宋延也动用传讯石,正要将信息传给苏参离。 自他那日离开客栈后,苏参离早就不知所踪,双方联系只能是这传讯石。 届时,苏三先生则又会将消息传下去。 他正欲激活通讯石,忽的只觉头部一紧,皇后的脸儿从旁边探了过来,淡淡道:“只许说三天后,狐大奶奶会在狐魁宫。” 宋延似乎并不意外,点了点头。 很快,传讯石接通。 “三天后,狐大奶奶会在狐魁宫。” 苏参离的声音也很快响起:“明白了,你和师容多加小心。” 通讯挂断。 宋延微微侧头,却只看到皇后的侧影。 而皇后的五指正轻轻扣在他脑袋上,此时见通讯挂断,笑道:“算你乖,只用了我的说辞去转达信息。 可是,你究竟是个什么鬼东西,披着我孩儿们的皮,用着我孩儿们的能力,有趣的紧,河河河河.” 银铃般的轻笑响起。 宋延平静道:“见过大奶奶。” “哟,识相哩。” “你不恨我杀了你孩子么?” “要多少有多少.恨什么?”皇后淡淡道,“只是,小辈,你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呀?要不是看你稀奇,你已经死了。 不过,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你不说,我照样杀了你。” 69.藏宝密室(3.1K字-求订阅) “不瞒大奶奶,晚辈乃是一介鬼修.” 宋延话音还未彻底落定,他就感到自己身体失重,双脚开始悬空。 而皇后的身形宛如噩梦中才会出现的厉鬼,整个儿在突兀地拔高,越拔越高,直到那高高的宫殿顶端,这被迫停下,背稍佝偻,头颅前探,俯瞰其下。 其身躯竟瞬间膨胀了数百倍,变成了恐怖的巨人;其脸庞上的漂亮五官也撕裂开来,像是脸皮因不堪巨力而撑开了,眼珠子,鼻梁,嘴唇东歪西倒,恐怖无比。 原本灯火通明的凤宁宫,顿时漆黑一片。 光亮皆被这巨躯挡住。 两根尖锐的手指如同拎着小蚂蚁般拎着宋延,狰狞的脸庞露出诡笑,声音嘶哑且怪异。 “小辈,你说的,我都在皇后记忆里看到了,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些才留你一命?” “当然不是。”宋延道,“大奶奶需要我协助,请君入瓮。” 皇后鬼脸俯瞰着他,两颗和宋延差不多大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宋延抬眼,与其四目相对。 对这种不知活了多少年,吃了多少人的老魔,他并没有什么深入交谈的打算,更没想去通过一泡莫名其妙的忽悠去耍这老魔的想法。 在伱出言试探这老魔的同时,你暴露出来的东西会更多。 当你沾沾自得,自以为骗了这老魔的时候,却不知道自己早已因为“多言”而被看透了。 皇后见他如此沉得住气,忽的主动道:“说说你想要什么?” 宋延道:“想请大奶奶饶我一命。” 皇后拎着他抖了抖。 不过,许是术业有专攻。 狐大奶奶还真看不明白自己拎着的是个什么鬼东西。 它能感到一团儿恶魂占据了“自己孩儿做成的皮影”,但皮影里空空如也,哪是什么鬼修?更何况它也没听说过“为国为民,为了苍生而四处奔走,不惜生命”的鬼修。 这种事儿,和它改吃素一样离谱。 皇后淡淡道:“我是个惜才之人,你还有机会。” 宋延道:“只要大奶奶饶我一命,我愿做牛做马,报效大奶奶。” 嘭!! 话音才落,那扣在他脑壳上的五指突然捏紧,皮影不堪其力,陡然炸开,内里残魂失了控制,尖啸着四散无踪。 充实的“鬼修”顿时显露原样,平平无奇、颊有伤疤的男人模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扁平皱巴、全身拱了不少瘤子的怪异一尾狐狸皮影。 “你以为我有时间和你废话? 还是说你担心自己说了真话,我还要再杀你?” “你们人类呀,机心太重了,就连变成了鬼还是一样,总是不喜欢信任别人。” “虽然.我确实还会杀你。” “但不说,还是直接死了的好。” 皇后喃喃了声,然后身形迅速缩小,又变回了原来模样,它抓着这“怪异一尾狐狸皮影”左看右瞧,很是好奇,一时间也是舍不得扔。 它转身离开了凤宁宫,在复杂的宫中走了一会儿,待来到深处一个偏僻冷宫,踏入其中,拨弄开关,打开一个存放了不少物件儿的密室,然后将这皮影盛入一个空匣,继而放到百宝架上,以待之后再研究研究。 做完这些,她又返回了凤宁宫,而一个新的魏王早已在宫中等她。 对于有诸多孩儿的狐大奶奶而言,找一个来假扮魏王,实在是再容易不过了。 至于魏王 孩儿们,它都不管,难道.真会管什么有它一丝血脉的后裔? “三日之后,狐魁宫.” 苏参离看着身侧一位老者,长叹一声道,“太爷,我与花兄弟约定暗语,本打算约定一些替代词来传递信息。但花兄弟却思虑周密,他反其道而行之,除了暗语之外,还约了一个小小的规则。” “什么规则?”老者淡淡问。 苏参离道:“花兄弟说,其实关键的信息只有一句话,那就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点动手。 既然如此,语序并不重要。 他说,如果他没有用约定好的语序去说这句话,那么.他就是已经被威胁了。 换句话说,他已经落入了狐大奶奶手中。而他传递出来的时间地点,也就是陷阱。” 老者静静看着他。 苏参离重重叹了口气道:“按着约定,花兄弟的这句话该这么说。” “狐魁宫,会在狐大奶奶的三天后。” “但他没这么说。 此时花兄弟与苻皇后怕是都已凶多吉少了。 给我们传递信息的也许正是狐大奶奶的走狗,甚至是本人。” 老者默然了下,道:“可惜了。” 苏参离深深闭上了眼。 老者道:“花荣可还有后人?” 苏参离道:“与他有关系的便是西蜀天云城的花玲珑,一个江湖中人,看样子,两人应该是情人关系.” 老者道:“让门中多照顾一下吧。” 苏参离道:“太爷,那三日后,我们还去不去狐魁宫?” 老者笑道:“既然都知道了这是陷阱?为什么不去?将计就计罢了” 苏参离重重点了点头,又忍不住叹息道:“苻皇后一腔热血,花兄弟有情有义,他们两人打先锋,其实注定了九死一生。他们也都知道,却还是去了. 哎,太爷,你说我们一群修士,却让一个未曾修玄的女子冲在最前面,哎” 老者拍了拍他肩膀,道:“求仁得仁,不必多伤感,快去传递消息吧。” 苏参离点头道:“按着约定,我按照可以信任的程度,把刺狐联盟的人做了三层划分,每一层都会收到不同的消息,而知道‘三日后,狐大奶奶在狐魁宫’是陷阱的,就只会有我和太爷您了。” 老者道:“狐大奶奶一死,余下必作猢狲散,不必多虑。老夫百年磨一剑,便是要斩杀这等欺我人族的妖孽!” 刷. 刷刷 微弱的感知,漆黑的视线,从秘匣里传出。 鬼修和鬼物的最大区别是前者有玄根,后者没有。 皮影和鬼物的最大区别是前者被修士控制,后者没有。 但无论鬼修,皮影,还是鬼物,一旦内里的恶魂散去,那其就注定报废 所以,这个奇怪的东西,对于狐大奶奶来说,已经变成了一个“战利品”。 一个.不需要再维持戒心的战利品。 然而,它绝对想不到这皮影里的每一缕鬼魂都已被人奴役,也更想不到那人居然也将自己的一缕神识融入了皮影。 此时,宋延的那一缕神识依然藏在已经毁坏的干瘪皮影中,被一同盛放在秘匣里。 身体的毁坏,让他做不了任何事。 但他却知道一点:这密室里似乎还藏了不少东西。 三天后,狐大奶奶必然会和刺狐联盟交手。 以他对苏三先生的了解,对方必定不会因为是假信息而撤退,而会借着这个机会,将计就计。 到时候,一片混乱。 而他秘密派出的另外两只“畸形一尾妖狐”和“无身幻鸦”已经.快到皇都了。 如果刺狐联盟成功,他得想办法弄点狐大奶奶的血 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都会来“搜一搜这密室”,看看能不能收获点什么。 狐大奶奶做梦也想不到这鬼东西居然还存在一点意识,也正是这一点意识.无意暴露了它的“小金库”所在。 漫长的黑暗,以一坨残破皮影的状态耐心等待。 外面正发生的事,要发生的事暂时都与他无关了。 花荣已经死了。 崛起于天云城,外出游历斩狐妖,重伤后受囚于傀儡宗,逃跑时陨落后山而成鬼修,再往皇都而惨死于狐大奶奶之手。 不用说,苻师容也死了。 宋延还是记得那位苻皇后的。 一匹儿难驯的火烈胭脂马,明明能享清福,却因为心中的一腔热血,与丈夫背道而驰,然后怕不是才入皇宫就已被狐大奶奶给做了。 魏王的下场也是一样。 这两人,一个有风骨,宁死不屈;一个有野心,不择手段。 却都是简简单单地就死了。 宋延心中暗暗感慨:一切想法,一切城府的背后,若是没有力量支撑,那都是个笑话 三天后。 皇都城郊的狐魁宫陡然爆发了一阵强烈的能量波。 大地都跟着震颤起来,皇都鳞次栉比的千宫万殿如遇地震上下摇晃,百姓们或面无血色,或仓皇奔逃. 紧接着,更强烈,更密集的能量波爆炸开来,白昼的天穹好似放起了烟花,五颜六色着于天穹绽放。 狂风卷地,林木摧拔。 卖各色物件儿的商户匆匆关了门,舞场歌馆青楼里的小娘子们全聚在一个屋儿,富贵人家的女眷们匆忙打探着远处发生的事 到处乱糟糟的。 皇都乱起来了! 一道儿身影趁乱,快速往皇宫而去。 那身影在入城前,是个锦衣男子。 在经过了一行巡卫后,则摇身一变,变成了巡卫,继而往皇宫更深处而去。 过了一重门,眼见宫女惶惶而走,那巡卫周身再度一阵氤氲,如墨汁落水渲开,稍稍模糊,又已是个惟妙惟肖的宫女样儿,衣着打扮,尽皆相同。 至了内门,一个太监看到那宫女,厉声呵斥道:“往哪儿去呢?” 宫女连声道歉,转头边走。 可待那太监走远,宫女却是再变,化作那太监模样,入了后宫,然后直往那狐大奶奶存放物件儿的冷宫方向而去。 这太监头顶,有只怪异乌鸦若隐若现地跟着,而他身后则还有一人在重复着这“太监”的“入宫流程”。 70.得手(3.4K字-求订阅) 纸人峰,皮影小轩。 “道道兄,喝茶.” 看着宋延歇息下来,玉妆小娘子为他端来了热气腾腾的月光茶。 山上气温寒冷,前段时间落下的积雪一直未曾融化,远处的风不时还会卷来丝丝片片的雪屑,带着一种独特的包含着土味木气的冰冷。 宋延接过茶水,饮了一口,微甘的热茶入了身腹,内里蕴藏的细微玄气让他提了提精神,只觉下一口呼吸到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 “今日还放了姜段儿?” “嗯,天冷,我.我看《灵茶篇》上说,月光草是一种百搭的玄草,和什么都是配的,所以就放了些姜,想让道兄能够手脚暖些。” 为了能更好的侍奉主人,玉妆小娘子是被允许阅读一些与“端茶倒水”相关的书册的。 宋延笑了笑,道:“那这该是月光姜茶了。” “嗯!” 玉妆小娘子重重点了点头,可爱的小脸儿有几分粉雕玉琢的感觉,大眼睛熠熠生辉地看着宋延。 或许是因为炉鼎的缘故,宋延忍不住想到了惨死的苻皇后,再看眼前玉妆小娘子,颇有几分爱怜地抚了抚她的脸颊,道:“你也坐下一起喝吧,人呐,平平安安就好。” 玉妆小娘子迟疑了下。 宋延拉着她坐下,又给她倒了一杯。 玉妆小娘子毕恭毕敬地不敢吭声,但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算是明白了“主人”对她是真的有点儿好。 这让她无比恐惧的心,有了些微的安全感和依赖感。 宋延捧着月光姜茶,感受着杯中传来的温度,心中也有种片刻的安宁与歇息之感。 《百相神御》配上《画皮畸魂术》真是不错啊,若非如此,如今的他也不可能一边控制着皮影傀儡在前线冒险拼命,一边和小娘子在后方喝茶。 换成别人,哪怕是创出《百相神御》的石座翁,也要小心再小心地操纵着皮影傀儡,别说多个傀儡了,就是一个也已倾尽全力。 大魏皇宫,深宫,一处偏僻无比的冷宫前。 太监停下了脚步,只因一个宫女突然从冷宫侧边屋子里走出,远远儿看着他,道了声:“这位公公,来此作甚?” 宋延也不废话,身形变幻,也化作了那宫女模样。 他这皮影里塞着的是“畸魂”,所发挥出的幻术层次是比寻常狐妖要强大一些的。但也存在高位妖狐能识破,可似乎并不包括眼前这位。 那宫女愣了下,露出“哦,自己人”的表情,然后道:“大妈妈让你来的?” 外人称大奶奶。 狐崽子们则称大妈妈。 宋延道:“大妈妈让我来传递些重要信息,让人都出来吧。” 那宫女拍拍手,转眼,另一边又走出个宫女。 当然,这俩在宋延眼里都是狐妖本相。 宫女看向他,道:“说罢,什么事?大妈妈今天好像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带走了很多兄弟姐妹。” 宋延也拍了拍手,他身后又一个太监走了出来。 那太监身形幻化,变作了宫女。 “都到齐了。” 宋延道了声。 然后,他招了招手。 两名狐妖凑来。 待稍稍靠近了些。 宋延的两个皮影傀儡陡然出手,但却不是一对一,而是二对一。 两个皮影傀儡一左一右,突然抬爪,飞速抓向最前的狐妖。 那狐妖反应也快,立刻下意识地迅速抬爪,却只堪堪挡住了一边,而同时腹部一疼,另一只爪子已经贯穿了它的胸口,指爪扣紧心脏,“嘭”一下捏碎。 那狐妖张大嘴,露出獠牙,但强烈的无力感涌来,它.瘫了下去。 可它眼中却闪过强烈的疑惑与不甘。 它能感到眼前这俩不知为何动手的狐妖实力比它强不了多少,如果真打,一对一的打,基本上是“它要逃,对方也拦不住”,而只要它逃了,它就会大声呼救,而在这深宫中,很快就会有狐来支援。然后弄清楚这两只狐妖为什么要下狠手。 但.已经没机会了。 二对一,突然袭击,再加上实力稍稍强上一筹,已经断绝了它一切的生路。 令人意外的是,两个皮影傀儡杀完这狐妖,竟直接停了下来。 其中一只然后看向另一只狐妖,平静道:“别担心,是大妈妈的安排。” 另一只狐妖已被这极其突然的情况弄的愣住了,但它看这俩却真没有动手的打算,便皱眉接了话:“不可能,我和它都是大妈妈安排在这里的。大妈妈最信任我们了,怎么可能叫你们来杀它?” 一个皮影傀儡道:“伱知道大妈妈今天要去做什么事吧?” 那狐妖微微皱眉,却摇了摇头。 狐大奶奶行事谨慎,没被她带过去斗法的,统统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就算被她带过去的,也是到了现场才知道。 再一个皮影傀儡压低声音道:“我们中出了叛徒。” 这狐妖看向另一个已经死去的狐妖,疑惑道:“它是叛徒?” 皮影傀儡道:“对,而且还有,你一定得小心,那些叛徒狡猾的很。” 狐妖警惕道:“大妈妈知道是谁?” 皮影傀儡道:“大妈妈还不知道,但我们已经查到了。大妈妈说,今日它办大事,叛徒一定会按耐不住,从而现身,我们留下就是干这个的。” 狐妖疑惑道:“那是谁?” 皮影傀儡往前踏出半步,又靠近了点,然后压低声音道:“是我。” 那狐妖猛然抬头。 两道皮影傀儡“嗖嗖”激射而出。 又是二对一。 又是实力稍强。 转瞬,那狐妖也倒在了血泊中,不甘的死去。 旋即,两道皮影傀儡分开干活儿。 一个快速处理尸体,以免血味儿散出去,毕竟狐妖的感知能力是很强的,但凡嗅到点儿不对劲,马上就会出现。 还有个则是飞速进入冷宫里,开始拨弄机关。 机关是五个凸在墙前的金属吞环兽头,看样子很可能需要通过“以一定顺序按入”,机关才会打开。 宋延看了会儿,当初他那一缕神识只是大概知道路,哪还敢当着狐大奶奶的面去看它“输入密码”? 他扫了扫周边,又搜了搜那两个死去狐妖的身体。 果然,现实不是游戏,不存在“再复杂的机关,七步之内必有密码”的事儿 再度回到密码墙前,他尝试着按向中间那个金属吞环兽头,往里一压。 这一压,那兽头竟瞬间反弹,伴随着整座儿冷宫红光大作。 宋延愣了下,却迅速反应过来,拎起拳头“轰轰”地开始强行夯砸机关。 两个类同于高级妖兽的皮影快速动手。 一直藏在暗处的“无身幻鸦”也飞落下来。 轰轰轰! 三个皮影傀儡的联手攻击下。 那机关破了个洞。 但远处也传来许多脚步声。 显然,他们已经被发现了。 宋延操纵一个皮影傀儡迅速从洞口进入。 幸而,这里乃是凡间之地,想设个长久结界禁制之类的也做不到,所以才会这般容易。 入了洞,他迅速扫向密室里的情况。 这密室就是个小房间,左侧放了个百宝架,架上存放之物都是颇大,属于那种“无法放入狭窄储物空间中”的大号物品。 有似是战利品的玄器,有不知名的巨大兽骨,有浮刻着扭曲文字的古怪石碑,还有以不知名玉质制作的像是艺术品般小玩意儿.这些东西,想要带走,无异于“某某人在闯入小区后,扛着抬电视机往外跑”一样显眼. 而相比左侧百宝架上的琳琅满目,右侧则显得极为简洁。 那就是个特质的金属笼子。 笼子里隐约有一团儿匍匐的黑影轮廓,体型不大,有着惨白的斑斓花纹,单单只是看着那些花纹就会让人感到不寒而栗。 宋延再细看,竟感到自己只能看清那花纹是一团模糊的斑斓,具体什么却看不清.但他心头莫名地生出一种恐惧。 他看着那花纹,好像在凝视地狱。 每一条花纹,都是一个在带着强烈诅咒、在踟蹰垂首、手脚并用,往前漫无目的爬行的厉鬼。 但那黑影轮廓却好似在沉睡,所以那诸多爬行的恶鬼才没有注意到他。 宋延目光迅速一扫,扫到笼中黑影的四肢还上着镣铐,镣铐上贴着各种怪异符咒,除此之外,铁笼前竟还焚着一盘香。 那香正散发着令人昏昏欲睡、血气衰败的奇异气息,显然不是凡品。 他是万万没想到会在狐大奶奶的小金库里看到这么个东西。 ‘看着也是妖魔,至少.是个什么妖兽,为什么会被狐大奶奶关着?’ 而就在这时,聚拢而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怕是没多少息时间,就会有许多藏在宫中的狐妖抵达此处.然后越来越多。 宋延的这三个皮影傀儡对付几个狐妖还行,对付这许多.唯一的结果就是全被拆了。 ‘不能白来一趟!拿什么东西?’ 宋延思绪如电。 他目光飞速在百宝架上的诸多大号物品上闪过,然后迅速落到了一把玄器长剑上。 刷! 他拔出长剑,又迅速抓过一个能起到容器作用的玉制品。 然后 长剑猛然刺入笼子里那团黑乎乎的正在沉睡的斑斓阴影上。 斑斓阴影雄躯一震。 嗖! 一股鲜血顿时激射而出。 宋延急忙取了那玉容器去盛。 斑斓阴影缓缓睁开眼,瞳孔里有着长久沉睡的疑惑,但转瞬.它似乎想起了什么,一瞬间变得满是仇恨。那双眸子猛然一翻,看了眼笼外在放血的人,竟露出几分奇异的思索之色。 而就在这时,宋延只觉那冲出的鲜血里突兀地有了几点好似是红宝石般的浓郁血液,入了容器竟极为沉重。 转眼,容器满了。 宋延匆匆寻了个东西塞上玉容器的瓶盖。 无身幻鸦从外急掠而入,双翅一敛,快速包着那玉容器,旋即迅疾翱翔而去。 两个皮影傀儡从密室走出时,却见冷宫门外,围墙之上,已经探出了一个个龇牙咧嘴的狐狸头。 嗖! 嗖! 两个皮影傀儡立刻分头逃跑。 狐妖们紧追而去。 而无身幻鸦本就是中级妖兽里隐藏能力最强的那一波妖兽,又因畸魂的缘故而得到提升,此时在树影里稍作隐藏,便又时停时飞地前行,之后逃出了皇宫,逃出了皇都,往傀儡宗方向而去。 没弄到狐大奶奶的“多尾龙伯食人狐血”,但却弄了个不知什么东西的血 总归,也不算空手而归了。 但唯三的三只狐妖傀儡,怕不是都要交代在皇都了。 71.发财了(3.3K字-求订阅) 浮云如积雪,堆积山尖头。 深冬浩瀚晴空下,有苍鹰尖唳一声,振翅飞过 幽幽残羽从空跌下,打着旋儿,落在一片荒林冻结的黑土地上。 树荫里,无身幻鸦再朝皇都方向看了一眼,然后隐藏躯体,让自身尽可能完全地融于阴影,然后在低空快速掠动起来。 皇都郊外,狐魁宫。 夕阳如残血,瑟瑟地铺在地上,使得那满地的尸体呈现出残忍、血腥、凝固的姿态。 鲜血横流,碎肉到处都是,还有一颗颗滚滚的头颅,眼珠子大睁,似在死前看到了无比恐怖之事。 当然,狐妖尸体也不少。 你堆着我,我堆着你。 有狐妖爪子从某个修士的身后插出,那毛绒绒的利爪上还握着心脏,但这狐妖的背后却也插着一把飞剑;有一大滩混杂着碎肉的鲜血交融在一起,隐约在其中能看到人的碎肉块儿和狐妖的皮毛,想来是某个修士死前自爆,带走了一个狐妖. 种种凄惨悲壮之场景,随处可见。 但大战却还未彻底结束,只因为一个须发张扬的老者依然拄剑立着。 可他明明是站在夕阳里,却不知为何周身没有半点光亮。 那是遮天的魔影,挡住了他的一切光明。 魔影的一切都看不真切,只能见到狰狞扭曲的眼,嘴,利齿在半空俯瞰而下。 老者仰面看着那魔影,不甘道:“为什么.你我都是绛宫中期的境界,为什么?” 他不理解。 他倾尽全力,也只是给狐大奶奶带来了一点小伤. 而他,却快死了。 他寿元将尽,无法突破,是过来拼命的。 在气势上,决心上,狐大奶奶绝对比不上一心拼命的他。 至于局势。 他将计就计,虽说狐大奶奶还有算计,但在这双方博弈里却最终还是他胜了半筹,这使得率先出手、率先攻击的人也是他。 但结果却是如此的出乎了他的意料,如此的凄惨。 “为什么?” “为什么!!” 老者仰面,老眼中满是痛苦与愤怒,残破肌肤之下,那火炎般的血液似要再度焚起。 但天穹上却只落下一声轻蔑的银铃般的哼笑。 表情戏谑的狐狸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三条可怖的白色巨尾彷如雪白狼烟昂昂腾空,随风而晃 “蠢货,边缘小地,一点儿破烂血,也能和我比?” “我不突破,因为我追求的是真九宫,伱却只是堪堪及格的伪绛宫。” “嘻吃了你,又是大补呢。” 狐大奶奶张大嘴,露出黑气缭绕的血盆大口,以及那一口子瓜子牙,从天吞向老者。 老者心头恐惧,却还是迅速运转力量,想要自爆。 他身为南吴剑门苏家老祖,又岂能受辱于此? 然而,下一刹,他就愣住了,因为他全身那激荡而起的血液正在迅速冷却,一股难以形容的战栗爬满了他周身。别说自爆了,现在的他就连动一动都困难。 但他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一腔热血早为赴死,又岂会恐惧? 老者感知着此时自己周身那莫名的战栗,再联想到刚刚与狐大奶奶的厮杀,陡然之间,他神色里显出几分恍然,然后露出诧异之色。 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和无比的悔恨喃喃着道:“龙伯血,原来.破绽,如此简单.” 可纵然有所感悟,但他显然已经知道的太迟了。 那满是腥气的大嘴迅速落下。 “孽!畜!!” 老者愤怒咆哮,却无法动弹,终被迅速淹没。 许久后. 狐大奶奶坐在狐崽子们端来的大椅上,津津有味地吮吸回味着那强者的血肉,但似是嫌弃老者体内的破烂血,它并未以“修炼”的姿势来消化老者血肉,而只是单纯地进补。 舔了舔毛茸茸的爪子,狐大奶奶舒服地仰靠在椅背上。 它的身子全然地蜷在了椅子之上,目光有些出神地眺望北方,狡黠的双眼微微眯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忽的,远方有小狐妖飞速而来,落在狐大奶奶面前,结巴道:“大妈妈,皇宫.皇宫” “皇宫怎么了?” 狐大奶奶问。 那小狐妖道:“皇宫.遭贼了.是景阳宫” “景?阳?宫?” 狐大奶奶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下一刹陡然心急如焚。 它一跃而起,急道,“景阳宫?!!” 这不正是她存放重要宝物的地方么? 那小狐妖还欲再说,却只感到一阵恶风从它身侧掠过,再看椅子上的狐大奶奶已经不见了。 景阳宫,正是那冷宫。 机关墙壁破了个洞,洞里一切似都正常,除了在金属笼子外有一滩血。 狐大奶奶飞速地冲了进去。 狐崽子们从未见过大妈妈如此的急促,如此的失了方寸,似乎.还有几分莫名的畏惧。 笼子里,斑斓阴影被戳了那一剑后,已然醒来,此时虚弱地待在笼中,以一种冷笑的神色看着站在笼前的狐狸。 狐大奶奶也不废话,直接蹲下,手指一挑地上鲜血,嗅了嗅,然后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的精血送给那贼了?” “嗯。”斑斓阴影的声音里居然带着几分开心。 “你的精血送给那贼了?” “嗯。” “你认得那贼?” “嗯。” “他是谁?” “嗯。” “你告诉我,我不是不能放了你。” “嗯。” 狐大奶奶焦急地询问着。 那斑斓阴影开心地不厌其烦地回应着,然后似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哼哼,呵呵呵,哈哈哈哈” 下一刹,狐大奶奶一脚踹翻了笼子,然后狂怒地冲出了冷宫,沿途疯了般地乱杀,哪怕是自家崽子,也直接一口咬断脖子,随意丢掉。 “找!” “挖地三尺,也把那贼给我找出来!” “都去找!!” 它纵身飞跃上皇宫最高宫殿的琉璃屋脊上,尖锐的怒声,传递开来,遮天的魔影弥漫在整个皇宫之上,好似一尊无边巨魔端坐在蝼蚁的宫殿群里,俯瞰苍生。 一只只狐妖再不藏形,飞快往各处掠出。 而很快,又有两只狐妖匆匆掠来,向狐大奶奶汇报之前皇宫发生的事。 旋即,两张被撕烂扯破的狐妖皮影则被放在了狐大奶奶面前。 狐大奶奶神色阴晴不定地俯瞰着那两张狐妖皮影,陡然似明白了什么,眸子里闪过又急躁、又后悔、又愤怒的杀意。 “别让我找到你!” “别让我找到!!” 纸人峰,皮影小轩。 又是一天制皮的过去,又是一天捧着热茶看下夕阳慢慢落山。 哪怕远处再刺激,再惊险,再九死一生,也和他没太大关系。 至少,暂时没关系。 宋延捧着暖手的月光姜茶,再看陪伴在他身侧的玉妆小娘子。 小娘子精神很不错,哪怕到了傍晚,也还是如此。 陡然,他心念一动,左手捧着茶,右手抓住小娘子的手,一丝玄气探入,稍稍转了一圈儿后,便退了出来。 很意外的是,他居然在曹玉妆体内发现了一缕玄气。 能够产生玄气,便是身具玄根的表现。 曹玉妆作为魏国皇室,是被送来当炉鼎的。 炉鼎,都是没多久就会被榨成药渣的,自然不可能浪费时间去测玄根,而曹玉妆之前所住环境亦非洞府,也没有什么机会汲取到玄气。 可如今,她与宋延同住那独立山头的洞府,同饮灵茶,同吃灵食,甚至.共同双修。 宋延汲元的同时,也会很注意给她进补。 而又因为宋延自己其实已经达到了玄气上限,所以有时候还会反哺一些玄气给玉妆小娘子。 如此多的因素加在一起,竟在无意之中给她带来了一丝玄气。 换句话说,玉妆小娘子居然是可以修炼的! “怎么了,道兄?” “没什么。” 宋延担心小娘子心性不稳,他前脚才说出口,小娘子后脚就露馅了。 炉鼎,是不需要玄根的。 但有了玄根的炉鼎,那品次还要再上一层楼。 到时候,玉妆小娘子怕不是会被更多人盯上。 别看他是骨煌子的亲传弟子,但没人比他知道他正走在钢丝上。 正想着,门外岳阳罗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道:“师父,宗门开放玄玉兑换了,可以用贡献点兑换玄玉,比例是三比一。” “三点贡献点换一块小玄玉?”玉妆小娘子诧异地询问。 岳阳罗道:“师娘,你想的美。 三点贡献点换一粒玄玉豆子。 一百粒玄玉豆子相当于一块小玄玉。 听说这次寒潭谷市坊会卖不少好东西,毕竟这几乎可以说是三国宗门散修的一次大集会了,到时候.你想要什么都能去买。 所以,玄玉可是多多益善。” 宋延眼睛一亮。 在外面,玄玉才是通用货币。 但在宗门里,无论是完成任务还是日常奖励,都是以“贡献点”结算的,且两者之间也没开通兑换。 虽说只有对应门派的“贡献点”才能购买到该门派的一些特产,但哪有玄玉方便。 至于这“三比一”的兑换比例 他迅速思索了下。 他记得南竹峰山脚的低级市坊里,一本无门槛的大路货法术是49贡献点,而在蛇尸市坊则是卖20粒左右的玄玉豆子,比例接近2.5比1。 这“3比1”还是黑了,但考虑到有人可能会大量兑换,却也还行。 宋延自加入傀儡宗以来,一直兢兢业业,简直是全年无休的超级劳模,再加上他制皮效率恐怖,在自爆练玄七层的境界后,更是每天1个中级妖兽层次的皮影。 中级妖兽成品皮影价格区别却也大,类同练玄4层的是1200贡献点,类同练玄5层的是2250贡献点,类同练玄6层的是3600贡献点。 再加上他之前在南竹峰做的那些非成品皮影. 所以. 他扫了一眼自己的身份铭牌。 其中,贡献点合计:256484点。 岳阳罗看了眼宋延,羡慕道:“师父肯定有很多贡献点吧?” 宋延拍了拍他肩膀道:“小伙子,不要总盯着别人有多少,而要多想想自己的问题,想想今天有没有好好学习?有没有努力制皮。 总有一天,你也会和师父一样的。” 72.最后的机会(3.8K字-求订阅) 深冬,天色早冥。 锁上皮影小轩后,宋延走在纸人峰的山道上。 凛风幽冷,山影随残阳西下而迅速斜落,大片大片的阴影伴随着刺骨的空气扑面而来,枯枝枝头,不时有食腐秃鹫,乌鸦徘徊,发出怪异的叫声。 玉妆小娘子垂手随在宋延身后,手里拎着一小包香木晃呀晃的,这香木焚燃后散发出的气息很好闻,能宁神静气,她是从宋延处得了贡献点,然后在主峰的纸钱楼兑换的。 纸钱楼,说白了,就是纸人峰的“财务部”和“基础道具兑换处”。 此时的纸钱楼前排了许多弟子,最前的那个正出示着身份铭牌,在与窗口的管事说着“兑换玄玉以及其他物件儿”的事,后面弟子还在催促着。 “好长的队伍。”小娘子感慨一声,又道,“主人今天要换吗,我去帮你排队,排多久都可以!” “道兄,是道兄。”宋延纠正道。 小娘子连连点头,答应道:“好的,主人。” 宋延抬手,轻轻弹了小娘子脑袋瓜子一下。 小娘子顿时泪眼婆娑。 然而,宋延早知道她要说什么,道:“你什么都没做错,今日天晚,排队也轮不到我们,等过两日人少了再来吧。” “是,道兄。” 同行的晚归,让宋延有了几分难得的温馨之感。 虽然他知道,这种情感不该有,因为分离,甚至是生离死别,才是他与他身边每一个女人注定的结局。 “天太冷了。” 他搓了搓手。 小娘子急忙跑来,道:“道兄,我身上暖。” 咚。 宋延又送了她一个脑瓜崩。 脑瓜崩触发了“规则”,小娘子的眼睛又开始变红。 对于这个,宋延已经很驾轻就熟了,及时送上一句:“你没犯错。” “哦。”小娘子又恢复了。 宋延忍不住笑了。 两人边走边说,已经到了悬崖旁。 宋延一捏剑诀,飞剑化虹,带着两人飞落到洞府前。 忙忙碌碌的一阵子,便是解带宽衣,上塌双修去了 待到修完,玉妆小娘子躺在宋延怀里,惊奇道:“主人,奴家看别的炉鼎都是半死不活,虚弱的很为什么,奴家被您采补了之后,却还还.” 她自己也找不到个词来形容此时的舒服。 宋延道:“那是丹药的作用,若是有人和伱聊,你别说自己的情况。” 玉妆小娘子重重点了点头,然后挪了挪身子,绸滑亵衣随之变幻而起了些诱人的褶皱,她试探着往后摆了摆臀儿,以一个能让主人很舒服的姿势窝好,开始睡觉。 很快,她的呼吸就均匀了。 宋延却没睡着。 无身幻鸦一直在荒野里飞着,其上带着那极其重要的“战利品”,他怎么睡得着? 他有太多心事了。 ‘也不知道刺狐联盟有没有成功,苏三先生他们怎么样了。’ ‘算了,不管怎么样,花荣这条线和他们是断了。’ ‘倒是那斑斓黑影,就算它远比不上狐大奶奶,但能被狐大奶奶悄悄藏起的,应该也不会是一头普通的妖兽吧? 它的血应该能勉强助我踏入绛宫境。 虽然效果也许一般,但能提升境界还是先提升吧。 但不知道绛宫突破后会是什么情况,会不会让我的敛气手段直接失效,若是这样,那就麻烦大了。 我需要多了解一点。 如果可以,我得提前备好更高明的隐藏手段,以及寻找一番绛宫境之后的功法,法术之类。 固然,我能用寿元推演。 但从无到有的推演一份功法,消耗太大,还未必能成功。 能有现成的,那是最好。’ ‘寒潭谷市坊,就是我的机会。’ ‘那一天,会有很多修士前去,鱼龙混杂,很多人甚至可能不会用真容示人,毕竟大家各有各的秘密。 匿名拍卖会,面具交换会等等,应该都会有. 到时候,我就可以尝试着控制傀儡皮影前去交易。’ “我需要买一把新的飞剑,一本更高深的敛气法术,有关绛宫境的一切消息,功法,法术.” “还有,南吴剑门肯定会找我,到时候我要完成和他们的初次接触,蒙混过关。 这一点倒是还算好办。 我与苏三先生聊了那么多,对于南吴剑门,苏长义,还有苏家的了解都已远超之前,应该可以过关。” ‘不过,最关键的是,我的狐妖皮影傀儡都消耗光了.我得在寒潭谷市坊开坊前,再寻机会猎杀至少一只,然后重新做些才行。’ 第二天,宋延才打开皮影小轩的门,外面就有一排皮影货车贴地飞来。 皮影载具,诸如车,空舟之类的,倒不在“制皮范畴”里,而是“皮影二次加工产品”,而“二次加工的峰头”是“机关峰”。 这方面的东西,石座翁应该是知道的,但石座翁或许觉得这事儿和衣钵无关,就没和他聊过。 而在石座翁离开后,骨煌子则应该觉得宋延只需要制皮就好了,没必要再了解这些“多余”的知识,所以也没让他知道。 那皮影车上载着一具具尸体。 看着模样,都是新死的杂役。 这勾起了宋延的一些记忆。 之前,他在南竹峰制皮杂役房时,周边但凡死了人,也都会被车拉走。 对于凡人而言,人死魂留,还有七日而七日的时间,足够傀儡宗干许多脏活儿了。 真就是生是傀儡宗的人,死是傀儡宗的鬼。 宋延感慨着,正要干今日份的活计,却见最末的一辆皮影货车居然停在了皮影小轩的大门口。 御车的弟子翻身下来,一抱拳道:“宋师,有一批新皮,宗主想问问你能不能做。” 宋延好奇道:“什么新皮?” 御车弟子掀开厚布。 宋延瞳孔微微紧缩。 好巧不巧,那车上装着的竟是一张张血淋淋的“一尾狐妖皮”。 御车弟子道:“都是师兄弟们近些日子猎杀的。 不过,这些狐妖实力不均匀,有的还在中级妖兽水准,有的则已经到高级了.宋师,你能做么?能做,我就放这儿了。” 宋延思绪如电。 试探? 不至于。 而“一尾狐妖皮”确实是他急需的东西,他若是如同之前那样,“做一只狐妖皮影,藏一只狐妖皮影”,那还是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 他微微眯眼,道了声:“我试试!” 御车弟子笑道:“就知道宋师这种制皮天才,是不会推辞的。” 宋延笑着点点头,眼神炽热地盯着那一车的皮,待到卸载了,他则是迅速清洗干净,然后特意挑了一张“类同高级妖兽的一尾妖狐皮影”,兴致勃勃地制作了起来。 傍晚时分。 皮影小轩里陡然传来玉妆小娘子的尖叫。 紧接着,便是一团糟起来。 宋延的两个弟子急忙跑出门,飞速寻了今日值守的长老,待长老抵达皮影小轩,小轩外已经围了不少人。 那长老踏步而入,却见宋延面如金纸地躺在小轩的内里塌上,有气无力。 “怎么回事?”长老又急又惊。 他是知道宋延作用的,此时这“联系傀儡宗和南吴剑门的中间人”可不能出事,否则万一传递出不好的信号,可是会坏了大事的。 玉妆小娘子哭哭啼啼道:“主人做皮影,做着做着,就好像中了邪,然后主人冲出了那间平日里用来招魂的屋子,死死锁了门,之后就成这样了.” 长老再看塌上,却见宋延睁开眼,用嘶哑虚弱的声音道:“别别开门.” 那长老眯了眯眼,斥退弟子,然后打开那招魂的门。 门才一开,就有一道黑影猛扑而来。 那长老抬手一抓,凌厉指爪扣住黑影,又旋即捏爆。 再看,却见是个残破的一尾妖狐皮影。 长老顿时明白过来。 宋师这是还做不了“妖狐皮影”,所以被反噬了,只不过看样子是刚一招魂就被反噬,所以这有了恶魂的皮影还不算强大。 处理了祸端,长老来到宋延身边。 宋延虚弱道:“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 长老道:“你呀,做不了就莫要逞强。” 宋延沉默下来。 长老道:“那批狐皮是宗主钦点的物资,之后大战中需要用到。我我稍后来让人取走。你就别管了。” “取走?”宋延嘶哑着声音,眼中有几分不甘,“取哪儿去?” 长老笑道:“告诉你个好消息,石师虽还未突破绛宫境,却成功续命了,只是无法离开煞地。 这批狐皮就是给他送过去,让他做的。 如今我们与鬼修结盟,他会为我们做的。” 宋延眼中的不甘这才消失了,他叹了声:“若是老师,一定可以的老师,比我强太多了。” 长老道:“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你还年轻。 先好好休息吧,待身子养好了,再来制皮。” 旋即,长老离去。 再一会儿,又有弟子拉着空的皮影货车前来,将所有一尾狐妖皮全部带离了皮影小轩。 宋延幽幽看着货车离去。 他想到了狐大奶奶,想到了自己在狐大奶奶的“小金库”里掏了一把。 虽然不知道“这一把”掏的狠不狠,但他觉得,在这种时候,会做“一尾狐妖皮影”似乎并不是一件吉利的事. 之后几日,宋延在洞府养伤,有时候也会独自在周边山头逛逛。 利用这些时间,他寻到了机会,运气不错地猎杀到了一头类同高阶妖兽的妖狐,然后做出了一个“畸魂皮影”。 又过两日,宋延“恢复”好了。 便回到了纸人峰主峰。 此时纸钱楼前兑换玄玉的弟子已经很少了,宋延直接走了过去,出示身份铭牌,道了声:“全换成玄玉。” 那弟子一看,眼睛瞪圆了。 “二十五万六千多的贡献点,全换了?” “换。” “那我还是给宋师你主换玄晶吧。 一块儿玄晶顶十块小玄玉,五块大玄玉。 如何?” “可以。” 宋延对于这种基本兑换比例还是了解的。 小玄玉能在哪怕无玄气之地提供1年的正常洞府修炼玄气,也能在洞府修行时起到额外的玄气供给之用。 大玄玉2年。 玄晶,则是10年。 在外或许要称重,但傀儡宗这边的都是有规格的。 纸钱楼弟子喃喃着计算道:“二十五万六千四百八十四点贡献点,我给你换80枚玄晶,20块大玄玉,16块小玄玉,小玄玉我给你一半用玄玉豆子,那就是800粒玄玉豆子。” 宋延点点头。 他储物空间虽然不大,但除了皮影,再装这些玄晶玄玉还是够的。 正等着,纸钱楼忽的走出一人,身着白袍,气质阴冷,又藏着几分莫名的神经质。 宋延看去,抱拳道:“印师兄。” 那人正是骨煌子的另一亲传弟子————印乌台。 印乌台阴恻恻道:“师弟啊,你换这么多玄晶,是不准备回来了么?” 宋延道:“制皮乃我一生所爱,我早把这里当家了,师兄又何出此言?更何况,南吴剑门与我傀儡宗同盟在即,我又如何可能不回来?” 印乌台皱眉道:“那你准备买什么?要这么多玄晶?” 宋延道:“这就和师兄无关了。” 印乌台也不多说,啧啧着点点头,见到一旁那弟子正眼巴巴看看他,印乌台一挥手道:“还不给你师叔换?” 那弟子这才匆匆取了匣子递给宋延。 宋延清点后,又行了行礼,便迅速离去。 印乌台看着他的背影,怪笑一声,也不多言,只是回头走了好几步,才喃喃着道:“师弟呀,能买就多买点儿,以后.可没出去的机会咯,嘿嘿嘿” 73.老师学究天人,我不如多矣(3.6K字-求订阅) 数日后. 皮影小轩。 负责来取皮影的内门弟子管五愕然地看着手中的匣子,诧异道:“宋师,怎么这几日的皮影都是练玄四层的中级妖兽? 而且,这这还少了?” 宋延正欲说话,却先是咳嗽了两声,然后道:“这几日手感不佳,过些日子应该就好了。” 管五愣了愣,但想起前段时间宋师被皮影反噬的事,心里一估摸,顿时明白这事儿可能给宋师留下了心里阴影,以至于他连稍稍高级点儿的妖兽皮都不敢碰了。 管五叹了口气,安慰道:“宋师,那事我了解过,你是不巧拿了张已经踏入高级妖兽层次的多尾狐妖皮,所以才会反噬。” 宋延只是苦笑,却不答话。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做戏得做全套,不能前脚才演了,后脚就忘了这事。 这段时间,他就挑中级妖兽里最普通的那类做,而且效率也从原本的“一天一张成品皮影”变成了“两天一张”。 皮影就是武器。 他这武器产量下跌了,来取货的内门弟子自然着急。 这边正说着话,却听远远儿传来女子媚笑的声音:“宋道友,别来无恙?” 管五侧头,却见个黑袍美妇站在街道尽头,正含笑看往此处。 那美妇如多汁饱满的蜜桃,颇为丰腴,含春的眉眼微微眯着,隐约可见一抹邪异的深邃墨色,又艳又妖,还鬼气森森。 “你是何人?”管五顿时警惕起来。 而这时,美妇身后迅速有一名白袍修士走了出来,道了声:“师侄,不得无礼。” 管五看去,却见竟是纸钱楼的印乌台印师叔,急忙行礼。 印乌台道:“这位汪师妹从前是南竹峰的,如今从煞地来,专程给我们送成品狐妖皮影的。她听说咱们宋师竟然是南吴剑门的人,很是惊讶,所以才想来看看,同时叙叙旧。” 管五恍然,然后又行了行礼,便拿着宋延制作的皮影迅速离去了。 这黑袍美妇,自然是汪素素。 汪素素与印乌台低声细语了几句,印乌台点点头,便转身离去了。 而汪素素则是含笑扬面走向宋延。 宋延垂首咳嗽了两声,道:“玉妆,倒茶。” 片刻后. 皮影小轩一处静室内。 宋延与汪素素对坐。 汪素素笑着道:“如此对坐,还真是让人忍不住想起之前在南竹峰,每日和宋道友对坐制皮的日子哩。 但宋道友欺瞒人家欺瞒的好惨,亏那时宋道兄帮苏家那大小姐杀了镇南王,我还帮宋道友打包票,说什么宋道友绝非细作,嘻嘻嘻” 宋延注意到,汪素素有了不小改变。 她的眼珠很黑很大,深邃无比,而周身更是散着一股压不下去的鬼气,好似整个人都正被淡淡黑烟笼罩着,显出一种邪异的妖娆。 鬼修,是不可能派皮师或是任何南竹峰弟子外出的,因为这完全是放鱼入水,极可能有去无回,更何况.这鱼还带着重要皮影。 似乎是察觉了宋延的疑惑,汪素素媚笑道:“人家是鬼修了。” 宋延一惊,道:“你伱死了?” 汪素素“鹅鹅鹅”地前俯后仰地笑了起来,然后道:“你才死了,我呀,是变成鬼玄根了。” 宋延愣了下。 他懂了。 眼前这位老熟人怕不是也被鬼物进进出出了很久,但这是一件相当危险,相当可怕的事。 他在寿元推演里不会死,但别人不可不是。 “那之前的路师弟,上官师弟,还有大家都.” 汪素素道:“那些倒霉蛋都死了,死的很惨。 就我运气好,成功了。” 说罢,她眼珠子一转,托腮道:“宋道友,这一次来,人家是想看看,能不能弥补一下过去的遗憾,嘻嘻.被你这么一个隐藏极深的正道弟子狠狠弄一次,应该会很难忘吧?” 汪素素一边说着,一边凑近了,然后竟然爬上了桌子,又整个儿人轻巧地一翻,臀儿陷落到了宋延双腿之间,双手顺势勾住了他脖子,然后凑到他耳边道:“我改塑玄根活了下来,石师也因此收我当了弟子。 所以.其实,我又得叫你一声宋师兄了。 老师说,他一直很看重你,你若是无处可走了,可以来煞地。 纸人峰,不是你久留之处。 骨煌子收你为徒,却是不安好心的很。” 汪素素声音越说越低,看着像是在秘传暗信,手却不规矩起来。 宋延一把抓住。 汪素素轻笑一声,也不继续,只是继续道:“老师已经寻到了突破绛宫境的契机,同时,在煞地的这些日子,他也参悟到了不少新的皮影术法我们,都盼着你过来。” 说完这些,她长腿一翻,将臀儿从宋延双腿间挪开,又扯了扯一袭黑袍,然后转身走了两步,又回头甜甜一笑,继而迅速离去。 宋延有些无语。 汪师妹还真是机缘不浅,竟然变成了鬼玄根,再加上身处煞地,那修炼速度就该快上许多许多了。 至于她的邀请. 宋延略作思索,忽的眯起了眼。 他反应过来了 “接不接受”、“信不信”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骨煌子老魔肯定知道汪素素私下来见了他,而且还和他在一处静室里谈论了许久。 印乌台很可能会与汪素素随意聊聊自己,就算他不聊,汪素素也可能不小心露出点“破绽”。 就这足以让骨煌子老魔担心自己的“皮影制作师”跑了。 若是往最坏的情况想,刚刚也许有人释放神识来偷听了,汪素素说的话保不准全部落入了那人耳中。 他面临的结局就只有三个: 一,逃回南吴剑门,但希望极其渺茫,且后患极多,而且此时局势特殊,南吴剑门也不会为了他而破坏联盟大计; 二,逃到煞地; 三,被骨煌子更严厉地囚禁起来,说不定还会打断双腿什么的。 这才是汪素素找他的真实用意。 至于石座翁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他还看不清,但石师既然自己有了突破绛宫境的希望,那他自然不希望自己的独门秘法流传在外 “借刀杀人”也说不准。 看着和风细雨地叙述了一下师兄妹感情,其实是藏了鬼蜮心思的。 宋延有些无语。 都做了这么多年班搭子了,谁还不知道谁啊。 但这逼的可真是紧啊. 次日。 有长老展示了石师送来的狐妖皮影。 那皮影系于指尖,以玄气相连,却是陡然生出各种变化,以幻术化成各种模样的人,一会儿是巧笑倩兮的美人,一会儿是耄耋佝偻的老者,一会儿是身强力壮的男子,一会儿是天真无邪的稚童 千变万化,迷人眼。 一时间,纸人峰轰动了。 毕竟谁都知道这么一个狐妖皮影傀儡的价值。 能打,能杀,能伪装,功能性可是比那些纯纯的“大块头妖兽”好太多了。 若是有了这狐妖皮影,那傀儡宗在“渗透能力”上会变得格外可怕,几乎可以说是无孔不入,再对上南吴剑门这种势力,只要趁对方一个不注意,就可以轻易地混进去,制造极大破坏。 弟子们也纷纷交流起来。 “没想到狐妖皮影这么好。” “是啊,在对付这些狐妖时,我们可是被它们的幻术折腾的头疼,可若是成了皮影,那这力量就能为我们所用了。” “这些日子,我们与鬼修一起联合绞杀了不少狐妖吧。” 众弟子声音有感慨,有兴奋。 而这时,有人则是看向了另一边的宋延。 “宋师也在啊。”有弟子道。 然而,宋延却是默不作声,只是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妖狐皮影,良久长叹出一声:“老师学究天人,我不如多矣” 众弟子有的安慰,有的眼含嘲讽,但大多则是默然以对。 在他们心里,原本“一天一张中级妖兽皮影的宋师”几乎都快超越“石师”了,可现在宋师却被一下子打了下来。 真就是,不比不知道啊。 姜还是老的辣。 时间一晃,便是月余过去。 无身幻鸦,使命必达地将那一瓶血给送到了宋延手中。 宋延则将那血迅速藏入了储物空间,一切留待寒潭谷市坊之行后再操作。 而寒潭谷市坊也终于开了。 宋延不是第一批入市的,而是等了几天,这才随着傀儡宗的一些同门,共同入市。 待到市坊门前,却是早有修士驻守,不远处的景观亭里更有绛宫境修士坐镇。 令众人奇异的是,在门前却是挂着个小水晶笼子。 笼中正飞舞着近百只雪白的小虫子。 众人瞥了一眼,正待踏入坊中,却有守门修士急忙上前,阻拦道:“众道友,还是先去那笼子前晃一晃,再入坊吧。” 管五和宋延相熟,此时自是同行,他上前道:“这是何道理?” 那修士道:“是宗主长老们定的。” 管五一皱眉,用有些邪气的声音,冷冷道:“什么宗主长老?!” 那修士平静道:“也是你们的骨煌子宗主定的。” 管五顿时不吭声了,往前走了两步,把脸在笼子前晃了晃,道:“这样可以了吧?” 那修士笑着点点头。 于是,众人一一照办,待全部完成后,那修士才道:“诸位道友得罪了,此笼中装着的乃是一种名为‘噬幻飞蚁’的异虫,它们对幻术极为敏锐,如果有人施展了幻术,妄想混入市坊,这些噬幻飞蚁就会迅速贴到水晶壁上。 此番寒潭谷市坊意义重大,为防狐妖混入,不得不如此,得罪了。” 宋延奇道:“若是每人都配一些这异虫,狐妖哪能藏形?” 那修士道:“道友说笑了,噬幻飞蚁数量稀少,能拿出这许多已是不易,也是因为寒潭谷市坊开了,才有前辈主动拿出来的。” 宋延点点头,走入其中,而玉妆小娘子紧紧抓着他的手。 待到市坊,傀儡宗修士们就要往玄器丹药那一片儿区域跑。 宋延却是顿下脚步,道:“我就不往那边去了。” 管五奇道:“宋师要买些什么?” 宋延笑道:“给我家小玉妆买点补品,我.去凡人区那边逛逛。” 众人皆哂笑,管五乐呵着道:“宋师真乃怜香惜玉之人,那宋师就带你家小娘子逛吧。” 岳阳罗,沈侬嘉也是一同的,两人本想随着师父逛,但实在不想去凡人区那边,于是也纷纷道:“师父,那您逛好” 宋延笑着点点头,然后与几人分道扬镳。 骨煌子在他身上下了追踪印记,是不担心他走失的,更何况他还带着这么大一个玉妆小娘子当累赘。 至于和南吴剑门的人碰头,骨煌子也并不在意。 无论说什么,这一次他逛完市坊回去后,极可能都会被禁足起来。 骨煌子唯一担心的就是他把“石座翁的皮影秘术”给传出去,但无论是骨煌子还是宋延都清楚的知道:只要宋延敢送,那他回去后就不是被禁足的事了 宋延什么性子,骨煌子也大概能猜到。 他就不信宋延是个“舍生取义”之人。 不得不说,他看人挺准 74.寒潭市坊,故人重逢(3.3K字-求订阅) 寒潭谷市坊,鱼龙混杂,但规模之大,参与人数之多,在三国历史上也是罕见。 宋延只是心头大概估了估,就感觉这里怕不是至少得有上万人。 但上万人里,有很大一部分是江湖中人。 南吴剑门和傀儡宗的联盟,是一件大事,下面的“小弟们”也自然要来“捧场”。 江湖上的正邪门派之间,也需暂时握手言和,共抗外敌。 宋延走了一圈儿,寻了几个无人角落后,才悄悄把狐妖皮影傀儡给放在了一处阴影里,待他走后,狐妖皮影傀儡则从阴影中膨胀开来,摇身一变,化作了个平平无奇、在众人中一眼看过去甚至注意不到的修士模样。 那狐妖傀儡在逛了几圈儿后,在某次再度和宋延相交集的时候,宋延悄悄把一个储物袋递给了他。 储物袋虽然珍贵,但在纸人峰上也并非不能兑换。 做完这些,宋延就带着玉妆小娘子去吃香喝辣的了。 曹玉妆八岁被俘,入了魔门,之后每一天都是战战兢兢,今日随着宋延一头扎入这顶级市坊里,看着那美食区飘出的一阵阵儿香气,早就馋虫大动。 宋延则随她一起,大快朵颐起来。 而另一边. 狐妖傀儡才是在执行宋延真正的购买意愿。 宋延本想买个面具,但却意外看到了一处摊位在叫卖“匿名套装”。 他上前一看。 好家伙,这是个有商业头脑的。 面具,斗篷,藏气符,一套儿都是备好的。 那摊主见他停留,起身笑道:“修士隐秘多,谁都不想轻易曝光。虽然这寒潭谷市坊里禁止一切打斗,但出去了可就不好说了。为了安全,道友买一身?” 说着他介绍起来,而旁边有修士走过,却又立刻回头,直接买了一套穿上,然后昂首挺胸地离去了。 宋延这才小心翼翼地从储物袋里数出4粒玄玉豆子,放在掌心拨了拨,数了数,然后才面露心疼地递了出去,口中还问:“就不能再便宜点儿吗?” 那摊主叹息道:“小本买卖,我也不容易啊。” 宋延跟着叹气,然后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买下一套后,迅速穿上,试了试效果,嘀嘀咕咕地挑了挑刺,说着诸如“不值这个价,买亏了”之类的话,然后才离去。 在他走远后,摊主忍不住喃喃了句:“穷鬼.也不多带点儿钱来市坊,能买什么?” 换上套装后,宋延则开始物色飞剑了。 如今他主要的功伐之术,其实就属那《黑白双煞》了。 一手白煞吞玄,一手黑煞暴戾。 而且“双手剑”很能让人防不胜防,毕竟没人知道他用双剑,而在整个南吴剑门怕是也没几个用双剑。 至于,《百相神御》,《神吞百相》,《百相魔身》,《画皮奴魂术》这一系列都是“御魂”类法术。 先不说那些“制造类”的法术,便是《百相魔身》这种,动静也是颇大,“施法前摇”颇多.不是很轻便灵动,也不适合小范围斗法。这属于一旦使用,无论是威力上,还是形象上都会立刻让自己处于“聚光灯”下的那种。 《百相魔身》这种法术,用来秒杀,一锤定音,拼命都是极好的,但用来打斗.就有点不太合适了。 所以,他需要飞剑。 走了一段路,他已经远离寒潭谷市坊的喧闹区域了。 这里的摊贩相隔都颇远,光线阴晦,摊位上买卖的东西也变成了练玄境界里高层次的修士才能使用的东西。 宋延很快择定了一处卖飞剑的摊位。 摊主直接道:“要高阶还是中阶?” 高阶就是指练玄七层及以上的。 中阶是练玄四到六层。 宋延道:“高阶。” 摊主扫了一眼他,发现对方气息隐藏的好好的,也不多说,直接取了几把飞剑,一一开始介绍。 宋延指着其中最好的一把,道:“这把。” 摊主道:“承惠,28枚小玄玉,品质你放心,在高阶里也算上品,整个练玄境都能用。” 宋延手指再一点,道:“这把。” 摊主道:“这把是22枚小玄玉” 说完,他眉头一挑,微微皱起道:“你到底要哪把?” 宋延道:“两把都要。” 说着,他果断地付了5玄晶,将两把飞剑放入储物空间,迅速离去。 摊主目瞪口呆地看了看他背影,挠了挠脑袋。 一口气买两把飞剑,他还是第一次遇到. 宋延的想法很简单。 如果骨煌子老魔要软禁他,还是有可能会将他唯一的飞剑给没收走的。 毕竟,作为剑修,没了飞剑,就等于是被拔了牙齿的老虎。 既然如此,他买两把才算稳妥。 要不是钱不够多,储物空间不够大,他可能还会买更多。 又走了几步,他忽然看到一处摊位后竟飘摇着“阵旗”的字号。 阵旗,一旦列开,便能借助玄气而生成阵法。 阵法和符箓的最大区别是,后者作用目标通常是个体,且有时限;而阵法却是以区域为目标,且只要玄气充足就可以一直发挥作用。 符箓是几乎每个市坊都有得卖,但阵旗却是很稀罕了 也只有寒潭谷市坊这种层次的市坊,才可能出现。 宋延见那摊位前有人,便耐心地等了等,待到那人离去了,这才迅速走了过去。 “慢点吃。” 宋延“本体”看着狼吞虎咽的玉妆小娘子。 这等有人间烟火气的地方,他也很喜欢。 抛出一粒玄玉豆子,宋延喊道:“小二,但凡有什么招牌美食,尽管上。” 那小二看到玄玉豆子,喜笑颜开地跑来,然后取了豆子,嘻嘻道了句“定让客官满意”便跑开了。 玉妆小娘子仰头看着他,小脸儿呆呆的。 宋延笑道:“怎么了?” 小娘子道:“主人,我渴了.” 宋延扫了扫周边,却见不远处有个卖饮子的地方,便准备起身,可才一动就停下了。 他停下的同时,迎面路道也有个女子停了下来。 纯银剑袍,容颜端庄,胸怀坦荡,长腿傲然有力,神色冷胜寒霜,只是不知为何看着忧心忡忡,也不知发生了什么. 虽是气质有了变化,但不是昔日齐瑶,如今苏瑶又是谁? 宋延取了金豆子递给玉妆小娘子,道:“去买些饮子,多买点。” 他在储物空间里还存了不少金银,也是为了在外使用方便。元宝面额大,故而大多是豆子样式。至于饮子什么的,在外便宜,但既来此处,怕是里面放了不知什么珍贵玩意儿,得用金子。 玉妆小娘子抹了抹嘴,拿了金豆子离开了座位。 另一边,苏瑶忽的转身就走。 宋延遥声道:“不认得我了?” 苏瑶回身,居然行了行礼,然后道:“宋师兄,门中有吩咐,若是见到了你,需得立刻通知,到时候自有长老来见伱。” 宋延听着她这官方无比的语气,点点头,道:“那你去通知吧。” 苏瑶转身,走了两步,忽的又停下,侧头道:“其实.师兄当年算是救了我一命。所以,师兄若有什么吩咐,我定努力做到。” 宋延看着她,忽道:“确有一事。” 苏瑶走了回来,坐在了之前玉妆小娘子的位置上,问:“何事?” 宋延对她观察,发现她某种忧色越发浓郁,于是道:“发生什么事了?” 苏瑶道:“族中巨变而已师兄还是说说你要我做什么吧。” 宋延道:“之前,我其实是跟着长义老大人的。” 苏瑶俏脸顿生愕然,道:“你是跟着我大哥的?” 宋延轻轻点了点头,然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开始将有关苏长义的事娓娓道来。 这些都是他之前和苏三先生在一起时,套出来的。 而根据这些话,他自然而然地为自己的身份编了一套说辞。 苏长义,是苏家七兄妹中的大哥,也是南吴剑门的一位长老,好巧不巧,其司掌的正是一部分南吴剑门在外的细作。 苏瑶听着听着,默然垂首,忽的道出一句:“我苏家老祖没了三哥也没了.” 宋延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刺狐联盟的底气应该就是苏家老祖,如今.这是彻底败了? 也不知道狐大奶奶有没有受伤. 可话说回来,苏家老祖的战死,必定会在南吴剑门内部产生一系列影响。 每一个势力都是存在主战派和保守派的. 而苏家,就是主战派。 一时间,他也有些默然。 因为多了苏长义这层关系,再加上两人曾有特殊的相处,苏瑶的话也稍微多了些,她感慨道:“大哥思虑深沉,没想到你居然也是我家的人.只是今后,我苏家在南吴剑门话语权没那么大了,纵然你立了大功,也得不到什么好处。 稍后来询问你的必定是孙家的长老,良禽择木而栖,你若有机会,就改投他们吧。” 说完,她凄凄一笑,说不出的苦楚。 宋延也感到了这位的巨大变化。 初见时,那雀跃的侠女模样,再后来,仿似黑化后的杀意盎然.直到如今,话里话外已然成熟世故,不再天真。 真是岁月催人老啊 “好了,说说你要做什么吧。”苏瑶收拾了一下心情,抬首平静道,“我不喜欢欠下人情。” 宋延微微侧头,扫了一眼正在等饮子的玉妆小娘子,轻声道:“若有朝一日,她出现在南吴剑门,给她一处容身之所。” 说罢,他又用更轻的声音补了一句:“她有玄根,能修炼。” 苏瑶道:“魏国皇室?” 宋延点了点头,道:“曹玉妆,八岁就被抓上山了。” 苏瑶神色古怪地扫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总对你家炉鼎这么好?” 说完,她又道:“我在吴国遇到丘怜月了.她现在是一个大商队的主事人之一,至今未再婚嫁。” 宋延沉默不语 苏瑶看了他一眼,接着道:“我答应你,只要她来吴国,我定待她如亲妹妹,教她修炼。” 说完,她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佩,交给宋延道:“让她持此物来南吴,无论是江湖官府还是宗门,旁人一见便知,会将她送来苏家。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纵然我苏家没了老祖,却也还是有些威望的。” 75.人在外,家被掏了(4.1K字-求订阅) 不一会儿功夫,玉妆小娘子买了饮子回来,是三份儿百果饮子,因为其中添加了一些珍稀水果,又采用了江湖中什么名医的秘方,汤底熬了几天几夜什么的,故而价格不菲。 她早就注意到了苏瑶,以为是主人的朋友,于是也自作主张带了一份。 但苏瑶却摇了摇头,她已经很久没喝这些甜的东西了。 心里苦,哪还能咽下甜? “我先去通知本门长老了。”苏瑶起身。 宋延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苏瑶冷冷道:“以命担保。” 宋延无语道:“别命不命的你重视就行。” 苏瑶转身而去。 宋延从取了之前那玉佩塞给曹玉妆,凑过去,低声道:“她叫苏瑶,是南吴剑门苏家七小姐。你持此玉佩入了吴国,自有人会带伱去见她,她会照顾你。” 玉妆小娘子本是埋头在认真地吃着“水果捞”,此时大脑中突然获得了“超意外的信息”,愕然地张大大眼,不明所以。 宋延道:“记住我的话。” 玉妆小娘子茫然地点点头。 宋延道:“重复一遍。” 玉妆小娘子只是大脑死机了,又不是傻了,于是轻轻重复了一遍宋延刚刚说的话。 宋延这才满意道:“把玉佩藏好。” 玉妆小娘子点点头,认真地藏起了玉佩,然后又锁死了眉头,开始苦思冥想起来,她实在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用到这玉佩,也不明白主人给她这玉佩是什么意思。 八年地狱般的生活,早让她断绝了一切逃跑的想法,任何能让她逃跑的东西都是对她的试探。 早年,她也曾逃过,甚至有一次那下山的路上空无一人,姐姐领着她拾级而下,眼见都已到了山门了,身后却传来动静。 姐姐会一些武功,所以拼死地保护她,一边挥动武器,一边喊着“逃,快逃”。 她拼命地逃,慌不择路地逃,可结果.却还是被抓了回去,那邪恶的魔门女弟子拿着针一点一点地刺入她肌肤,那针上有着让人痛不欲生的毒物,她痛苦地喊着叫着,魔门女弟子得意地笑着告诉她“都是试探你的,你不跑不就没事了”。 慢慢的,她适应了。她早已把自己想成了那种卑微下贱却又贪生怕死的蝼蚁,能活一天是一天,至于能活多久则完全看主人心意,所以一定要认真地讨好主人,听主人的话。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讨好宋延了,而宋延对她的态度也正说明“她在这场讨好的考试里得了很高的分数”,她一定能活很久呢。 但,这玉佩是什么意思呢? 是主人想要试探她会不会逃吗? 曹玉妆的小脑袋瓜子开始了复杂的思索。 宋延抬眼看了看远处,忽的想到了什么,他看了看四周,停在不远处的一处寒潭谷的独木桥上。 因为市坊布置的缘故,那独门桥周边早设立了不少石凳,周边彩灯皆为江湖中的奇巧工匠所造,五色光华落照周边玄草灵花上,显得颇有雅趣。 “玉妆,一会儿有客人,你坐那边去吃。”宋延说着又掏出了点金豆子,以及一粒玄玉豆子,“吃完了,自己在周边逛逛,我叫你回来你再回来。” 曹玉妆觉得应该是主人嫌自己碍事,于是急忙端起“水果捞”,然后拿了“主人给的零花钱”走远了。 她才走没多远,街道尽头便有数人匆匆而来。 为首一人却是个锦袍玉带的中年人,慈眉善目,面带笑容,而他身后数人的末尾则是挂着苏瑶。 中年人到了宋延面前,稍作打量,收敛笑容,诚声道:“宋兄弟,苦了你了。” 宋延起身,道:“见过孙长老。” 两人直接坐下。 那孙长老却也不说别的,只是感慨着宋延的不容易,继而又扩大到那些在外细作的难处,同时又时不时地自责地表示“宗门对不起这帮老兄弟,之后一定会好好补偿”。 宋延有些无语 眼前之人,很不真诚。 他还是更喜欢苏瑶的说话方式。 冷归冷,但你知道她这样的人就算违心说什么虚伪的话,她自己眼中首先就会带上“嫌弃自己”的神色。 之前,他对南吴剑门的印象一直停留在“苏瑶”、“苏三先生”这些人身上,而这些人还是比较符合他对正道的认知,觉得“不愧是正道宗门,确实是有风骨的,令人钦佩”。 也正因如此,他纵然入了皇都,落在了狐大奶奶手上,却还是尽力帮“刺狐联盟”给大奶奶挖了个坑。事实上,之后的“刺狐联盟”也确实占了先手,只是技不如人,这才失败了。 而现在,这孙长老的表现,则让他明白:任何势力之中果然绝不是只有一种声音。 另一边,孙长老在说完一大堆他自认为能表达真诚的话后,摆了摆手,示意周边众人退开,然后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小宋,是时候了。” 宋延奇道:“什么时候?” 孙长老低声道:“石座翁的衣钵秘术,虽然是来自魔门,但只要应用得当,一定能救下许多人。 快交给我吧,我会带回门中去,不会辜负了你的一番努力。剑门也会记得你的付出。” 宋延:. 他苦笑道:“长老该不会不知道骨煌子的性子吧?那东西,我哪儿能带出来?” 孙长老皱了皱眉,道:“那你记得多少写多少,我门中也有皮师,自会研究出一二,譬如那秘术叫什么名字,有什么作用,会被什么克制,核心口诀是什么.” 宋延深吸一口气,开始了漫长的“拉锯扯皮战”,毕竟他明面上还是南吴剑门细作,总不能在这儿撕破脸皮。 但随着交谈,他对南吴剑门的好感也在“蹭蹭”下跌。 魔门好歹还知道等价交换,要么就明着抢。 这孙家是想说几句场面话,画个大饼,来点儿道德绑架,就把《百相神御》掏走?而且还是不顾他死活,不顾他处境地掏走? 这修的什么剑? 这是脑子坏了吧? 远处,远离市坊的一座亭台上。 有白袍修士和纸人对坐。 修士白发两缕,垂耳而下,广袖飘飘,确有几分洒脱不羁之感。 纸人则是诡异的端坐着,胭脂脸颊,一身绿衣。 大长老不客气地道:“骨煌子,这般商议如何伐狐的日子,你本体还藏在附近?你让老夫如何相信你的诚意?” 纸人怪异道:“你家门主不是也没来?你们有什么诚意?” 大长老道:“门主闭关。” 纸人阴阴笑了起来,道:“想冲绛宫后期?他底蕴够吗?冲的上去吗?还是说.他一口气没提上来,受伤了?” 大长老道:“不必试探。既然伐狐,那你我两门就好好合作。一切等伐狐成功后,再说。” 他目光生寒,如两柄利剑,“我们迟早要做过一场,但不是现在。” “好好好” 纸人摇着身子,嬉笑着,然后忽的笑容戛然而止,道,“那就说说联盟的重点。 多尾龙伯食人狐,虽然厉害,但因其为妖魔,故而本身也是极为珍贵的资源。 狐大奶奶体内有两种血。 一种是多尾狐族的血,据说此血能够储存玄气,三尾就代表着它能让玄气瞬间恢复三次,这就是我们无法单独战胜它的原因。 另一种是龙伯血 这是一种外来血,你们对它了解多少?” 大长老沉吟道:“你知道种血古池吗?” 纸人道:“那就是纵然杀了狐大奶奶,我们也无法得到龙伯血,既然这一族在山海妖国中被称为多尾龙伯食人狐,那其族中必然有龙伯种血古池,那里才是汲取龙伯血的地方。” 大长老点点头道:“老夫疑惑的是,狐大奶奶为什么要来这里。” 纸人道:“还不是因为魏王那蠢货跑去告诉它,这里还有块儿用餐的膳堂?” 大长老缓缓摇头,面露慎重之色道:“山海妖国那片土地.老夫曾有了解。 它们不缺食物,尤其是已然汲取了龙伯血的多尾狐族,也算是那一国的中等阶层了,绝非位于食物链低端的存在。 它其实没必要来我们这种地方. 可它为什么要来?” 纸人哼道:“这哪知道? 我们还是商议一下现实的问题吧。 本座就直说,如果杀了狐大奶奶,它的精血,可以分给你们一半,但是它的血肉,我们全要了。” 大长老失笑道:“龙伯血没那么容易对付,你知道它的破绽?” 纸人沉默了下来。 纵然骨煌子身为叱咤三国的一宗之主,但想起那遮天蔽日的狐妖巨影,那燎燎如焚的三条苍白巨尾,依然是不敢置信,因为那根本不像是绛宫境该有的力量。 太可怕了 可怕到,他纵然只是想起,居然还会心存几分恐惧。 他可是杀人如麻的傀儡宗宗主啊。 大长老也似是想到了那一幕,心头沉重似系上了铁块儿,他沉声道:“既说到战利品拿大头,那骨煌子宗主你想必有了作战计划,说说看。” 纸人想了想,压低声音道:“本座得到消息,你们苏家那一批人去了皇都刺杀狐大奶奶,似乎并非一无所获。 而是有某个人带走了狐大奶奶一样极其重要的东西。狐大奶奶正在到处找那东西,你知道是什么吗?” 大长老摇头道:“既为盟友,也不瞒你,刺狐联盟一个都没活着回来,更别说带走什么东西了。老夫确实不知。” 纸人烦躁道:“那不管这东西是什么。 既然狐大奶奶很急着找它,那我们不妨放出假消息,就说狐大奶奶要的东西在我傀儡宗后山的煞地之中。 煞地本就凶险,鬼物源源不绝。 狐大奶奶若是陷落其中,再加上你我两门的伏击,就算是有三条尾巴,能三次瞬间玄气恢复,也得死在那儿。 既在我门厮杀,我们拿战利品的大头,也不过分吧?” 大长老道:“你们煞地里除了那双面脸儿,赤霞真人,还有谁?” 纸人低声道出一个名字:“章韩。” “章韩,他.他.” 大长老竟然愣愣地说不出话来。 只因这个名字的主人曾经力压三国,死后才出现了正魔割据的场景,但没想到居然有鬼物借助这具躯体重生了。 按理说,寿元已尽的躯体纵然身负玄根,但早已残破,被夺了躯体的可能是极小极小的。 且纵然夺了,也会境界大跌,之前绛宫后期的还能维持在初期就已经算很不错了。 纸人道:“鬼修的事,本座也不太明白,但章韩似乎确确实实通过某种秘法成了鬼修,当然.它已不是章老,而是和章老毫不相干的鬼物。 所幸,它那秘术的后遗症很大,至少.它无法离开煞地最核心的地方。 半步都离不了。 算是个缚地的恶鬼了。” 大长老想了想,道:“那就先按这计划来吧,我们两门各做准备,在煞地布下埋伏.” 他还要再说,却忽的被纸人怪异的神色给打断了。 纸人以一种彻底愣住了的姿势,冻结在那儿,眼不动,嘴张着,脸颊的胭脂因褶皱而显出几分诡异,它.好像是突然接收到了令人难以置信、格外震惊的事。 但堂堂一宗之主,又岂会如此的轻易失色? 大长老也忍不住好奇询问:“发生什么事了?” 纸人机械地扭头,用一种见了鬼的声音说:“狐大奶奶.已经在煞地了” 大长老:??? 纸人道:“它它是趁着寒潭谷市坊开坊,我们都被引来了市坊的时候,趁虚而入。” 大长老道:“可是,它为什么要去煞地?难道它的宝贝,真在煞地?” 纸人沉默片刻,面色剧变,尖啸一声。 顿时,数道虹光从市坊中飞出,却是傀儡宗其余几个来市坊的峰主、长老之流。 这几道虹光汇同纸人,一同迅速往傀儡宗煞地方向掠去。 “人在外,家被掏”,这感觉是一点儿都不好。 大长老也急忙召集人手,紧随而去。 不管如何,此时都是剿杀狐大奶奶的最好时机。 另一边,“宗主亲传弟子”印乌台正在市坊逛着,传讯石忽的亮起。 内里,骨煌子寒气森森的声音传入他神识之中: “门中有变,狐妖来袭,看好你师弟,别让他跑了!” 印乌台狰狞一笑。 他是知道的,“师弟”什么的,这次市坊结束,回去就要被软禁,现在是得仔细看好。 76.狡猾的小贼!(3.0K字-求订阅) 傀儡宗 煞地。 滚滚血色煞气匍匐在红玉般的中心,但却失去了以往的恐怖。 只因一道巨狐魔影遮天蔽日,覆压在那煞地红玉之上,投落的阴影压住了煞气的翻腾。 一道道狐妖身影从阴暗里窜出,纵是鬼物乱飞,皮影横行,但在如此多的中级高级妖魔面前,却还是差了半筹。 煞地红玉中,一双森然的眸子正直勾勾盯着那遮天的巨影,那眸子里竟然有着恐惧。 故而,那眸子的主人只是蛰伏,却不敢再冲上和那多尾龙伯狐拼个你死我活。 两人,已经斗过法了。 章韩输了,重伤。 狐大奶奶也许也受了伤,但看不出来,章韩不敢再上。 毕竟,他也看出来了,狐大奶奶的目标并不是煞地,也不是他。 既然如此拼什么命啊? 此时 一个全身冒着黑烟的老头儿正被五根利爪死死压在煞地血壤之上。 老头儿正是石座翁。 昨天此时,他还在担心自己的独门秘技真被宋延泄露出去,还在想着如何借刀杀人,又或是将其哄骗来煞地。 而今天,他正想着怎么突破绛宫境,忽然就祸从天降。 漫山遍野的狐兵狐将突然出现,那恐怖的狐大奶奶也出现了。 狐大奶奶生撕了前皮影峰峰主双面脸儿,然后又对上了鬼修腹地深处的大能——章韩老鬼。 章韩居然败了。 他正想着也躲到煞地深处去,却只是因为某个鬼修的一声“石师”,而被狐妖们密密麻麻地包围了起来,然后送到了. 石座翁恐惧地看着面前的狐大奶奶。 纵然近在咫尺,他也根本看不清狐大奶奶的模样。 那就是一团扭曲的鬼影,是最深沉噩梦里才会出现的鬼影。 他纵然只是看一眼那鬼眼,都感到四肢冰冷、呼吸艰难。 “说,是不是你!?” 怪异尖锐的声音落下,石座翁只觉神魂一颤,然后全身抖着,道:“大大奶奶,说句老实话,我.我很懵.” “我也很懵。” 鬼影厉声道,“你是怎么有胆子偷我东西的?!” 石座翁骇得几时魂飞魄散,忙道:“给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偷您的.东西。” “鬼修,一尾狐妖皮影,需要突破绛宫境,还有.那只无身幻鸦是伱以秘法在操纵吧?”鬼影咬牙切齿地吐出一个个词句,好似在宣判石座翁的罪行。 “不是你,还有谁?!!” 愤怒的狐大奶奶陡然五指一压。 石座翁吓疯了,忙道:“有!有!” “宋延?” 狐大奶奶声音似笑非笑。 石座翁忙道:“是!是!” 狐大奶奶戏谑道:“我数到三,就用搜魂术了。” “一” 石座翁傻眼了,他努力维持着冷静,回忆着狐大奶奶刚刚说的话。 很显然,狐大奶奶刚刚说的那些话就是那“贼子”的特征。 可是,那些话里的每一句都和他非常吻合。 “不是我,有人.有人害我。” “二” 狐大奶奶根本不管他。 它这么长时间以来,一直在暗中探寻,也在等待时机,结果查来查去,完全吻合那“贼子”特征的就是这个叫石座翁的鬼修。 它甚至还提前潜伏过来,探查了一番,结果又发现了那只在外徘徊的“无身幻鸦”。 很显然,石座翁能“身外控制皮影”的力量。 于是,它趁着寒潭谷市坊开坊,带领狐子狐孙们对煞地发动了猛攻。 此时怎么可能因为石座翁一句话就放弃? 人会说谎,记忆不会。 但稳妥起见,它还是决心先逼问一番。 石座翁也是思绪如电。 忽的,他脑海里迸出了一个念头。 如果如果那逆徒不止是练玄七层,而是更强的实力,那.那岂不是也吻合狐大奶奶给出的特征? 可还是不对。 那逆徒是南吴剑门的细作,怎么可能是鬼修? 为什么偏偏是鬼修? “三” 狐大奶奶的耐心耗尽。 石座翁自知无法幸免,可临死了却还不知道究竟是谁在坑他,于是疯了般地大吼:“帮我.报.仇!!” 声音滚滚散开,传递很远。 没人知道他是和谁说的。 也许是鬼修。 又也许是另一个继承了他衣钵的人。 远处 汪素素飞快逃着,听到风里若有若无地传来自家老师的遗愿,她翻了个白眼,心中低低喃了句:“老东西,这就死了呀,谁有空去给你报仇?也不知道有没有没教给我的,老娘可是凭本事得到你衣钵的,哼!” “呼” 宋延好不容易送走了那什么孙长老,此时取出百果饮子,舒畅地吃了起来。 另一边,他的畸魂狐妖皮影收获也不错。 首先,他花费了9枚玄晶,拿下了一套阵旗。 旗有四杆儿,阵名为“一脉无踪阵”。 使用方法很简单,以玄气插落山水之间,自成阵法。 但阵法覆笼范围却不大,顶多就一个连带院子的屋子大小。 而作用,则是隐匿。 外人若是经过此处,根本不会看到你,也不会听到你说话,就好似你是透明人一般。 阵法消耗则与“布阵区域的大小”有关,若是只隐藏一人,那纵是一枚小玄玉,也能维持一年时间了,很是“节能”。 其次,他又花费足足10玄晶,亦即100枚小玄玉,购买了一些五花八门的符箓,每个都存了那么几十张,虽然大多都是低级符箓,但效果却着实让宋延啧啧称奇。 这些符箓里有能让人心情宁静、无论发生了多么糟糕的事,都可以坐下平静喝茶享受生活的“清心符”。 有能让人陡生杀气,愤怒无比,恨不得宰了看到一切东西的“杀意符”。 有能加速行走的“风行符”。 有能调动小范围五行玄气,从而产生各种效果的符箓 五行玄气,虽是五行玄根的专属,但普通修士却也可以通过符箓来动用那些力量。 除了这些,他还购买了些杂物,诸如修士制作的人皮面具,以及补充了一下在凡间很有用的“痴心粉”等等. 此时,宋延一边和已经返回了的玉妆小娘子吃着喝着,一边看着狐妖皮影傀儡到处寻找“交换会”、“拍卖会”之类的地方。 他想寻到“绛宫境”相关的法术,功法之类。 然而,“拍卖会”有是有,但他一问,才知道“绛宫境”相关的东西只有“高级妖兽血”。 据说,想要破境,就需要“高级妖兽血”为引子。 这些事,宋延早就知道了。 不过,他储物空间里还存着那神秘斑斓黑影的血,自然看不上这些高级妖兽血。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有一道白袍身影走来,来人气质阴冷,眼神有几分邪异。 宋延抬头一看,是印乌台印师兄。 他远远行了一礼,本以为印乌台只是路过,但后者竟然没走开,而是径直走了过来,坐到了宋延身侧,然后笑道:“宋师弟见过剑门的同门了?” “见过了。” 宋延道了声,然后又道,“规矩我都懂。” “懂就好。”印乌台似乎不想在这事儿上多纠缠,而是道,“一会儿师弟还是要回宗门的吧?师兄和你一起吧。” 宋延眼中显出隐晦的疑惑,却还是点了点头,道:“好,就随师兄一起。那师兄准备什么时候启程?” 印乌台身形后仰,嘿然笑道:“急什么?不急。” 哧. 狐大奶奶抬起手,冷眼看着石座翁,随意将其杀死,然后眯起了一双狭长的狐眼。 那眼中有了浓浓的失望,还有几分莫名的恐惧。 好似弄丢的那精血不仅仅是一样修炼资源,而是一样有着更特殊意义的东西,一样能把她逼到绝境、走投无路的要命东西。 它不得不为此拼命。 此时,狐大奶奶已经完成了搜魂,但对结果相当不满意。 它轻轻咳嗽两声,深吸几口气. 显然,之前和双面脸儿和章韩的厮杀并非无伤,而是损耗了不少,远超之前和刺狐联盟激战所受的轻伤。 但现在,却还不是停下的时候。 狐大奶奶一双狐眼咕噜噜转着,思绪飞快。 陡然,它脑海里跳出了一个名字:宋延! 宋延除了不是鬼修之外,除了境界不符之外,却也吻合了大部分条件。 除此之外,宋延和那位被它杀死的苻皇后之间还有着颇为亲密的关系。 它从石座翁记忆里又知道了一些东西。 皮影峰全体投入鬼修阵营的那一日,南竹峰几乎所有炉鼎都死了,就苻家两女活了下来。 而前些日子,宋延在制“一尾狐妖”时受了反噬,之后还在大庭广众下说出“老师学究天人,我不如多矣”这样的话。 这诸多线索交联一起,看似没有直接关系,但太过巧合! 如果说宋延有所隐藏;如果说宋延在故意转移它的视线,让它将注意力集中到石座翁身上。 那么,还是有可能的。 这完全是那个狡猾的、该死的小贼能做的出来的事。 诈死,然后假装自己是宝物,被送入别人的宝物库,再趁着别人外出,反手掏了宝物库。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狐大奶奶思绪如电,陡然一咬獠牙,呼啸一声,往寒潭谷市坊方向飞扑而去。 如果宋延真是那狡猾的小贼,那今日石座翁之死足以打草惊蛇,它要在那之前找到他,杀了他,然后看看他的脑子里到底装着什么样的秘密!! 77.交换会,融血诀(4.1K字-求订阅) 傀儡宗煞地乱成一团,寒潭谷市坊倒是依然熙熙攘攘,热热闹闹。 这里集聚了三国诸多修士,而那得了消息的几个绛宫层次强者也暂时无意拂乱这边的气氛。 因为无论对于傀儡宗,还是对于南吴剑门来说,寒潭谷市坊不仅是“双方同盟”的标志,还有着前所未有的深层次意义。 那就是统一。 统一三国所有修士的契机,就在这寒潭谷市坊之上。 试问,这市坊若是长期开展下去,那掌控市坊者岂不是就能将所有修士“一网打尽”、尽纳门中? 世上最难的就是“从零到一”。 寒潭谷市坊就是这个“一”。 故而,骨煌子,大长老都不想这次市坊的开市出意外。 再说了,狐大奶奶出现在煞地,怎么看都和寒潭谷市坊这边没什么关系。 尽调高手,掩杀向傀儡宗煞地前去支援,便是了。 此间几乎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除了极少数几人得到了消息。 印乌台就是其中之一。 此时,他已经带着宋延入住了市坊中的一间酒楼,虽是两个厢房,但在楼外却还有他的心腹监视着,以防宋延逃跑。 宋延试探了几番,只要他想外出,印乌台必然会寻了借口和他一起。 而他若是让曹玉妆出门,则根本没人管。 宋延忍不住有些好奇起来。 不过,饶是他再怎么心思敏捷,此时也万万想不到“狐大奶奶居然也玩了一手,趁人出门,反手掏家”的把戏。 所以,他把试探重点放在了“傀儡宗和南吴剑门是不是谈崩了”上面。 毕竟,他是南吴剑门细作,他来这里的意义也是充当“正邪两道之间明面上的润滑剂”,可若是两宗自己谈崩了,傀儡宗必然就要担心他逃跑了。 印乌台也是人精,自然猜到了宋延想法,于是嘿嘿笑着,配合师弟的想法,冷声道了几句:“你要记住,你现在是我师弟,你纵然回了剑门却又哪里比得在我傀儡宗风光?” 说罢,他还用一副“掏心窝子”的架势,拍了拍宋延肩膀,有几分神经质的血丝瞳孔微微低垂,压低声音道:“师兄我不得不承认南吴剑门里确实有些为人正派的蠢货,但更多的还是伪君子.伱呀,多为自己做做打算,别傻乎乎地站错了队。” 宋延一看印师兄这么关心他,顿时明白肯定不是“谈崩了”。 那.到底是什么? 一时他也猜不到。 此时,他人在酒楼厢房,但畸魂一尾皮影傀儡却依然在外活动着。 傍晚的时候,那傀儡终于寻到了个“交换会”。 这“交换会”是临时组建的起来,内里成员看样子都是对“绛宫境”感兴趣的修士,其中有散修,却也有南吴剑门,傀儡宗的弟子。 交换会,连他一共7人。 有两个剑门弟子。 两个傀儡宗弟子。 一个是血尸峰的,身后还跟着个包裹严实的大块头,隐约从布条缝隙里能窥见几率僵硬的紫色。这是实力堪比练玄八层左右的紫尸。 另一个则是穿着重甲,那重甲上浮动着奇异的气息,宋延一眼认出这是纸人峰上一名长老的亲传天才弟子,已入练玄九层。 还有两个则和他一样,穿着“匿名套装”。 寒潭谷市坊开市,就是打着“不问何处来,不问身份,只要是人族,那就欢迎”的旗号,所以.只要能通过入门检测,那到了市坊里,你再怎么藏头露尾,也没人管。 剑门弟子扫了一眼傀儡宗弟子,双方冷哼一声,彼此不对付地站开了。 然后七人则是各自提出自己的问题,然后若是有人能接下,则换成两两交谈,私下交易。 剑门弟子与傀儡宗弟子所关心的基本都是“高级妖兽血里,哪一种适合作为绛宫境入门的筑基之血,效果又如何”、“哪儿哪儿有什么高级妖兽的窝点”、“除了狐大奶奶还有没有绛宫境妖兽或妖魔的消息”之类. 而另外两个隐藏身份的则是在询问“如何突破绛宫境”、“有没有绛宫境功法、法术可供交换”之类的问题 很显然,这俩和宋延一样,都属于“到顶了,但没后续的路了”。 所以,宋延也随着这两人提出了同样的问题。 问题提出后,则是私下的两两交谈与交易了。 让宋延感到新奇的是,那俩散修似乎也都各有奇遇,拿了好些宝贝。 而一名血尸峰弟子在与一个散修交易完后,则看向了宋延,两人交换了个眼色,走到一边。 血尸峰弟子直接道:“我有一份绛宫境的修炼残篇,保证至少可以入门,但不是我傀儡宗的,你有什么能交换?” 宋延道:“玄玉。” “没别的?”血尸峰弟子皱了皱眉。 宋延道:“别的你也用不上。” 血尸峰弟子想了想,反正就是一份抄本,多给一个人少给一个人也没区别,也就在这些没有传承的散修处才能卖的出去,于是他道:“一口价,两百小玄玉,或是两枚玄晶。” 宋延有些迟疑。 血尸峰弟子道:“贵是贵了点,但我是傀儡宗的,这市坊也是我们宗门办起来的,我既然敢在这里露着脸卖出去,那就不会是假货。” 宋延道:“那你还得告诉我,你是在哪儿得到的。” 他的消息相当闭塞。 他根本不知道同阶修士在外是怎么撞机缘,怎么搜罗宝物的。 譬如这血尸峰弟子吧.他哪儿来的修炼残篇? 傀儡宗可根本没这玩意儿兑换啊。 血尸峰弟子思索了下,道:“行。” 旋即,宋延掏出两块儿有点碎的玄晶。 血尸峰弟子一愣,道:“怎么是坏的?” 宋延道:“比不得你们大宗门,但重量不缺。” 血尸峰弟子掂量了两下,从怀里掏出个纸页颇新的抄本递了过去。 抄本上书三字:《融血诀》。 宋延快速翻动查看起来。 这玩意儿他自己推演起来,费事又费时,有个现成的则会好上很多。 那血尸峰弟子道:“放心,我给我家峰主看过,这功法没问题。” 说完,他嘿然笑道:“寒潭谷市坊今后可是咱家招牌,我也不敢砸了。” 宋延草草翻过,问:“怎么没观想法门?” 血尸峰弟子道:“若有观想图,就不是这价了。” 宋延无奈收起,但幸好这功法中确实有不少重要信息,他准备稍后认真研读。 那血尸峰弟子又接着道:“这《融血诀》是我在一处名叫‘巨象原’的秘境中得到的,那‘巨象原’所在也不是什么秘密,就在此地往西,六七百里的样子。 那地儿,入口有禁制,每逢夏日禁制才会打开,一入秋则又会关闭,需得快进快出。 你到了时间去,自会遇到同道,届时组队便是。” 巨象原? 秘境? 禁制? 宋延忽然想到了“蛇尸市坊”的魔沼秘境,于是又问:“这秘境会变换地方么?” 血尸峰弟子道:“你这都不知道?” 宋延道:“请赐教。” 血尸峰弟子道:“秘境当然不会换地方。” 说罢,他摆摆手,算是交易完成了。 宋延皱了皱眉,他记得“蛇尸市坊”的魔沼秘境是跟着市坊移动的,这又是怎么回事? 管五,以及宋延两个弟子在逛好之后来到酒楼,本想着寻宋师一同返回,却被拦下了。 印乌台出面,颇有几分蛮横地道:“要回宗门,你们先回,宋师弟得和我一起。” 管五还要问话,印乌台摆了摆手,然后直接返回了。 阁楼上,宋延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疑惑更浓。 很显然,印乌台这是将他囚死在这儿了。 可是,他是在等什么? 哗哗哗. 《融血诀》的纸页被翻过。 其上字迹工整娟秀,笔墨味儿犹然存着,一看就像是某个杂役新近誊抄的。 联想到那血尸峰弟子的话,宋延有一丝恍然:这怕不是傀儡宗故意放出来以提升“寒潭谷市坊”地位的,毕竟这次之后,外面修士都知道这市坊居然连“绛宫境层次功法”都有的卖。 那影响力,自然大大不同了。 至于功法内容,则是罗里吧嗦,但这却恰恰适合宋延这种对“绛宫境”一窍不通的人。 一番仔细研读下来。 宋延大概明白了。 绛宫境的本质应该是“利用强大的外来血脉提升自己的生命层次”。 对于人类而言,这其中的“筑基之血”是重之又重。 筑基之血,就是摄入体内的第一道血。 此血会在绛宫初境占据“绛宫中三宫”的核心宫位,一旦确认,无可更改,除非废了境界再重来。 为了稳妥服用,每一味血都需要“丹师”辅以灵药玄花进行炼制,使其去毒,增效,成为适宜练玄九层修士服用的“绛宫丹”。 越是高层次的外血,炼制绛宫丹的程序就越是复杂,而有些.丹师没见过的,甚至都只能摸着石头过河。 所以,对于三国修士而言,以一些“常见的妖兽之血”筑基,才是比较稳当的做法。 而对于妖魔,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因为妖魔不需要筑基之血。 它们自己有。 它们天生自带的血脉就是筑基之血。 所以,人无贵贱,但妖魔却是天生分了个三六九等的。 生命层次的强大,自然而然会使得血肉强大无比,若说在练玄层次还得需要玄气才能维持着自己刀枪不入,那到了绛宫境,就完全就是不需玄气,自身就能爆发出强大力量。 这个境界,就是一个提升“躯体强度”的境界。 玄气也就主打一个辅助。 但不同的“外来之血”所带来的效果也是千变万化的。 《融血诀》中还举了几个常见的例子。 譬如“银甲象”这种堪比练玄九层的高级妖兽,若你以其血为筑基之血,就可以使得自身肌肤无比坚硬,若是再练就绛宫层次的炼体功法,那便可以说是整个身躯都是防御性玄宝了。 练玄层次的器,叫玄器。 绛宫层次的,叫玄宝。 再譬如“风玄鹤”,以其为筑基之血占据核心宫位,就可让自身敏捷无比,再配上匿迹藏形、灵巧类的法门,便是来无影去无踪,宛如鬼魅。 在考虑到自己手腕上还戴着“寒狱浮生镯”后,宋延又在《融血诀》中细细搜索有关“神魂”的信息。 这册子里虽然没有观想图,但这个确是还有说明。 功法里说“肉魂相辅相克”。 相辅,自然是说强大血肉也会反哺神魂,使得绛宫境存在的神魂从“缥缈无形的气态”逐渐转向“液态”。 但这种转化并不是自动发生的,而是需要“观想图”,需要能滋补神魂的外物。 相克,则是说强大神魂能够直接伤害到血肉孱弱的人,强大血肉也能直接灼伤弱小神魂。 这里还用“煞气”举了个例子。 纵然练玄层次修士入“煞气浓郁之地”也需要时刻以玄气抵抗煞气,但绛宫境就根本不需要了。 看到这里,宋延微微眯起了眼。 若书中描述不错,“寒狱浮生镯”就是那种“滋补神魂”的外物,但这外物是骨煌子老魔赐给他的,明显有大问题. 之所以问题未曾爆发出来,只是因为他还没有触发“机关”。 如果按着书上描述进行推导,血肉强大就可以灼伤弱小神魂,那么.血肉强大十有八九就是那个“机关”。 在血肉达到某个“阈值”时,“寒狱浮生镯”上的陷阱就会爆发出来,骨煌子老魔就会第一时间发现。 若是他没有死在陷阱上,那骨煌子老魔只要在他附近,就就会立刻前来“补刀”,陷他于万劫不复之地。 然而,骨煌子老魔赐予他这个,也不是为了补刀。 因为他明面上的层次不过练玄七层。 宋延眯眼想了想,他脑海里闪过那日雾气散后看到的一根铁杆,以及“寒狱浮生镯”里那“囚笼”中困着的神魂。 陡然,他心底有了个颇为恐怖的猜测:如果那“囚笼”是金字塔形的,他看到的“囚笼”是在最底层为他提供神魂温养,而他则是在中间层次. 待到某个时刻,这中间层次则会雾气散开,使得他发现自己身处牢笼,如同底层挣扎的神魂们一样,源源不断地为最上层的那位提供着神魂温养。 那位 怕就是骨煌子了。 而那个时刻. 怕就是这次回归宗门之后了。 78.撕破脸皮,伥王虎族(3.1K字-月初求月票) 转眼便是两天过去了。 这两天里,宋延好吃好喝,同时也参悟着《融血诀》,顺利将其搬到了面板的【功法】一栏上。 另一边,他也一直在通过印乌台试图发现点什么,可一无所获。 这日午间,宋延正坐在厢房里,门廊外却是陡然传来匆匆的急促脚步。 再接着 “嘭”一下,门扉被从外粗暴撞开了。 印乌台神色烦躁,一双布满血丝的眸子警惕地盯在了宋延身上,同时厉声道:“跟我走!” 玉妆小娘子本在一旁弄香,见状直接吓呆了。 宋延见印师兄着急,他就不急了,好奇地询问道:“师兄为何如此匆忙?” 印乌台道:“立刻跟我走!” 宋延慢吞吞地一行礼,道:“师兄且给我小半个时辰收拾一下。” “你有什么东西?” “纵然我不用收拾,我家小玉妆还是买了不少东西的。” “不带她了,你跟我走!” 印乌台见宋延无动于衷,直接冲来,长袖一挥,飞出个美女纸人。 威胁的声音从印乌台和纸人口中同时传出。 “走。” 宋延愣了下,却没有反抗,而是扫了一眼玉妆小娘子,道:“记住我之前的话。” 说罢,他紧随印乌台往外掠去。 玉妆小娘子这才反应过来,猛地放下手中的混香,扑到窗前,哪里还见人。 “主人.” 小娘子喃喃着。 她忽的紧握住怀里的玉佩。 这两日,主人曾经交代过她,如果因为任何意外而与主人分离了,那就凭玉佩去找那位苏家七小姐。 另一边,宋延已随印乌台出了寒潭谷市坊。 稍作绕转,便是荒山野道。 “师兄为何不用皮影空舟?”宋延忽然发问。 话音才落下,纸人便如瞬移般出现在了宋延身后,尖锐的指甲如同刀刃尖儿般抵在宋延喉前。 印乌台有些神经质地呵斥道:“少废话!问东问西的,想死吗?” 宋延皱眉道:“师父知道吗?” 印乌台道:“这就是师父的命令。” 宋延问:“那师父为什么不亲自告诉我?” 印乌台略显烦躁,却又强硬道:“现在你只需要知道,师父把伱交给了我,从现在开始,你一切都需要听我的,哪怕是吃什么喝什么,都得听我的!” 说罢,他心念一动,控制着纸人猛力往宋延的背脊推动了一下。 但.没推动。 印乌台一愣。 下一刹,他心底陡生一种难言的危险感,却见那才练玄七层的师弟袖中爆射出一缕白光。 那白光有成人大腿粗细,宛似巨蟒,在空气里一扭一射,迅疾无比! 印乌台有些不敢置信。 这小子还敢还手? 而且这是什么剑法? 他不敢怠慢,心念稍动,顿有黑色锦鳞玄甲附体,另一只手再度甩动,有一纸人见风便涨,化作个双手握匕首的抓髻童子。 纸人童子和纸人美人同时掠向宋延,就好似两个印乌台的分身手持玄器,同时出手。 宋延神色不变,手捏剑诀。 白光瞬间抵达了印乌台面前。 印乌台运起玄气,玄甲外撑开一重无形蛋壳般的罩子,这罩子只消稍稍抵挡那白光,两个纸人就能擒下宋延。 须臾,他眼中也显露出了那白光中蕴藏的飞剑。 飞剑渐近。 下一刹,与罩子表面触到了。 罩子表面的玄气宛如积雪遇汤般消融,又好似被那白光给吞噬了。 印乌台瞳孔紧缩,不敢置信,露出“怎么可能”的震惊表情。 嘭! 气罩粉碎。 飞剑继续往前,刺在印乌台玄甲上。 后者一个踉跄,被击的飞出,落地,口角垂血。 而因这一打岔,纸人失控,稍稍停滞。 宋延则远远儿一招手,却见这荒山树林后突兀地闪出一道穿着“隐藏套装”的黑影,黑影手里又飞出了一道黑光。 黑光瞬间划过数十丈距离,落在印乌台身上。 当!! 嘭! 黑光落点出产生了强烈的“爆炸”,玄甲不堪其力,直接裂开。 黑光继续插落,稳稳当当地刺入了印乌台胸口,将他钉死在地上。 而其胸口已然血肉模糊。 印乌台不敢置信地抬头,神色惊骇,一双血丝眸子里,倒映出那平日里老实本分师弟快速走来的身姿。 师弟左手右手各捏剑诀,一黑一白两道粗壮剑光萦其而转,形成了两道光环,看着是剑,但却又有说不出的邪异古怪,说不出的煞气凌人。 黑光一闪,美女纸人死! 白光一转,童子纸人灭! 宋延也不和他废话,飞身落下,在印师兄嘴唇才刚刚翕动、似要求饶、又似要询问之前,便一指果决地点在了他眉心。 煞气涌动,鬼煞搜魂,吞魂,还魂。 一幕幕近期零碎的场景伴随着声音浮现在宋延面前。 他迅速搜索着重点。 两日前. 传讯石亮起。 内里传来骨煌子森然的声音。 “门中有变,狐妖来袭,看好你师弟,别让他跑了!” 昨日 传讯石亮起,内里传来冰冷的声音。 “此番回峰,你师弟就会被软禁起来,想必他也反应过来了。你记住,顾汝风就是他杀的,你小心点,别和他废话,别被他绕进去,别让他跑了!” 两炷香时间前 传讯石再度亮起,内里传来懊恼且狠厉的声音。 “狐大奶奶倾巢而出,不知为何,在杀了石座翁后离去了,它极可能往寒潭谷方向来了。我们应该是和它交错而过,没有遇上。 你接到讯息,立刻带你师弟躲起来,之后押他回峰。若他不老实,打断他双腿,只要活着带回来就行。” 嗖~ 宋延抬起手指,将印乌台迅速补刀,处理,然后摸走储物袋,暂也不看,丢入怀中。 畸魂一尾狐妖傀儡走到他身侧,将这一番“市坊大采购”的战利品送到了他手上。 这一番他突然决定动手,也是因为情形太过古怪,太过被动。 他可以耐心地去等待去观察,但他不可能在形势明明已经脱离掌控、走向未知了,还如鸵鸟般埋头沙地,掩耳盗铃,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宋延思绪如电,快速整理着一条条重要信息。 ‘首先,狐大奶奶突然杀了石座翁,然后往寒潭谷方向来了,这是不是意味着它一直在秘密搜查? 我拿走的那精血,对它来说其实是很重要的?’ 宋延这一段时间没看到狐大奶奶有什么反应,还以为他从那“小金库”里拿走的精血也就是个普通货。 现在,陡然的意识,让他心头一颤,遍生寒意。 ‘那狐大奶奶走到哪儿了?印乌台这么急促地带我离开,骨煌子那么急促地通知,是不是意味着狐大奶奶已经到这附近了?’ ‘我若独自离开,但若撞上狐大奶奶,那就完蛋了。 还是返回寒潭谷? 毕竟寒潭谷人多。’ 宋延深吸一口气,他看向远处的山道。 那山道在初春日光里树影重重,而大风忽起忽灭,一阵强一阵弱地刮着,像是整座山都疯了般地在披发乱摇,疯狂尖叫。 他平静了下心绪,转而想道: ‘换个角度,如今,骨煌子老魔回宗门了,那就意味着他纵然通过‘寒狱浮生镯’察觉了我的不对,也无法赶到我身边。 我既然有不知名的妖兽血,绛宫层次功法《融血诀》,虽然缺了绛宫丹,但我可以靠着寿命推演无限尝试。 换句话说,现在虽然危险,却也是我突破的大好时机。 寒潭谷是三国中除却宗门外少有的玄气之地。在这里突破,也不会如在凡间一般,明明没有玄气,还强行突破,只是徒然浪费了诸多寿元。’ 宋延心念动了几动,一把将“畸形狐妖皮影”纳入储物戒指,继而换上“匿名套装”,重新返回了寒潭谷。 他也没再去找玉妆小娘子,更没找苏瑶,而是换了家江湖人开的酒楼迅速入住。 神识放开,在感知到周围都是江湖人后,他有了一丝安全感,旋即闭门,迅速取出“一脉无踪阵”。 四方阵旗在边角处,而非床榻或是任何显眼的地方,布置了一块刚刚够他容身的极小区域。 纵然有人再度入住这厢房,只要不往边上走,甚至都不可能发现他。 紧接着,宋延又于阵中放上一块大玄玉充当“能量源”,然后扫了眼面板: 【姓名:宋延】 【寿元:28/7522】 【境界:练玄九层】 他立刻将注意集中在了【功法】上。 一行信息浮现出来: 【请选择投入寿元】 ‘以不知名血液,《融血诀》残篇为基础,以突破境界为目的,开始修炼.’ 【你饮下不知名血液,剧毒爆发,你死了】 【你死了】 【你又死了.】 几乎在宋延开始修炼的刹那,一行行信息浮现出来。 转眼间,他已经死了几十回。 不过,因为死亡时间极快,每一回都只消耗了极短寿元。 终于,在他死了上百回后,跳出了点儿不一样的信息。 【你成功汲取了一丝“伥王虎族”的血液,但仅仅是一丝,你死了.】 ‘伥王虎族?’ 当这陌生的名字闯入宋延脑海时,他稍稍愣了愣。 再做一番回忆,他确实是第一次听到这名字啊。 ‘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宋延心底有些忐忑。 绛宫境“筑基之血”极为重要,如果能挑个好的,谁想选差的啊。 不过,紧接着,他咬了咬牙。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的筑基之血只能是这么个不知好丑的“伥王虎族”之血了。 伥鬼的故事,他听过。 那是另类的“傀儡”. 想到这,宋延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他和傀儡还真有缘啊 附:书友们,月初求点月票,谢谢! 79.破境,破笼(4.6K字-求订阅) 寒潭谷市坊,酒楼 宋延端坐阵法之中,专注参悟。 在寿元推演之中,“死亡”的讯息不断“刷屏”。 短则耗寿数息,长则一个时辰。 可随着成功次数的增多,“伥王虎族”的精血也在被飞快吸收。 在足足消耗了一年寿元,死了近万次后,宋延才将这“伥王虎族”的精血彻底吸收了。 这还是基于他练玄九层境界的基础,可想而知若是普通的练玄九层遇到这种精血,怕不是沾之即死。 而“绛宫丹”也是每一个常规人族修士想要踏入“绛宫境”的必备丹药。 谁能像他这样,一死死个上万回? 【在吸收‘伥王虎族’精血后,你只觉全身血液爆沸,你急忙运转《融血诀》残篇,一边从周边汲取玄气,一边鼓荡起丹田玄气】 【丹田玄气如遭流星降落,玄浪冲天,每一丝每一缕都扑向那些外来精血,试图将其收容,消化】 【但练玄九层的玄气积累并不足以完成这样的工作,你只得继续从外界汲取玄气,而此时,伱才发现原本已经无法再积存任何玄气的躯体竟然又可以了】 【你感知到寒潭谷市坊的玄气浓度比纸人峰玄气浓度少了数倍之多,但考虑到也许此番你将要逃命,故而你没有额外动用储物袋中那59枚玄晶,但你将剩余的一些大玄灵丹取了出来,当做了此番修炼中的消耗】 【纵是《融血诀》残篇,但汲取玄气的效率也已远远胜过练玄层次的功法,你飞快的汲取着玄气,然后又枯燥地重复着捕获外来精血,并按着《融血诀》所言,运转法门将其收束于绛宫中宫的位置】 【绛宫中宫,乃是心脏核心之地所在,人之精血也正由此处泵出,又汇聚于此处】 【第一年,你汲取了30缕玄气,并成功消化了一缕‘伥王虎族’的精血】 【第一百年,你合计汲取了3000缕玄气,‘伥王虎族’精血全然融入你身体,处于绛宫中宫之位,与你精血相融。 心脏跳动之间,变强的精血飞快改造着你的躯体,虽然这个过程在之前修炼时已有发生,但却并无秩序,现在的你需要时间梳理气血,重新适应新的身躯。 你能感到这与练玄层次的换血相差极大,那时的换血依然是桎梏于人族本身,只是血脉的提纯罢了,而现在.你的生命层次已然提升】 【第一百零一年,你感觉自己好似重生了一般,血肉之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你踏入了绛宫境初期】 【绛宫初期需得以外血填补绛宫中三宫,圆满之后才能再进一步,你填补了核心之处的中宫,还需左宫和右宫】 宋延缓缓睁开眼。 他想起之前“交换会”上听到的一些信息,三国中大部分修士,对于“绛宫初期三宫”的处理,都是用练玄层次的高级妖兽血去填补。 他也可以这么做,毕竟寒潭谷市坊还是有地方卖高级妖兽血液的。 而他只要这么做,马上就能把这“绛宫初期”填满。 就好像“瓶子里灌什么水不是灌,灌满就好”。 至于后面会怎样,卖家就全不负责了。 中宫需求精血,左右两宫则是只需普通血,纵然精血放入也是仅有“普通血”效果,此谓“君臣之佐”。 但纵然是左右两宫,他也不想那么随便。 至于修炼时间 如果,他有比“大玄灵丹”更高级的“小玄液丹”,有比《融血诀》残篇更高阶的宗门绛宫境修炼法门,又是在鬼煞之地的核心处修行,不,哪怕是纸人峰洞府,也会比现在快上十倍,乃至十多倍也不无可能。 再加上“灌顶玄玉”不要命的用,百年时光也许十年不到就足够了。 ‘但条件不具备啊’ 宋延轻叹一声。 他总不可能现在跑去煞地,或是纸人峰再突破。 不过,能以“寿元”弥补外部条件的不足,这也是他最大的优势了。 宋延不再纠结这些,迅速体悟着周身变化,从自己身体的状况快速了解着“绛宫境”。 首先是神魂。 神魂虽不能离体,但宋延修炼了不少神魂向的法术,所以自己还是有感觉的。 那就是一团儿气,就是藏在“血肉城堡”后的“弱小公主”。 而《搜魂术》的本质,则是攻破“敌方血肉城堡”,然后以自己神魂进入对方“血肉城堡”,直接擒住那“弱小公主”进行逼问。 但这“公主”实在太过弱小,只要稍稍被弄几下,就会彻底混乱,所以.普通人是但凡被搜魂,就会直接变痴呆。 练玄层次的倒是还好,只要“搜魂者”小心一点,那神魂固然会受损,却未必会痴呆。 而《鬼煞还魂》,则是通过以煞气冲击对方躯体,然后将对方神魂劫回自己这边,再添加新的信息送回去。 但入了绛宫境,神魂就变强了,变得更为凝实,就如从气态变成了液态,能搅乱,但无法轻易吹散。你若想用《搜魂术》对绛宫境修士使用,那就要做好被临死反扑的觉悟。 绛宫境修士可以调动自己神魂,猛扎你一下,重则让你一起变得痴呆,轻则也会给你带来灵魂伤口。 所以说,若无意外,《绛宫境》打斗里,这以《搜魂术》为基础的一系列法术算是半废了. 其次是身体。 强大的血肉力量带来了如焚的可怕气血。 宋延调集精血,汇聚掌心,那手掌顿时变得一片赤红,好似熔铁的火炉。 他目光一转,落在客栈厢房的一个小铜炉上。 迅速取来,五指握那铜炉。 顿时之间,嗤嗤声响不绝于耳,高温腾腾升起,刺鼻气味也随之逸散,幸而被束于阵法中。 而铜炉表面的花纹很快模糊,坚硬的铜身体表也如寒冰遇烙铁,熔融成液,凹下了几个粘稠拉丝的指印。 紧接着,一滴熔融的金属铜液随着宋延手指滚落到了手背。 宋延双手合拢,一揉。 十指间,那铜炉已然变成了一团儿金属熔融球。 宋延随意塑形,再收起气血,那铜炉就变成了一把“新手铁匠”打造的飞刀形状。 宋延看着那被自己塑出的飞刀,顿时明白了。 ‘绛宫境存在,一旦调集气血,能让体表某处温度高如火炉,然后就可以手搓兵器了,但绛宫初期的明显还只是凡火,能搓的也只是凡兵而已。’ 随意收起飞刀,宋延又测试起了身体的其他力量。 他记得,不同的“外来之血”,所带来的效果也是千变万化。 那这“伥王虎族血”,又有什么效果? 他虽然还未掌控绛宫境的任何法术,但还是能体察“伥王虎族血”的基础作用的。 心念一动,周身精血随玄气搬移,汇聚两臂,那两臂则是突兀地浮现出了一条条儿黑色斑纹,间杂于体表,好似白虎的虎纹,又好似一根根诡异的锁链。 这让他想起那日在狐大奶奶“藏宝密室”里看到的那团神秘斑斓黑影。 他此时的这些黑色斑纹,就如那黑影身上的斑斓纹理。 但不同的是,那黑影的纹理好似幻动,如同带着诅咒的厉鬼在爬行。 而他的.却是静态的。 宋延忍不住思索起来。 新的生命层次,让他有一种“初生婴儿在蹒跚学步,在了解着自己能做什么”的感觉。 嘭! 嘭! 嘭嘭! 宋延正思索着,他能感受到这些纹理应该是“拘魂向”的,对于失去了血肉庇护的神魂,有着恐怖的克制作用,尤其是阴魂一类的鬼物。 那“伥王虎族”的妖魔,哪怕再幼小,对于神魂应该也是天克。 但他的思索,却被一股难以言喻的危险感打断了。 他的心陡然跳了起来。 手上明明没有佩戴那“寒狱浮生镯”,可却能感到极度寒冷。 那寒冷好似一只死人的手扣在了他手腕之上,越来越紧。 ‘果然,血肉的变强,会刺激‘寒狱浮生镯’,从而带来反噬。’ 宋延虽然心跳加快,但并不紧张,因为这一幕早就在他意料之中。 他不得不面对! 下一刹,他蓦然眼前一花,丝丝森冷的阴气从下方升腾上来。 脚下的囚笼里,男女老少,一个个神魂仰面狰狞,扭曲痛苦地伸手呼救着。 周身的环境中,是那令人极不舒适的茫茫然灰雾。 而他血气的增强,宛如在这阴暗朦胧的冰雾里投落了火焰,一瞬间冰雾凝聚,视线变得清晰起来. 宋延看到了自己周边的环境。 他脚下那诸多男女老少也因雾气的散去而看到了他,一个个露出愕然之色,紧接着满怀怨毒地发出歇斯底里地尖叫,然后浮空腾起,原本起到阻碍作用的阴雾、铁栏好似失去了作用。 阴魂了直勾勾盯着宋延,似要将他撕碎! 而他周边,则是一根根极粗的铁栏杆构成了方方正正的囚笼,将他束缚在囚笼中,他仰面朝上,正对上了一双狰狞贪婪俯瞰着他的脸庞。 骨煌子在重新飞赶向寒潭谷市坊。 他已经通知了还在寒潭谷的门中高层,及时开始大阵,守住寒潭谷。 一路上,他看到不少惨死的尸体,有修士,有普通人,还有许许多多战战兢兢,却苟活下来的人。 随意一查,骨煌子愣住了。 狐大奶奶的突袭很是出人意料,但随着时间的发酵,它的目的也开始慢慢被人知晓。 “挖地三尺,也要找出宋延!” “宋延在哪儿?!” “宋延!!!” “狡猾的小贼!” 骨煌子感受着一个个儿搜魂得来的信息,真的有些惊了。 狐大奶奶为什么先杀石座翁,然后再要找宋延? 而且还这么急匆匆的样子?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骨煌子虽然不明白,但越发感到宋延的重要,所幸他已经提前让印乌台看住那小子并提前撤退了,而狐大奶奶则会被寒潭谷市坊的大阵开启而吸引住视线。 等到这次回了纸人峰,他就会将那小子彻底囚禁起来。 至于那小子逃跑,不可能。 他下了两个追踪禁制,而且还把那小子提前捆入了“寒冰地狱”。 “寒冰地狱”鼎鼎大名,乃是傀儡宗某一任擅长炼宝的宗主的杰作,那宗主凭借“寒冰地狱”大杀四方,称霸三国,占了玄脉,奠定了傀儡宗三国霸主的核心地位。 只可惜,“寒冰地狱”在一场意外中损毁了。 后来的机关峰峰主以损毁的“寒冰地狱”为底料,再琢磨许久,做了修复,又或者说是个高仿赝品。 这赝品落在了他师父手上。 寒冰地狱,一式四样,乃是四个镯子。 下三镯,名“寒狱浮生镯”,每镯以神魂炼制,可将诸多神魂囚禁其中,源源不断地为持镯之人温养神魂。 这些神魂大多是练玄层次的弟子神魂,要么来自散修,要么来自别的宗门,要么则是自家宗门的 而三镯之上,还有一主镯,其名“寒冰地狱镯”,这正是当年他师父手持的镯子。 下三镯以囚禁神魂温养自身,但他们所汲取到的一切却都需上供那主镯持有者。 骨煌子识破这点,自知如不反扑,自己必将成为师父养分。 于是,他趁着机会,欺师灭祖。 而如今,风水轮流转,又轮到他将“寒狱浮生镯”赐下,其中一个便给了宋延。 身为“寒狱浮生镯”的曾经拥有者,骨煌子自然知道这镯子的恐怖,也有着绝对的信心。 当年,他杀师,可是在寻到了一个千载难逢机会后,依然九死一生才勉强成功。 宋延又何德何能破局? 他纵然逃到千里之外,只要还在“寒冰地狱”里,那就生是他骨煌子的人,死是他骨煌子的鬼。 正想着,骨煌子陡然感到手腕处一灼。 他神魂内窥,往寒冰地狱里一瞅,却见“宋延”所在的囚笼出了异常。 阴雾被灼热血气驱散,而显露出一条通亮的路径,上下可见,一览无遗。 “绛宫?” 骨煌子脸上神色陡然凝固。 而在他皮影空舟的另一次处,则是遁光里的南吴剑门大长老。 他厉声道:“大长老,上舟一叙。” 虹光飞旋,落定空舟。 大长老皱眉道:“此时不赶路,还有何” 话音还未落定,他就看到骨煌子神色巨变。 那寒冰地狱里,上下牢笼一并儿敞开,轰隆的呼啸声震的人神魂发痛,好似地底生了旋涡,统统儿向着那中三层的一处囚笼而去。 底层的阴魂个个儿飞离,面上神色不再怨毒,而是惊恐,好似蜈蚣见了公鸡,好似兔子见了老虎,那是种天生的畏惧. 骨煌子也是骇得猛然收回自己驻守在“寒冰地狱镯”里的一缕分魂,然后惊疑不定地站在远处,再往镯子里看,却见宋延那笼子已经空了,而宋延笼子下方那数百个供给神魂温养的冤魂也不见了。 他愤怒地看向大长老,厉声道:“宋延到底是什么人?” 大长老被问的有些懵。 骨煌子见他模样,冷声道:“他破了绛宫,还破了本座的禁制!” 大长老:??? 这三国正邪两宗的顶尖修士对视一眼,再联想起那狐大奶奶发了疯般地寻找宋延,皆是心头猛动。 大长老沉声道:“他应该被你看死了吧?” 骨煌子此时也不瞒了,直接道:“我让我一名亲传看着他,然后提前撤出寒潭谷市坊。但他既然突破了绛宫境,我那亲传必然已死。如今,我也不知他在何处。” 大长老沉吟了下,道:“实话说,也是你认了他当弟子,并说他是我南吴剑门细作,我们才去查探他的。事实上,在我宗门记录中,并无此人档案。我以为他是暗子” 骨煌子愣了下,满脸阴晴不定,随后冷声道:“那先找到他!” 咻~~~ 宋延好似是深吸了一口气的功夫,就让那一笼的可怕阴魂相继被吞。 再看体表双臂,那漆黑花纹已然变成了模糊的斑斓,每一条花纹都似在蠕动,如同爬行的厉鬼。 他心念一动,气血调动。 左臂之下,那骨煌子留下的最后追踪禁制,被一烫,便瞬间消失。 80.背水一战(4.1K字-求订阅) 咔. 啪嗒。 又一具尸体被甩开,旋即被狐妖们撕烂,吞吃。 狐大奶奶藏在狂乱吹摇的密密树荫下,一双眸子露出无比烦躁和狂乱之色。 又一次搜魂. 又一次毫无价值. 纵是绛宫境神魂强大了不少,但“多次连续搜魂”却也是很伤人的。 试问“你若是神魂中不停揉入别人的记忆,次数多了,又岂能分清到底哪个是自己,哪个是别人”? 狐大奶奶早定下了策略。 首先,趁着寒潭谷市坊开坊,突袭煞地。 随后,在搜魂了石座翁之后,它悄然离去,却让狐崽子们继续破坏,假装它没走,此为声东击西。只因它知道宋延去了寒潭谷市坊,所以它希望将寒潭谷的强者们都引回来。 再然后,它其实早就赶到了寒潭谷市坊附近,却没有立刻进攻,只因寒潭谷市坊里积聚了三国近乎所有玄修,它若全盛而来,那打一打也无妨。 但之前与刺狐联盟做过一场,之后又在煞地硬碰硬地拼过一场,再加上连续赶路,这让它消耗极多,且伤势未愈。 它打的主意是:当骨煌子等人赶回了傀儡宗,弄清了它的意图之后,且听到了它故意放出的“找到宋延”这样的消息后,很可能会让人带着宋延逃离。而它只要在外围守株待兔即可。 今日,有不少修士从市坊中外出,每一个都被它宰了,然后搜魂了记忆 可截止目前,它居然没寻到半点儿宋延相关的记忆,仅有的一个记忆还是“傀儡宗的宋师似乎住在市坊的一家修士酒楼”之中。 在再一次将一具尸体抛开后,狐大奶奶深吸了几口气,又急又怒地看着远方市坊。 那宝库中,哪怕是别的东西全丢了,它也不会这般着急. 可为何偏偏是“伥王虎族”那仅存的虎崽子? 它想私吞伥王虎的精血,所以才借着“魏王来求援”,趁机离开了多尾狐族。 这些年,它假作“外出立族,开枝散叶”的架势,其实一直在为吸收“伥王虎精血”做准备。 魏国怎么乱,它不在乎。 狐崽子们随便怎么蹦跶怎么死,它也不在乎。 它目的只有两个: 一,养蛊,吃了狐崽子里最强的那几个,以秘法提升自己的种族血液纯度,巩固自身的“中宫之血”; 二,掩人耳目,故意做出一副它要在三国这边扎根、在和当地修士斗个你死我活的假象。 眼见着快到时候了,它快准备好了,“伥王虎”却一个不慎,被那狡猾的小贼给掏了! 它着急啊。 它不仅急自己的重要资源,更急被狐狼二族知道是它盗走了“伥王虎族”那最后的血脉。 丢了资源,顶多进境受阻。 可若是被狐狼二族知道了,它就彻底完了。 一双狐瞳幽幽扫了扫远处的寒潭谷市坊。 狐大奶奶终于獠牙一咬,挥手之间,身后跟来的狐妖们一拥而上。 今日,它就算把家底耗尽了,也得找到“伥王虎精血”! 寒潭谷市坊,边角之处,江湖人所开的酒楼中 宋延缓缓睁开眼,看了眼窗外。 略作思索,他取了张人皮面具戴上,又在身上贴上数张“封印符”、“藏气符”,之后再换了身江湖侠客的青衫,飞剑改佩刀,继而收拾了下屋子,往楼下走去。 楼下热热闹闹,江湖中人们你一桌我一桌地围着,在谈论着仙家之事,有吹嘘仙法的,有吹嘘和仙家某人关系的. 而吹嘘的最凶的那桌十有八九都会有个漂亮女侠在其中。 宋延如今已然突破,也已然彻底和傀儡宗那边撕破脸皮,骨煌子更是必然通过“寒狱浮生镯”知道他突破了绛宫境。 若是傀儡宗再和南吴剑门一通气,那他细作的身份也会显得极为可疑 换句话说,如今在外.狐大奶奶,傀儡宗,南吴剑门都要找他! “小二,酒肉。” 宋延边想边坐到大堂一楼角落,丢出粒金豆子。 没一会儿,酒菜便上来了。 宋延假意独自饮酒吃菜,却迅速地思考着今后何去何从。 “混入江湖门派,去往毫无玄气的地方”无疑是个不错的选择,但过去所有曾经去过的地方,哪怕是以“花荣”身份出现过的天云城都不能去了。 若是逃到了外面,蛰伏一段时间,可以出去做点小本生意,譬如“屠宰生意”。 搜集兽皮,情形可疑。 但若是自己屠宰了,然后把皮留着,就没什么人会注意了。 反正他的“余寿道果”给他提供了极多寿元,如今既然风头这么紧,他就在没玄气的地方躲个二三十年,安心积累寿元,然后再出去瞧瞧。 如今,他和之前在天云城又不同了。 那时候,他实力低下,且有骨煌子的追踪气息,有南吴剑门到处搜查,而现在.他却是已然突破绛宫境,且一身轻松。 可首先得离开寒潭谷才行。 宋延夹了一筷子烧鹅放嘴里,然后又倒了杯酒。 一口咽下,舒服地吐了口气。 他随意将酒杯放落。 但才一碰到桌子,那木桌便是猛然一震。 酒杯乃是铜制三足样式,此时竟被那一震给震的微微弹起。 再接着,又是连续的震动。 整个酒楼桌上的杯碗盘筷都如落地的黄豆粒,飞快地上下跳动,一份份菜肴里的瓜果菜肉也是纷纷儿弹出了盆子,滑落桌子,跌落地上,满室狼藉。 江湖中人们纷纷跑向楼外,个个儿手握兵器,面如凝重。 宋延也混在众人里跑了出去。 往外一看,却见半空中不知何时多了个透明罩子,一道道能量正轰击在罩子上,而显出阵阵涟漪。 远处修士区域那边却是一片混乱,不时有玄器光泽飞过,还有几声类似“狐妖闯进来了”之类的叫声。 再接着,忽的有人大喊道:“狐大奶奶,是狐大奶奶来了!!” 话音落下,江湖中顿时有人面露恐惧,见旁边还有人不解,顿时解释道:“这寒潭谷市坊开办,就是为了对付狐大奶奶的,那可是个吃人如吃豆子的大妖魔!” 这一下,所有人都恐惧起来了。 似是回应他们的恐惧,那透明阵罩外开始升腾起巨大魔影。 魔影逆光,使得阵罩中不少地方没入阴霾。 尖锐的狐脸背对而下,发出“嘻嘻嘻”的尖锐怪笑。 三条苍白狐尾如燎天狼烟,嚣烈昂昂,直接天穹。 江湖中人里有胆气的不少,可不知为何,这一刻有不少人居然吓得直接尿了裤子,还有的瑟瑟发抖地站立原地,一动都不敢动。 宋延仰头,看着那狐大奶奶抬手,猛然拍落。 嘭! 阵罩猛震。 嘭嘭嘭! 连续几下,阵罩居然开始出现裂纹。 又是“砰砰”几下。 陡然,一声极其清脆的“咔嚓”声传来。 阵罩被凿了个洞,被阵法拦在外面的狐崽子们一拥而入,往修士方向扑去。 修士们也纷纷御兵而战。 “逃.” “逃.” “快逃啊!” 江湖中人这边吓疯了,一个个儿什么都不顾地往市坊后方逃去。 进来时都走大门,因为大门那边路道宽阔,但后方还是有小道可行的。 宋延也混在这群江湖人里,面露恐惧地往外逃。 他既不跑快,也不跑慢,就混在人堆中间往外跑。 这般的速度对他来说和慢吞吞散步没什么区别,所以他暗中侧目,在悄悄观察着远处的战局,似乎发现点什么。 忽然,他双眼微眯。 他看到狐大奶奶那遮天魔影的边角处居然出现了一缕白色裂痕。 或许对别人来说,那缕裂痕很隐晦,也许就是个阳光。 但宋延却注意到了。 不仅如此,他还注意到了那裂痕里正飞着数十只雪白的小虫子。 是噬幻飞蚁! 放市坊入口查幻术的。 此时想来是笼子被打碎了,故而飞了出去。 这种异虫对幻术极度敏锐,若察觉幻术就会不自禁的靠过去,并且撕裂幻术。 下一刹,那一缕白色裂痕瞬间消失,小虫子也都不见了。 宋延若有所思地收回视线。 之前苏参离和他聊过狐大奶奶的事。 苏参离说,狐大奶奶的“龙伯血”乃是外血,非常恐怖,因其能发挥出的力量甚至超过了绛宫境层次,这一点让他很不理解。他最后的结论就是:龙伯血一定藏着某个秘密,某个破绽,如果能窥探到破绽,那狐大奶奶的实力就会大大下跌。 当然,那苏家老祖肯定没能找到狐大奶奶“龙伯血”的破绽,否则也不至于全灭了。 宋延正想着,远处陡然传来一名修士冷静的声音。 “大家不必惊慌,我刚刚看到噬幻飞蚁咬破魔影了!这巨大魔影应该只是狐大奶奶的幻术,它与诸多强者斗过,如今其实已是强弩之末,不必畏” 话音才落,却见天穹那魔影大手猛然一抄,将说话修士抄入手中。 狐大奶奶银铃般的笑声覆落而下。 那是一种戏谑的声音。 “聪明,真聪明!” 说罢,那巨大尖嘴露出獠牙,“咔吧”一口将修士齐腰咬断,鲜血爆射,染红了魔影,又从魔影嘴角缓缓滑落,说不出的真实,说不出的恐怖。 整个空气里都传来令人恐惧的尖笑。 啪嗒 宋延身侧,一名江湖中人吓得腿肚子一软,竟然直接跪了下来。 宋延急忙抬手搀扶了他一把,问:“兄台,没事吧?” 那江湖中人显还是个少年,一袭锦衣,生的相貌堂堂,想来在外也是有些名气和地位的,此时结结巴巴,牙齿打颤,竟说不出话来。 直到被宋延扶起,他才喘着粗气道:“谢谢,谢谢” “我扶伱吧。” 宋延架起他胳膊。 纵然混在江湖人中,落单就意味着身份不明。 而若是选择女人,保不准那女人以为他别有用心,想要揩油,反倒是麻烦。 所以,他才就近挑了这么个“江湖少侠”。 那少年全身都软了,此时如抓救命稻草般地勾着他脖子,一边如僵尸跳般行走,一边连声道谢。 宋延搀着他快速往前跑。 “沈沈辽,今日不死,必记大恩”少侠喃喃着。 宋延道:“在下韩虎,江湖在外,本该彼此有个照应,沈兄弟不必客气。” 说罢,他也“入乡随俗”地喘起了粗气,一副被吓得宛如溺水之人的模样。 走了一阵子,人群后方忽的传来刀兵之声,还有惨叫声。 名叫沈辽的少侠扭头一看,骇得魂都没了,大叫道:“韩兄,韩兄!妖狐杀过来了!” 不用他叫,宋延早知道了。 几只普通狐妖被派遣而来,追杀这群狼狈逃窜的江湖中人。 狐妖身胜疾风,双爪更如神兵,跑的慢点儿的江湖中人都是被一合秒杀 宋延急忙也加入了快速“僵尸跳”的行列。 不远处的马厩,马匹嘶鸣,有人已经解了马开始奔逃。 宋延看准局势,瞅准那几个狐妖追别人时,自己翻上了一匹马,又将沈辽丢到另一匹马上,两人策马狂奔起来。 哒哒哒. 马蹄促如急雨蝉鸣。 沈辽也有两把刷子,此时一咬牙,竟是一个翻身,倒挂在马腹上,如此一来.狐妖追人若是只靠视线,一眼看去看不到他们马上有人,也许就会暂缓追杀。 宋延啧啧称奇,有样学样,也翻倒而下,抱住马腹。 他又看了眼远处,却见狐大奶奶正和寒潭谷留守修士厮杀一处,拼的周边一片儿五光十色,各种能量爆发不已。 修士们在不停死去,受伤. 待到快马出了寒潭谷,入了一条蜿蜒羊肠小道,远处市坊方向终于传来了“一哄而散”的声音。 宋延再眯眼看去,却见不少修士驾驭玄器,也开始纷纷逃离。 正看着,他陡然一怔,远处传来沈辽惨叫,却见后者身下不知何时居然挂了个狐妖,那狐妖一口咬下,直接断了那少侠的脖颈。 宋延才瞥了一眼,就感身侧有恶风传来。 一只狐妖终于盯上了他,也扑了过来。 宋延瞳孔微缩,却未反应,任由那狐妖扑到他身上。 狐妖张开大嘴,一口咬向他脖颈。 咯嘣 獠牙咬碎了。 狐妖只觉牙关剧痛,顿时懵了。 下一刹,它感到自己被死死抓住,粗暴蛮狠地硬贴在这脖颈上。 狐眼咕噜噜一动,却见那男人一只手强扣着它硬压住脖颈,一只手比了个“嘘”的姿势。 狐妖想动,但才一动,它就感到那手上传来可怕的高温,简直要把它变成“烧烤狐头”。 狐妖不敢动了,硬生生维持着在啃那男子脖颈的姿势,倒挂在马腹下,一溜烟往谷外而去。 附:非常感谢大家的月票。 另外,今天从早到晚坐了一天,桃花酥是真的很想把这段剧情写完的。 但还有两分钟,就只能写到这里了。 毕竟这种剧情,总不可能写一句“主角一拳轰出,狐大奶奶死”这样的敷衍描述吧. 抱歉抱歉,绝非有意卡剧情。 81.终相遇(3.3K字-求订阅) 寒潭谷市坊已然变成了战场,到处坑坑洼洼,山头被削,山腰被炸,碎石断木,到处皆是,空气里还糅杂一缕缕刺鼻的腥味儿。 无论是修士,还是狐妖,都死伤惨重 狐大奶奶的魔影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佝偻着腰、气喘吁吁的三尾白狐。 这白狐不过半人多高,此时人立着,站在一处黄昏的孤崖之上。 “呼” “呼” “呼” 狐大奶奶目光狠厉又不甘地看着远处,经此背水一战,它的狐崽子们已经折损了七八成,想要再培养新的一批却还不知道要多长时间。 多尾狐族本就以幻术见长,最适合的对敌战术是慢慢潜入、挑拨离间、钝刀子割肉。 而这种猛打猛冲的做法,完全就是不应该的。 狐大奶奶也知道,但是它根本没想到那狡猾的小贼如此难找! 最初,它以为就是石座翁。 一番突袭,手到擒来。 然后,它觉得可能是宋延。 宋延嘛.那么大一个修士,就在寒潭谷市坊,它还会找不到? 可事实,却远远超过了它的预估。 突袭,也变成了攻坚战。 可大战结束了,它也在损失惨重且自身重伤的情况下,将整个寒潭谷市坊几乎翻了个底朝天,将每一个寒潭谷修士几乎都看了一眼,但却还是没发现那小贼。 以它的眼力,只要那小贼被它看到,那定是能认出来的。 但它真的没找到! 此时此刻,它几乎已经可以确认“宋延就是偷了它伥王虎族精血的小贼”,否则不会这么难找。 夕阳如血,寸寸翻腾。 狐大奶奶捂着左肩伤口,那是之前煞地鬼修伤的,尤其之重,需得时时刻刻以玄气压制,否则诅咒立刻蔓延开来。 ‘先回魏国皇都,把我的藏品稍作整理,将那只伥王虎迅速处理掉,然后.我该逃了。’ ‘只要伥王虎消失了,纵然狐狼两族追过来,一时半会也无法确定就是我偷走了这伥王虎族仅剩的独苗。’ ‘我还有一张古地图,那地图上有个古传送阵虽然不知道会传到什么地方,但总比继续留在这里好。’ ‘狐狼两族迟早会发现真相,但到时候.我已经不在这片大陆了。’ 既然没能寻回“伥王虎精血”,狐大奶奶顿生逃跑之心。 它心思一定,顿时服下粒丹药,稍作恢复,然后立刻往北快速而去。 这一路,它走走停停,不停用扩散神识探查着前方动静。 确认安全了,它才会继续前行。 毕竟此时的它真的已经是强弩之末,万一碰上杀回来的骨煌子、大长老等人,那就完了。 神识和感知是不同的。 感知只是靠人体器官,但神识却是靠玄气,这是绛宫层次存在的专属 玄气扩散,远处一切景象便能浮现眼前。 但通常而言,你扩散的神识触碰到了同境界的存在,那存在也会感觉到你。 所以.这其实是个两难的问题。 你不用神识,就无法探明周边环境;但伱用了神识,若是遇到大敌,对方也会瞬间发现你,并明白你是绛宫境存在 届时,你连藏都藏不了。 若能不用,狐大奶奶自不想用,但此时它是不得不用,因为它的模样太特殊了,若是骨煌子、大长老等人用神识观察了,那是一瞬间就能察觉它。 然,狐大奶奶再怎么小心翼翼,半个时辰后,在它经过一片山林时还是神色猛变 远处,一名南吴剑门御剑飞行、神识全开的长老陡然停下,发出一声怪异的“噫”声,继而神识全然笼罩了过来。 狐大奶奶知被识破,也不装了,转身直接狂逃。 现在的它太狼狈了,就连装都装不起来。 那长老急忙掏出传讯石,传讯道:“我发现那老妖狐了!” 传讯石另一边传回南吴剑门大长老咬牙切齿的声音:“这次让它有来无回。” 一路上,他和骨煌子已然了解寒潭谷市坊的情况了。 也明白狐大奶奶可能要北归。 故而,两人默契地调兵遣将,自己赶向寒潭谷,却让同门在寒潭谷往北的路上布下天罗地网。 这天罗地网分散极广,且还在扩散,其中安插了许多修士,无论哪一处遭遇袭击,周边坐镇绛宫修士都会闻讯立刻赶到。 但让大长老痛苦的是.寒潭谷市坊这一战,他南吴剑门损失惨重,而傀儡宗虽然也死了不少弟子,可却远远少于他们。 很显然,正道纵然也有软骨头,但大多在见到妖魔时还是会本能地挺身而出的,因为他们平日里受到的“教育”就是要求他们这么做的。 纵然吓懵了,第一反应也是斩妖除魔,而不是丢下同门赶紧跑。 魔门就不同了。 大长老的心都在滴血 刺狐联盟先折一波,寒潭谷市坊又折一波,真是雪上加霜。 哒哒哒. 宋延一匹快马,飞速逃离了寒潭谷。 他迅速解决了挂在身上的狐妖,将尸体暂时丢入多余的储物袋中,此时打量着四周。 这是一处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 宋延寻了处草地系马,却也不升篝火,只是靠着一棵老树暂作歇息。 江湖中人才骑马,所以.白日骑马,这是最安稳的赶路手段。 而夜晚赶路,却还是太过显眼。 这里距离寒潭谷还近,鬼知道附近有多少修士、妖狐。 宋延拢了拢衣裳,春夜虽寒,但却根本无法让他感到半点冷意。 别说这个了,纵然此时把他丢入冰窟窿,放到火炉里,他也不会有事。 啾啾 嗤嗤 周边不时传来虫鸟鸣叫,偶尔还有远处野兽的嚎声,那声儿悠扬传远,弥散在带着水汽土味的林中空气里。 月色渐起,当空照落,树影有疏有密,在春夜晚风里随着婆娑之声晃动不已。 宋延揪了把草喂给马儿,看着马儿“咔嗤咔嗤”的咀嚼野草,他的心也不由跟着放松下来。 ‘今天一天发生太多事了。’ ‘而今日之后,我怕不是就要被狐大奶奶,傀儡宗,南吴剑门三家通缉了.’ ‘魏国肯定是不能去,那边不仅有魏晋交锋,还有狐妖,修士.太乱了。’ ‘蜀国倒是好地方,但如果有心人稍稍查一查,就会知道花荣有问题,我若过去,怕不是要被守株待兔了。’ ‘那就去吴国吧,寻一处边角村镇,最好能盘个肉铺下来,过上几年再说。’ 宋延思索了会儿,然后又稍稍检查了下周边,确认没问题后,他才裹了裹衣裳,微微闭目,调息休息。 如此,一连数日,宋延都在往南赶路。 这一天,在经过一处大河时,他看河面宽广,水流滔滔,便上下寻起渡口来,眼见天黑,又在一处野外暂时住下。 期间,他也曾看到过修士。 但那些修士都只是或远远、或从空中低头扫他一眼,便不再管了。 一个再常见不过江湖人,有什么好管的? 半夜,他迷迷糊糊地睡着。 随着远离傀儡宗,远离寒潭谷,他的心也开始放松,有种枷锁尽皆崩断,从此天空海阔的感觉 但,陡然他听到远处传来动静。 那是小巧女人走路的声音,重一声轻一声地踩在野外的烂泥地上,好似是个瘸子,又有可能是受了伤。 江湖中,这种事虽然不多,但出现了也不稀奇,毕竟江湖仇杀之类的还是不少的。 宋延稍稍睁开眼,隔着树隙往远看去。 那河畔小道儿上,很快出现了个女人。 女人几乎全身都是血,头颅低垂,长发垂落,遮蔽脸庞。 她左脚悬着,而右胳膊肘则是拄着把未出鞘的剑当做拐杖。 月光里,她的鬓角处、下巴处还在滴着血,一滴一滴,垂入荒地沙粒黄土中。 她好似是才杀过人 又好似.是她自己受了伤。 宋延很快判断出,这女人应该是杀了人。 因为那把剑宽且长,并不适合这么一个小小的女人使用。 这小女人是杀了人,夺了剑。 宋延忍不住有些感慨。 在这样残忍的世道,这样的寒冷的春夜,一个如此狼狈的女人,总是容易让人生出恻隐与同情,让人禁不住去想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如今的她是不是需要帮助? 宋延是个正常人,他也忍不住开始想,甚至觉得.如果不是什么大麻烦,他可以顺带帮衬一下。用凹陷的石头,烧一锅热水,狩两只野物,给她补充一下体力。 这里已经远离了修士妖魔。 这里已是江湖。 宋延心思闪过,便想着起身去搭把手,帮个忙。 但陡然间他停了下来。 他的心底生出了一丝难以言说的异样感。 那河畔烂泥路上的女人,竟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以及.危险感。 宋延一向是个很相信自己直觉的人。 哪怕他已经入了绛宫境,但没意义、没价值、在他意料之外的矛盾,只要没主动惹到他,他还是能避则避。 他开始后退。 而就在这时,那路上拄剑而行的小女人却似乎注意到了他。 她微微侧过头,月光里,露出了“滴血的源头”。 不是鬓角,而是嘴角! 那小女人嘴中犹然咀嚼着一根手指。 血正是从手指中在滴落的! 在宋延眼中,小女人漂亮的脸蛋儿开始变的模糊,而双眸则也变得狠厉起来。 这小女人已经在搜魂里看过许多次宋延的模样。 而宋延的体型,动作,习惯,一切又一切的细节都已深深地刻在了它脑海里。 它北上被阻,又被一路追杀,重伤之下它干脆放弃了再回皇都的打算,转道往南,打算直接开溜. 一路上,它饿了便于荒野幻化成美人模样,只消在人前一晃,自有男人来献殷勤,而它的食物就有了。 今晚,它刚吃了一个男人,正在想着什么时候过河,却忽的感到了一丝难以形容的异样感。 遥遥不过数十丈. 两人视线在半空触碰。 这一碰,就再也分不开了! 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 “宋延.” “大奶奶” 82.请赴死(3.5K字-求订阅) “宋延,把你偷走的东西交出来吧。”狐大奶奶并没有第一时间扑上来,而是道,“还给我,此事就此作罢,你我并没什么深仇大恨。” 它双手一摊,又随意唾去嘴中嚼着的手指,幻化出一个可怜兮兮的美人模样,抬袖掩面,凄凄惨惨地道:“你也瞅见人家现在的样子啦,都落得如此可怜,纵然想再对付伱,也是有心无力啦。 再说啦,你能做那么多事,实力肯定不弱,人家现在只顾着逃,还想保存实力呢,又哪里会再冒险对付你呢?” 说完,那美人头又急速巨变,变回了凶戾的狐狸头,狐头狰狞看向宋延,恶狠狠道:“可若你执迷不悟,不还给我,那我拼了命也会拖你一起下地狱!!” 狠厉的目光死死盯着宋延。 宋延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的精血?” 狐大奶奶道:“这就与你无关了 小贼,知道的越少,活的越好。 我不告诉你,也是为你好。 因为你若知道了,我就必须杀了你。 你瞧,我多么有诚意?” 轻巧的话语,宛如百灵鸟般清脆诱人,可末了又是狠狠的威胁。 “但你带着,只会招惹来无止境的大祸!何必?何苦!” 狐大奶奶在巧言和威胁之间反复横跳,继而陡然踏前一步,厉声道:“快给我!!” 宋延道:“大奶奶,你说清楚,有什么祸?” 狐大奶奶冷声道:“言尽于此,莫要逼我 你若不放心,我让你先走三里路,你将东西放在三里之外,然后立刻逃跑便是。 你这小贼,狡猾无比,三里之外你若想逃,必可隐藏气息,躲到不知哪儿去。 我若和你纠缠,那也只是误了自己逃跑的时间。 你呀,和我一样,如今无论傀儡宗还是南吴剑门都在找你,你也得逃。 我们还是彼此都别浪费时间了,好么?” 宋延微微垂眸。 他确实知道傀儡宗和南吴剑门都要找他,也因此要避一避。 可狐大奶奶在逃什么? 他可不觉得狐大奶奶也是在避这俩宗门。 因为正常来说,狐大奶奶作为山海妖国的多尾狐一族,在这三国的地盘吃了瘪,肯定是要回去摇号叫援手的。 既然狐大奶奶不仅没去叫援手,反倒是往相反的方向逃,就只能说明.狐大奶奶已经因为某个原因叛出了多尾狐一族,至少是回不去了。 所以,他想了想,问:“那大奶奶往南,还准备逃哪儿去?据我所知,南吴以南乃是瘴气弥漫的沼泽大荒。我正好不知该往何处,大奶奶不妨指点一二?” 狐大奶奶冷冷盯着他,忽道:“小贼,你真个不交?” 宋延挠首憨笑道:“交,交!晚辈这不是想多打探点消息嘛,毕竟晚辈没有大奶奶这么神通广大,就算逃也不知道往何处逃。” 狐大奶奶耐着性子道:“这世间存在一些隐秘的古传送阵,我手中恰好有一份那地儿的地图。 你东西还我后,我愿带你一同离去。 毕竟你我如今都是浪迹天涯之人,互相帮衬也正常。 更何况,古传送阵那边是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多你个人类,未必是坏事。” 宋延微微颔首。 原来如此 他还是第一次接触到“古传送阵”这概念。 狐大奶奶道:“小子,快给我吧。” 宋延手指微动,从储物空间摸出那一份份妖兽畸魂皮影 血刃麋鹿,地行尸气蟹,土遁蜥,无身幻鸦,刺甲苍狼,九眼琴蚺,一尾妖狐. 这些皮影大多都是之前在傀儡宗皮影小轩获得的。 狐大奶奶扫了一眼他手指,冷声道:“小子,你不信我?” 宋延心里默道了声“脑子坏了才信你”,然后一边快速激活皮影,一边笑呵呵地胡言乱语以拖延时间,好度过“施法前摇”,占据先机。 “信啊,怎么会不信呢?我这不是在给大奶奶展示诚意嘛。 晚辈想让大奶奶看看我的底牌,这样我们才能增进彼此的信任嘛。在我们人类,有一个词,叫坦诚相待。大奶奶,你信不信我的诚意?” “大奶奶,您瞧,这些是皮影。” “虽然土气,但都是我自己亲手做的。” 说罢,宋延又掏出了些符箓,开始激活了往身上狂贴。 至于之前的“封印符”早被他悄悄扯掉了。 “呐,这些是符箓。” “您瞧瞧,这符箓画的,可真是好看。” 狐大奶奶:. 它已经被这小贼厚颜无耻的操作给弄得呆住了。 狐大奶奶怒极反笑,狠狠道:“狡猾的小贼我信你个鬼!!你还是给我死吧!!!” 咚!! 大奶奶手拄长剑猛然砸地。 剑鞘瞬裂,露出剑身。 宋延也不再胡说,警惕的目光一刹敏锐,紧盯那剑。 难言的恐惧忽的在他心底升起. 剑上寒光灼灼,月辉浓郁,但几乎刹那月辉就黑暗遮蔽,那是腾腾而起的巨影。 狐大奶奶在变高,面容在模糊,周身“蓬”一下燃起了火焰。 它一瞬就从小矮个儿变成了个十余丈的巨人,巨人手中长剑也从数尺变为了数丈。 剑已不见,唯剩火焰! 轰!! 恐怖的力量,遮天的魔影,伴随着炽烈的火焰,在夜空划过一个动人心魄的赤色月弧,直往宋延当头斩落。 但紧接着,狐大奶奶的狐瞳便猛烈收缩,它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地面的小贼同样开始变高,化为丈许。 那小贼猛吸一口气,张大嘴,那数十个被他取出来并激活了的皮影便都卷入了他口中,而小贼的身躯开始发生比它更怪异的变化。 头生角,身披甲,肩生蛇头,两肋起钳,漆黑翅膀与背后展开,一条灰色的狐狸尾巴则从身后长了出去 形形色色,难以描述。 好似一个诡异至极的、噩梦里都出现不了的妖魔突然出现在了大地上。 不仅如此,那妖魔腰间还贴了一圈儿提升属性的符箓。 火剑斩落。 那妖魔面色慎重,飞快抬臂格挡。 嘭!! 巨音扩散,震得周边树木摧折,飞沙走石。 狐大奶奶继续劈砍。 每一次砍击,都好像垂天而落的火龙卷。 宋延振臂狂挥,将那火龙卷一一轰散。 周边大河起狂澜,鱼虾敬畏缩水底,虫豸蛰地不敢鸣,荒林转瞬移平地。 轰! 嘭! 又一次猛烈对击。 狐大奶奶和宋延各自都被撞得分开,遥遥相望。 “好小贼,绛宫境啊,石座翁被你骗的好惨。” “比不得大奶奶。” 简短的对话后,狐大奶奶似是有了什么决意,猛一咬牙,嘴角渗出一缕血。 黑红的世界里,一双冰冷的狐眸直勾勾盯着宋延。 饶是宋延此时化成了百相魔身的样子,却还是心底“咯噔”一跳,强烈的恐惧如同寒潮飞快蔓延至四肢百骸。 而狐大奶奶那魔影竟是硬生生再度拔高,从十余丈变成了数十丈。 本来还算是小矮子的宋延,对比那魔影顿时成了个能一脚踩死的小蚂蚁。 而就在这时,宋延忽的做了个古怪举动。 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再度探手入储物袋,掏出了十几张杀意符。 宋延这一掏,已经把储物袋里的这种符箓全掏光了! 啪啪啪啪啪啪! 下一刹,杀意符箓迅速贴满身躯,宋延只觉心中恐惧荡然一空。 “小贼,死!!” 狐大奶奶也不管对方了,它迅速挥剑,那半月的赤弧在天穹竟然形成了一道狂落的海啸,猛烈覆压,横亘天穹,纵使那天上的弯月也在这赤色海啸的剑光里成了一叶在怒潮里摇晃的小小扁舟! 然而,在她眼中,那小贼化作的怪异妖魔却双眼血红,那是无比的愤怒,无穷的杀意. 狐大奶奶心底顿时生出一抹异样感。 这异样,在它劈剑的同时,迅速扩大。 越来越大 而似是回应这异样,狐大奶奶那数十丈高的身躯也在飞速变矮,遮天的魔影也在快速缩小。 当剑落到宋延头顶丈许时,狐大奶奶已经从数十丈的魔影变成了丈许魔影。 而那把剑也从十余丈变回了数尺。 剑的缩短,自然无法再攻击到宋延。 这一斩,不攻自破!! 狐大奶奶惊呆了,猛然抬手,却看对面那怪异妖魔看向它的方向,狞然一笑。 怪异妖魔脚踏大地,地面皲裂。 蛛网崩开黄泥巴。 气根掀空断几截 轰隆一响,炸开的深坑烟尘里,怪异妖魔瞬间跨越数十丈地,身后地面砰砰拱起,如有地龙惊醒,死死相随。 妖魔出现在了狐大奶奶面前。 他狰狞咧牙,露出一口早已变异了的獠牙,哼唧出一句:“请老祖赴死!” 狐大奶奶一愣. 这话 它记得。 曹家那叫什么曹士彦的小子,还有后来那叫什么苻师容的皇后,好像都有这么说过,想过. 这小贼此时说这些话,无异于是在对着那些因杀她而死的人类说上一句“我已报仇,还请安息”。 念头刚闪过,两只满布鳞甲倒刺、幻心花纹的魔手已经死死掐在了它脖子上。 而这一刻的狐大奶奶则是失去了最后的“身高”,变回了小矮子。 轰! 魔手拽着脖颈,往下狠狠砸落,就连空气都沸腾着。 狐大奶奶感受着剧痛和死亡,双目猛然一凌,电光火石间,近距离狠狠瞪着那妖魔。 ‘拉你陪葬!’ ‘狡猾的小贼,一起死吧!!’ 狐大奶奶眉心陡亮,液态元神不要命地狂暴冲出,近距离化作一杆无形利箭激射向宋延眉心。 这是绛宫境强者在自身足够强大,且又和敌人相距甚近时的一种“玉石俱焚”的打法。 当着液态元神冲入对方元神之中,会瞬间两败俱伤,无论身躯如何,两人会在一瞬间都遭受神魂重创。 当然,攻击者几乎必死。 被攻击者则至少也会落下神魂伤势,想要恢复极难。 而若是运气稍微差一点,那被这一下弄得痴愚也很正常。 狐大奶奶自认为比宋延强不少,这一下落实了,宋延最少也会变成了个呆子。 然而,就在它神魂闯入宋延眉心时,它看到了不敢置信的一幕:一个个邪异鬼魂正严阵以待地守在入口,同时那神魂世界里陡然激射出诸多漆黑斑纹。 嗖! 嗤! 一道斑纹迅速锁死了狐大奶奶神魂的手腕。 狐大奶奶神魂愣了下,转身想跑,却又被紧随而来的斑纹死死缠住,紧接着倒吊了起来。 之前,无论发生什么事,哪怕是那小贼看破了它“龙伯血”的破绽,它也没惊慌失措。 但这一刻,它真的慌了。 它骇得几乎魂飞魄散,脑中闪过苦涩无比的念头。 ‘小贼,你.你怎么可能消化了伥王虎精血?!!’ 83.奴...惶恐(4.0K字-求订阅) “伥王虎族”,完全就是神魂世界的霸王. 狐大奶奶纵是绛宫中期层次的存在,纵在三国之间纵横驰骋可谓一时霸主,但在它一头栽入“伥王虎”的“大嘴”后,也是成了瓮中之鳖。 它虽被倒吊,却如被扯着尾巴的猫,卷起身子,疯狂地撕着那缠在它身上的黑斑。 但黑斑越来越多。 很快,它就被五花大绑了起来。 它继续疯狂挣扎。 但随着整个狐如被包粽子般地包了起来,便只剩下黑斑表面左一下右一下的隆起,好像无力的小娘子拎着豆沙包大小的拳头在徒劳地反抗。 最后一幕乃是那黑斑的缝隙里,透出的狐大奶奶仇恨神色,但紧接着又一道黑斑连那仇恨也彻底遮蔽。 宋延也是暗暗心惊,自消化“伥王虎血”,且定位中宫后,他已明白了不少事。 譬如,之前他在那斑斓黑影身上看到的每一条花纹,都可以被视为一道“神魂枷锁”,只要被这枷锁给铐上,那就会成为听命于“伥王虎”的伥鬼。 通俗点儿说,这相当于“成长型高阶加强版的痴心粉”了 这些伥鬼能帮你“守家”,其他作用还有待尝试,但可以预料的是“在皮影,纸人,幻术”等各种法术领域都必然会有不俗的增强作用,但对应的.这精血对于“肉体强度,物理攻击”等上面的裨益增加几乎就是零。 正常来说,一道枷锁就能束住一个鬼魂,使其变成伥鬼。 但狐大奶奶却花费了数十道枷锁才缠住。 且如今,还在无力挣扎。 说时迟那时快,诸多念头闪过. 嘭! 狐大奶奶肉身落地,但因没了魂,已是成了一具尸体。 宋延在大奶奶怀里仔细摸了摸,寻到个储物戒指丢怀里,然后一把捞起大奶奶的肉体. 一看,却见大奶奶身上到处都是伤口,尤其是左肩,更是有一道“正在以肉眼可见速度往周边扩散的黑色淤痕”,也不知是和谁打斗留下的。 他一时拿拿黑色伤痕也没办法,也不想去触碰,只得如去坏肉般,狠狠一扯,将大奶奶左臂连同伤口整个儿扯了下来。 黑色伤口快速扩散,瞬间爬满了大奶奶左臂。 风一吹,那左臂竟化作了灰烬,散却开去,再不在这世上留下半点儿痕迹。 宋延瞳孔紧缩,同时也暗自庆幸。 要不是大奶奶满身伤口,虚弱无比,要不是他又突破了绛宫境,且留了不少底牌,这一战.结局完全会被颠覆。 思绪转过,他迅速将独臂大奶奶塞入储物空间,继而神识猛然四散,开始搜查周边。 这种时候,周边如果还有修士,那他会毫不犹豫地去灭口。 但此间,本就是他和大奶奶同时选择了逃跑的渡口,荒芜的很,别说修士了,就连普通人都没几个,也就数里地外的河畔木屋里,有个被打斗声骇得正瑟瑟发抖的老翁。 那木屋外,有一艘乌篷船,显是载人渡河的铺子。 宋延心念稍动,也顾不得装凡人了。 这边动静极大,要是不快速离开,保不准很快就会面对各方围堵。 他一捏剑诀,高调地化虹破空往西而去,待到去了一阵子,又飞快转身重新回到了河畔,然后“噗通”一声跳入了河水,快速游到对岸,然后又飞速往南处的“玄气荒芜区”掠行起来,行着行着又折道,往别处去了。 如此,既非往西,也非往南。 考虑到南吴剑门之前“查细作的方式”,宋延此时并不打算去凡俗混个身份,而是打算寻了深山老林先待一待,消化了此战所得再说。 次日,天还未亮,便有数个修士赶来,远远儿在大河北岸停了下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聚来的修士越来越多。 渡口铺子的老翁也被寻了出来。 老翁面对这些神仙般的人物,又是畏惧,又是好似寻到了主心骨,便原原本本将昨晚所见给说了出来。 修士们听着老翁的描述,面面相觑。 “恐怖的高大魔影”,“天灾般的打斗”,“西去的虹光”等等等等字眼交集在一起,让他们有种“纵然没在现场,却也如是目睹现场发生什么”的既视感。 一块块传讯石亮起. 没两日,封锁北地的绛宫层次的修士们也纷纷赶到了此处. 骨煌子,大长老落地查看后,彼此对视一眼。 “是狐大奶奶。”大长老沉吟道,“至于那西去虹光虽然无法相信,但极可能是宋延了。宋延他居然从狐大奶奶手里逃脱了出去。此子,身藏不少秘密啊。” 骨煌子冷哼一声,随后道:“我会派遣门中弟子前来搜查,大长老不介意吧?” 大长老闻言愣了下,道:“你徒弟往西去了,你来我吴国查什么?” 骨煌子道:“声东击西的小伎俩,我傀儡宗三岁小儿都会用,他往西便是西么?” 大长老目光扫过周边。 周围,汇聚而来的绛宫层次修士中,他南吴剑门仅有一人,但傀儡宗却是足足三人 此番大战,他剑门损失惨重。 大长老神色顿时阴沉下来,道出句:“如今狐大奶奶还未找到,宋延也是下落不明、生死未卜。伱真要在此时和我剑门翻脸?” 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骨煌子嘿嘿怪笑起来,旋即道:“那奸猾小子真可能逃去你吴国了,万一落你手里,你们私吞了秘密,那我不是亏大了? 翻脸? 就算要翻脸,嘿嘿那也是你们逼的!” 大长老神色阴晴不定,袖中拳头紧攥,随后深吸一口气道:“那便一同搜查,先寻到狐大奶奶和宋延,余下事再说。” “好。”骨煌子应了声,随后又似想起了什么,道,“本座记得宋延身边曾有一炉鼎,名叫曹玉妆,但寒潭谷大战,死伤无数,也是下落不明,不知是否还活着你们若有此女信息,记得告诉本座。” 大长老道:“狐大奶奶还有余孽在皇都,你我还是先联手攻占皇都,再说吧。” 骨煌子道:“大晋正要攻过去呢,那是凡俗的事儿,我们还是别操心了吧。” 大长老恨恨道:“骨煌子!你这都想吃独食?!” 骨煌子奇道:“什么独食?” 大长老冷哼一声:“狐大奶奶外出大战,也没想过不返回,它储物袋能装下多少东西?” 骨煌子见被叫破,不耐烦道:“到时候若有好处,我叫你来分点儿便是,急什么?” “骨老魔!” “行行行,一起便一起,瞧你急的,嘿嘿.” 骨煌子优哉游哉,大长老气急败坏。 双方本有的平衡,也在狐大奶奶一战中被打破了 三个月后 吴国境内,一处几无玄气,也无人烟的荒山洞穴中。 宋延长吐一口气,缓缓睁开眼。 他目光里,显出一条飞垂而下的瀑布。 春日解冻,枯水渐丰,如今又入了初夏,故而这瀑布水流也是越发壮大,轰隆隆地直击下方青岩,溅起无数水花,在天光里闪烁着五彩亮华。 这周边是有蛇窝,毒虫窝的,宋延也没加以处理,只因那些蛇与毒虫竟也不敢主动招惹他,就连他如今所在这的洞穴原本也是条大蟒的巢穴。 可他只是释放气息,往巢前一站,那大蟒就乖乖地挪窝了。 野兽对于气血的敏锐,在人之上,故而一看宋延就知道是惹不起的食物链顶端生物。 宋延是在这洞中真足足窝了三个月,哪儿都没去,今日见阳光好,天气转热,也是忽的生了点兴致。 他站到洞口,扯去外衣,露出一身腱子肉。 而在他背后,则有着一道道若隐若现的模糊神秘斑斓。 每一道构成斑斓的黑色花纹都似在蠕动,仿佛踟蹰爬行的厉鬼,而在诸多花纹中央则更为恐怖的浮现着一个诡异的狐狸头。 那狐狸头如“疯了的画师随笔涂鸦而成”,构图是国手丹青栩栩如生的大家之作,只是线条却极为疯狂瘆人,便是普通人瞅上一眼都会吓得双腿发软,心惧难言。 男人猛一跳跃,从高空随瀑布而下,落入其下深潭里。 潭中水蟒吓了一跳,纷纷逃窜。 男人舒服地在水中游着,舒展着身子,待游了一圈之后,赤着身子去到岸边,采了几颗不知名的果子,在水里一荡一洗便盘膝坐下,啃吃了起来。 他心念微动,一道透明的白狐鬼魂就飘落在了他身侧,而他背脊上的“狐狸头”也自然消失了。 ‘主人。’ 狐大奶奶用只有宋延听到的声音在神识里恭敬称呼着。 宋延看向这白狐鬼魂,同样在神识里笑着回应:‘是不是不甘心?’ 说罢,他也不待回应,自顾自地道:‘绛宫修士虽然强大,但如你这般能四处横推同阶层势力的,却是没有的,尤其是傀儡宗煞地还存在着一位连骨煌子都忌讳的存在。 那地方,你居然也能横推,这太过离谱了。 所以,你的龙伯血极可能存在破绽。 窥不破那破绽,你便无敌。 窥破了,也如被针扎破的气球。’ ‘刚开始我以为你那魔影是幻术,毕竟在寒潭谷市坊,噬幻飞蚁确实曾经在你的魔影里撕扯开了一条痕迹,而你反应很快,迅速将叫破的修士给灭杀了,同时你还刻意用魔影吃了他。 你就好似在宣告,你的魔影就是幻术。 如此,只是欲盖弥彰。’ ‘而后来,我开始发现不对,因为你所到处,所有人都会表现出一种远超预料的恐惧。 包括我. 你要知道,我在寒潭谷已经消化了伥王虎族的精血,我对自己神魂的状况会更为敏锐。 如果没有什么外来因素影响,我是不可能恐惧的。 所以那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你会施展大范围的恐惧秘术。’ ‘再后来,我和你遇上了,你我大战,这种时候,我更加不可能恐惧但却偏偏在你变身的时候还是怕了。 再后来,我一怕,你就从十余丈变成了数十丈。 我就想赌一赌,然后将买来的杀意符全贴在身上了。 那诸多杀意符一冲,顿时将我心底的恐惧全部冲散。 你果然.就变回来了。’ 宋延吃完了手中野果,往远处一抛,看着水流冲散那果子,他舒服地往后仰倒,沐浴着日光。 狐大奶奶已经变成了他的伥鬼,狐大奶奶的秘密自然也不就不是秘密了。 绛宫境,分初期,中期,后期。 初期为中三宫。 中期为下三宫。 后期为上三宫。 此谓“九宫”。 九宫里,“左右二宫”也需外血,但这些外血所能发挥出的力量只有血液本身力量的几成。少则三四成,多则六七成。 唯有中宫精血,才能百分百发挥力量,并且拥有成长性。 狐大奶奶作为绛宫中期,她有六宫之血。 中中宫为“多尾狐血”,此血也是越精纯便能生出越多尾巴,每一根尾巴都好似“瞬间回蓝药”,能将自身玄气在一瞬间填满。 但,狐大奶奶的中下宫却不是“龙伯血”。 龙伯血来自多尾狐族的一处秘地——“龙伯种血古池”。 古池中有“普通龙伯血”和“龙伯血精血”。 多尾狐族绝大部分族人仅能汲取普通龙伯血。 狐大奶奶也是一样。 狐大奶奶的下中宫的精血是来自一种同为绛宫层次的珍稀妖兽————“六翼恐蝠”。 六翼恐蝠最大特点就是“恐惧秘术”。 玄气越充足,“恐惧秘术”越可怕,且恐惧有着传染性。 这和狐大奶奶可是绝配。 三尾的狐大奶奶,可以在一瞬间提供海量玄气,“恐惧秘术”自然也是水涨船高。 而“龙伯血”的特性则是:目标越恐惧,你就越巨大,展露的实力就越可怕。 如此,“多尾狐族血”、“六翼恐蝠血”,“龙伯血”以及多尾狐族本身的“幻术精通”构成了一个绝配的圆环。 狐大奶奶利用多尾发动恐惧秘术,以龙伯血汲取恐惧,又以幻术进行伪装和误导,让人误以为那么大的魔影就是幻术使然 但纵然有人想到也许是“恐惧”,可“恐惧秘术”却能将“恐惧”强行塞入你心底,让你不怕也不行。 若无一定实力,一定准备,一定巧合,纵然窥得破绽,也必死无疑。 ‘这次还真是侥幸啊.’ 宋延长舒一口气。 一旁,白狐鬼魂瑟瑟发抖道:“奴惶恐。” 84.朝鲤县,李老爷(2.5K字-求订阅) 数月后,入秋 宋延也开始在深山周边转悠,时而靠着一些小村子里村民的谈话而了解着外面的情况。 有关绛宫境,他也通过狐大奶奶了解不少。 主要是“血”的来源。 杀人,纵是杀了绛宫境的修士,也无法得到其体内精血。 而狐大奶奶为他提供的,也只有自身种族的“多尾狐精血”。 但宋延暂时没有将“多尾狐精血”安置于“左右二宫”的打算。 一来,他通过狐大奶奶知道了“精血组合的重要性”,好的组合能让自身在同境界斗法中处于“碾压的优势”。 二来,“多尾狐精血”一旦安置在左右二宫,所能发挥的力量便只有原本的六七成,“三尾”怕不是也要变成“二尾”。 三来,狐大奶奶变成伥鬼后,告诉了他不少事。其中有一条便是“中宫精血”可以继续提纯。提纯方式,便是汲取同类血,但提纯次数有限,一般是个位数,有人只有三四次,有人却有八九次,不一而类。 之前,她放养狐崽子,就是想通过养蛊养出些强大的狐崽子,然后好让它吃了,提纯血液。至于“生狐崽子”的能力,则是它另一宫的血——“猪婆蚁后”,这血的特性说俗点就是“吃人肉,生养娃”。 既然“中宫精血”可以提纯,宋延自然心底存了那么丝希望:通过斩杀多尾狐族,汲取其血,提纯血液,将把“三尾”变成“七尾”。 至于为何是七尾? 那是因为狐大奶奶印象里,“多尾狐族”最强便是七尾。 九尾? 那是传说里的尾数。 今日,落叶纷纷,秋雨萧瑟。 宋延如往常,在山边随意巡行。 然,山村信息闭塞,其中有些村民一生所去过的最远地方甚至就是附近小县,对于修士还当做是虚无缥缈的神仙,是远方的故事。 宋延纵然在此处也无法探到什么有用消息。 通过狐大奶奶,他也知道了“伥王虎族精血”的来历。 简而言之,山海妖国说是一国,不如说是一个个妖族联盟。 而“伥王虎族”本是统治“多尾狐族”与“食尸狼族”这两族的。 但狐狼二族,却是密谋许久,在一次虎族受创后,陡然发难,欲剿灭虎族,吞其精血。 它们成功了,也失败了。 成功是因为,它们确实灭了“伥王虎族”。 失败则是因为它们并没有能够吞到“伥王虎族”的精血。 伥王虎族的大妖王举族“自毁”了。 只留下一个小崽子 小崽子没精血,于是便被养在狐族,准备等大了再杀,到时候精血归谁,普血归谁则听狐族妖王的。 狐大奶奶并非看守那小崽子的,可却意外地寻到了个机会,带着“伥王虎族”的小崽子跑了。 然后那小虎崽子因为痛恨狐狼二族,在看到宋延这陌生人类出现在它面前时,反倒是主动将精血送给了他。 事情,就是这样。 狐大奶奶是准备利用古传送阵逃跑的。 但它又不知道那古传送阵是通向何处的,甚至还不能确定“那传送阵不会传到山海妖国”去。 这不胡扯么? 宋延是打定主意,不到毫无希望,他不会用那传送阵去赌命。 正想着,他视线忽然斜向某处。 这条不算山路的山路,他走过许多次了,而今天.在不远处的斜坡上居然出现了一具尸体。 男尸,发福,相貌平平,衣裤被扒,胸口有一刀深深的伤口,血已几乎流尽. 宋延迅速掠去,抬指一点,迅速搜魂。 人死,魂留七日。 看这新鲜尸体的模样,必有记忆。 一幕幕记忆碎片闪过。 宋延大概明白了。 这男子叫李福生,是北地商人。 如今北地极乱,晋国彻底吞魏,又以“讨好仙家宗门、斩妖除魔”的名义,四处敛财纳女,搞得民不聊生 李福生于是卷了家财,带着妻子,忠仆往南逃跑。 结果跑到这附近,那忠仆说认得一条近道,可往处安稳的城市。 李福生便听了这话。 结果,到了荒山野岭,那忠仆从后一刀了结了主人,然后拿了主人的钱财,扒了主人身上的衣裳,拖着主母跑了。 宋延微微思索了下。 钱财什么的,他不在意,但从这李福生的信息,他能知道“狐狼二族应该还没过来”,因为狐大奶奶偷走虎崽子的时机选的极好,估计如今那在看守虎崽子的狐妖还焐着这事,在发了疯搬地寻找虎崽子,故而还没彻底露馅. 另一方面,这李福生的行李中有正儿八经的户籍凭证、通关文牒。 再考虑到李福生模样也是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征. 宋延心里有了主意。 总这么在深山老林待着也不是办法,趁狐狼二族还没找过来,他弄个身份去凡人城镇立足,然后再作打算。 他迅速埋了李福生,又放开神识,在周边一扫,便在周边扫出了奔走的痕迹,继而追了过去。 片刻后. 宋延背脊的黑斑上多了一条鬼魂,继而又隐没不见,仿是沉入了“水中”。 那仆人尸体倒在一旁,而一个稍有几分姿色的年轻女子在哭哭啼啼地求饶着。 “奴家也是为了活命。 他杀了老爷,奴家若不从他,也是死.” “饶了奴家吧,奴家什么都愿意做,什么都愿意。” 说着,那女子一手匆匆解开衣裳,又一手来抓宋延的手,想拿着他的手往胸口身上摸, 然而,宋延早就通过对那仆人的搜魂知道了真相。 不过是一出“老爷纳妾,妾转妻,妻仆勾搭,陷害老爷”的故事。 他暂停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他感到“狐大奶奶的伥鬼神魂”在蠢蠢欲动。 绛宫层次的神魂与普通人和练玄修士不同,这是可以夺舍的。 狐大奶奶就能夺舍了这年轻女子。 ‘主人,我想夺舍它。’ ‘这个不行。’ ‘主人是还担心我会对您不利吗?’ ‘不是,你是绛宫层次,纵然可以夺舍,但却也只能一次。’宋延回应了句。 狐大奶奶狂喜:‘主人,您的意思是,您居然要帮我夺舍一个资质不错的练玄修士?’ 宋延道:‘看机会。’ 狐大奶奶顿时又沉了下去。 宋延则抬手,将这女子斩杀,熟练摄魂,使其化作伥鬼。 随后,他稍作换装,取了通关文牒、户籍凭证等等. 李福生原本要去的地方是个叫邯林城的地方。 那是一处虽然贫瘠但却远离纷争的城市。 而宋延打算去的地方,则是邯林城再南的小县————朝鲤县。 临行前,他取了之前石师赠给他的“制皮经验笔记”、《百相神御》、《小五行缠丝手》、《画皮招魂术》,一把火烧成灰烬,然后在一处风景不错的地方埋了,又立了块石碑,上书“安息”两字。 狐大奶奶搜魂过石座翁,如今它成了宋延伥鬼,宋延自然对那位老师认知更深,知道他对自己的真心也真,害意也不假。 之前他只是猜测,如今得了证实,自也感慨万千。 此时,焚其书为粉,埋于地下,也算是个另类的衣冠冢。 “您是个不错的老师” “您不仅教了我法术,还教我看见了这修玄界的人心叵测.” “您临死前喊的那句‘为我报仇’,怕不是喊给汪师妹听的吧?” “但您怎么看不透?汪师妹是不会给您报仇的。” “算了,您的神魂早就飞走了,一路走好,下辈子当个匠人.别当修士了。” 半个多月后. 朝鲤县迎来了个李老爷。 李老爷从北地而来,半路遇匪,妻子仆人皆死。 他为自家娘子设了衣冠冢,痛哭一番,继而盘下了个肉铺,开始养猪,宰猪 85.还不能享受享受嘛(3.5K字-求订阅) 朝鲤县. 天才蒙蒙亮,“桃林肉铺”的李老爷就拖着条在“嗷嗷”叫的黑猪往外走。 那黑猪少说也有两三百斤重,四只大蹄子疯了般的往后犁,肥大的屁股墩儿一副要坐下的模样,摇头晃脑,就是死活不肯往前。 这几股劲儿拧一起,可不小! 然而,李老爷用一种粗暴的姿势硬生生将黑猪拖到了肉铺前,然后稍稍松手。黑猪得了解脱,转身就跑,李老爷怪叫了声“跑什么跑”,旋即双手一搂一担,将黑猪给径直抱到了案板上,一手压着,一手刀落。 刀尖捅入,鲜血直流,黑猪嘶鸣,挣扎个不停,但李老爷却一个人压着,直到猪蹄再不蹬踏,他才放下手,瞪了一眼身侧伙计,道:“还愣着干什么?” 伙计是被李老爷的怪力给震住了,哪怕已不是第一次看到,他却还是叹为观止,此时闻言急忙端水拿桶,口中喊着:“老爷,这就来这就来。” 片刻后。 李老爷熟练地把猪头,大排,小排,里脊,五花,肥肉,猪蹄,猪脏等等等一字儿丢白布上,猪皮单独卷着丢一边儿,而两名伙计则是也飞快忙碌起来,略作清洗,将肉上钩,然后吆喝起来:“桃园肉铺,刚宰的猪咯~~” 李老爷稍稍舒了口气,将尖刀放一旁,又抓起把剁骨刀把玩起来。 他模样平平无奇,只是略作易容,便能显出凶煞。 不得不说,“平平无奇”也意味着“很容易靠拢向任何一种气质”。 自然 这李老爷就是宋延。 宋延早在入县之前,已经悄悄将这朝鲤县中的情况摸了一番。 然后“对症下药”,才确立了自己这么个形象。 有仙宗和江湖存在的皇朝,其约束力本身就不强,再加这朝鲤县更是边角旮旯的小县,更是山高皇帝远。 边角的小地方,可不是世外桃源,而是法外之地。 当地官府蛮横,帮派横行,但凡哪家出个漂亮姑娘马上就会被人盯上,然后整个县都会知道“某某某被谁看上了”。 可这些人蛮是蛮,怂也是真怂,嚣张起来满脸狠厉,见到更狠的,认错也果断的很。 宋延这种外来的商人,但凡表现出一丝软弱,早就麻烦不断,要么被啃得骨头渣都不剩,要么只能杀出一条血路。 不说别的,就连他招来这俩泼皮都是被县里帮派派来的,为的就是看看这李老爷到底能不能惹。 结果,一看。 哦吼 一身怪力,蛮横凶狠,手起刀落,杀猪麻溜无比,说不准这是汪洋大盗杀了李老爷然后假扮李老爷来着。 “好汉子!” 桃园肉铺对面,有一名满脸横肉的凶汉假作饮茶,却默默偷看李老爷,见了那一番动作后,忍不住啧啧赞道。 旁边一名文士凑近,问:“看真切了?” 凶汉比了个手势,压低声音道:“你这细皮嫩肉的小子,懂什么? 看看人家杀猪时的眼神,没杀过十多人,那眼神都出不来。 再瞅瞅那宰猪的利落劲儿,刀法是真妙,妙的很嘞。” 文士道:“那就吸纳他入帮吧,这朝鲤县的一亩三分地,他也有资格吃口肉。 他这什么李老爷保不准是假的,不管怎么样,我们可以帮他把身份再做一做,保真。” 说着,文士就要起身,去找那李老爷。 但他才一动,就被凶汉一把拉扯下来。 “你别去了,你去了,人家还以为咱们帮派都伱这种兔儿爷。”凶汉道。 文士脸顿时涨红,怒道:“你说什么?!” “气了?这就气了?嘿嘿.”凶汉拍拍他肩,道,“开玩笑呢,还是我去吧。” 宋延看着在剁骨,分肉,派给来买肉的人,但早就注意到对面那俩了,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 而这,正是他的目的所在。 入乡需随俗,不是说“你跑到个陌生的地方独身寡居”就叫“隐居”。 只要不是瞎子傻子,谁看不出来你这个外乡人有问题? 官府或是宗门若要找不对劲的人,一找就找你,但凡城里出了贼子凶案,也是直接找你。 之前在天云城,南吴剑门哪怕隔了千万里路,也是一翻就翻出了两个隐藏的魔门弟子,这给他好好儿上了一课。 入乡,一定要随俗。 隐于世俗,自己就得俗。 当天,宋延直接就加入了这朝鲤县中名为“飞刀帮”的小帮派,还混了个什么内门弟子。 飞刀帮直接取了他户籍文书,跑到官府,在“形象描述”部分,一通完善,将所有可能的破绽都帮他弥补了过来。 随后,宋延的日子则正常了起来。 该吃酒就吃酒,该送礼就送礼,该展示蛮力就展示蛮力。 而在和帮派众人混熟后,他又无意展示了一把武功,顿时间.他又从“内门弟子”变成了“堂主”。 人人从桃园肉铺路过时,要么恭敬喊“李老爷”,要么喊“李堂主”。 而日子才过去了三个月 凛冬。 大雪如席,卷起天地。 街头行人几时全无,但桃园肉铺这边却热热闹闹。 只因李老爷要纳妾了。 此时,李府之中,厢房有个娇美小娘子正端正地坐着,红妆盖头,颊涂胭脂,美目含春,紧并的双腿修长有力,胸脯鼓鼓。 小娘子名叫林仙杏,乃是朝鲤县一户普通人家刚刚长成的女儿。 今日明明是这杏儿娘子的大喜日子,但她却有些惊惶地往外拐着,盯着油纸窗角的一道拱起的黑影。 那黑影,正是之前追求她的一名外来的江湖侠客,那侠客在当地无权无势,所幸还有些武功。因为一个意外与她对上眼睛后,便开始了追求。只是她一直没答应若即若离,而前几日李府来提亲,她却和父母一合计,答应了提亲。 原因很简单,桃林肉铺在当地有权有势,纵然那李老爷粗蛮,但嫁到他府上,却也比跟随一个破落侠客要好。 只是林仙杏没想到那江湖侠客竟然敢跟到婚房外。 而她很了解这江湖客的性子,知其.本质上是个亡命之徒。 眼见窗户掀开一角,门外传来刀出鞘的声音,她吓得一哆嗦,急忙揉着眼睛,哀哭道:“我不想嫁他,不想.嘤嘤嘤.” 那一角这才缓缓放落。 林仙杏长舒了口气。 不一会儿,前面已经传来丫鬟的喊叫。 “新娘子,来拜天地啦~” 一圈儿走完后。 醉醺醺的宋延入了洞房,掀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撕去衣裳,便直接压将上去。 夜深了. 但吱嘎吱嘎的声响,却体现了宋延对这新娘子并没有多少爱怜。 他之所以对“林仙杏”提亲,也只是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个值得珍惜的好姑娘。 林仙杏在外“招花惹草”,钓着不少男子,还故作清纯、让别的男子为她斗殴。 可林仙杏一看他有钱有势,便立刻把那许多人全抛了,然后迫不及待地要嫁来。 他说定下个月,林仙杏父母却直接说“三天后”,这是上赶着要爬他塌上来,好定了名分。 宋延不怕坏姑娘,他就怕好姑娘。 人家对他毫无感情,也不可能有感情,这是直奔着他的钱来的,如此他若有一天突然离去才会毫无负担。 相反,那些值得珍惜、身上有着美好品德的好姑娘,他不可能一走了之,什么都不管。 他纳妾, 一来是为了解决下生理需求,“混了这么多年魔门,他还不能享受享受嘛”. 二来,则是需要完成这身份板块的最后一环。 林仙杏这样的,最好。 两人关系,不过郎财女貌罢了。 就在这边洞房里红烛灭却,相赴云雨时,那一边儿雪地里却有个江湖客满脸狠厉,挥剑在树林里狂砍狂刺着,想到自己心底的禁脔居然在别人腰下,他就忍不住怒火如焚 陡然,这江湖客似是砍的累了,佝身幽幽想了半晌,忽的如是做了某个决意,喃喃出一句“江湖当快意恩仇,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他一有决意,就立刻走了起来。 他要先杀了林仙杏父母,然后再趁着那李老爷疲惫时翻窗而入将其斩杀,之后带着杏儿姑娘远走高飞,一起过上潇洒快乐的生活。 这侠客才走几步,却忽的听到远处传来哭哭啼啼声音。 他靠近一看,顿时眼睛亮起。 那竟是个美貌无比的青衣小娘子。 侠客顿时忘了自己原本要做什么,上前问道:“小娘子,为何哭泣?” 青衣小娘子一番哭诉,说自家相公跟别的女人私奔了,只剩下她一人等等等等. 侠客顿时大喜,也是一番倾诉,然后便想拉扯小娘子。 青衣小娘子也是欲拒还迎,然后带着那侠客走走停停,到了处无人的地方。 那侠客左看右看,不见人,顿时一扯裤腰带,便扑向了那小娘子。 但这一扑,他却扑了个空。 小娘子还在那儿,但身形却透明起来。 而小娘子身左身右,却是多了许许多多男女老少,那一个个儿都是脚跟悬地,低头阴恻恻地俯瞰着他,其中还有一个居然是人立着的狐狸. 而就在这时,一阵恶风传来,空气里彷有诡异的虎啸声。 再接着,他脖颈一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知觉。 在他身后,黑暗的斗篷里,宋延垂首看了看这人,麻溜的拘魂化伥,然后将尸体绑石沉水. 不一会儿功夫,侠客也变成了伥鬼徘徊在宋延身侧。 孤魂野鬼本不会显形,但“伥鬼”却是特例。 只因“伥鬼”的神魂中糅入了“伥王虎族”的黑色斑纹,亦即“灵魂镣铐”,那镣铐既铐着他们,却也赋予了他们化形骗人的能力。 今后不论如何,纵然是这些伥鬼再夺舍,却已永远无法摆脱宋延的掌控,也不会产生坑害宋延的想法,只因为宋延的“灵魂镣铐”已经彻底融入了它们的灵魂。 一为伥鬼,除非宋延主动解开枷锁,否则.永为伥鬼。 宋延起身,一挥手,诸多伥鬼便消散不见,重新潜入他皮肤下的隐藏花纹里。 此时,这些伥鬼是处于一种“沉睡”状态,除非主人让它们看,让它们听,它们才能看到听到,否则.免谈。 一会儿后. 洞房。 “老爷,去哪儿啦?” “到外面大号了下。” “天寒地冻的,妾身给您焐焐身子.嘤嘤嘤,讨厌。” 86.遁于边城,意外访客(3.5K字-求订阅) 朝鲤县,有人来有人走,有人饿死有人病死,少了个没什么跟脚的侠客,并无人在意。 林仙杏在发现那侠客消失后,还以为对方自知无望便远走他乡,也是悄悄舒了口气。 转眼又是一个多月过去. 李府后院。 门扉锁着,宋延抓着猪皮,取了剐刀刻刀,做起了老本行。 虽是玄气荒芜的凡俗之地,但这肉铺生意一旦上了正轨,宋延的寿元也是会以每天,或每两天增加数年的时间进行提升。 别人或许会烦恼“光阴易逝”,会头疼“此间没玄气,耽误了修炼时间”,但宋延却是毫不在意。 因为他的寿元只会越过越多。 这让他并不急于一时,有格外多的可怕耐心。 刷刷刷. “呼呼~” 宋延吹去猪皮上的杂屑,又抬起抖了抖。 【你汲取了一头黑猪剩余寿元:14年】 做完这些,宋延又将黑猪皮皮影重新放在案板上,开始以刀快速划拉成条状。 这些普通兽皮做成的皮影,他自然是早就看不上眼了,故而取了寿元后,便用去做菜,如此.也能掩饰他私藏猪皮的真实目的。 为了这个,他这段时间硬生生苦练了厨艺,练就了两手绝活儿。 第一手————香辣猪皮。 第二手————香烤猪颈肉。 第一手是为了处理皮影,将其“毁尸灭迹”;第二手则是为了掩人耳目。 纵然无人看,无人注意,宋延也会把事儿做的不露破绽。 他认真地炮制着猪皮,顺便取了猪颈肉切了厚条儿放在一处果木架上烘烤. 小半个时辰后,“猪皮皮影”已经变成了一盘儿香辣猪皮,琉璃剔透;而“香烤猪颈肉”也已做好,外焦里嫩。 宋延看着这两盘美味,颇有感慨。 想当初,他烤个肉都难以下咽,不知道是个什么鬼。 现在,居然也有拿手菜了。 轻笑着摇摇头,他打开门,端着盘儿走了出去。 走了两步,一个丫鬟跑来,恭敬道:“老爷,杜护法在前院等您。” 宋延道:“知道了,去拿坛酒。” 丫鬟道:“夫人.让您少喝点。” 宋延无语。 林仙杏让他少喝点酒不是担心他身体,而是因为他窖藏的都是好酒,喝这些酒就跟喝银子似的,林仙杏当然心疼。 林仙杏贼精贼精的,这些时间里很快了解到桃园肉铺虽然赚钱,但还没那么多,更多的是李老爷从北地带来的钱。 李老爷的钱就是她的钱,她怎么会不心疼? “拿!” “是,老爷。”丫鬟急忙下去了。 宋延则端着两盘菜到了前院。 那院儿里,一处石桌旁正坐着个凶人,这正是那日“面试”并“邀请宋延入帮”的凶汉。 飞刀帮就是个当地的小帮派。 但帮派虽小,五脏俱全,护法,堂主,什么都有。 “香,香啊!”杜护法一边扇风,一边怪叫着。 宋延把菜放桌上。 杜护法取了筷子就要开动。 宋延却也抄过一双筷子拦了过去。 两双筷子在空中交锋,比试技巧般地你缠我缠,许久又随着一声“啪”响,两相分开。 杜护法哈哈怪笑道:“好好好!” 显然,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这么进行“餐前礼仪”了。 这杜护法凶虽凶,却还是个好武之人。 而这时,丫鬟端着酒坛上来了。 宋延接过拍开封泥,给两人各倒一碗。 酒淌瓷碗,荡开琥珀光泽,卷着天边落下的光漾成碎金,很是诱人。 “好酒!” 杜护法迫不及待地开吃了,他夹了一筷子香辣猪皮放嘴里,边嚼边道:“好菜!” 宋延也跟着一起吃了起来。 转眼,酒下了大半坛,菜也吃的差不多了。 杜护法这才道:“李兄弟,其实今天我来是专门辞行的。” “辞行?” 宋延笑道,“去哪儿?” 杜护法戾气十足的三角眼扫了扫周边拱门窗隙,见没人,这才凑近了,嘿然道:“好教兄弟个乖,这外面如今是大乱,不少正道江湖门派都从北往南的逃,而魔道则是跟在后面追杀,几乎天天有人死。 夸张点儿说,那江湖功法,神兵秘笈什么的,是有手就能捡到啊。 我们飞刀帮是准备和周边,尤其跟邯林城铁熊帮的老大哥一起去看看运气。 我啊,就是代表我们飞刀帮过去的。” 宋延叹道:“我去年逃跑时,北地就已经乱了,没想到江湖这么乱。” 杜护法道:“可不是么?不仅是魏国乱,就连蜀国也乱。” “蜀国也乱?” 宋延愣了下,“这关蜀国什么事?” 杜护法道:“兄弟听过天云女王这个名号么?” “天云女王?” 宋延思索了下,摇摇头。 杜护法比了个大拇指道:“那娘们可是个人物,可以算是蜀国江湖的大姐头。” 旋即,他又压低声音道:“去年,她居然受了我吴国仙人的邀请,来吴国做客。只是不知怎么突然就失踪了,据说仙人也在找她。 而蜀国那边,少了天云女王的镇压,江湖顿时乱起来了,再听说有神仙跑过去了,就更乱了。” 宋延明白了。 天云女王就是花玲珑。 “受吴国仙人邀请”估计是因为“花荣战死,临死帮到了南吴剑门”,所以南吴剑门想要补偿,这才邀她来吴。 “失踪”应该是南吴剑门与傀儡宗察觉到“花荣”可能也是他宋延玩弄的手段,找不到他,就开始找花玲珑。而花玲珑却滑的很,一下子不见了。 “神仙跑西蜀去”应该是指傀儡宗有人去那边搜魂了。 魔门入场,降维打击,这西蜀江湖自然也大乱了。 没想到他就盗了个“伥王虎血”居然引起了这么大的地震 很快,又是四个月过去。 宋延的寿元提升了1254年,整体变成了“【寿元:29/8776】”。 这种离谱且安全的提升,是相当爽的。 宋延也觉得颇爽。 春夜里,外面有猫儿叫。 竹林在午夜晚风里,新叶化浪,发出“簌簌”声响。 而仅隔一面油纸窗的李府老爷主卧中,却有两个美人儿依偎在宋延怀里,争宠,撒娇. 为何是两女? 因为上个月,李老爷又纳了个妾。 这妾年轻貌美,胸大腿长,还读过书,在看到李老爷的钱和地位后,便硬生生摆出几分“风月儒雅”的才女样儿,想要钓李老爷上钩,然后谈谈重要的感情,同时把“不重要的钱给揣自己兜里来”。 结果,李老爷不谈感情,直接把她纳为妾,丢在了塌上 那妾见被识破心思,也不装了。 然后,林仙杏就迎来了“一生之敌”。 两女天天扯皮撕逼,再没人敢管李老爷把钱花哪儿了。 而今儿,两女同榻,共同侍奉宋延,更是卖力地比拼。 双双各显神通,其手段之色色,令宋延都有些目瞪口呆。 此时哪怕已经到了午夜,却还未消停。 直到四更的梆子铜锣响,伴随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打更人喊声从外经过,两女才累瘫了,四条长腿儿一左一右地和宋延缠在一起,然后在靡靡气息、红烛香药的空气里入睡。 宋延仰望着头顶垂落的纱帐,心中喃喃着:‘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昏天暗地. 不过,现在我已经彻彻底底是朝鲤县的李老爷了,就算有人寻来,也找不到半点破绽。 有玄气的地方,纷争不断,危机四伏;这种毫无价值的凡人边城,还真是屡试不爽的藏身之地.’ 几天后,杜护法从外归来,带回了些外面的消息,也拿了一本不知什么剑法,奉若珍宝。帮中堂主以上的成员才有资格修炼。 宋延也跟着随意练了练,主打一个“陪伴大伙儿”,同时了解了解外面信息。 又过两个月。 杜护法再度组团外出。 小半年后,归来。 如此这般的.两年时间便轻飘飘过去了。 这两年里,宋延府里府周,桃花是谢了又开,开了又谢。 方今春深,再度随风艳艳,美不胜收。 而桃园肉铺对面也开了个“桃园酒楼”。 这酒楼自然也是宋延开的。 本来,这酒楼没什么,但因为飞刀帮杜护法时常外出、又会带外面的江湖人回县、回了县又必定吹嘘“我家李兄弟手艺贼好,一手香辣猪皮,一手香烤猪颈肉简直是人间两绝”。 就这么. 桃园酒楼刚开始是小范围的爆火。 而在邯林城铁雄帮的二帮主专门赶来,悄悄尝一尝李老爷的手艺、并回去宣传后,桃园酒楼彻底火了。 宋延也不得不展示点武功,然后小鱼小虾过来便不下厨了。 再后,他嫌麻烦,就定下“每日只做一次,有缘者得之”的规矩。 然而,江湖中还有不少人慕名而来,甚至还以吃到这李老爷的“香辣猪皮、香烤猪颈肉”为吹嘘资本。 这也不是没原因的。 宋延何等境界,刀功又何其之好? 真专注做两道菜,那简直就是十全十美。 而通过这些江湖中人,宋延对外面的情况也了解的越来越多。 虽无修士界的多少信息,但江湖乃是修士界的下层。修士界发生的任何事,都会在江湖掀起更大的波浪。 这几年,宋延就知道了不少事。 首先,魏国彻底没了,变成了晋国。 晋国借着“傀儡宗对天云城的搜查”,雄吞西蜀,如今吞的也差不多了。 而南吴则似是损伤惨重,此时死守南方,也不再主动出击了。 其次,江湖上的魔道势力举办了一次前所未有的“上贡”,他们各自带着最珍贵的礼物,往伫立三国中央的傀儡宗而去,据说是参加一场极其重要的盛大婚礼。 婚礼的新郎官据说是傀儡宗一位峰主的子嗣。 而新娘子则被称为“汪夫人”。 江湖中人口里喊着“汪夫人”,但表情态度就和喊高高在上的仙后没什么区别。 这一日,宋延制完今日份皮影,正看着酒楼里宾客进出,忽的一匹快马从远而来,“哒哒哒”的声响由远而近、又急而缓。 杜护法翻身下马,跑到宋延身侧,附耳道:“李兄弟,准备准备,上你的绝活儿。” 宋延道:“杜兄弟,伱不是不知道,我这每日只做一份儿。” 杜护法面露喜意地轻声道:“有修士,是散修,他们居然也听说了你的手艺,想来尝尝。” 宋延一愣。 修士想尝凡人手艺? 这是托词吧? 他一瞬间警惕起来。 而杜护法压低声音道:“是灵夫人的小会。” 宋延愕然道:“灵夫人又是谁?” 杜护法道:“灵夫人就是灵夫人,她聚了好几个散修,来这里除了吃你的菜,还要顺便做件事儿。快快快,李兄弟,抓紧,她们快来了。” 87.异常重重,秘境烛地(4.1K字-求订阅) 既然“散修大人们”要来,宋延也没什么好说的,当即跑“桃园酒楼”通知了一番,让做些雅致的菜,然后他自己则是开始炮制“香辣猪皮和香烤猪颈肉”。 香辣猪皮是凉菜,倒是先做好了。 猪颈肉则是放在个密闭木匣里,盛以香草,撒了些焦糖,再以余热慢慢候着 两样菜都是秘制,所以他做完之后,才打开了院门。 往外一看,却见自家俩美妾正眼巴巴地看着他。 见他出来,一个问着“老爷,是不是有神仙要来,妾身还没见过神仙呢”,还有个则道“老爷,稍后让我与姐姐一同端菜过去,看一看神仙风采可好”。 宋延哪里不明白这俩女人心思,直接道:“你们是不是求什么丹药?” 林仙杏喜道:“老爷是不是早有安排?” 另一妾平日里称为佩儿,此时也是惊喜地看着他,道:“老爷,神仙难遇,今日既有此机缘,莫要放过去咧。 妾身听闻那玄气丹神妙无比,江湖中人趋之若鹜,想求一枚而不得,但这对那修士怕不就是随手施予。 若今日那修士给了,我们纵然用不用,也算为儿孙后辈积存点家底儿,之后我桃园肉铺李家在江湖上也会名声大振,这可是兴盛家族之举呀。” 宋延颇为无语道:“你这书读的,就是比杏儿能说。” 林仙杏柔柔咧咧地道:“比不得妹妹心眼儿多,怕是要受欺负了,嘤嘤嘤。” 佩儿道:“老爷,我们要不要先演练一下?” “演练什么?” 宋延实在摸不着头脑。 佩儿道:“一会儿肯定是要向神仙下跪求丹的,这老爷肯定是要跪中间的,而我和杏儿姐姐则是得分一分谁左谁右。” 林仙杏道:“我先入门,当然是我在右边。” 佩儿笑道:“本该如此,但仙人若一眼看来,第一眼自也看到右边,届时若是问些问题,姐姐可能如我这般对答如流?若是误了事,姐姐可担当的起这个错?” 林仙杏顿时犹豫起来。 她读书不多,确实没佩儿能说话,不过真要让出右首的跪位,那她今后在这家里岂不是也要认小? 宋延拂袖而去。 两女一愣,急忙追上,一边扯着个衣袖,扭着臀儿撒娇道:“老爷,老爷,哪个左哪个右嘛” 宋延道:“都给我在家待着,不许去!” 说罢,他直接走出了内院门。 两女面显愠色,娇哼了声,相互端胸,扭转身子,然后各自迈着步子往各自屋而去。 宋延才一出门,门外却见站了个“正呵呵笑着”的凶汉,不是杜护法又是谁? 杜护法一看宋延出来,急忙上前,拉着他袖子,道:“李兄弟,菜安排妥了吧?” 宋延道:“妥了。” 杜护法左右看看,一脸神秘地道:“仙人来此,机缘难求,待酒过三巡,帮主准备亲自过来拜见仙人,然后跪求些丹药。 到时候,副帮主跪右边,我跪左边。但因为菜是兄弟你做的,所以到时候你跪我旁边,咱们四人,一同拜仙求丹,如何?” 说完,他又满脸期待和兴奋,然后道:“这可是大机缘啊。” 宋延看着这位平日里凶煞的杜护法,也不知说什么好,只是道:“小弟.在帮中地位也不高,就算了吧。” 杜护法道:“那不行!那修士定也是听了宋兄弟的手艺,这才来此的!我们飞刀帮算是沾了兄弟你的福,不给你个跪位,老杜我第一个不答应!” 两人互相推脱了会儿,杜护法见宋延果然无意去享这机缘,也是心中暗暗感慨李兄弟的厚道,想着稍后禀报帮主多给些补偿之类。 约莫一个时辰后。 六名修士来到了桃园酒楼的雅间。 修士三男三女,灵夫人则坐在中央。 那是个戴着玄色鬼面、裹着玄袍的负刀女修,若非身形婀娜,若非长发盘缠,还真是看不出男女。 可宋延,却不仅能看出她是女人,还能看出她是个很美的女人。 因为宋延对曾经和他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太熟悉了。 这灵夫人竟就是花玲珑! 数年不见,她居然成了修士。 宋延回想起当年走时曾经和她诉说的“蛇尸市坊,魔沼秘境中存在着玄根机缘”的事儿,很显然花玲珑已经冒险进过了魔沼秘境,并且从中收获了玄根,然后开始修行。 但这事儿,对于宋延而言就很离谱。 玄根哪有这么容易能获得? 除此之外,他如今乃是绛宫境,高了一个大层次去看花玲珑,自然一眼看出花玲珑的层次应该在练玄三层左右,毕竟花玲珑似乎并未学什么敛气术之类的法术。 不过五年多的光景,就拥有了玄根,还踏入了练玄三层,这进境快的有些不寻常。 事实上,宋延再回想那“蛇尸市坊”,以及移动的“魔沼秘境”,同样觉得不寻常。 至于其他五人,则也是练玄三到五层的样子。 他一边想着,一边简单地介绍着菜肴。 修士们对此很是不耐,很快有个老者摆摆手,示意他赶紧下去。 灵夫人淡淡道:“让外面服侍的人也下去吧。” 她声音的底子还是花玲珑,可明显经过了一些伪装。 这不是法术伪装,而是刻意地通过“伤害嗓子”而产生的变音。 此时,她端坐在六名修士的中央位置,明显是主心骨. 不过,她并没有认出宋延。 宋延急忙行了行礼,匆匆出门,看到门外等着服侍的丫鬟,道了声“都离远点”,丫鬟们顿时散开跑到了大门外。 而大门外,飞刀帮正副帮主,杜护法一群人早在焦急等待,见宋延外出,又询问了下情况,便一边等待,一边把人往外赶,同时道着:“都别偷听仙人们交谈。” 宋延则是直接把神识放开了。 神识,是绛宫境专属,对于这些练玄层次的属于“降维打击”,不必担心。 这里玄气虽然极少极少,可宋延也没有探查数里外的情况。 这么近的距离,只是隔了一堵墙,一扇儿门,还是可以的。 屋里交谈声清楚传入他耳中。 “灵夫人,你没弄错吧?” “这周边玄气贫瘠,怎会存在秘境?” 有修士询问。 灵夫人回答道:“小妹无意入内过一趟,其中只有些低级妖兽,不足为惧。众位道友若不放心,到时候由小妹与珠儿在前,众位跟在后面便是。” 她身侧,另一个面容有几分呆滞的娇小女修猛点脑袋。 灵夫人又淡淡道:“珠儿是哑巴,她不会说话,但实力却比小妹还要高上些许。” 其余四名修士彼此看看,一人道:“我们自然相信灵夫人,只是这修玄界险恶,故才多问一些。” 还有一人忽道:“也不必灵夫人探路,届时让这当地帮派调集十余名好手,先帮我们探路,若遇危险,我们也能先看个究竟,然后再决定出不出手。” 随后,几人又谈论起了那秘境的细节。 其中多是灵夫人说,旁边四人认真听着。 当然 宋延也在听。 对于这“秘境”,他也是格外好奇,无论是其产生还是其中的妖兽,他都很好奇。 而这朝鲤县附近,他其实在变成李老爷之前便探查过了,并没有发现任何“秘境”的踪迹,却不知道花玲珑是怎么知道的,还怎么误入的。 而在交谈里,他也知道了那处秘境被命名为“烛地”,只因其中妖兽乃是一种叫做“夜烛虫”的低级妖兽。 这种妖虫白昼蛰伏,入夜则醒,而纵然醒来,以一些玄器罩鼎之类的护体,也是无碍.可以说是很容易对付的了。 这种秘境,简直就是散修的福地,毕竟秘境中时常会发现一些宝物,甚至是功法。 正想着,内里修士已然交谈结束,满桌菜肴也吃的差不多了。 一名修士喊道:“收拾一下。” 四字传出,等待已久的飞刀帮正副帮主,杜护法急忙跑了进去,入门后,一通跪拜,一通讨好,然后便求起了机缘。 一名修士看着三人模样,忽道:“帮主,起身吧,我等其实还有一事相求。” 飞刀帮帮主也不起身,讨好地笑着,恭敬道:“仙长请说。” 那修士道:“三天后辰时,你召集帮中好手,随我们去附近一处走一遭,早出晚归,不会太久。到时候,自有你们好处。” 说罢,他从怀中摸出个小瓶子直接丢了出去,道:“先给三枚玄气丹。” 飞刀帮帮主接过瓶子,可却身子抖了抖,颤声道:“仙长,不知不知去那一处是何等事?” 那修士手指一绕,背后飞剑“铿然”出鞘,在半空呼啸着萦舞了两圈,寒光灼灼,冷气逼人。 嗤! 飞剑回鞘。 飞刀帮帮主等三人跪伏在地,喉结滚动,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那修士道:“只是需要些人手罢了,有我们在,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是,是是是”飞刀帮帮主只觉背脊都渗出了冷汗。 另一名修士悠悠道:“需得好手,莫要敷衍了我们。” 他说着说着,眯眼想了想,笑道:“帮主,到时候啊,你带队吧。只有你带队,我们才能确保你真的带了好手过来。 对了,你们三位可要都去,还有帮中但凡有职位的干部,也不能少。” “这” 飞刀帮帮主此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早知这样,还进来干什么? 不过,纵然不来此,这些修士真要决定了某些事,也容不得他反抗。 飞刀帮帮主抬头,满脸横肉的脸挤出笑。 “能跟随仙长增一番见识,求之不得,求之不得啊” 当日,六名修士在朝鲤县暂住了下来。 而飞刀帮帮主则是开始召集好手。 正副帮主,两护法,六堂主都是跑不了的 而为了增大活下去的几率,飞刀帮帮主也是一咬牙,开始召集更多人,说什么跟着仙人去寻找机缘、没有危险之类的话。 作为老江湖,虽然不确定,但飞刀帮帮主觉得自己一行人可能成为修士们的炮灰,所以他要找更多的人来当他们的炮灰。 真要有危险,一层层死下来也轮不到他。 真要前面的人都死光了,轮到他了,那也是命,躲不掉。 因为“堂主”是被钦点了的缘故,宋延也躲不掉。 他是万万没想到自己这样也能中枪。 不过,无所谓。 他并不紧张。 “花玲珑”带队的修士小队都敢入的秘境,他若不敢入,不如拿块豆腐直接撞死算了。 而且,他还没入过秘境,这次.正好是个不错的机会。 当夜 李老爷家的两名美妾也算是知道了老爷将要随修士去某处,这一晚,两女又是各显神通,将平生所学的妖精把戏在老爷身上一番施展。 直到双双软倒,这才依偎在李老爷怀里,长腿勾着老爷的腿,柔荑扶着老爷的身,你一言我一语地翻着小嘴儿,开始说诸如“老爷,这家里小金库的钥匙得暂时由人保存”之类的话。 两女都是贼精,知道但凡和修士有关都有危险,万一老爷回不来那之后的就是“争夺家产大战”了。 而此时,夜色里传来了呜咽的萧声。 宋延神识一扫,却见花玲珑坐在县中的一处桥头,对月吹箫,目光微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很显然,这几年.花玲珑的生活也是多姿多彩,自从她“逆天”地变出了“玄根”,自从她被自己殃及之后,她的生活就注定不再平凡。 对于这种无意间的拖累,宋延也是无可奈何。 这次入秘境,他也未尝不曾存上几分“能护就护一下”的心思。 一曲萧声渐缓. 玄袍女修翻身而下,那冰冷清纯的绝色容颜被封在鬼面之后。 ‘你有听过无中生有变出玄根的事么?’宋延默问。 声音传入狐大奶奶的伥魂之中,狐大奶奶道:“有的。” 旋即,它理了理,道:“奴听过两种。” “一种,是以先天灵物炼制丹药,温养身体,不过这种手段过于昂贵,且付出和收获完全不成正比.” “另一种,某一些特殊的妖兽胎,妖虫卵藏人体内,也能汲取玄气,继而造成产生了玄根的假象。” 宋延眯了眯眼。 然后又将狐大奶奶伥魂给收入了黑斑中。 别说,有这么个“随身老妖狐”还挺方便。 88.另类的重逢(3.4K字-求订阅) 三日后,辰时 宋延也没想到第一次入秘境,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进入。 毫无疑问,这称为“烛地”的秘境应该是个相当普通的秘境,至少比不上“魔沼”,也比不上之前在寒潭谷市坊听过的巨象原。 秘境的入口是一道微微散发着玄气的透明光膜。 这入口所在的地方,宋延之前有探索过,但那时候他并未发现。 此时 杜护法在前,宋延在后。 杜护法回首,苦笑着看了眼身后的李老爷。 李老爷也对他回以无奈的笑。 杜护法一咬牙,往前冲去。 光膜荡开涟漪,杜护法已然消失不见。 宋延则是唤醒了狐大奶奶,一起看着眼前光膜,直到后者点头,他才一步迈入。 狐大奶奶作为敌人时,压迫感很强,现在变成了他的伥鬼,却给人一种安心感。 圈圈涟漪之后,风景陡变。 前一刻,还是那朝鲤县外的处荒原,如今却是两边青山陡然拔起,薄薄雾霭的峡谷晨风里透着泥土山石的味儿。 植物不少,但却安静的可怕。 仿佛这就是一处没有活物的死山。 “啊阿嚏!” 一个飞刀帮帮众打了个喷嚏,喷嚏撞击在逼仄的峡谷峭壁上,居然来回反弹,生成了深远怪异的回应。 周围一群刀口舔血的大老爷们居然都吓了一跳,“铿铿铿”的刀剑出鞘声不绝于耳,众人警惕地转头看着各方。 见没动静,杜护法才上去狠狠拍了拍那帮众的肩膀,道:“再瞎发出声音,老子弄死你。” 那帮众急忙点头。 众人噤若寒蝉。 帮主这是带了足足三十人入内,此时是一一集聚在谷口,看着远处那一线天般的峡道,感受着周边那死寂的氛围,个个儿面色都不太好。 幸而六名修士也很快走了进来。 灵夫人和那名叫珠儿的小巧女修走在中间。 “有劳帮主安排人走前面。”灵夫人淡淡道。 而在感到前面众人里有不少人在往回看,灵夫人又道:“出口是单向的,从这里进,并不是从这里出。” 飞刀帮帮主咬咬牙,上前道:“灵夫人,都到这里了,您给我们透个底么? 我们能活着出去么?” 灵夫人点点头,温声道:“自然能。” 她的声音虽然有些嘶哑,却有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她是执掌过江湖的,举手抬足,自能带着一股女王风范。 众人听了,莫名地心安起来。 而宋延却是有些无语。 他对花玲珑太熟悉了。 花玲珑但凡语气变得温和,那定然是在说谎。 “自然能”的意思,就是“自然不能”。 这倒是有些出乎宋延的意料之外了。 可转念一想,花玲珑至始至终都不是善茬,也不是什么心性纯良的好娘子,而是个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女枭雄。 自己把她看做“弱势群体”,多少是有点偏见了。 若是他没有余寿道果,把他和花玲珑放在一个地方比拼,厮杀,他怕是会一败涂地。 原本他还想着的“暗中相认”、“英雄救美”之类走向顿时被推翻了,因为“那个狗血剧本里的美”可能就还是个“别有用心的小boss”。 ‘能看出这边有什么危险吗?’宋延问。 狐大奶奶回道:“主人,暂时看不到。” 说罢,它又道:“秘境里的妖兽通常都很单一,且数量颇多。 单一,就意味着它们有固定的规律习性,只要注意这些规律习性,那活下去的可能就很大; 数量颇多,就意味着这些妖兽的成长度各有不同,外围较弱,内围则强。 而秘境最深处通常可能存在种血池。 那是极其精纯的血池。 如何形成的,不得而知,但奴猜测那血池最初可能是这种单一妖兽死亡后的集体墓地,然后因为一些奇异的变化,从而变成了精纯血池。 我之前的六翼恐蝠血,就是在一处秘境深处的血池获得的。” “对了,主人,这灵夫人说的出口单向,哼.她应该用某种秘法把口子封起来了。然后欺负这些小修士,江湖人,说什么出口在另一边。” “本来我还不确定,但她这么一说,我大概猜到她是领着修士,来喂这秘境里妖兽的。” 随着狐大奶奶的描述,宋延有种在看“攻略”的感觉。 这还没等对方施展阴谋,老妖狐就已经快把对方底裤给扒光了。 而狐大奶奶还在继续说着:“奴之前在山海国就听过有些神秘修士,不知出于何种目的,会主动去喂食秘境妖兽。 甚至他们有的还会故意吸引修士聚集于某地,如是种田。待到修士强大了,便是一批一批地往秘境里送。” 宋延神色微动。 大奶奶说的这不就是“蛇尸市坊”么? 他想了想问:“会不会秘境妖兽通过伪玄根的植入,控制了修士?” 虽然惋惜,但他要弄明白现在花玲珑的状态。 下意识里,他并不希望花玲珑已经彻底没了意识。 狐大奶奶道:“主人,做不到这种程度的,顶多能控制躯体,但控制不了神识,所以.奴才说这群神秘修士的目的未知。 他们完全是在神魂清醒的状态下,做这些事。” 宋延道:“想要封锁秘境入口,就连我都做不到,灵夫人是如何做到的?” 狐大奶奶道:“那群修士对于秘境相当熟稔,进进出出,如若回家,其余的,奴也不知道了毕竟,奴也是第一次见这种修士。” 说完,它又深深道:“灵夫人既然说出这样的话,那她就是那种修士。” 一人一狐的暗中交流,并不为外人所知。 而此时,这支由修士和江湖中人组成的队伍已经前行了起来。 两名倒霉的帮众被挑中,做起了探路的斥候。 他们面如土色,忐忑地握着刀,往前亦步亦趋地走去,很快在弯折的山道之间没了身影。 宋延则随着大众放缓脚步,慢慢等着前方斥候的回归。 秘境无时间,也不知过了多久,但两炷香时间是起码有了,那两名倒霉帮众果然没回来。 其中一名修士忽地停下脚步,冷声道:“灵夫人,不是说好了,这里白天没危险么?” 灵夫人也不慌神,回应道:“可能他们误入了一些洞穴之类的地方,洞穴中黑漆漆的,纵是白天,也可能遇到妖虫。” “什么妖虫?”飞刀帮帮主慌忙来问。 众人也是一片哗然。 刀尖舔血他们不怕,毕竟他们知道只要提防对面的刀剑就可以了。 可现在,未知的恐怖却萦绕在周围。 连死都不知道怎么死,这才可怕。 事到如今,修士们也不瞒了,将“夜烛妖虫”的事说了出来,然后道:“总之,你们纵然去探路,也小心些,避开黑暗之地,那就没事了。 如今天色还早,无妨的。” 人群边角处,杜护法苦笑着看向宋延,喃喃道:“我家财产要便宜我那娘们了,李兄弟,你也是.你家那俩婆娘怕是要开心了。” 宋延也无可奈何地笑笑,道:“有什么办法呢?” 杜护法旋即又自我释然,故作豪爽道:“不过也没事,昨晚上我下种了,狠狠的下了很多,纵然我死了,还有儿子。李兄弟呢?” 宋延随口扯道:“两边都下了,不知道中不中啊?” 两人对视一眼,却又只是无奈的苦笑。 众人在峡谷里行走,走走停停。 过了会儿,有人发出欢喜的呼喊。 前面竟然有一具骸骨,骸骨怀里有着玄玉,丹药,还有本功法. 收获让修士最初的怨言也消失了。 但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竟显出了冥色,本以为会轻松寻到的出口却是怎么也不见踪影。 修士们急了,开始加派飞刀帮弟子探路。 然而,如今派出去的,却是去两组,回来一组. 残存的飞刀帮弟子越来越少。 晚风吹过,秘境似乎产生了一些莫名的变化,开始变得危险起来。 “这边,再去个人!” 一个修士烦躁地看着两侧绝壁落下的阴影。 那阴影正在变得浓郁,在阴冷的晚风里好似活物般的在蠕动,但若细看,却又发现似只是幻觉。 飞刀帮帮主的目光落在了杜护法那边,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正欲开口,却见一道身影闪出。 “我去吧。”宋延道。 飞刀帮帮主愣了下,杜护法也愣了。 后者还未来得及说话,宋延拍了拍他肩膀,道:“老杜,这辈子能认识你,我很开心。” “李兄.弟.” 杜护法一双三角眼顿时红了,再看,却见宋延已经走远,他泪水再忍不住夺眶而出,在后大吼道,“李兄弟,你黄泉路走慢点,我老杜稍后就到!稍后.就到呜呜呜.” 众人闻言,皆显几分凄然之色。 果然 又是一炷香时间过去,派出探索的李老爷并没回来。 夕阳西下,那瑰红的光芒已经被峡谷的绝壁给挡住了,此间山道复杂,恍如迷宫,但出口却不知在何处。 修士们越发烦躁起来。 眼见着正要再点一个江湖人去探路,玄袍鬼面的女修却主动走了出来,淡淡道了句:“诸位道友,这都是我的错事到如今,我和珠儿去探路就是了,你们在后跟紧。” 若在平时,修士们可能还会客气几句,但此时却都同意了。 灵夫人,以及身侧小巧木讷女修顿时排众而出,玄袖烈烈朝后,人则飞速掠起。 她们的速度起初正常,然后则开始变快,所往方向也从大路变成了小道,七拐八拐,往那雾气渐起、阴影渐浓的地方而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两女陡然心有所感,猛然停下,同时侧头,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两卷狂风。 一黑一白两道恶蟒状的光华瞬间便至,悬在了两女脖颈处。 李老爷自然已不是李老爷,而恢复了宋延模样。 男子手御黑白双剑,遥遥看着两女,目光一动,又停在了灵夫人身上,皱眉问:“花玲珑,你到底想干什么?” 灵夫人错愕地看着他的脸,惊呼出一句:“宋延!” 可紧接着,她又看向身侧小巧木讷女修,神色畏惧地哀求道:“求您,别杀他.” 木讷女修听到“宋延”两字,不知为何竟喜笑颜开,僵硬的眼珠也骨碌碌转了起来,然后柔声道:“小辈,我这儿有上好的精血,你要么?” 89.食魂虫潮(4.2K字-求订阅) 被称作哑巴的,开口说了话。 而能正常说话的,却成了哑巴。 宋延微微眯眼,不说话了。 他脑海中,念闪如电,几个关键信息飞快串联。 豢养修士喂食秘境妖兽,神秘修士,天云城离去时曾让花玲珑去蛇尸市坊寻玄根等等等等. 一个莫名的念头浮动上来,这神秘女修怕不就是“养那蛇尸市坊数十年,用来喂食那魔沼秘境的隐藏老魔”,而此番来这里,却是另有目的,这是刚好和他遇上了,然后又萌生了别的企图。 正想着,狐大奶奶的声音已经传来:“主人,小心有陷阱。” 为了提高容错率,宋延在开打之前已经把“狐大奶奶的对外感知”给开通了,所以当他在和别人交流对峙时,其实是“他和狐大奶奶”在共同对敌。 狐大奶奶,自然也听到了这句话。 紧接着,狐大奶奶继续道:“这句话是带着前置信息陷阱的,您只要回答了,就会无形帮她证实很多事。她怎么知道您需要精血?又为什么要给您精血?她给您的精血又是从哪儿来的? 外面的人应该知道奴和您交过手,也知道您突破了绛宫境。 故而,需要精血勉强可以解释 但为什么给您精血,就很有意思了。 这女修知道的事想必很多很多。 绕来绕去,奴担心还绕回到伥王虎族的血脉上了去了。 当年,奴无意得了机会,这才匆匆将血偷出,却也不知道这血是否还关乎到什么更深的隐秘。” 宋延沉默不言。 伥王虎族,是神魂世界的霸主级妖魔,也是山海妖国的上级种族,一族只剩一个独苗儿,那这精血确实非常珍贵。 但是,再珍贵的精血一旦被人消化了,那意义就不大了。若是再绕回去把冷饭炒热,这些人又是在求什么? “如果出手.” “主人,对方知道您是绛宫境,还与奴交手活着,很明显不是善茬。 这种修士应该就是奴之前说过的秘境修士,这里是秘境,是她的主场,她的能力.奴也不清楚。但必然和秘境本身有关。 主人,小心一些。” “此处秘境被称呼烛地,其中夜烛虫昼伏夜出,但她们肯定有所保留,却不知是保留的什么.” 那名叫珠儿的诡异女修不过问了一句话,宋延和狐大奶奶脑海里已经闪过百转千回的念头,开始着手扒对方底裤了。 念头的速度流转的飞快,一人一狐快速交流,在外不过是过去了刹那。 宋延抬眼,看向对面木讷女修,抱拳礼貌道:“若有适合晚辈的精血,晚辈.自然想要。” 木讷女修巧笑道:“必是适合你的。” 宋延也不提自己的中宫血是什么,只是好奇道:“不知怎么个适合法?” 这次却轮到木讷女修沉默下来了,她歪着脑袋扫了眼天色。 秘境天和外部天气是一样的,太阳太阴亦会给此间带来黄昏破晓,而此时.天色已冥,灰蒙蒙的苍云已然遮蔽了地平线上的霞光,许是下一息的时间,整个天地就会突兀地陷入黑暗。 这种时间,让女修很满意。 她道:“此地妖兽名为夜烛魂虫,一旦入夜,它们就会苏醒,然后被生魂所吸引,视生魂为亮光,飞蛾扑火般地撞来,直到把那生魂给撞散才会停歇。 一只夜烛魂虫并不可怕,其定位也只是‘躯体弱小,但力量特殊’的高级妖兽,但可怕的是.这里有很多很多很多的夜烛魂虫。 这许多夜烛魂虫混在一起,绛宫修士也得绕路走。 人之生魂被体所护,想要破体撞散魂魄,这可是件很难的事. 然而,这种夜烛魂虫的特点就是自身神魂的再生性极强,只要在夜间,哪怕它们在撞击目标生魂时被躯体所灼,也会迅速恢复,继续撞击。 不知道.这种对神魂大有裨益的妖兽血,是否适合你?” 说罢,她又道:“虫子血,很少很少,也许好几只夜烛魂虫才会挤出一滴血,所以.想要凑齐一份能被绛宫境吸取的血,那可是很难的。 小辈,想要么?” 夜烛虫,摇身一变,顿时成了攻击灵魂的夜烛魂虫,其凶险层次蹭蹭上涨。 若是那几个散修知道了这信息,怕是打死也不敢进这秘境。 只因攻击神魂的妖兽,这方式.实在是有几分无解。 另一边,狐大奶奶闻言立刻道:“她倒是自己先暴露了,她果然是为伥王虎血来的。 她在试是不是我偷出了伥王虎血,也在试是不是你偷走了伥王虎血,再甚至还再试你有没有消化。” 其实不用狐大奶奶说,宋延自己也想到了。 他抬首,想了想道:“这夜烛魂虫的血确实很是珍稀,但却不是太适合我。不瞒前辈,晚辈是入了绛宫境,但定中宫之位的却是一条变异九眼琴蚺的精血。” “九眼琴蚺?那以皮肤与声音惑人的妖兽?不过.这种妖兽似乎只是中级妖兽吧?” 木讷女修愣了下。 宋延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晚辈这一条是变异的,其精血达到了高级妖兽的层次,然纵是如此,炼制绛宫丹却还是花费了晚辈许多功夫。” 空气忽的安静下来,静的有些诡异。 木讷女修忽道:“算了,宋延,多说无益,不试一试,我也不知道你说话是真是假,而你也必不甘心帮我做事。” 宋延还不动手,只是奇道:“不知前辈要晚辈做什么事,晚辈天生喜欢助人为乐,说不定甘心帮您做呢?” 木讷女修道:“我要你随我左右,陪我去一次山海妖国。” 宋延点点头,露出思索之色,然后问:“去做什么?” 木讷女修显然不上当,她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绿瓶子,道:“宋延,这里面有一枚药,你吃了,我就和你说。” 宋延瞥了一眼那绿瓶子,还未开口,一旁的花玲珑已经开口了。 “宋郎,这可是仙丹,吃了之后凡人能生出玄根,修士则能提升玄根资质,这可是你前世修来的福分呢。” 木讷女修狠狠瞪了眼花玲珑。 花玲珑畏惧地低下头,讷讷道:“师父,我.我只是劝他.” 宋延打断道:“前辈说的对。” 木讷女修抬头看着他,僵硬的眸子古怪转动。 宋延继续道:“只是.前辈若不展示一下本事,晚辈这药也吃不入口。”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两人都不知道对方本事,而饶来绕去,还是选择了先试探一手。 便如“黔驴技穷”的故事,观之者只是叹那驴子可笑,居然敢在老虎面前耍横;笑那老虎愚笨,居然被只驴子给唬了;但又有几人看到老虎的谨慎?老虎若不试,又哪里知道那是头可为它食物的驴子? “也好。” 木讷女修诡异一笑,继而整个人竟不用玄器凭空飞起,双手机械地一招,天空的黑云,高山的阴影就全部“窸窸窣窣”地蠕动了起来,婆娑细密的怪异尖音能让密集恐惧症患者瞬间发疯、捂耳、歇斯底里。 此时,峡谷中,飞刀帮和剩余四名散修构成的小队还在前行。 忽的,一帮中堂主惊呼道:“什么鬼东西?” “莫要慌张,只是夜烛虫。” 一名老者散修淡淡的声音响起,随之而起是一方莹莹生辉的金色小钟,那钟转瞬浮空四五丈,缓缓旋转,周边散发出指甲长短的淡金毫芒。 毫芒四落,形成了一个覆笼丈许的小光域。 另外三名散修顿时靠来,而飞刀帮残存的十余人也急忙挤挤攘攘地跑进了光域,他们你贴着我我贴着你,看起来无比滑稽,但却没人敢笑,只是恐惧地看着外面那些蠕动的阴影。 一名散修道:“灵夫人和珠儿还没回来,怕是凶多吉少。” 另一人哼道:“我觉得她们有问题。” “别吵了,现在我们齐心协力,先寻到出口再说。”老者散修道,“如今我先用玄器,稍后玄器不济了,你们轮流来。” 说这话的功夫,阴影转瞬腾空而起,宛如一重掀起的黑色浪潮稍稍凝聚在半空。 “来了。” 老者神色一凛,越发努力控制着钟形玄器。 下一刹,那黑色浪潮便是劈头劈脸地落砸下来,拍落在金色光罩上又快速炸开,散作黑雾。 但这只是个先头戏,紧接着一重重黑浪拍打而来。 而外围一个帮众在推攘中没站稳,稍稍缓了一步,也就落了半条腿在外。这半条腿被黑浪一抚,那帮众只觉周身神经一痛,顿时单膝跪了下来,他抬手,痛呼着“救我”,但话音才落整个人身上就沾满了黑色。 众人这才看了个真切,那竟是黑色的怪异虫子。 而那帮众,则是瞬间不动了,但古怪的是,他周身竟然半点伤口都没有。 好似那虫子并不吃人。 这让众人呆了呆。 但就在这一呆的功夫,老者的玄器小塔居然已经撑不住了,金色光罩瞬间裂开条缝隙,一条黑色虫触手从外快速探入,轻轻一抚,触碰到了一个修士的左臂,那修士瞳孔紧缩,因只这一下.他的左臂就彻底没了知觉,这表现竟和之前的普通帮众一模一样! 幸好此时,另一名修士急忙换上,掏出把伞丢到空中。 伞光撑开,将虫子逼出,但其亮了不过四五息的功夫,竟也发出“咔咔”的崩碎声,似在这黑虫子的冲撞下已经快要粉碎了。 众人骇然,冷汗直流,心头生出强烈的窒息与绝望之感。 而有眼尖的修士忽道:“这些虫子并不在主动攻击我们,而像是在赶路,我们避开主路!否则,都得死!!” 话音落下,众人急忙靠边而去 散修们急忙掏出玄器。 但作为散修,身家本就不丰厚,玄器数量有限,也不知能撑多久了。 不时间,还有散修抓起一个飞刀帮帮众,将其丢出,以分散虫子。 而那些帮众但凡落入黑虫潮中,就会立刻无法动弹,但体表却没有任何伤痕。 当黑色虫潮动起来的时候,宋延就感到了一股强烈的神魂威胁,那是他“伥王虎血”带来的特有敏锐。 事实上,他还能感到,这些虫子纵然真落到他身上,对他神魂进行攻击,他一时间也不会怎么样。 因为他神魂里还聚集了不少伥鬼,再加上那些能拘魂化伥的黑斑,完全是足够了。 至少,这些攻击神魂的夜烛魂虫对上他,需要打一场攻坚战。 “主人,她还在试探你。”狐大奶奶道,“你若有伥王虎血,那一时是死不了的,但如果你死了,那就代表你没有伥王虎血,对她毫无价值,那死了就死了。” 宋延抬头看了眼悬在半空的木讷女修,还有站在远处、但却被虫子无视的花玲珑,双手一动,十指顿时牵连出了十只妖兽皮影,其中多是中级。 高级的则是一尾狐妖。 而最高级的.则是狐大奶奶躯体做成的独臂皮影。 狐大奶奶的多尾狐族精血,宋延收起来了,而在山野那么久,自然将其皮制成了三尾皮影。 为了确保还原实力,所以未曾过多裁剪,而维持着原本独臂的本貌,以尽可能用到最多的皮。 而为了掩人耳目,那三条尾巴他还特意收束在一条“假尾”之中,让别人第一眼看来还以为这就是个普通的一尾妖狐。 这手法,对别的皮师而言,是不可能的事,但对他.却是完全可以做到的。 除此之外,正常来说,绛宫层次妖魔的皮若要制成皮影,是存在许多特殊处理手法的,宋延想要制作这种级别的,还需再学习更高级法术然而,《画皮畸魂术》属实是有些离谱了。 “畸魂”,能弥补这种不足。 虽然并未像别的妖兽般,能“超常发挥出胜过生前本体的实力”,但却能发挥出“没有精血”的独臂狐大奶奶的实力。 而这也是绛宫中期的力量层次了。 可以说,如果不用精血,不用法术,单靠肉体和天赋地来拼一场,宋延和这绛宫中期的独臂狐大奶奶也只能五五开,甚至其在幻术层面上还可能被压上一头。 宋延出手,不仅藏了底牌,甚至这十只皮影里,还藏了颗“核弹”。 由普通《驭皮术》二次变异得来的《十指幻皮术》瞬间发动,畸魂往外逸散,幻象顿时显出,朦胧的鬼气里影影绰绰着诸多幽灵般的身影。 高空,传来一声凝重的惊呼:“这这是什么?!” 花玲珑在旁美目一亮,抚掌赞道:“不愧是老师!能驱赶几乎整个秘境的夜烛魂虫! 宋郎,你手段虽然也不俗,但还是赶紧认输吧。 你纵然再强上十倍,也没用,夜烛魂虫在黑夜里是不死的虫子,你很快就会被这些虫子耗尽。” 上方,木讷女修愣了下,冷冷俯瞰了眼花玲珑,不再假装震惊。 花玲珑也急忙闭嘴不言。 90.秘境虫修,神秘念头(3.8K字-求订阅) 木讷女修既被花玲珑揭穿了打法,也不再伪装,身形又飞高了不少,然后抬手重重一压,那漆黑的虫潮便如水柱,朝着宋延当头落下。 宋延急忙闪避,同时十指操纵皮影。 皮影如走马灯般围绕他旋转起来,其上玄气撑开,与那黑柱撞击一起,发出连绵不绝的“嗤嗤”声响,恰如水磨疯转,又似黑瀑落潭。 宋延掠到哪儿,那虫潮便跟到哪儿。 这些虫子本身身体素质并不强,在与宋延操纵的十个皮影的碰撞中,不少落开的都直接“砰砰”地炸碎开,抛射四方。 可宋延很快就注意到,那些炸碎了本该死去的虫子居然很快又扇动起羽翼,哪怕整个虫处于畸形的模样,却丝毫不妨碍它继续攻击;至于被炸成齑粉的,却又在一股奇异的力量下重新粘合成了“虫子模样”,继续攻击。 这简直就是虫界的超级丧尸,哪怕被打烂了,打爆了,都还能继续动 这种消耗战是极度不公平的,而不一会儿功夫,宋延似是一个疏忽,一只血刃麋鹿皮影稍稍慢了半拍,在玄气不足的情况下被那黑潮击中。 瞬间,宋延感到自己和这皮影的联系彻底中断了。 而原本如有生命的血刃麋鹿皮影也成了一张死皮,飘落到了地上,任由他怎么灌输玄气,也是一动不动。 就一下的功夫,内里的畸魂竟然直接被那黑色虫潮冲散了。 宋延一愣的功夫,只能越发专注,操纵剩下九只皮影,作“勉强支撑”之态。 高空,木讷女修呆滞地看着他,冷冷道:“你若就这点本事,也不必随我去山海妖国办事了。死吧。” 下一刹,又一道黑色虫潮当空落下。 嘭! 又一只皮影炸开。 宋延神色顿时凝固,失态震惊地大喊道:“你为什么能操纵秘境里的所有虫子?为.什么?!” 木讷女修虽然面无表情,但任何人都能感到她相当失望。 女修并不回答,而是继续维持着法术。 黑色夜烛魂虫如百川归海,从此处秘境的四方八方聚拢而来,从高空看,彷如无数条长蟒,在蜿蜒萦绕,以诡异鳞片摩擦着山峦,发出持续连绵重叠的密集杂音。 花玲珑看宋延那苦苦支撑、随时暴毙的惨样,眼露不忍之色,她咬起嘴唇,深吸一口气,正待为宋延求饶,却陡然听到“轰”的一声突兀爆鸣。 原本已近乎将宋延淹没的黑色虫潮忽的被炸散了,但凡靠近中心的统统化作了黑色粉末,继而飞速燃烧。 一股灼热难言、好似熔融火炉的力量从那密密麻麻的红黑焚虫尸体的中央爆发出来。 花玲珑根本看不清,却勉强辨认出有一道猛冲天穹的红色流星撞到了木讷女修,继而又带着那女修从天而降,巨响巨震里,大地,虫潮尽化作潮水,往周边散开。 紧接着,就是烟尘滚滚。 待到散去,花玲珑匆匆走近一看,却见木讷女修居然被宋延给单手拎着,按压在地。 女修的皮已经没了,脸也没了,剩下的是一只怪异的人脸虫。 这人脸虫四肢健在,只是都变成了一种古怪的虫足,足底附带的吸盘加固了人皮的粘附。 人脸虫愤怒地发出怪叫:“你骗我?!” 虫子全身都在抖。 气得发抖! 花玲珑从来没见它这么气过。 可转念一想,她想明白了。 之前,虫子假装震惊想哄宋延,结果被她揭穿了,就作罢了。但谁想到一眨眼的功夫,它居然就被宋延以同样的花招给骗了。 它被骗的放松了警惕,被骗的逃都没来得及逃. 它单打独斗本就不是宋延对手,是靠着对秘境的掌控这才能对战宋延. 它和宋延差距其实很大,但它知道的太晚了. 在它因为宋延的“震惊表演”而生出轻视的刹那,它已经输了。 如果它能早点儿知道,那就会躲得远远的,用夜烛魂虫把宋延给耗死。 联想到刚刚宋延勉强支撑,苦苦支撑,震惊大喊的模样,花玲珑忍不住嘴角有些抽搐.再联想到这位在天云城的“表演”,她嘴角抽搐的就更凶了。 只不过,宋延如此恐怖,爆发力如此之强,也实在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宋延看着这头怪异的人脸巨虫,也不废话,抬指猛点。 但他就是不用“伥王虎”的力量,而是《鬼煞还魂术》。 瞬间,搜魂. 但就在他正准备吞魂的时候,却陡然感到所触之魂猛然炸开,居然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紧接着,那人脸巨虫也开始迅速腐烂。 宋延拉开距离。 腐烂的人脸巨虫中缓缓地浮出一点奇异的金色光点,芝麻粒大小,就那么一动不动地飘停在半空。 狐大奶奶的声音在宋延脑海中响起:“主人,有朝一日,若是奴夺舍了,然后却被人搜魂,也会如他这般直接魂飞魄散。” 宋延沉吟着看着那金色光点,问:“你是说,它也被从灵魂层面控制了?就如同伥鬼一样?” 狐大奶奶道:“若真这样,伥王虎精血也没那么珍贵。 事实上,伥王虎精血在奴所认知的世界、一切生物里是独一份儿的存在,如今也只有主人掌有。 如这人脸巨虫这般的,应该是被下了神魂禁制,触之则炸. 又或者是某种奴也不知道的手段。 毕竟,这些秘境修士,不,如今该称呼为秘境虫修了。 这些秘境虫修的来源,目的都极度神秘。” 宋延眯眼看着那金色光点。 他小心翼翼地抬手去摸,却穿了过去,又以手指对着那金色光点,黑色斑纹蔓延至指尖,轻轻一触. 叮! 金色光点没有被束缚,而是被神奇地推开了,好似很嫌弃地在避讳这黑色斑纹。 宋延暗暗奇道:“是神魂层面的东西。” 既然如此 他顿时抬手,五指向那金色光点抓去,黑色斑纹随之蔓延在他掌心。 继而一抓,一笼,那金色光点就如落入了五指囚,左冲右撞,却不得出。 只不过,宋延若想把它收起,却也极难。 他想隐藏到自己的伥虎黑斑之中,但那金色光点却如个“接触不良的电灯泡”在一闪一闪地发光,怎么都藏不了。 他想放到储物空间去吧,但这东西却滑溜的很,根本放不进去。 他左看右看,这金色光点既不是“孤魂野鬼”,也不是“煞气”,更不是“灵魂碎片”,实在是让他摸不着脑袋,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处理。 再扫了眼周围,却见那夜烛魂虫的虫潮虽然失去了控制,却因为在此处过于密集,已然在飞蛾扑火般地向他撞来,这逼迫他不得不时刻调集玄气进行防护。 宋延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玄晶,汲取玄气,以免出现意外,或是玄气被消耗得落到了安全线以下。 嗤嗤嗤. 魂虫不停飞来,不停烧起,又不停重聚,继续飞来。 宋延心念一动,在玄气罩上放开了一个小小缺口,任由魂虫撞上他身体。 这一撞,他只觉灵魂稍稍有了点被碰到的感觉,而那虫子则是直接神魂粉碎,然在黑夜里,居然又迅速地重组了起来。 宋延只看得目瞪口呆。 敢情不仅肉体难灭,就连神魂也是。 他扫扫周围,只觉此地还是不能久留。 他一心想着那虫修所说的“血池”。 他不得不承认,他对这种“夜烛魂虫”的精血心动了,他甚至产生了一种想将其放到“下一个中宫位”的念头。 这玩意儿,在晚上太过可怕,且也是神魂向的,与“伥王虎血”绝配。 不过 他烦恼地看着这金色光点,总不成按在身上让它一直闪闪发光吧? 又或者一直抓在手上,用伥王虎的力量囚禁着它吧?那不等于废掉了一只手么? 而就在这时,夜烛魂虫忽的分开,一道倩影从虫潮间而来。 那倩影走到宋延面前,行了一礼,喊道:“宋道兄。” 宋延侧头看向花玲珑,问:“宋道兄?” 花玲珑却正色道:“道兄既然无事,那小妹想与道兄做个交易。” “交易?”宋延看着她,神色古怪,却还是问,“什么交易?” 花玲珑平静道:“道兄将此物给我,而我会将之后得到的一切消息告诉道兄,并尽力辅助道兄在这秘境烛地得到最大的好处。 道兄若觉得这样依然不等价,我们还可以再商量商量。” 宋延好奇道:“这是什么?” 花玲珑凝神看着那金色光点,道:“它没说,但我和它接触时间很长了,我勉强能猜到这是什么。” 她微微顿了顿,道:“一个念头。” “念头?” 宋延愕然。 花玲珑道:“但这念头只是蕴藏着某种意志的死物,同样这念头也与秘境息息相关。如果我得到了这念头,我应该会知道不少信息。 届时,我会把这些信息一一相告,并利用自己获得的力量在这秘境中帮道兄获利。” 宋延道:“你我.” 花玲珑笑道:“道兄若说愿意和我白首偕老,双宿双飞,那玲珑便随道兄一起走,之后青衣白马,相伴江湖。玲珑也唯道兄马首是瞻,相夫教子,未尝不可。” 宋延道:“我身上有太多麻烦,跟着我未必是好事。就比如之前,我逃得并不容易,匆匆忙忙安置了身边人,还不知道她是死是活,又怎么样了。现在.我可能还有更大麻烦。” 花玲珑似乎并不意外,她微微负手,抬起脸庞,看着黑潮弥天的山峰,忽的悠悠道:“父亲死的时候,我不知所措,幽灵青衣楼的敌对势力,甚至是父亲原本的下属都可能把我变成一个任人戏耍的玩物 我一个人在黑夜里哭了很久很久,拿萧吹着同一个调子,彻夜难眠。然后,我告诉自己要心狠手辣。 之后,我不择手段,满手血腥,好不容易掌控了父亲这边的势力,却发现事情并没有好转,我还要成为幽灵青衣楼的楼主,还要争霸,一统天云。 人在江湖,从来是逆水。 逆水行舟,不进.就只能被旋涡冲入深渊,万劫不复。” “然而,人并非努力,就一定可以达成目的。 与孤竹帮一战的时候,我这边出了叛徒,我以为自己快死了,但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人出现在了我面前,帮我扛下了一切。 我害怕惯了,想用药物控制他,却被他喂下了痴心粉。 可这个人很奇怪,他没有趁人之危,强行霸占我迫我做事,而是帮我完成了我想做的,让我惊惶恐惧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唇角勾起甜蜜温馨的笑,似是回忆起了那段美好的时光。 “一统天云,蜀王来贺的那日,我把自己交给了他。 他.是我的相公。 然后,他离去了。 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他是个修士,他走的路和凡人注定无法交汇。” “再后来,我去了蛇尸市坊,冒险进入了那里的魔沼秘境,得到了所谓的玄根,遇到了它.这个虫修,也就是我的老师。 她告诉我,我的玄根生的很好,在她看过的人里是最好的。我能成为一个很好的虫修。我知道自己玄根有问题,但我并不害怕,反倒是很开心。” 花玲珑缓缓睁眼,正色看向宋延,道:“我父亲没了,相公走了.而现在,我也走在修士的道路上。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宋道兄,初次见面。 我是灵夫人。” 宋延扫了眼那正在腐烂的人面虫尸,问:“你想好了吗?” 花玲珑微微笑道:“此道如箭,一旦开弓,再无回头。生死有命,若拼尽全力还是死了,我.绝不后悔。” 91.灵夫人,双首毗蓝食人骄虫(3.1K字-求订阅) 片刻后. 烛地,秘境。 花玲珑盘膝而坐,那一点金光恍如萤火虫般落入了她腹部,其辉熠熠,衬得花玲珑的躯体都如是一个人皮灯罩。 辉光继续往上,缓缓向着心脏部位蔓延,但不过寸许就彻底地失去了金光,至少宋延从外是不再可见了。 这说明,那虫修留下的神秘遗物已经被花玲珑成功消化了。 而就在这时,宋延神奇地注意到原本还在不断攻击他的夜烛魂虫竟全部停歇了下来。 天穹之上,那恍若潮水的虫群也开始缓缓退散,很显然花玲珑对这里有着极大的掌控力。 虫潮褪去,明月的光华总算是照落了此间,洒落在两人身上。 宋延看了眼花玲珑,后者正闭目,一副还在消化的模样。 于是他也手握玄晶,起纵之间,落在不远处的一个山头上,然后盘膝坐下,开始飞快汲取玄气,以补充力量. “出口,出.口.” “是幻觉吗?” 远处,一名半死不活的散修,两个面无血色的武者正趴在泥地上。 泥地周边散落了不少玄器碎片,而泥地前方则突兀地浮现出一圈儿透明波纹。 波纹外,赫然是一片荒野。 他们稍稍顿了顿,回忆起那荒野正是朝鲤县外的荒野。 “出口.” 那散修喘息,抬手,砸落,五指插入泥里,拖拽着沉重的身体往前缓缓爬去。 纵然只是被虫潮的边缘剐蹭到,纵然他们已经躲入了一处洞穴,纵然他们底牌尽出,却还是被消耗的只剩下三个人 其余的,都诡异地躺在地上,面容僵硬蜡白,可却没有任何伤口。 这散修甚至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死的。 现在既然看到了出口,无论这是不是幻境,他都要一试。 而就在他爬到出口时,忽的背后一凉,紧接着钻心之痛传来。 他回过头,却看到一张狰狞的脸正对着他。 而对上他的目光,那脸的主人似是畏惧起来。 然畏惧很快又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愤怒。 “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杜护法抓了把碎裂的玄器剑,一边哭一边咆哮,狠狠地向着散修身体扎落。 若在平时,一百个杜护法也不够这散修杀,但此时随着那一剑又一剑的刺下,散修慢慢失去了知觉。 杜护法依然在刺着,直到背脊,脑壳全被刺烂了,他才丢了剑,喘着气,然后狠狠咽了口口水,抬袖擦了擦满脸的泥土、眼泪、鼻涕,一把抄起旁边散落在地的不知名的丹药瓶子,便往出口方向跑。 要不是这些散修,他的兄弟们也不会死。 尤其是李兄弟!! 李兄弟,你死的好惨啊,老杜老杜我欠你一条命! 跌跌撞撞冲到门前,杜护法往前一扑,整个儿撞开圈儿涟漪,扑到了一片草地。 虽还是泥地,可与之前那诡异的秘境却已截然不同。 杜护法努力让自己翻了过来,仰面朝天,而等了会儿,却不见另一个还活着的兄弟出来,侧头再看,那秘境大门竟已消失了。 杜护法默然良久,五指紧握着丹药瓶子,想起往日里一起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日子,眼角止不住地流下了泪水。 晨曦驱散了烛地的阴冷,魂虫们重新蛰伏入阴影。 光明的早风吹过峡谷,林间,无比清新。 宋延低头扫了一眼花玲珑。 后者还未醒来,似依然在消化那被她称为“念头”的金色光点。 他皱了皱眉,但感知到自身消耗已经补足,便直接站起来身,于心底问:“你见过这种情况吗?” 狐大奶奶回应道:“奴未见过,但若说念头,那极可能与紫府境大能有关。” “紫府境” “玄气流通周身,改造血肉以达人之极限,然后开辟丹田,是为练玄。 借助外物之力,汇血于心,提升生命层次,是为绛宫。 而紫府,则是在绛宫境之上,那是以强大生命层次促成的精神,是自身神魂的升华,那是一粒神魂之种于新的血肉之壤上露芽,生叶,开花。 不过生命层次但凡弱上一点儿,紫府境便是无法达到的。 南吴剑门,甚至是傀儡宗的不少修士因为绛宫丹配方的缘故,只能求稳而汲取练玄层次妖兽的血液。 这种,纵使九宫齐全,也不过是假九宫.因为,绛宫境就是他们所能达到的极限了。” 宋延扫了一眼花玲珑,忽道:“汲取了别人念头,尤其还可能是一个紫府境大能的念头,她还是她吗?” 狐大奶奶道:“奴以为,这恰如人遭巨变、心性更易。 可纵然更易了,那也不过是暂时的,今后若自身意志念头强大了,那还是会再度改变,这又岂能说她不是她呢?” 对于这一点,宋延的认知是很深的。 人的念头变化只在须臾之间,一念是友,一念为敌。 石师给他好好地上了一课。 他不会去赌人性。 此时此刻,他固然不会对花玲珑出手,可若说要全心全意相信她,却也再难做到.恰如之前花玲珑自己所言“初次见面,我是灵夫人”。 所以,宋延又看了一眼灵夫人,直接起身,往秘境深处激射而去。 他要自己找到血池,然后取了精血,迅速离去。 这一找,就是一个白天,然而秘境却是大的有些诡异,若那血池藏在地下某处,宋延是怎么也找不到的。 眼见着暮色将要再至,宋延有些犹豫。 是继续停留在秘境,还是暂时离去? 就在这时,他忽的听到身后有不加掩饰的动静,微一侧头,却看到个玄袍鬼面的身影飘然而近,然后停在半空,而那一双鬼面后藏着的眼珠变得有些僵硬、木讷。 “宋道兄,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变,请随我来。” 灵夫人气质变了,声音也变了,变得更冷。 宋延神色微凝,暗中牵住十只傀儡。 如今他虽是绛宫初期,但九宫之血才定一宫。 而“伥王虎血”虽是神魂世界的霸主级血液,但在其他地方的表现却很是一般,其提供的一些手段无非是“强大的神魂防御力”以及“对伥鬼的掌控力”,这两者目前看来对于宋延的“法术体系”并未多少增补性建树。 所以,宋延如今最强的攻击手段还是《百相魔身》,只不过.因为狐大奶奶皮影的加入,这《百相魔身》所能提供的力量也是水涨船高。 做完这些,宋延才随上了前方掠行的灵夫人。 两人在冥色的山谷间窜行。 山影崔嵬,黑云遮月. 而阴暗之处又开始生出大片大片的蠕动。 灵夫人道:“宋道兄,我多出了不少记忆,虽然还很乱,但却整理了些对道兄有用的。” 宋延道:“请说。” 灵夫人道:“道兄必然疑惑这些秘境的由来。 而我从记忆里隐约知道,这些秘境乃是上古修士开辟的,目的未知。 后来的修士之中,有紫府大能利用这些秘境,来豢养妖兽,妖虫。 紫府境乃是绛宫境之上的层次。 那些紫府大能会改造秘境环境,然后以秘法将神魂融入最初的妖兽妖虫,使得这一处秘境的妖兽妖虫,纵然经过千年万年发展,却还在他们掌控之中。” “同时,他们又发现,这些秘境竟然对精神无比敏感,所以他们再加以炼制,使秘境变成了武器。他们可以用念头任意开关秘境,且能将秘境随身携带。 待到交锋,他们可以打开秘境,任由妖虫妖兽外出杀人,又或是将敌人骗入秘境之中。 总之秘境是紫府层次修士攻防一体的奇异武器。” “我所吸收的金色念头,正是一名虫修紫府大能残存的念头。 我从魔沼秘境的玄根里得到了那位大能极少的念头,以此为基础进行修炼,所以才能汲取珠姥姥留下的遗产。 这烛地秘境,正是那大能之前掌控的。 珠姥姥带我来这里,是因为这边秘境的出世引起了她的注意,她是取这秘境的,同时也顺带带了些修士进来喂喂妖虫。 但,她着实没想到你在这儿。” 宋延消化着这些信息。 实话说,他对于秘境也不禁生出了几分渴望。 不过,若要他汲取别人的念头,然后再来掌控秘境,那也是不可能的。 “灵夫人,你知道她要带我去山海妖国做什么吗?” 灵夫人道:“这个念头里并没有这些,但我随她许久,却也知道些。 你似乎是取了狐大奶奶什么东西,如今外面几乎是个修士就知道.珠姥姥押着我,未尝没有找你的意思。 但她要带你去山海妖国做什么,我却并不太清楚。” 灵夫人虽戴着鬼面,看不见神色,却似是在思索,回忆,许久,她忽道:“山海妖国,平逢山,双首毗蓝虫一族。 珠姥姥.似乎和这一族有联系。” 双首毗蓝虫? 宋延已经把狐大奶奶当成了前世“度娘”的替代品,直接默问:“这是什么?” 狐大奶奶沉默了下。 宋延能感到它在恐惧。 良久,狐大奶奶用一种颤抖的声音道了句:“这事,闹大了.” “可,为什么会这样?” “主人,山海妖国一定发生了许多我不知道的事。” “双首毗蓝虫,全称.双首毗蓝食人骄虫。” “骄虫,乃一切妖蜂的归宿,双首更为其中佼佼者,其族融入的毗蓝血格外神秘,我甚至都不知道那是什么.” “双首毗蓝食人骄虫,是立于山海妖国顶端的种族,距离我们多尾狐族甚远,几乎从无往来,它们怎么会来管这边的事.” 92.全新“洞府”(4.3K字-求订阅) 一炷香时间后. 烛地。 “咕嘟咕嘟咕嘟.” 那血色小潭,不过直径一尺左右,其深也不过半臂,内里浮着的颗粒状血晶才几粒。 宋延毫不客气地将那几粒血晶全部装入了自备的瓶中,然后又继续灌满。 灵夫人遵守诺言,带他来到了秘境烛地最深处的血池。 这从外看就是处阴影,里里外外被无数的夜烛魂虫包裹。 宋延将“夜烛魂虫”的虫血装了个满。 这血池实在是小,也不知积存了多少年才有这么多虫血,如今却已被他取走了最核心的部分。 只不过,这部分实在太少,宋延估摸着只能作为“左右两宫”的血使用了。 待到装完,宋延收起虫血瓶,然后看向灵夫人,问:“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灵夫人道:“我先在这边处理烛地,然后再回蛇尸市坊,之后于秘境长期苦修,再以市坊购置修行必须之物,十载也好,数十载也好,以期早日突破绛宫境。” 说完,她便幽幽站立,曼妙身形早被斗篷遮蔽,娇俏脸庞亦笼于森然鬼面之后。 “待我突破绛宫境,与道兄自有再见之日。” 两人默然相对,旋即告辞。 灵夫人挥手打开秘境出口,宋延踏步. 一步,两步,三步. 忽的,宋延停下了脚步。 他微微侧头,灵夫人却已转身往虫潮深处走去,密集婆娑的沙沙阴影宛如潮水两分,任由她踏步走过随她走过,却又迅速合拢。 只不过,似乎察觉到了宋延的停下,灵夫人颇为诧异地回过了头,奇道:“道兄,还有事?” 宋延直截了当地问:“我知道灵夫人你汲取那大能念头,心性或有变化,但我还是想问你一句。” 灵夫人道:“道兄请说。” 宋延道:“你想害我么?” 灵夫人愕然,旋即摇摇头,道:“道兄想多了,我不过是汲取了一些记忆,多了些常识,心底对于虫子增添了许多喜爱,对于力量的渴求也炽热了许多。但,我还是我。” 宋延道:“那不如我和你一起回蛇尸市坊?” 灵夫人:?????? “道道兄,不要外出求机缘的吗?” 冷冰冰的灵夫人忽然有些结巴了。 她心底蓦然产生一种“似乎不该是这样”的感觉。 宋延道:“以蛇尸市坊为中心,再去寻找适合我的外血,以填九宫。 你若需要什么修炼品,我在外行走,也能帮你捎带注意一下。 你也知道,外面那么多人在找我,我在朝鲤县也只是为了隐藏,那天下还有哪儿比你的秘境隐藏起来更好呢?” 灵夫人沉默了。 可,这不是最好的结果吗? 她心心念念期盼的人,这一次突然不走了。 她多了个强大的盟友,也多了几分突破绛宫的希望。 然而,下一刹,灵夫人突然摘下了鬼面,露出其后俏脸。 那脸依然娇美,只不过双瞳却有了怪异的变化,整个儿有些模糊,哑光,细看.却竟是怪异的复眼。 双瞳木讷,只是鬼面外有一层配套的薄膜,遮住了复眼,但因为瞳孔无有聚焦,自然显得僵硬。 灵夫人道:“还记得你杀死的人面虫吗?你问我有没有想好.现在,轮到我问你了。” 宋延点点头,道:“当然行。” 说着,他已经看向秘境山头一处风景不错的地方,道:“那里搭个小木屋。” 再接着又看向某一处空地,道:“这儿可以再养点妖兽,还有这里,可以养一些猪,但你能不能控制这些虫子不来吃?” 在通过狐大奶奶知道“伥王虎血”一事因为莫名缘由而闹大了,甚至牵扯到听名字就无法招惹的族群后,他打消了一切出去浪的念头。 他想找个安全的地方稳个几十年再说。 而朝鲤县,显然已经无法让他再隐居了。 花玲珑要在秘境修炼,而他正好在秘境躲着,这不正好? 灵夫人已经彻底无语了,或者说惊呆了,大脑一片空白。 事情的走向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发现这男人居然已经开始在想房子怎么造了。 她本已决定今后的修行路再不相信任何人,可若是她一定要挑一个人去信任,那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眼前男子。 灵夫人实在忍不住,双唇轻轻一咧,笑了起来,然后行礼道:“道兄想留,小妹自然求之不得。但如今站在道兄面前的乃是灵夫人,而非花玲珑,道兄若想再以从前的方式和小妹相处,那却是不可能了。” 宋延笑道:“从前与你相处的乃是花荣,如今是宋延。 灵夫人,初次见面。 我叫宋延。 对了,魔沼秘境里有血池吗?” 灵夫人掩唇笑道:“有的,但我在返回后,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掌控,到时候却也不知道那血适不适合道兄。 这一路上,也会有些风险,因为傀儡宗一直派人在天云城周边搜索道兄的下落,保不准我们在回去的路上会和他们遇上。” 烛地秘境,虫潮如海潮,起落之间,自有一种悚然的黑暗风情。 宋延坐在一处悬崖上,他所在的山峰并无虫潮。 分界线是一条蜿蜒的小河 秘境里的河流本是死水,但这河却清澈无比,内里隐隐有什么奇花异草在净化着水源。 河之东,便是灵夫人在掌控秘境的地方,虫潮也聚集在那里。 河之西,则是灵夫人给宋延划分的住处。 这一条河,宛如一条边界,将两人划分了开来,平日里修行时,谁都不许过界,以免互相打扰修行。 宋延坐定后,便盘膝坐下,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功法】一栏的《融血诀》(残篇)上。 须臾 一行信息跳出: 【请选择投入寿元】 【你成功汲取了一丝“夜烛魂虫”血液,同时运转起《融血诀》,这一次,因为你的体魄有大幅度提升,你并未被毒死。但随着汲取血液的增多,你只觉心脏开始隐隐作痛,你努力压下这股疼痛。三天后,你被毒死了】 宋延睁开眼。 果然,直接粗暴地汲取这种外血是很致命的。这就好比持续性地将剧毒往自己心脏引。人族修士若是没有该血液的绛宫丹配方,那是万万不敢服用的。 某一地区的丹师水平,也在很大程度上限制了该地区的修士实力啊。 不过,他是例外。 宋延继续尝试。 再反反复复死了数百次之后,他总算是完全汲取了“夜烛魂虫”的血。 【你熟练的运转《融血诀》,同时汲取玄气,将“夜烛魂虫”之血收容,消化.】 【第一年,你汲取了30缕玄气,消化了一缕“夜烛魂虫”血液.】 【第一百年,你汲取了3000缕玄气,“夜烛魂虫”血液已然融于你躯体,并被你安置在了绛宫中右宫的位置,与“伥王虎族”血液相缠】 宋延睁开眼,扫了眼面板。 【寿元:31/14626】 在朝鲤县的杀猪,给他增加了不少寿元,如今这百年时光实在是小意思。 他扫视四周。 这秘境的玄气也很是一般,估计也就和寒潭谷,南竹峰那地儿差不多。 而他又未曾动用丹药,炉鼎,玄玉之类,也不是在煞地,更没有动用一些绛宫境会使用的秘药、秘法,而是纯粹靠着汲取周边环境的玄气修行,自然进度极为缓慢。 如今,他能感到两种不同的玄奇力量充斥着他周身,而他的身体虽然未曾发生巨大变化,但却比之前明显强了一层。 等再寻到适合的中左宫血液,他就一口气突破绛宫中期。 到时候,狐大奶奶的“多尾狐族精血”就是那定宫之血。 又过数日。 宋延和灵夫人之间的信赖度开始缓缓上升。 之前宋延乃是用假面孔出现在花玲珑面前,如今花玲珑又汲取了虫修大能的一念,可以说两人再度相处,早不是“花荣”和“花玲珑”了。 两人虽然嘴上不说,可心底却都会有那么点暗暗提防。 在毫无阻碍地成功吸收“夜烛魂虫血液”后,宋延走出了秘境几次,但他进进出出毫无阻碍。 灵夫人掌控秘境,有一次出现明显的虚弱状态,倒在地上一动不动,宋延在看到后便掠了过去,尽可能地给予帮助。 彼此的信任,就在这些日常的小细节里得以重建。 这一天,眼见灵夫人已经快要彻底掌控秘境了,宋延寻思着在远远看一眼朝鲤县,于是离去,站在一处远远儿的山头,神识放开。 这一放开,他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我是大妇,老爷财产该由我分。” “都是妾,谁比谁高贵?呵” “老爷的钱是我的。” “我的!” “我给他立了衣冠冢,你呢?” “我还给他立刻长生祠呢!” 李老爷那俩美妾,纵然之前与李老爷欢来好去,在塌上搞成那般模样,却显然对李老爷没有半点儿感情。 老爷死了,她们谁也不在意,如今却是为了家产争得面红耳赤脖子粗。 就在两女争吵的时候,桃园肉铺外却是走来两个官差。 左侧官差拈着胡须,贼兮兮地看向那肉铺门,左右瞅瞅,与右侧那个交头接耳起来。 “李老爷死了,这宅中只剩俩没跟脚的妾,不若.我们进去看看?” “好啊,走!” 若是李老爷活着,这官差是万万不敢放肆的,此时却兴致勃勃地迈开大步,准备去吃绝户,顺道把俩美妾给收了。 然而,两官差才往前走了几步,巷子里却是冲出几人,拦在了门前。 官差看定来人,皱眉道:“飞刀帮的人.拦我们做什么?” 一人道:“杜帮主的吩咐。” “杜帮主?”官差一愣,旋即哈哈大笑。 另一人更是笑得前俯后仰,道:“哪个杜帮主啊?哈哈哈!!” 话音才落,远处传来踏步声,伴随着恍如金石的怪声。 “是我这个杜帮主。” 官差回头一看,却见个戾气十足、太阳穴凸出的凶汉裹着锦衣,从远而来。 曾经的杜护法摇身一变,成了杜帮主,而因为从修士手里取来的丹药,再加上之前帮主残留的玄气丹,短短数日时间,实力已然突飞猛进。 “是不是觉得咱们飞刀帮损失了不少高手,就可以被你们这些小鱼小虾拿捏了?” 杜帮主冷声问。 说罢,他一把夺过官差的佩刀,抓起看了看,忽的手指一点,却听“叮”的一响,那刀竟断了。 官差大骇,屁滚尿流地跑了。 杜帮主远远道:“桃园肉铺是我罩的,下次想到这儿干什么事,不如先来飞刀帮找我!听到了没有?!” 片刻后. 林仙杏等两名美妾匆匆从府邸走出,恭敬行礼,连连道谢。 杜帮主看了她们一眼,神色温和了许多,嘶哑着声音道:“两位弟妹,且安心照顾肉铺,酒楼生意,只要某活着一日,就无人敢打你们主意。” 两美妾连声道谢。 杜帮主旋即又冷哼一声道:“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和李兄弟本就情投意合,此番李兄弟对我更有救命之恩。 所以,我只是护着他的妾室。 若有朝一日你们不是了,那老子第一个弄死你们!” 他暴戾的三角眼闪着灼灼凶光,两妾骇地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杜帮主扬长而去,一时不知所言。 宋延看着这一幕,轻轻笑了笑,他实在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收场。 林子里,他随意漫步,神识扩散,寻了两头野猪,他直接打晕,准备带回秘境里去养,然后等规模大了,可以在秘境里重操制皮的活儿。 夕阳渐落,暮色已起。 宋延正要返回秘境,却忽的感到远处数里地的小道上有密集的脚步声。 那小道是邯林城通向朝鲤县的。 这时候,又有什么人来? 而且还是如此急促的脚步? 宋延微微皱眉,神识笼罩过去,却见一群三十余个的黑衣蒙面人正怀藏凶兵,快速奔行。 隐约间有对话在为首两人中进行。 “老大英明,趁他病要他命。飞刀帮损失惨重,今次刚好去占了,如此我银斧帮也算是扩充地盘了。” “呵,无需拍马,到时候让你当此处分堂堂主。” “多谢老大。” “嗯?什么人?” 为首蒙面人忽的发现对面一棵老树下正站着一道身影。 那身影抬手一挥,却见天地蒙蒙,霎时间鬼雾沉沉,阴风凄凄,男女老少的扭曲身形如拉长面条从那袖子口里尖啸着飞爬而出,一道道惨白身形随风扑向了众人。 一瞬间,那三十余个黑衣蒙面人全部站定不动了。 那身影轻轻打了个响指。 三十余个黑衣蒙面人整齐划一地拔出了刀,对准了身边之人,继而你一刀我一刀地砍了起来,直到死亡。 那身影再一挥袖,伥鬼们纷纷回归。 “夜烛魂虫血液”让他的伥鬼在黑暗里也拥有了“夜烛魂虫”般可怕的恢复力。 从前不敢撞的活人魂魄,现在敢撞了。 从前不敢上的活人之身,现在也能上一会儿了。 纵然被灼烧,被粉碎,只要还在夜里,那就能快速.拼合,恢复。 93.阴阳同修,人走影留(4.1K字-求订阅) 伥鬼撞击神魂,夺舍自杀 这种另类的神魂攻击,宋延也是第一次施展。 他施展完,便抓着两头还晕着的野猪,翩然离去,行走在不算山道的林间,脚踏去年冬日积存的枯叶老藤。 “咔嗤咔嗤”的清脆声响,让他心情放松,同时也开始思索自己如今的力量。 他现在,其实“法术体系”有三种,对应的攻击手段也有三种。 一,基于“皮影”构建的法术。 这是基于傀儡术、《百相神御》的皮师手段,再算上他自己领悟的《百相魔身》,可以说是攻防一体了,但说白了.这是一种“施法前摇”很长的“召唤类法术”。 他必须先激活皮影,然后才可以施展《百相魔身》。 且《百相魔身》还存在一个吞吸和自身变化的短暂过程。 若真遇上强敌,对方未必会给你这个时间去完成法术。 这就决定了他在瞬间应急爆发力这块儿是短板。 但因为皮影强弱的缘故,《百相魔身》的上限也是极强的,至少宋延觉得用完整个绛宫境都没问题。 这就是一门练玄可学,绛宫依然强势的bug法术。 二,剑系法术。 这是基于《幻化一剑典》,又经过自己煞气改造的御剑术。 爆发快,出手快,直来直去,虽然功能性不强,只能“杀杀杀”,但贵在没什么“施法前摇”,也没有那么多复杂,随时随地都可使用。 宋延的《黑白双煞》依然不错,但这终究是立意为练玄层次的法术. 三,神魂攻防。 以“伥王虎血”为核心,使自己在抵御神魂攻击方面利于不败之地,同时还可以积蓄伥鬼。 “夜烛魂虫血”的获得,则使得伥鬼则拥有了夜间粗暴出击的能力。 这种方式,最是杀人于无形。 但.同阶作战中,除了攻击方式诡谲之外,却算是较弱了。 在朝鲤县隐居的时间里,狐大奶奶和他聊过“绛宫境”法术。 获得“精血”自然是第一步,这就如同练玄层次的提升境界。 进一步掌握法术,才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境界力量。 而在这方面,妖魔和人族却有不同。 妖魔,但凡能成妖魔的种族在“身体素质”上无不先天强于人族,这一点仅从它们的身体器官、皮肤可以制作玄器玄宝,而人类的却不行,就可见一斑。 故而,妖魔会以自己种族血液为主,开发出一套适合本族施展的“精血秘术”。 人族,因服用绛宫丹才能突破境界,所以在绛宫境若论“血液”本身,那是必然弱于妖魔的。 然而,人族却不如妖魔那般只在本族钻研“本族精血秘术”,他们广泛地运用兵器、符箓、阵法、皮影等等外物。 所以,人族是以“法术”为主,所融合的精血为辅。 他宋延固然得到了‘伥王虎血’,但如果想再进一步,要么是在“无有实践、无有交流、闭门造车”的小黑屋里花上几千年去参悟法术,要么则是“站到巨人肩膀上”,寻求“伥王虎族的精血秘术”以及人族“绛宫层次的法术”。 历史与力量是在实践中,在各种天才、种族的生死碰撞中,甚至是各种意外巧合中才会得以进步的,闭门造车一百万年,一千万年,一亿年,五亿年,鹦鹉螺依然是鹦鹉螺,猴子.也依然是猴子。 他“余寿道果”的最大作用也并不在无中生有,而在将“别人的修炼时间”统统跳过,将“别人可能会犯的修炼错误,甚至是走火入魔”统统回避,以及一定程度上的“法术异变”,造出更强法术。 回到烛地秘境,宋延有种从前在南竹峰时,回到悬空房,以及回到洞府的感觉。 都是忙了一天,然后晚上回家睡觉。 蜿蜒的小河潺潺流淌,在月光里晃眼成一条抖动的银带。 泥土,以及原始森林的木叶水汽糅杂一起,扑鼻而来。 他择了一处河边林地,将两头野猪丢那边儿,然后自己则纵跃上了崖顶。 这里,他已经搭建了一个木屋,面朝云海,朝见潮落,暮见潮起 只是,纵然入夜起雾,但却再不是腥雾,雾里也不再藏有鬼物。 木屋里只有一个硬邦邦的木床。 床垫被褥,还有家居日常用品,如有需要,还需去城镇采买。 他入了屋,倒头就躺在木床上,双手枕头,舒服地伸直了腿,正略作小憩,忽的听到远处传来动静。 宋延掠出一看,却见他放在河边林地的两头野猪醒了过来,此时惊惶地到处跑着,看着,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 陡然,两只野猪发出“要被杀了的声音”,尖嚎着,四肢发软地往西狂奔。 东边,小河上,却见一玄袍娇娘手撑竹篙,足踏独木,眼缠黑纱,正在一团儿黑云的簇拥下,往此间而来。 “哒”一声,独木靠上了岸。 那娇娘放下竹篙,仰头对上悬崖上宋延,扬声问道:“道兄可方便?” 宋延道:“上来说。” 灵夫人脚踏黑云而起,那诸多“夜烛魂虫”竟然如同玄器一般,托着她落在了悬崖上,旋即又“嗡嗡”飞离。 灵夫人行礼道:“宋道兄,对于双修之事,可有打算?” 宋延:??? 灵夫人道:“小妹对道兄了解不多,但依着小妹对傀儡宗的了解,当是掳掠女子充作炉鼎,若成药渣则随意丢弃。道兄,可是依然打算如此?” 说罢,她也不待回答,直接道:“若是如此,道兄大可不必顾忌小妹存在,只需从外带回女子放在此处双修便是。” 宋延摇摇头,道:“此非我本意,到了这里.自然不会如此。” 灵夫人唇角微微勾起,道:“小妹有一册南吴剑门,玄门正宗的阴阳修法,此法虽比不得傀儡宗引导术的霸道,但胜在并非掠夺,而是互补。 若男女同修,两人皆能得利。 道兄既不打算再用过去傀儡宗的法子,可愿与小妹试试这正道的双修之法? 双修之法,虽比不得玄气玄玉的吸收,但总归也是一门增加自身玄气的法子。 若能得一道侣同修,总归是好的。 小妹虽一心修炼,但对于道兄并不讨厌,只是不知道兄意下如何?” 宋延点了点头,这样可以帮到灵夫人。 同时对他而言,也算是故道重游了。 片刻后. 小屋里传来灵夫人喃喃的读书声。 她似是取出了一本册子,照册而读。 “人不可以阴阳不交,坐致患疾。若纵情恣欲,不能节宣,则伐年命。其善术者,则能却走马以补脑” 许久后,灵夫人问:“道兄可曾明白?” 宋延略作感知,只觉这其中所述确比傀儡宗的术法柔和许多。 傀儡宗讲究单方面汲元,越快越猛越好,事后被采补一方虚弱无比。 而这玄门正宗的,则讲究细水长流,节制有度,且不可急躁,故而.相比于魔门那套“随时随地,采满即可”的说法,正道这边则是“每日只能一次,无论成败,都必须结束”。 须臾 黑暗里传来动静。 “道兄莫要动,请依照这玄门引导法运转口诀。” “道兄感受到了吗?哎道兄,今日算是失败了” 次日,晚。 “道兄,为防失败,我们还是约好,在数到三的时候。” 片刻后. “差一点.只差一点了。” 第三天. “道兄,今日你我还是莫要有什么多余动作,既是修炼,那便只是修炼!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若是再失败,那这一天就又白费了。” 灵夫人的声音有些冷。 前两日的失败,让她心底生出了点小小烦躁。 宋延点点头,扶正她,纵然后者眼缠黑纱,但宋延依然能感到一种对视,感到对方神色里的认真。 “那开始吧。” “道兄先请。” 许久后. 灵夫人喃喃道:“太好了,总算成功了。” 然后她迅速起身,正色端庄道:“宋道兄,小妹的掌控已经完成了。 此时,小妹才感到这机缘之大。若非道兄帮助,我还不知珠姥姥要对我如何呢。” 宋延对这种“吸收他人念头,从而掌控他人部分遗产”的方式并不感兴趣,这般的机缘后患无穷,且充满未知,所以他对于灵夫人掌控烛地并无多少羡慕,此时只是关切道:“你可感到脑海中生出异常的不属于你的念头?” 灵夫人摇摇头,旋又道:“宋道兄此处可还有未了之事?” “没了。” “那明日一早,我们就启程往蛇尸市坊去吧。 只是路途遥远,而你我二人又都是天下通缉的对象. 所以,小妹打算绕远路,从南吴最南的蛮荒地边缘绕到西蜀。 这所要花费的时间比正常行路多了两倍都不止,道兄可得有些耐心。” 宋延想了想,奇道:“期间,我可以一直藏在你的秘境里,而不需露面?” 灵夫人点了点头。 宋延忍不住暗自感慨:紫府层次修士的手段,还真是难以想象。相比起以“玄气玄宝”攻伐,以“秘境”做法宝简直就是“天翻地覆的工业革命”了。灵夫人这般的,放在练玄修士里,也算是分为强大了。 之前那珠姥姥,能够以练玄之身设立蛇尸市坊,放牧一整个市坊的修士,不是没有道理的. 事实证明,纵然天下很乱,但对于边角蛮荒之地的影响其实也就那么点儿。 但这种修士和权贵都看不上的穷山恶水,比朝鲤县都不知差了多少倍,这里甚至连江湖帮派都懒得来此占据地盘,这里的百姓甚至可能连自己在哪个皇朝的统治之下都只是一知半解. 可纵然如此.这里亦非良人净土,而是盗贼的乐园。 那些盗贼藏在山里,剿不灭,杀不绝; 同样,盗贼们也不会下山去把周边村县给攻破。 其中固然可能有“官府养寇自重,反复下乡刷指标”之嫌,但换个角度,岂不也是盗贼们在“圈养村县”? 小半月后,一处山野,月光下. 灵夫人遇上三十多个恶匪包围。 为首恶匪眼尖地喊出一句:“虽包裹的严严实实,但那后臀却翘凸的很,定是个漂亮小娘皮,不若随老爷回山里吃香喝辣,老爷保你舒舒服服。” 后面一个盗匪跟着耍花腔道:“小娘子,尝过爷爷们的味道,你就舍不得离开了,还走什么走?” 灵夫人也不废话,手指微微一动。 另一似有些见识的盗匪警惕道:“别动!咱们三十多人,你就一人,便算你是精通暗器的武者,今日也还是认命吧!” 然而话音才落,盗匪们就听到“嗡嗡”声响。 那玄袍小娘子周身瞬间被黑云笼罩,细看,却是婆娑的沙沙黑点,是一只只比野蜂还小的怪异虫子。 黑云一瞬扩散,炸成黑雾,将三十多名恶匪瞬间笼罩。 下一刹. 三十多名恶匪全部倒地,身上无伤,却已全断了气! 玄袍小娘子心念一动,黑雾收拢,化作黑云,如流水般消散在她身周。 她正要继续前行,却陡然停步,只因身侧忽的多出个男子。 灵夫人奇道:“道兄,你出来干什么?” “稍等一下。” 宋延说罢,便蹲到一个盗匪处,抬指一点,便开始搜魂。 可这一搜,却发现搜不了 这凡人的魂竟被灵夫人放出的魂虫给彻底撞碎了。 灵夫人道:“这些盗匪死有余辜,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信息。搜魂之举,道兄还是莫要多做,做多了,念头繁杂,对修行不利。” 宋延点点头,他搜魂一是因为习惯了,二是想了解信息,但最重要的.却是想找俩合适身份,把“狐大奶奶”以及另一只狐妖皮影给留下来。 “狐大奶奶”皮影虽然无法施展什么法术,但其先天幻术以及体术却是绛宫中期层次的,这在这片土地上已是顶尖层次。 “狐大奶奶”施展幻术,除非傀儡宗或南吴剑门高层盯着她辨认,否则根本无法辩出。 这就很好。 他纵然要隐居到蛇尸市坊,但却也要在吴国留下皮影遥遥操控,以寻找适合他的法术,寻找适合安置在他“中右宫”的血液。 “下回,留个活口吧。”宋延道。 灵夫人应了声:“既是道兄发话,小妹照做便是。” 94.秘境建设,两个身份(3.1K字-求订阅) 数日后. “嗷,嗷,嗷~~~” 凄厉的猪叫在山崖顶响着。 但那声音很快变淡,继而消失。 宋延麻溜地一刀捅杀,又拎了个桶接着新鲜猪血,随后熟练地扒皮切肉,将猪皮挂在一旁后,便开始处理肉。 说来也巧,前几日自被盗贼打劫后,他们顺道往山顶一摸,居然摸到了盗窝,于是就假作江湖中人洗劫了盗贼的山头。 说来,这盗贼窝还真富,于是.猪有了,羊有了,锅碗瓢盆有了,还顺带捞了不少酒。 这些酒虽然比不得城里美酒,但多是村里山中自酿,多有果酒,别有一番风味。 宋延建起了猪圈羊圈,又留足了猪羊,让公母分住,隔三差五再拉一起去交配产仔,而今日.他则是先拿一只猪试试手。 待到傍晚,他除了烧排骨,肉汤之外,还将猪皮皮影做好,在顺利看到“【你汲取了一头猪剩余寿元:10年】”这样的信息后,宋延则继续制作。但他未曾通过招魂将其做成活皮影,而是将其改成了“香辣猪皮”,顺带还做了份“猪皮冻”用来下酒。 “原来是李老爷” 灵夫人愕然看着那些熟悉的菜肴。 宋延道:“我之前没和你说吗?” “没有.” 灵夫人之前还以为宋延是悄悄混进秘境小队的,可没想到他居然是李老爷。 对飞刀帮的旁人,她可能了解还不多,但之前她本就是奔着李老爷那远近闻名的手艺去的,多多少少知道那位李老爷是个本分厚道的当地人,猪皮烤肉双绝,算是老字号了。 这. 原来是宋道兄啊。 “来,坐。吃完了,你还要赶路。”宋延将美食端放到桌上,大大咧咧地坐一边,又齐了齐用这秘境树木做成的筷子。 因为“夜烛魂虫”的特性,所以灵夫人都是夜间赶路,白日休息,纵然是在这极南的荒野之地,也是如此。 灵夫人坐下,吃了一口香辣猪皮,又夹了一块皮冻,赞了声,之后又咕嘟咕嘟地喝起汤来。 两人对坐,相视,皆有些无言。 此时此刻,许多年前的记忆被唤起。 那时候他和她还在天云城,府中还有四雀在,四雀煲了羊肉汤,那汤鲜美而温热,恰如此时这排骨汤。 只惜物是人非,两人的身份而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再是江湖人,而是修士。 幸而,依然并未歧路,依然同道。 灵夫人道:“宋道兄,我听说那李老爷乃是扎根朝鲤县的老人了,但朝鲤县根本没什么玄气,你平日怎么修炼的?” 宋延掏出一把玄晶洒在桌上,道:“之前在傀儡峰做了不少皮影,后来全换成了玄晶。” “原来如此。” 灵夫人道,“道兄行事,真是谨慎异常。只是.” 她扫了眼这宋道兄的猪圈羊圈,还有崖下河畔那奔跑的野猪野狼熊瞎子等等,有些哭笑不得道:“道兄养这些,不会是还要制皮吧?” 宋延道:“一生所爱,习惯了。” 灵夫人忽然想起那日宋延与珠姥姥交手时,双手操纵十只皮影,最后又不知用了强大法术一举将珠姥姥击溃的场景,忍不住芳心暗动,感慨道:‘也许只有宋道兄这般痴迷于一术的人,才会造诣如此深厚吧。’ 她是有着大机缘,误打误撞融合了一位虫修大能的念头,而宋道兄却是靠着自己的一双手打拼至此。想到这里,灵夫人不禁越发敬佩。 两人吃着吃着,灵夫人忽又道:“道兄,如今时近夏日,昼长夜短,此时天还未黑。为了节省些时间,不如你我双修好,我再外出赶路,如何?” 宋延道:“也好。” 饭后 小木屋里。 许久 “道兄,可曾准备好?”灵夫人端庄平静的声音忽的传来。 宋延问:“你呢?” 灵夫人冷冷道:“小妹一直压着,在等待道兄呢。” 宋延道:“来吧。” 须臾 灵夫人舒舒服服地理好衣裙,戴好鬼面,离开了秘境,继续赶路。 原本四处逃命,再加珠姥姥这把高悬在头顶的利刃,她的心态也在一定程度上产生了扭曲,而现在.竟在这般平和的双修与日子里,变得和缓。 沿着南荒边缘一路往西,终在盛夏炎炎之日抵达了一座城市。 此城名为临芜城,荒破无比,但在这十里八乡算是人最多的地方了。 临芜城再往西,则是一处被称为“十万大山”的莽莽崇山。 山高,地势陡,也是通往西蜀的唯一通道。 这道蜿蜒曲折,漫长艰难,被当地人称为“盘丝山路”。 因为之后就要进入蛇尸市坊,两人打算在这里做一番补给。 这补给,主要是宋延需要的。 他打算再买些猪羊马之类的,养在秘境,同时购置些茶米油盐酒之类的日常之物。 到时候,以车运到城外,整个儿装入秘境,也算神不知鬼不觉。 两人走在临芜山城道上,这里相比起北边的城镇,着实是原始一个个地摊儿摆在路头,摊位上多摆放了些漂亮的小宝石、晒干的菌菇、不知名地草束、兽角制品等等等等. 很快,宋延还是与一户人家谈好了,准备去取些牛羊马匹。 正说着,街头忽然传来女子尖叫,而摆摊的人们似乎早已见怪不怪,只是皱着眉、苦着脸、低下头,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宋延问:“怎么了?” 那一户与他做交易的人忙拉着他,道:“小伙子,你这同伴虽戴着鬼面,但应该是个漂亮女人吧?这身段儿,纵是黑袍也藏不住的那听大爷句话,赶紧先躲起来。不好,要来了!” 说着,这老者急忙往屋里跑。 宋延很听劝,一拉灵夫人的手,也钻入了老者家中。 他神识放开,覆笼过去。 却见街道上,一个男子眼缠黑布,满身酒味,正放浪形骸地笑着追着,喊着“美人儿,别跑啊”之类的话。 而前方则有个衣衫被撕碎,酥衣绸兜半露在外的小娘子在惊恐地跑着。 但那男子纵然眼缠黑布,却是感知极度敏锐,纵然那小娘子再如何轻声轻气地想要躲起,他总能追过去。 终于,这猫捉老鼠的戏份结束了。 男子踉踉跄跄地将那小娘子扑倒在地,当街开始做那事儿。 众人不敢看,却也不敢挪位,只能假作他们不存在一般继续叫嚷买卖。 宋延神色凝了凝。 因为,他一眼看出这男子纵然体内玄气已十不存六七,却竟是个实打实的“练玄六层”的境界,而且姿势动作虽无章法,可却隐约能见到几分南吴剑门功法的影子。 宋延着实没想到,在即将要离开南吴的时候,居然还会碰到这种人. 他生出了兴趣。 白绣虎,本是南吴边缘小城“临芜城人”,其靠着自己的天赋,以及一次机缘,拜入了南吴剑门门下,之后又帮着父亲成为了临芜城城主。 其重情重义,与剑门师兄弟们相处不错,每次喝酒都称无愧于心,无愧于友,肝胆两相照。 可自傀儡宗和南吴剑门撕破脸皮后,修士之间的战斗频频爆发。 白绣虎作为练玄六层修士,也与搭档的师兄弟一起派去执行巡视任务,然后在某一次遇上魔门弟子,一场厮杀其师兄弟惨死,他本欲赴死,可事到临了却发现自己怂了。他若出手,那才被擒拿的师妹还有希望,可他吓得转身就跑。 返回宗门后,他并未说这些,而剑门则将他编入了其他小队. 几个月后,同样的场景再现。 而他做出了同样的选择。 他甚至没敢拿剑,转身就逃。 他的道心彻底崩溃了。 他没回南吴剑门,疯了般地逃到了临芜城,然后以“修士身份”和“城主之子身份”飞扬跋扈,放浪形骸,以此发泄。 此时,那奢华僻静的院儿,白绣虎压着有一个小娘子狠狠地虐待着,然后又神经质地哭着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小娘子瑟瑟发抖.过了会儿,实在不堪其力,晕了过去 白绣虎喘息逐渐平静,起身,看了眼晕倒的小娘子,再一探鼻息,发现其竟然死了,他愕然了下,紧接着冷冷道:“我没有错,没有!” 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神色阴晴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但不管是什么,他在这种地方就是土皇帝,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随便弄死几个人又怎么了? 而就在这时,他忽的面色大变,一道鬼魅般的身影从远而近,百余丈距离近时一瞬掠过,那一指从远而近点在他眉心。 “你” 白绣虎惊骇欲绝,却瞬间失去意识。 宋延汲取了这些信息后,随手一指将其灭杀,神魂拘起,化作伥鬼,然后将“狐大奶奶”皮影丢下,以《百相神御》之法分了一缕神魂在“狐大奶奶”皮影上。 大奶奶皮影摇身一变,幻化成了白绣虎的模样,负手站立,在夏日熏风里冷冷喃喃着:“我没有错,我没有错。” 做完这些宋延又扫了眼那死去的小娘子,轻叹一声,上前搜魂,在得知了小娘子信息后,他并未拘其魂魄,而是任由其魂离去,旋即又将另一个狐妖皮影取了出来,使其化作那小娘子模样晕倒在地。 次日 风平浪静。 宋延与灵夫人已经完成了采购,踏上了去往西蜀的盘丝山道。 95.好日子到头了(4.3K字-求订阅) 盘丝山道,位于十万大山之中,是连接南吴最南的荒芜之地与西蜀的东南角的一条小道,而这几乎是宋延走过的最远路途了。 仔细想来,他也算是凭借自己的一双脚走遍了三国.傀儡宗,天云城,皇都,南吴,如今又如小蚂蚁般在这三国疆域的边缘缓缓前行。 盘丝山道所在区域地势颇高,纵使夏日,在某一夜却还是经历了极端的大雪天气 这般漫长的道路,让宋延禁不住想起初来此界时在南竹峰小道的行走。 彼时不知前途如何,心中惶恐此时,却也大差不差。 所幸是,住宿环境变好了 从制皮杂役的悬空房,到南竹峰的阴冷小洞府,到纸人峰独立小山头,再到如今的空旷秘境。 而日子也悠闲了. 从每日“不完成就会死”的指标,到朝九晚五与班搭子“汪师妹”一起劳作,到皮影小轩带着俩徒弟,再到如今想制皮就制皮、不想制皮也能一觉睡到天亮的日子。 至于生活 “呼” 宋延搓着手,卷动着木棍,木棍插着一整只处理干净的雪鹿。 鹿身不仅去了血水,在滚水里焯过,还以酱料腌制了许久,此时随着木棍的转动,皮下油脂“吱吱”滴落,诱人香味也散发开去。 夏日,山巅,大雪,对面坐着美娇娘一起吃烤肉,再加上身侧一坛山野纯酿的烈酒,宋延想不到还有什么比这日子更舒服。 灵夫人并非吃货,人间美味,珍馐佳肴,她从小吃到大,早就不在意了,如今的辟谷丹对她来说乃是刚刚好。 可看到宋延如此喜欢,便接过了一条鹿腿,慢条斯理地扯了些肉放入小嘴,慢慢咀嚼咽下,觉得也不过如此。 但宋延吃的挺开心。 那是一种人在天外,枷锁皆断,无需伪装的自在感。 他赏了雪,吃了肉,喝了酒,又醉醺醺地往灵夫人身上凑,双手去拉扯其衣裙裤子,口中喃喃着:“酒足饭饱思.” 话音未落,灵夫人冷冷道:“宋道兄当专注节制,莫要被淫之一字乱了心神。” 虽然如此说着,她却还是主动挺了挺身子,任由长裙褪落,继而和宋延缠在了一起,只是口中不时提点着宋延,以免其酒后乱了分寸,胡攻乱进,坏了修炼。 窸窸窣窣的声响,卷着山巅大雪,华贵的丝裙绸兜被不时弄乱,却又被灵夫人迅速理好,伴随着的则是几声轻微的提醒。 待到修炼结束,两人皆是神清气爽,身体或许稍有疲惫,但心情却没有半点失落空荡,而是平静宁和。 魔门的双修法,是汲元者精力充沛,心中燥热,若不压制,那就会一直有着强烈渴求。 但正道的,虽在精力上没多少裨益,但于心性却显然大有帮助。 再联想到之前白绣虎崩了道心之后,就判若两人的变化,宋延隐隐觉着这剑修.真的是格外注重心性了。 月余后. 蛇尸市坊外的枝头上,晃荡着一只漆黑乌鸦————无身幻鸦。 幻鸦眸子盯着不远处那一片空旷荒芜,徒留些空屋舍的“鬼市坊”。 裸露地皮下那一一个个鼓胀的蛇尸表皮也不见了,而这里的玄气自然而然地也消失了。 啪嗒 枝头晃荡了下,无身幻鸦又起身,飞旋,在周边旋绕片刻,却是未曾见到一个活人! 陡然,幻鸦又轻轻落地,扫了一眼被遮掩在落叶下的玄器葫芦碎片,又旋即飞走.继续巡查。 而在这巡查中,遗留的打斗痕迹在各处被发现。 在某些地方还残存了一些已然凝聚的血液,修士血液的存续时间更长,故而依然未散。 但修士尸体却不见一具。 忽然,那幻鸦瞳孔猛转,落到了不远处山林间的一点火光中,于是振翅飞去。 那火光乃是烛光,在一处山间木屋里。 幻鸦才飞到半道,却听一声嘶哑的怪笑骤从那木屋传出,紧接着便隐听幡旗晃动声,前一刻还平静的林子顿时飞沙走石。 树木拔起,泥石飞绕,昏天暗地,整个儿如从天而下笼来的旋涡,将那只无身幻鸦笼罩其中。 而一只近乎丈许的巨大紫色身影拔地而起,往那无身幻鸦猛抓而去。 无身幻鸦如落入旋涡中的小船,纵然还在拼力挣扎,却还是无可奈何地往中心而去。 但那巨大紫色身影却不受这风沙影响,转瞬便冲到了无身幻鸦面前。 那身影竟不是个人,而是个周身浮着怪异毛发,肌肤全紫,双眼暴凸,身形浮肿的紫色尸体! 当然,无身幻鸦也不是鸦,而是一只皮影。 说时迟那时快,紫尸一双巨手如锤猛合。 无身幻鸦急忙振翅,翻身躲避。 当!! 双手拍实。 无身幻鸦堪堪躲过,可却被激起的劲风给弄得再度失去平衡,一刹那整个儿如断了线的风筝,头脚在半空打起了旋儿。 那紫尸继续往无身幻鸦猛抓而去。 眼见这一击就要抓实,忽然间.紫尸却不动了,风沙也停了。 距离此间山头数里之外,一个全身散发着腥味儿的老者正被个男子狠狠提着脖子。 老者骇然地看向男子,面容恐惧地挤出一丝笑,喊道:“宋宋师师叔饶.” 咔。 宋延并未有任何犹豫,直接一扭脖子,同时另一只手双手并起,点其眉心,搜魂,吞魂,一条龙 许久,他丢开老者尸体。 傀儡宗上上下下,就没一个是无辜之人 其后,玄袍鬼面的身影才从远处赶来,飞旋着轻灵地落在他身边。 灵夫人道:“蛇尸市坊的蛇尸都没了,市坊也散了,看来傀儡宗血洗了这里,他们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绝。” 宋延看着那地面老者道:“这是傀儡宗血尸峰的一名弟子,手握紫尸,看来也是练玄高阶的存在,因为年老突破无望才被派来这里值守 方才,他居然能迅速察觉无身幻鸦,然后立刻做出应对。 他令紫尸出手,自己则以玄符飞离,想要脱身,回去报信。” 灵夫人讶然道:“那这里已经不安全了。” 宋延仔细品味着刚刚搜来的信息,喃喃道:“也未必” 灵夫人好奇地看着他。 宋延道:“若是去年上半年之前,那是不安全,现在.则还行。” 灵夫人略作思索道:“傀儡宗与南吴剑门彻底开战啦?” 宋延道:“准确说是晋朝吞了西蜀大部分土地后,如今又挥军南下,而双方修士隐于军中,每每到了攻坚城战,两军对垒时,武将之间的单挑也会换成修士斗法。 南吴剑门节节败退,但傀儡宗似乎在北地发现了什么,而并未全力应对南方,所以南方还稍有喘息机会。 至于这血尸峰弟子,也只是因为不愿去南方斗法卷入是非,所以才接了任务来此值守。” 说完,宋延随意处理了尸体,又问:“那蛇尸到底是什么?怎么还没拿走了呢?” 灵夫人道:“这些都是珠姥姥做的,我倒是还不知道。 珠姥姥在这里扎根了数十年,她做了许多事.而我,从她身上继承的那只是那个虫修大能的念头。 如今,蛇尸市坊既然被清扫一空,之前珠姥姥的屋子自然也是空荡荡的了。 我能做的只有去掌控魔沼秘境。 只不过,如今我才练玄三层,神魂力量太弱太弱,纵有大能的念头,却也无法同时掌控两个秘境。 若不能掌控魔沼秘境,就无法转移其入口。 想要进入,就只能在周边停留。 我记得之前珠姥姥也是在练玄九层才去烛地的,那我怕是也需要修炼到练玄九层才能开始着手掌控魔沼秘境。” 宋延道:“魔沼秘境里应该有不少资源,你先去看看有没有剥皮膏,我则是去看看那里的血池,之后我们在这周边暂时隐入秘境。 再后,纵有傀儡宗弟子再寻来,也无法发现我们。” 从与灵夫人日常的聊天里,宋延知道“秘境若无主,开放或许会遵循一些规律”,可若是有了主人,那就完全是受到控制的。 “魔沼秘境”十年一开,每次只开一个月的传言,也只是那位放牧的珠姥姥自己定下的“割韭菜”时间。 而秘境这种隐藏之地,纵然可能存在破绽,可能会被人察觉,但却绝不是练玄,甚至不该是绛宫层次的修士可以发现的,至少宋延自己就发现不了。 一旦藏入,就好像跳到了另一个世界。 无论外面有多么危险,宋延却是始终处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因为妖大奶奶皮影,《画皮畸魂术》,再加上《百相神御》实在是产生了质变,这几乎是给宋延硬生生捏了个寻常绛宫境都看不破的身外化身,实在是太好用了。 数日后. “父亲,我已想明白了,逃避是不应该的,过去犯下的错,就该用未来去弥补。” “我白绣虎,一日是剑修,便一世是剑修。” 临芜城前,男子负剑,重新披上了银白剑袍,然后对着此间的父老乡亲深深鞠了一躬,然后也不御剑,只是负手,长袖飘飘,往城外走去。 其美妾也随他身后,一同离去. 待到远离了临芜城,则是飞速往北方而去。 这俩自然都是宋延皮影。 这一路,宋延打算探查秘境,寻求适合自己的妖血。 至于魔沼,他和灵夫人已经入内看过了。 魔沼中到处都是巨鳄,而这种鳄鱼的精血明显是偏向“躯体受伤快速恢复”、“力气增大”之类,虽然不差,但和“伥王虎”、“夜烛魂虫”属于是两个赛道的东西。 宋延若是吸收了这鳄妖精血,那实属是“东一榔头西一棒槌”,哪边都强了一点儿,但哪边儿又都没能发挥到极限。 而“好的精血搭配”,比“差的”强了不知多少倍。 狐大奶奶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其以绛宫中期之境横压同辈,越级挑战也不在话下。 然而. 宋延对狐大奶奶了解越深,就越是感到山海妖国的恐怖。 他也不知道“伥王虎族”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地位,引起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毕竟.这连狐大奶奶也不知道。 但无论是他,还是狐大奶奶,再或是灵夫人,都明白.“伥王虎族”后面挂着的事儿很多,很大,很可怕。 话再说回来,狐大奶奶在多尾狐族也不是“大奶奶”,它可能也就算个“小姐姐”。 “大奶奶”这种霸气的称呼是远远轮不到它的 山中无甲子,度日不知年。 甭管外面的皮影们在如何四处跋山涉水,如何地辛苦奔波,但宋延却是过着“兴趣使然”的日子。 猪圈,羊圈,马槽,牛棚,鸡鸭鹅窝,甚至是鸟雀屋巢,全都搭建起来了,就连河畔也多了不少猛兽。 只是考虑到妖兽难以掌控,这里倒是没养妖兽。 宋延白日里,就制作皮影,炒几个小菜,饮些美酒,入夜了就与灵夫人在塌上认真地双修。 无论走心,还是走肾,灵夫人都是个不错的对象。 他这小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旁人需要争分夺秒的修炼,但他却只要在安全的地方就能拥有越来越漫长的寿元。 然而,也只是寿元而已 半年后. 晚。 这一晚看着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 秘境小屋里,再度传来两人没羞没臊的声音。 “灵夫人,今天我想从” “不行!引导法上说了,姿势需得正对,四目,双鼻,两口,两手,令心正对阴阳,法天地之数行道,不可更易。” 说完,灵夫人便很认真地躺好,摆正姿势。 陡然,她惊呼一声:“不行!” 可声音很快被淹没。 许久之后,灵夫人冷冷道:“下不为例!” “知道了,偶尔放纵一下嘛。”宋延回了句。 灵夫人盘膝坐起,认真调理着玄气,随后便躺下。 两人一在左一在右,心神宁静,恍如稚童,再无半点邪念. 而就在这时,灵夫人突兀地身子抖了抖。 “怎么了?”宋延问。 灵夫人不答,却红唇翕动,似念念有词,又似说着什么繁复晦涩的咒语,更像是一种古怪的虫子震翅的频率。 宋延不再言语,静静等待。 片刻后. 灵夫人已是一身冷汗,她如溺水般深吸着空气,许久才平静下来。 宋延从后贴上来,抚着她头发。 灵夫人面无血色道:“毗蓝骄虫一族,刚刚联系我了 人类的通讯石需得在有连贯玄气的地方才能使用。 可虫族却有着更为广泛的传播距离,它们在精神上存在联系。 之前,珠姥姥和毗蓝骄虫就是通过精神联系的,这联系点便是建立在虫修紫府大能的念头上。 现在我融合了这念头,毗蓝骄虫一族就直接和我联系了.” 说完这句话,她陡然瑟瑟发抖起来,扭头看了眼宋延,道:“道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宋延道:“知道.这意味着,和你联系的那位有可能是位真正的紫府境老魔。” 灵夫人颤声道:“它说交易的期限只剩五年了,它问有没有找到你” 宋延:.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好日子到头了。 96.剑门现状,无人敢打开的“盲盒”(2.6K字-求订阅) 南吴剑门剑修的身份,是个不错的掩护。 宋延的“狐大奶奶”皮影这半年多时间里,以此身份,进入了足足三处秘境,结识了不少散修,但却并未能够寻到适合宋延的血液。 但却也不是全无发现,至少在一些日常交往中,宋延听闻了一些有关“古传送阵”的事。 有修士告诉他,很久很久之前,这片大陆的南北是贯通的。而所谓的“吴蜀魏”三国,不过是这片大陆南边的一个小国家分裂出来的。过去,这南北似是有传送阵能直通的,可现在年代久远,一切都无可考究。 这则信息,算是大抵为宋延提供了一个“古传送阵”的可能性方向————北方。 他不知道北方是哪儿,但十有八九已经横跨了山海妖国。 “吴蜀魏”三国是个“死角”,要么出海,但没人知道海外有什么; 要么通过“孤烟荒原”北上,而狐大奶奶就是从那边被魏王请来的,很显然那个方向是直通山海妖国的。 所以. 宋延开始重新钻研这古传送阵了。 绛宫犹可藏,但面对紫府境的双头毗蓝食人骄虫,他觉得这根本藏不了一点儿。 紫府境,那是一个他完全不了解的境界。 他变强固然是需要的,但也必须为自己准备一条后路。 在知道这消息后,他就让两只皮影分开了。 狐大奶奶那个继续做着剑修该做的事,帮他寻找更多秘境。 另一个,则开始秘往古传送阵方向去了。 在经历了月余的跋涉后,宋延依照着狐大奶奶的地图,总算在南吴剑门东南方向的一个秘窟中寻到了那阵。 “年代久远”四字果然不假. 只是秘窟外那里三层外三层的蔓藤,就足以让人错过此处,更别说这里还是个毫无玄气的荒山野岭,属于樵夫猎户都不会行及的地方。 宋延点燃火折子,以狐妖皮影之身侧行过蔓藤间隙,行走在黑漆漆的洞窟里,待到深处,一看,果然有些名堂。 那阵整个儿约莫庭院造景池塘大小,上下二十余步距离,六方立有六块儿近七尺左右的石碑,中央则是阵纹。 纵经不知多少年,阵纹犹新,粗细纹理,一应无碍,显然这铸阵的石料非同寻常。 只不过. 宋延眉头稍皱,身形闪动,落到这阵的西北方向。 那处,竟有一道成人臂粗的拖痕! 这拖痕如橡皮擦将一部分阵纹给抹去了。 宋延再顺着那拖痕往前看去,却见把锈迹斑斑的断剑立在拖痕尽头。 看样子,这阵并不是被人刻意毁坏,而是被某场打斗所波及了,继而被一把断剑整个儿划过,从而毁了这阵。 宋延上前抓起那断剑,稍稍运转玄气,那断剑竟似是个无底洞,不停吸收着他的力量,而随着吸收,其表面竟开始抖动起来,表面锈斑很快被震散,但宋延只觉自己这皮影的玄气都快被吸差不多了,于是急忙停下,将断剑丢入储物袋,然后继续查看传送阵。 很显然,若要恢复这古传送阵,最起码得把想办法把“阵纹”给修复了。 ‘断剑.’ ‘残阵.’ ‘是时候去南吴剑门看一看了。’ 宋延虽然也担心狐大奶奶被看破,毕竟皮影是无法真正施展御剑术的,狐大奶奶皮影也完全是靠着自己身体的强度,力量,速度在用剑。但,现在他不得不去一趟南吴剑门。 之前,他还担心旁人有什么通过皮影追踪的秘术之类,但现在.一来是他身在秘境,二来是.顾不得那么多了。 小半个月后. 南吴剑门。 仙岛隐于云雾,群峰虽不高,却重在钟灵毓秀,山势于云雾涛海之中恍如写意大家笔走龙蛇,起起伏伏之间自有几分韵味。 哒. 竹篙停在了岸畔,船头稍沉,水荇两分,荡来几声沉浮之间的呜咽。 宋延系缆,踏步走上这南吴剑门最外围的观雾岛。 才上岸,便有南吴剑门弟子掠来,一看他模样,又惊又喜道:“白师兄!你你还活着?!” 宋延虽有搜魂,但对眼前弟子是谁却也只是稍有印象,所幸这半年多时间以来,他一直在习惯白绣虎的性子,说话方式,此时熟练地仿其语气感慨道:“说来话长.” 那弟子叹道:“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之前一同练剑的同门,忽然就一个一个地不见了,有的知道死了,有的.却是下落不明。” 宋延忽问:“掌教出关了吗?” 那弟子长叹一声,更不多言。 宋延也不问,事实上.这段时间他在外时听到了许多谣言。 那谣言说什么“南吴剑门掌教自数年前就一直闭关,寒潭谷之战那么重要的大战他都没有露面,是因为这掌教早就坐化了”。 事实上,南吴剑门之所以能和傀儡宗对峙,也完全是因为这个掌教。 这掌教其名在外乃是“水伯剑皇”,先天五行水玄根,坐于江湖河海,可谓是利于不败之地。 数年前,水伯剑皇为破“绛宫后期”境界,于剑门最深处的落霞竹岛闭死关,至今未出。 骨煌子对其之忌惮,就恰如对坐在煞地中心的“章韩”一样。 这种本身强大,又坐占天时地利的,在其主场作战,那是妥妥的惹不起。 水伯剑皇定“第三中宫”的血液是什么,没人知道,但十有八九是为了强大血液在冒险服用绛宫丹。而那绛宫丹也极可能残存毒素。 能否度过难关,谁都说不准。 大长老为防有人打扰掌教,严厉禁止任何人靠近落霞竹岛。 纵然是现在.亦是如此。 只不过,如今在外传的那些谣言,实在是可怕。 宋延自己也拿不准这到底是真相,还是只是傀儡宗的造谣,又或者既是造谣又是真相,所以在登岛后才有此一问。 可既然没有得到确切答案,他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如今的“水伯剑皇”就是个“盲盒”. 大长老,或是任何南吴剑门的高层都不敢去打开这个盲盒。 只要盲盒没有打开,水伯剑皇就是在闭死关,南吴剑门就是随时可能拥有一位强大的绛宫后期高手。 而若是打开了,那就如赌徒红了眼,把面前所有筹码往前一推,梭哈。 宋延往前又走了几步,却见水雾里又匆匆走来一弟子,那弟子显也认得他,远远一抱拳,喊了声:“白师弟。” 这人,宋延认得了,笑着回礼道:“苏师兄。” 那弟子点点头,然后袖中一甩,摸出个玉瓶,到了些粉末,然后朝着宋延当头洒下,口中厉声道:“师弟若是心中无鬼,就别动!” 宋延不动,神色坦然。 粉末落下,冰冰凉凉,有种即要将他幻术撕裂的感觉。 只不过,狐大奶奶的幻术终究不是小狐崽子们可以比拟的。 这粉末没能撕开。 而苏师兄也舒了口气,然后解释道:“之前大战,傀儡宗剿了不少狐妖,如今做出了好一批狐妖皮影。 那些皮影极擅幻术,若不以这消幻粉洒一洒,那是绝计辨认不出来的。 不过,我知道师弟绝非狐妖皮影,否则也不会如此毫无防备地来到师弟面前了。” 宋延奇道:“为何?” 苏师兄小声道:“那种通常是两人行走,一人是狐妖皮影,另一人则是傀儡宗皮师,分不了太远的。师弟乃是一人归来,又岂会是狐妖皮影?但师兄只不过是上一重保险罢了。” 宋延敬佩道:“师兄谨慎。” 苏师兄摆摆手道:“快些回你洞府去吧,宗门发生了许多大事,说不准过些日子又要调动你去前线了。” 宋延道:“自去年我落荒而逃,心境承污,如今已然想明白了。唯有斩妖除魔,才能重洗我心!” 说完,他又重重咳嗽了几声,面露苦笑:“可惜.重伤未愈,怕是有心无力。” 苏师兄安慰道:“有心便好,别的无需多想。” 97.你还走得出来么?(4.1K字-求订阅) 宋延循着记忆,回到了红叶岛的洞府。 相比起傀儡宗那山窟般的洞府,剑修们的洞府则大多是水畔竹舍。 朝暮之时,竹舍会连同破晓晚霞,一并倒映入缥缈海中,随着波纹微微生澜,变得褶皱起来,可风若稍息,却又复归清晰。 这般的建筑布局是剑门初代掌教定下的。 那掌教意在告诉每一个剑修,念若起,不必慌,不必急,因为终会过去,重回心如止水,恰如这每日见到的波澜倒影。 至于缥缈海,则是南吴剑门所在的这个颇大的内陆湖的名字。 名海而不是湖,亦是那位初代掌教定下。 那掌教说:“花可藏世界,湖亦为沧海。剑修手持的这一柄剑看似平凡,但又岂知这剑中不曾藏有虎啸龙吟,风霜紫电?” 当宋延走过这红叶岛的路畔时,种种念头记忆自然而然地浮现而起。 而入岛的广场上,纵是寒冬,又是战乱,却犹有数十名剑修盘膝而坐,男女皆有,他们静静坐着,似是在观想行气,白衣飘飘,很有几分出尘之感。 纵然宋延走过,发出了动静,也没人睁眼,只是全身心地沉浸在自己的修炼世界里。 宋延想起傀儡宗那每日榨炉鼎,每日在黑漆漆洞府里修行的场景,心中忍不住感慨“宗门和宗门的文化氛围确实不同”。 想着想着,他回到了竹舍,从怀里掏出剑门身份铭牌,微微闪光,那舍门便开启了。 这是属于白绣虎的竹舍。 舍中干净,却有些杂乱,床榻呈尽头,木桌落窗下,几缕晨光犹然斜落过来,照在桌上的一些宣纸上,那纸上歪歪扭扭地写着许多个“剑”字。 最初的一个“剑”字看着还算工整,可越是往后却越是凌乱潦草,到最后已成了模糊开的鬼画符 一种“边写边哭,眼泪落在新写之字”的既视感在宋延眼前浮现。 他再一扫地面,发现一团团被捏成团儿的宣纸散的到处都是。 宋延弯腰,捡起一张,摊开,上面还是剑字。 他在记忆里稍稍一搜,大概明白这些字乃是白绣虎在第一次逃离后、将自己关在屋中、以一种又崩溃又想振作的情绪在练字,以期“落笔静心,重新恢复勇气”。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觉得颇为有缘。 皮师,需得深谙画术。 画脸画皮更需画骨,若非如此根本无法掌握那如今完全可以被看做是皮师核心秘术——《神相百御》。 而剑修,却喜练字。 以字静心,明心,见心。 这“剑”字写得这么歪歪扭扭,可见当初白绣虎的道心有多崩溃,而第二次加入团队其实也是师门对他的照顾。 白绣虎是个天赋不错的剑修,师门希望他“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所以才让他再度外出巡查,对抗魔门。 然而.白绣虎深刻的演绎了“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躺下”的真谛。第二次,他的道心彻底崩碎,所以才疯狂地逃回了南方的临芜城,变成了宋延见到的那副模样。 人心真的很奇特。 三十年修剑,一念却堕落成魔。 他略微想了想,回忆起这白绣虎似乎也曾有过一位道侣,但那道侣似乎在他首次逃命时战死了,这也是他崩溃的另一原因。 宋延将屋中迅速清理干净,然后便准备去拜见“师父”。 在传道受业上,南吴剑门和傀儡宗是完全不同的。 傀儡宗更多的是“东西给你,自己练”,师父和弟子之间的关系也没那么亲密。 前有顾汝风绿了石座翁,还要杀石座翁,后有石座翁坑了义子;至于骨煌子绝地翻盘、欺师灭祖,这些都是常态了。 魔门里,师徒之间天然存在着几分警惕。 然而南吴剑门却并非如此。 南吴剑门唯一获得修行法门的地方就是通过“师父”。 而“师父”对待弟子,也常是心意澄净,并没什么复杂的念头。 至于之前宋延见过的孙家孙长老那种,在整个剑门也算少数了,因为整个剑门擅长和别人打交道的并不多。 他见过的苏三先生,孙长老,都属于其中的佼佼者. 大多人,其实和苏瑶差不多。 所以,宋延想要获得修行法门,就得去寻那师父。 他躺在塌上,思索了一宿,次日天亮,便负上飞剑,踏步来到红叶岛深处的一处竹舍。 舍前,一名老者正手握书卷,躺在在一张摇摇的藤椅在读书。 隐约能见,那书卷上有些草药的图案。 这老者,就是白绣虎的老师——孙枯叶。 孙枯叶自是孙家人,他本来不叫枯叶,只是感年事已高,恰如红叶岛上年年一枯又一荣的红叶,故自号“枯叶”,岛上剑修则称其为“枯叶剑师”又或是直接“剑师”。 孙枯叶自是绛宫境高手,但其似是在定“第一中宫”时,所用精血冒了险,余毒上了身,根基不稳,难以为继,所以一直停留初期。 这停就是一百多年,他始终没能突破中期,而他带的弟子一波又一波,其中甚至有人成了冉冉新星的长老,但他还是未曾变化。 所以在这晚年的时候,他不再钻研剑道,而是改研丹方。 想要成为强大的绛宫境修士,就得冒险服用一些没那么稳的绛宫丹,否则只能服用大众化丹药。 稳则稳矣,但却弱了许多。 “丹毒”,是每一个绛宫修士的劫。 这一点只从宋延消化“伥王虎血”时死了成千上万次,就可见一斑。 孙枯叶觉得“自己修剑”不过着眼一时,而炼丹才是着眼剑门千年大业,着眼后辈剑修英豪。 他纵然自己未曾能够成为顶尖剑修,但想到后辈有人能以他的丹方而臻至巅峰,却也颇有几分“此生无憾”之感。 所以,他此时正在苦研“绛宫丹”中不同妖血毒素的清除方法。 听到动静,老者忽然起身,但却不是看向来人,而是突然转身入屋,门也未关便兴匆匆地趴在桌上,抓着一张纸张在上写写画画,然后又跑到后院,迅速取药,称量,一副“灵感突显,想做就做”的架势。 宋延并不打扰,而是在外等待。 剑门尊师重道。 等一会儿老师,没什么。 然而,宋延才等没多久,后院就传来枯叶剑师的声音。 “小子,将门外晒好的蔓戟草拿两块儿进来!” 突如其来的呼喊,让宋延实在愣了下。 他迅速扫了一眼枯叶剑师院子里的药架,还有那不下三十个竹匾的晒药,陷入了短暂的思索。 他从白绣虎脑海里知道的信息只是很浅表的一些东西,其中并不包括“他认不认识蔓戟草”这种细节信息. 如果,枯叶剑师是在试他,他取了蔓戟草反倒是会被怀疑。 “快啊,小子,别婆妈!” 剑师又在催了。 宋延目光迅速扫过那些竹匾,在其中翻出两块儿如同树根块儿般的黑色药材,迅速往屋里走去。 这些年,他也不是全闲着的,一些杂书自也看了不少,蔓戟草,他是认得的。 他赌了一把“君子坦荡”。 枯叶剑师真要怀疑他,不会如此试探。 再说了,他若说是这些年所学,又有什么奇怪? 他踏入后院,一股儿药味混杂着猛火气息扑面而来,却见院中摆了个半丈有余的药鼎,药鼎下的木柴也不是凡木。 “切三钱!”枯叶剑师一边御剑飞高,往药鼎里丢着药材,一边吩咐着。 宋延急忙取了一旁的刀,算着重量切了些微,放称上量了量,再增减一番,然后快速来到药鼎旁,双手呈上。 枯叶剑师抬手一招,风将这三钱蔓戟草卷起,又撒入药鼎。 他再一挥袖,旁边的鼎盖陡然呼啸着飞向宋延,“呜呜”声响,甚是骇人。 宋延不动。 鼎盖从他面前飞过,又落在了药鼎上。 枯叶剑师从空而降,自顾自地喃喃着:“蔓戟草虽是凡草,但却能治男子夜梦鬼交惊泄,我在玄地土壤种了不少,却不知能否增效,而起到几分对抗阴邪入侵、冲淡魂毒的作用。若能.那就好了,就好了啊。” 待到他哼唧停下,扭头看定宋延,宋延才深深行礼,喊道:“老师。” 枯叶剑师道:“在临芜城待了一年,心境破了,又污了,你还走得出来么?” 宋延道:“弟子.愿意一试。” 枯叶剑师道:“剑御不了么?法用不了么?” 若能御剑,他便不是划舟来岛。 若能用法,方才也不会托手赠药。 宋延早想好了应对方案,此时垂首难言,瞳中显出几分挣扎,双臂垂落,而拳头却不自觉地紧握了起来,牙也紧咬了起来。 见他这副模样,枯叶剑师声音却丝毫不见慈祥,反倒是越发严厉道:“若非你这半年在外,还算是没丢我剑门名声,我早就一剑杀了你了。 你在临芜城的所作所为,和魔门,有什么区别?!!” “弟子知错,愿意受罚。” 宋延道。 枯叶剑师道:“那你想怎么受罚?” 宋延道:“愿禁足思过,清扫岛屿。” 枯叶剑师道:“如今入侵的不仅是傀儡宗,更多的是北方的邪道江湖,你去南吴江湖帮一帮王家吧。” “这” 宋延有些傻眼。 他的本意是被惩罚,发派到“哪个楼哪个阁”去扫地之类的。 这阁越是清冷、越是没人重视就越是好,最好就是个“冷宫”之类的地方,留他一个人维持清洁、顶多再多个快要“退休”的老头儿那就更好了。 到时候,他在那边站稳了脚跟,摸明了情况,看清了地形、巡查情况、禁制机关、高手分布等等,就可以开始想办法图谋南吴剑门传承的事儿了。 若是在和平时代,他根本不可能有机会。 但现在这种“看似平静,但外面其实早就千疮百孔”的战时,一切皆有可能。 他这“狐大奶奶”的皮影纵然没有法术,但好歹是绛宫中期的力量,还有这普通绛宫境根本无法看破的幻术,真要耐心蛰伏、图谋些东西,还是有很大希望的。 可前提,是稳下来,是没人监视。 如今,他都说了想“禁足”,想“清扫岛屿”,枯叶剑师居然还要派他出去。 然而,他并未反抗,或是直接出言对抗,企图靠嘴皮子一番忽悠让枯叶剑师改变想法他只是恭敬应了声“是”,便转身离开了此处。 果然,单靠一个身份,是很难获得剑门修士信任的。而纵然他信你,却也不会用你。 待他走到院口,眼见就要走远,门后终于再度传来枯叶剑师声音。 “你在红尘自污太多,去练练心吧,待到找回了,再御剑回来。” 宋延顿了顿身子,回身再拜,恭敬道:“是。” 咕嘟咕嘟咕嘟 魔沼尽头的血池,宋延拿着一个玉瓶子装满“魔吻鳄”精血。 这种妖兽在成年期时,能勉强踏入绛宫境,但绝大部分都只能算是练玄层次的妖兽。 此时,魔吻鳄们绕成一圈儿,看着那陌生人类在取精血,个个儿眯着眼,却不上前,只因另一个玄袍女人站在他身侧。 那玄袍女人身上有着它们先天敬畏、先天服从的气息 宋延将一瓶“魔吻鳄”血装好。 这血,是肉体恢复向的,对于三国人族修士而言,或许还算是很不错的炼制绛宫丹的材料,可对宋延而言却只能属于“不拿白不拿”的范畴。 真要说他会用这血,也未必。 在用了“伥王虎血”、“夜烛魂虫血”后,这种血已经有些难以入眼了。 宋延取完后,就直接丢入了储物袋。 南吴剑门的事,让他颇为头疼。 如今,他在外的两个皮影,一个就守在那古传送阵处,一个已经开始去南吴剑门的王家、帮着镇守江湖了。 真就是“事不如人愿,想要什么,却没那么容易到手”啊。 取完“魔吻鳄”精血,宋延和灵夫人返回了秘境。 用餐完,正要入屋上塌,却见黑暗里伸出了一缕“触手”。 那“触手”抚到了宋延面前,又变幻着,似是跳起舞来。 灵夫人笑道:“它们都认得你了。” 宋延抬手,一只夜烛魂虫落在他指尖,振翅,露着獠牙,和他大眼瞪小眼。 宋延奇道:“它们有智慧?” 灵夫人道:“那倒没有,只是虫子对于气息非常敏感,这些魂虫更不仅是对气息,还对认准了的神魂格外敏感。” “是嘛.” 宋延抬手轻轻一掀,那魂虫又振翅飞远了。 98.风雷起,困蛟入沧海(3.3K字-求订阅) 数日后. “白仙长,今后您就暂住此屋,若有任何需求,请与下人吩咐,您的师兄弟就住在隔壁小院。” 南吴王家的家主亲自领着宋延,为他安排落脚住处。 这王家,宋延倒也并非全然陌生。 之前苏三先生身边的王老,就是这王家武功最高的人,位同老太爷。 但刺狐那一战,苏家没了老祖,王家也没了老太爷。 然,王家却依然是南吴江湖中的泰山北斗,此番也受到北地邪道之人的格外照顾。 江湖,在一定程度上就是宗门的外围,另一边.也是嵌在皇朝之中最硬的骨头。 宋延住下了。 没多久,隔壁就有师兄弟来见面。 众人稍作寒暄,忽的一名面相耿直的女弟子挺身而出,直接一行礼道:“白师兄,师妹久未回宗门,不知苏棠雨师姐可还好?” 宋延略作回忆,回想起“苏棠雨”正是这白绣虎之前的道侣,在第一次外出时惨死在傀儡宗弟子手下,而那时候的白绣虎吓得转身就逃。 话音才落,旁边一名男弟子道:“小久师妹,苏师姐去年已经战死了,你不是知道吗?” 女弟子昂首,咄咄逼人地往前踏出一步,来到宋延面前,冷声道:“我知道,我就是想听白师兄亲口回答一句.苏,棠,雨,师姐,可还好?” 她一字一顿,目中闪着冷芒,丝毫不畏惧力量境界比她更高的宋延。 宋延秒懂。 这姑娘应该是白绣虎道侣的朋友,她知道苏棠雨是怎么死的,此时看到白绣虎居然还有脸回来,是咬牙切齿地上来兴师问罪呢。 其实别说这姑娘,宋延也觉得白绣虎是个人渣。和老婆朋友去打团,结果一见是逆风局转眼就把老婆朋友卖了,而平日里他还自诩为最讲义气、最与朋友肝胆相照、最无愧于心的人。 所以,他轻叹一声,垂首,握拳道:“我白绣虎,问心有愧” 八字落下,周边忽的安静了下来,各种神色各异的目光落了过来。 一名挺厚道的弟子安慰道:“师兄不必多想,人都会犯错的,过去了就好。” “过去?” 名叫小久的师妹厉声道,“活着的人能过去?死了的人呢?谁能替她们去原谅?” 那弟子道:“师妹,你也看到了,白师兄都这样了,他.” “这样又怎样?苏棠雨师姐能活过来吗?”小久仰头,看着高她半个头的宋延,用细小的声音咆哮着问,“白师兄,我问你,再来一次,你还逃吗?!” 宋延全身颤抖起来,他垂下头,他感到所有人都在看着他,忽然他也不回答,挤开人群,失魂落魄地往远处跑去。 小久却还不饶他,再后喊道:“御剑都御不了!心境也补不了!你活该!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宋延忍不住感慨:这正魔两道的区别是真的大。 他还记得自己从狐大奶奶那边知道“石师第二个衣钵传人”时的震惊. 石座翁的第二个传人.就是汪素素。 素素师妹之前还和石蓬眉来眼去,而石蓬死了,她也没半点悲伤,之后还爬上了石座翁的床,通过“本事”换了身本事。 魔门,哪有人会像小久师妹一样,为一个死去的师姐愤怒成那样儿的?死了就死了呗。 此时想着,宋延又挥刀,将眼前被按在木台上的猪给捅死,之后熟练地一条龙,以汲取寿元。 待到做完,他去河边洗了洗手。 白天的时候,灵夫人就在河东修行,入夜才会过来。 但是,昨晚的话却始终在他心头萦绕。 “虫子对于气息非常敏感,这些魂虫更不仅是对气息,还对认准了的神魂格外敏感。” 宋延侧头看着河东的那些树木落下的阴影。 他完全能看出,那些阴影里都是正在安睡的魂虫。 当晚。 两人双修完,平躺在塌上。 宋延忽道:“你说.五年后,我能去哪儿?” 话音才落,身侧传来轻轻的声音:“你总算问了。” 灵夫人双手轻轻担在小腹前,仰面看着垂落的纱帐,平静道:“能辨析出你神魂的魂虫,我大致都能挑出来,你一走,我就把它们全部销毁。 我知道紫府大能可以通过神魂搜查,这样一来,纵然五年后,它发现了夜烛魂虫,也不可能从这些魂虫身上找到异常。 你我确实走到了一个岔路口。 你必须走。 而我却必须留下。 毗蓝骄虫族的紫府大能对你而言,是必死的敌人。 可对我而言,却是个天大的机缘。 你走之后,我就是珠姥姥。 我还需要做许多事,我绝不能让那位大能知道.我是花玲珑。” 宋延也很平静,事实上他在发现“狐大奶奶皮影”在南吴剑门逛了一圈儿居然什么事都没有后,也萌生了一种前去南吴剑门的心思。 一来为了获得更高明的法术,二来则为了修复古传送阵。 这些天,他人在烛地,但心却在南吴剑门。 这种情况,确实如灵夫人所言:他们已经走到了一个岔路口,一个各有机缘,各有前路的岔路口。 宋延问:“那些魂虫能送给我吗?或者说,你有御虫之法,能教我么?” 灵夫人道:“御虫之法并不是我施展的,而是我通过我所融合的那个大能念头施展的,你带不走.” 两人继续说着聊着。 数日后。 宋延离开了烛地秘境,这段时间,他拢共收获的寿元为2746年,【寿元】栏则是【32/17372】。就算之后一段时间不制皮,也足够他使用很久了。 他并没有给灵夫人再留下皮影,灵夫人也没有赠他什么礼物,更没有闹死闹活,而是就这么平平淡淡的灵夫人送他到了烛地入口前,道了声:“道兄珍重。” 他也笑着,淡淡回了句:“珍重。” 然后,两人转身。 灵夫人看着那一部分被碾碎的魂虫,又站在了宋延之前搭建的木屋前,看着那一个个猪圈羊圈,想挥手让魂虫来将这些东西杀了,却还是没动手,而是转身腾云,往河东而去,眼神迷离,呆滞恐怖。 她从江湖中走来,经历了许多生死悲欢,爱情也算轰轰烈烈,如今无意踏足这修玄之道,今后便是逆水行舟,不进则死。 月余后. 南吴。 一处密林里,三道身影交错而过,却只剩下一道。 宋延直接用《百相魔身》吞了“狐大奶奶”和“狐妖”两只皮影,继而施展幻术,使得自己变成了白绣虎模样,继而转身踏回王家。 之后,他要花费时间去了解许多许多事,以让自己变成“真正”的白绣虎。 小半年后 黑夜都城,仲夏雨巷,一道道身影正交错掠行,家家户户紧闭门扉,母亲捂着孩子的耳朵,又藏着自己的心跳,躲在被子里不敢言语。 王家所在之城乃是南吴重城——建水都。 战斗越发惨烈,这都城,如今是一入夜就成了修罗场。 江湖中人,敌袭势力纷至沓来,还有魔门修士手舞大幌,弄的飞沙走石,血尸暗藏;有魔门弟子手牵狐妖皮影,能变作任何人,穿行无碍;有白衣美人瓦上舞,但面无血色,细看才知是纸人. 这夜里,狂风呼啸,大雨倾盆,街头巷尾的沙石弥天而起。 修士和江湖中人的厮杀,同时在进行。 当! 当当! 远处,几重光华交碰击撞,又退散而开。 一名剑修落地,踉跄后退几步,看着身后的师兄弟,惊道:“不好,今晚魔门加派了高手,我们我们可能都要” “怕什么?”另一名剑修丝毫不怂地屈指御剑,洒然笑道,“那就临死前多带走几个魔崽子好了!” “一起!” “那就一起战吧!” 被逆境磨砺后的剑修,虽然境界并未提升,可心境却强大许多,这会使得他们在使用剑系法术时更添几分威力。 此时,众人围聚一处,纵然雨水劈头盖脸地落下,黄沙尘土在半空飞旋,但他们却觉得血液都在燃烧。 众剑修正欲御剑飞起,却听一声女声从后传来。 “我也一起!” 小久师妹踏步而来,昂首挺胸,一副慨然赴死的样子。 众剑修彼此相对,目光含笑。 “起!” “起!” “起!” 伴随着一声声坚定的喊声,飞剑出鞘,人剑化一,成为贯穿雨幕的虹光。 可没有剑修叫宋延。 因为,他们都知道这位“白师兄”是什么样的人,所以也不会对他抱有什么期望,他战也好,逃也罢,在没人会在意。 宋延走入大雨中,仰面看着天上的厮杀,心中喃喃了句“时间也差不多了,是时候回去了,我也没空在这里再耗下去”。 下一刹,他往前踏出一步,闷沉地吼出一声:“起!!” 铿! 剑光瞬间与他融而成一,划破雨水,轰隆隆的碾压着往各方而去。 远胜旁人的粗大剑虹在高空飞旋,疯斩,不时在各处爆开血液,那些都是魔门高手的血液. 盛夏时分,风雷骤起。 白虹巡天,仿是困蛟终得天时,走蛟入海,摧枯拉朽,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宋延这般显眼,自然遭到了不少魔门高手围攻,但很快那些魔门高手就都成了尸体,抛落街头。 本是视死如归、正在拼命的剑修们也注意到了这道格外猛烈的白虹,他们的压力被大幅度降低了,以至于在碰头时还能停下,愕然地彼此对视一眼,问:“那是哪位师兄来支援了,真是好生厉害!” 而有瞧得真切的剑修又掠过来,用一种不敢置信的语气道:“是是白师兄。” 小久师妹惊愕地仰头,看着那道恍如蛟龙的白虹,心情莫名复杂 憨厚的师弟又跳又叫,激动喊道:“是白师兄!白师兄,他又能御剑了!他的心境,恢复了. 不,不是恢复,而是更上层楼了! 这是什么样的心,什么样的剑道理解,才能用出这样的白蛇剑诀?这还是白蛇剑诀吗?!” 99.不求秘术,术自然来(4.7K字-求订阅) 数日后. 小雪天,阴晦的天穹凝着凄凄愁云,南吴剑门缥缈海上空有一道虹光划过,那虹光径直落在了红叶岛上,停在了一处竹舍前,然后在门前静静落下。 院儿里,藤椅未收,药架却空着,奇花异草则是皆已覆白。 宋延抬手,拱了拱,扬声道:“弟子又来了。” 院儿后很快传来回应:“小子,快快快,我屋入口右侧最上面那竹匾,帮我拿一株晒干的紫鸦草来!” 宋延快速走入,遵从其言,取了草药,待到后院,却见枯叶剑师依然御剑在药鼎上盘旋,忙碌着投入草药,口中有词,眉宇紧锁。 他抬袖轻轻一甩。 长风送草,落到了枯叶剑师手上。 枯叶剑师又是一通忙碌,这才合了鼎盖,然后落地,掸了掸手,略显紧张地看向药鼎,喃喃道:“紫鸦味甘咸而气寒,可凉血活血,蔓戟草纵然性热,被其中和,应该可以更加平缓咳.咳咳咳.” 他一阵剧烈咳嗽,带动鬓发颤抖。 那黑发之中,不知何时已然糅杂了几分霜雪般的白发。 宋延行礼道:“老师。” 枯叶剑师道:“听说你走出来了,这才半年时间,啧.” 老者微微抚须,思索,抬首,一双眸子如两柄寒剑直刺宋延,同时严肃道:“御剑,予我一观。” 就如在魔门,讲道理和放屁没什么区别,死了的人就是没道理的那个人;在剑门,说的天花乱坠也等同放屁,百语千言不如御剑一观。 剑心,剑意,自在其中,何须多辨? “是。” 宋延是真练过《玄化一剑典》的,其中观想之剑早已从云端露出景象,那柄属于他的剑早就清晰无比,至于《白蛇剑诀》这法术,他已熟的不能再熟。 屈指,捏决,飞剑出鞘,虹光与他融于一处,在竹舍之上转瞬旋绕十余圈,直绕得此时风雪转旋如白色湖面的水涡。 啪。 做完这些,他又从空落地,重新站到了原来的位置,对着老者再一行礼。 枯叶剑师似还在品鉴这剑心,剑意,他闭目思索良久,睁眼道:“人剑合一,《玄化一剑典》的最终秘法,你是悟出来了。 既如此,倒也不可浪费了你这修剑的上好胚子” 他又停顿了下,然后忽道:“傀儡宗咄咄逼人,大长老不得不应战那骨煌子,两人约了明年惊蛰于空岚山一战. 时日无多,大长老想亲自教导一些我剑门中的后辈佼佼者。 你境界虽然还差点,但也够格了,老夫作保,让你去见大长老,可好啊?” 宋延是不想见大长老的。 除了那正在落霞竹岛闭死关的掌教之外,这大长老就是整个南吴剑门最强的高手了,他的幻术能瞒过普通的绛宫初期,甚至是绛宫中期如果不凝神看,也看不出来。但大长老那种.应该是瞒不过的。 枯叶剑师见他迟疑,笑道:“你小子,别人求之不得的机会,你怎么还犹豫了? 我告诉你,我剑门至高绝学这一次保不准就会被大长老偷摸着传给某个弟子。” 说罢,他老神在在地等待着。 宋延直接摇了摇头。 他如果是真的白绣虎,他就去了。 但他是个冒牌货啊。 而且吧,用脚想也知道,如果被大长老传了这绝学,之后会有多少人盯着,这些人里有南吴剑门暗中保护他的前辈,有傀儡宗想要抓捕或暗杀的高手,以及许许多多狗屁倒灶的事。 大长老和骨煌子对战,如果胜了,那还好,如果败了,那这种继承了剑门至高绝学的弟子是一瞬间就跳到了聚光灯下。 他不干。 枯叶剑师道:“机会难得,从前你想要还没有呢。” 宋延继续摇头。 枯叶剑师问:“为什么?” 宋延道:“弟子不配。” 枯叶剑师皱眉道:“你纵然过去犯了错,可如今心境突破,应该已经走出来了。那何不将心思放到我剑门之上,斩妖除魔,继往开来!?” 宋延道:“弟子已然心枯,只求闭目,塞耳,求一方宁静之地。” 枯叶剑师愣了下,这一刻.他总算明白这个弟子领悟到的是什么心境了。 亏他之前他高兴,觉得剑门出了位苦寒磨砺出来的天才。 可这哪是苦寒磨砺出来,这分明是彻底堕入了“黯然销魂,醉生梦死,两耳不愿再闻窗外事”的极端心境 但极端心境一旦成了,那也是成了。 枯叶剑师抬眼看向宋延,却见对方双目微垂,其中毫无希望,当真是一副断了红尘的架势。 他实在忍不住,恶狠狠地问:“你当真不去?” 宋延摇头。 “到底去不去?” 宋延继续摇头。 枯叶剑师嘴唇翕动,欲言又止,终于呵斥出一句:“滚吧!” 宋延行礼,转身就“滚”。 但才“滚”到了门前,枯叶剑师的声音又从后传来:“明天开始,来我这边炼丹! 你不练剑,炼丹总可以吧? 我这边可是清静的很,尤其是屋子后面的灵圃,更是除了老夫,一年四季就没人去了。 怎么样,这你满意了吧?” 他的话语里带着几分激将,嘲讽。 毕竟哪个血气方刚的剑修愿意来种田? 他也是因为丹毒,难以再进一步,所以才自贬来此,耕种玄田,以求能研制出一些丹方,使后来者多几分变强的机会,而不至于落得他这般,日日夜夜受那丹毒之苦。 然而,宋延顿足,道了声:“是,老师。” 枯叶剑师听到他竟然同意,莫名的气不打一处来,胡须颤抖,往返踱步,骤然嗅了嗅鼻子,似乎闻到了焦味,再一看却发现那焦味是从药鼎里来的。 枯叶剑师暴跳如雷,他发现自己被这小子带着居然忘记了火候,他越想语气,忍不住暴跳如雷地吼道:“滚滚滚!臭小子!!晦气!” “是,老师。” 宋延语气毫无波澜,迅速离去。 这安排,他挺满意。 来这儿就是为何浑水摸鱼嘛,枯叶剑师一看就是绛宫初期大限将至的那种存在,这地方对他来说刚刚好。 次日 啪。 枯叶剑师丢出一本册子,道:“自己看看,别把我的那些宝贝花草给照顾坏了。” 他甚至懒得看宋延一眼。 宋延接过那册子,却见封皮写着《玄草百鉴》四个字,再一翻开,却见其中内容详细,从“玄草的模样、药性”到“可配的丹药”,皆有描述。 这入手第一张竟还是个他熟悉的玄草。 【月光草】:性甘,常生于玄脉高地,集玄气入茎叶,可炒制为茶,可晒制炼丹。其草耐寒厌热,冬种夏采。 后续附着的丹方则是“小玄灵丹”、“大玄灵丹”甚至是“小玄液丹”这些宋延比较熟悉的丹药。 再往后翻,却见“蔓戟草”、“紫鸦草”这些也都有描述。 很显然,《玄草百鉴》是枯叶剑师自己综合多家书册,再经过自己多年经验编纂而成的。 宋延从来很有耐心,所以他捧着书册在一旁的桌前桌下,认真研读起来。 枯叶剑师将册子丢给了他,过了会儿又悄悄用余光看他,却见那小子竟真在仔细阅读,实在是不知说什么好。 剑修来炼丹,这是很磨心性的,有种自毁前途之感。 枯叶剑师心中暗叹:‘或许,过上几天这臭小子厌倦了,那就好了。 到时候再把他推荐去大长老那里. 闭塞年许,一朝顿悟,却是窥见了我剑,领悟了人剑合一,实是无比难得。 这般天赋,这般年龄,实在不该荒废在老头子我这里啊。’ 小半个月后. 宋延不仅在研读《玄草百鉴》,还开始有模有样地尝试着照料起那竹舍后方的那块玄田。 他脱下了银色剑袍,穿起了劳作干活儿的灰色杂服,在红叶岛最右边一处小山坳的玄田里弯腰去除杂草,同时又驱赶一些妖鸟,妖鼠。 妖鸟被称为“烟波雀”,属于低级妖兽中的低级妖兽,实力很差,可数量却多,常生于玄脉湿地,夜伏昼出。 妖鼠则名“盗洞鼠”,属于比烟波雀更低级的妖兽,但其却有一样特殊本事:只要藏土里,一动不动,那就极难被发现,其性昼伏夜出,喜从地下挖洞然后把玄草玄花的根茎吃个精光。 这俩是根本杀不绝的,属于“斩草又除根,春风吹还生”的那一类. 枯叶剑师这么一个绛宫境都麻了,所以他在玄田里做了一个“特殊屋棚”,专门种植珍贵玄草玄花,其余的可以稍稍损失的花草则放在外面。 然后,他又隔一段时间,就开启一次“斩妖鸟,灭妖鼠”的行动。 可或许是枯叶剑师种植的玄花玄草颇为稀罕,又颇为集中,所以除了这两种妖兽外,居然还有妖兽光顾。 林林种种,不一而类。 最神奇的是一种叫“奇尾影鼠”的怪东西. 这种怪东西,已经属于中级妖兽了,其最爱做的事就是“挖别人的田,吃别人的花草,吃完了,又悄悄种上自己不知从哪儿弄来的种子,然后妄想着主人能替它们照顾这些种子,等成熟了自己再来收获”。 简直下贱! 枯叶剑师有一次没注意,田里就长出了个怪东西,这把他气了个半死。 此时,枯叶剑师再度放下手里的活儿,悄悄看向玄田方向,神识放开 一看。 他呆了。 “别跑!” “给我站住!” 满身尘埃的灰衣剑修站在田间,撸着袖子,御剑在驱赶着烟波雀,然而.烟波雀数量很多,一窝蜂般地落下,又一窝蜂般地抬起,铺天盖地。 但既然有宋延坐镇这里,这些烟波雀自然讨不到便宜,于是就开始跑。 而宋延则屈指御剑在后追杀 烟波雀刷刷地从天而落,但却还是跑了许多。 宋延居然御剑起飞,紧追不舍,一边追一边喊着“站住,给我站住”之类的话。 “我” 枯叶剑师忍不住捂住眼睛,实在是没眼看。 而等傍晚,宋延忙了一大圈儿回来了,他把宋延重新叫了过来,语重心长道:“绣虎啊,你的天赋不该浪费在这里。往者已矣,来者.才是值得你珍视的。” 宋延双眼清澈地看着他,道:“老师,我已经想好了,您可以以绛宫境界停留此处,将一世奉献给剑门后辈,我为何不可?” 枯叶剑师道:“那是因为.” 他嘴唇张着,想到自己大限将至,便没把“我有丹毒”这样的话说下去,而是长叹了声,然后笑道:“留下就留下吧,我这园儿总归也是需要人打理的。 否则,有一天老头子若是去了,这许多经验.说没就没了。 与其临了再找几个弟子来,不如就你吧。 老夫好歹也是绛宫境,心里是有几分傲气的,所得所学也不想轻易传给些天赋一般的弟子。 你既然来了,而且还是在这时候来,也好,也好你与老夫,有缘。” 自那一日起,枯叶剑师也不再驱赶宋延,想着把宋延送去大长老那里了,而是耐下性子教导其辨识药草属性。 宋延也是认真学着。 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枯叶剑师叫来宋延,道:“今日教你炼丹。” 宋延好奇地看看周边。 枯叶剑师问:“你找什么?” 宋延道:“弟子以为有炼丹书册。” 枯叶剑师笑道:“炼丹看火候,其余都是看丹方,至于丹方的形成则是看药理,以及看试验结果,哪儿来的书册? 莫不是你以为照书炼丹,就能炼会么?” 宋延道:“那不是还有药理么?” 枯叶剑师老脸一红,道:“先教你火候,等你能自己炼出小玄灵丹了,我再教你药理。” “是,老师。” 宋延点点头。 一老一少,一教一学。 老者急切地全心相授,而少年却是聪慧无比,举一反三。 很快到了黄昏时分,再一眨眼又到了繁星满天。 缥缈海上开始起雾,薄薄白气将整个红叶岛淹没在这雾海深处,抬手再难看到五指。 两人才依依不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 枯叶剑师道:“你学的很快,老夫这心真是在滴血啊。你说你这天赋,哎.不谈,不谈了。” 宋延道:“这不过是弟子的选择罢了。” 旋即,他扫了一眼面板上【功法】一栏浮现的《凡火炼丹术》,以及【法术】一栏浮现的《丹方:小玄灵丹》(入门级熟练),然后道别,转身离去。 一回到屋,他直接花费了10年寿元,将《丹方:小玄灵丹》的“入门级熟练”变成了“圆满级熟练”。 然,“丹方”不是法术,也不存在因为鬼玄根而变异的可能,所以便是到此为止了。 毫无疑问,《凡火炼丹术》就和《玄气引导法》一样,都是一种“知道了就可以用的技巧”,而关键在于“引导法”的观想对象,和炼丹所用之火。 不同火,有不同的掌控方式,而宋延掌握的还只是最最普通的“凡火”。 三日后。 宋延成功炼制出了小玄灵丹,成丹率三成。 之后几日 每过一日,成丹率提升一成,最终停在了八成。 而这已经是一个很可怕的成功率了。 枯叶剑师自己炼丹,也就这水平。 这一天,枯叶剑师将宋延叫来,道:“你要学丹方药理,对不?” 宋延道:“是的,老师。” 枯叶剑师露出隐晦的狡黠之色,道:“那,老夫给你个令牌,你自己去藏书阁取吧。” “是。”宋延接过令牌,转身欲走。 枯叶剑师在后道:“那个.” “怎么了,老师?” “你如果”枯叶剑师结结巴巴道,“找到了心仪的剑术啊,功法啊,什么的,别客气,自己拿回来。那藏书阁看门的,是我的老熟人。懂吧?” “明白了,老师。” 宋延再一行礼,御剑往远而去。 在红叶岛的这些日子,对于岛上建筑分布,他也算是挺清楚了。 枯叶剑师看着那遁远的虹光,抚须,心中暗道:‘臭小子,别辜负老夫期待。 老夫为了让你再练剑,可是特意找了我那死对头,向她低了头,让她把藏书阁里几本秘术放在炼丹药理旁边。 你这臭小子,可千万别看不见啊!’ 100.孟婆婆,玄剑经(2.9K字-求订阅) 南吴剑门有两个藏书阁,一在缥缈海西的苏家,一在孙家。 因为大长老是孙家人,而苏家老祖又战死在刺狐一战中,所以.苏家藏书阁中的重要书册全部搬来了孙家这边。 孙家所在岛屿名曰:铜雀。 铜雀岛上,剑虹垂落,宋延出示了身份令牌以及枯叶剑师给予的令牌后,便顺利走入了岛中。 他左顾右看,却见这里亭台楼阁,如林耸立,坐落水雾之中,当真是唯美如仙境。 观雾岛,乃是南吴剑门入门第一岛,而红叶岛等零零散散的七八个大岛屿则是中间屏障,这后方岛屿只有三座:孙家的铜雀岛,苏家的金鱼岛,以及落霞竹岛。 这三岛论大小,反不如前面诸岛,可重要性和其中高手却远胜别岛。 所以,宋延走入时,是格外小心翼翼,也格外低调,生怕撞到大长老或是别的绛宫中期高手. 所幸,孙家藏书阁所在之地也是僻静的很,且四方还布有隔绝探查的阵旗。 宋延走入阵界之中,外面的一切动静就消失了。 藏书阁里,此时正有不少弟子往来,借阅书册。 书,分为两种。 一种是玉简。 玉简中封存的通常是已成体系的法术。 另一种是书册。 书册中则大多是前人经验,心得。 因为法术和修炼不同。后者只需时间积累,只与天赋玄根和资源有关;前者却需要悟性,所以这些书册就格外重要了。 旁人的经验,尤其是家族先辈留下的成功经验,可以帮后代少走许多弯路。 宋延仰头看了眼这有五层之高的藏书阁,便踏步其中。 沿途弟子似乎有认得他的,有的还含笑行礼,却不出声. 藏书阁这边的看阁人是个相当严厉的老妪,谁若在藏书阁区域发出大声音,那老妪就会直接将其驱赶出去。 这老妪姓甚名谁,怕是已少有晚辈知晓,宋延也只从记忆里隐隐知道这老妪似乎并不是孙家人。 不是孙家人,却看着孙家阁楼,可见其身份颇为特殊了。 而这里的往来阅书者都称其为. “孟婆婆” 宋延恭敬行礼,出示了枯叶剑师给予的令牌。 老妪本是垂首作恹恹欲睡之态,看到那令牌却是陡然抬眼,双目如电般看向宋延,打量许久,然后冷哼一声,“啪”一下从袖中甩出一个玉简,用不容置疑地语气道:“喏,把里面的秘术拿走!” 宋延愣了下。 孟婆婆皱眉道:“婆婆妈妈的,真和你那老师一个模子里烙出来的。 一个要赠我剑门秘术却偷偷摸摸,一个还如此犹豫婆妈 老婆子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你这秘术是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宋延大为震惊,他抬手按在那玉简上,略一感知,其中信息传输而来。 许久 一道新的信息出现在了他【功法】栏上。 【功法】:《玄剑经》 而在接受信息,他也大致明白了这《玄剑经》是什么。 这是南吴剑门真正的秘传功法,是以《玄化一剑典》为前置的后续功法,是只有看到了“我剑”、领悟了“人剑合一”之人才能修行的功法,也是能够修行到绛宫后期的功法。 这作为功法,作用却颇为丰富,其中教授了三种东西: 一,将你一身玄气,全部转化为剑气。 何谓剑气? 此气五行偏金,却无需先天金玄根,其凌厉无比,先天带着攻伐之力,一旦施展出去,远胜玄气,若是配以剑类玄宝,更是威力倍增。 当然,学得剑气,并不会让你失去什么,过去玄气能够施展的法术,今后依然可以正常施展。 二,凝练特殊剑气。 绛宫境界,虽以“九宫之血”为主,但那九宫之血却也是通过玄气而定在绛宫之中的。 而玄气,变成剑气。 剑气又被那九宫之血温养,便会形成“极度特殊、甚至独一无二”的“特殊剑气”。 九宫之血越特殊,剑气越难温养,但其“特殊性”也越强。 三,铸造特殊飞剑。 “特殊剑气”虽可单独使用,但若能够以对应的“特殊飞剑”进行施展,所能发挥的威力还可以翻上一倍,甚至几倍。 至于“特殊飞剑”如何铸造,《玄剑经》中也有描述。 宋延也不知道“特殊剑气”的形成难不难,但他心底却乐坏了,就是他在寻找的那种剑道术法,是属于绛宫境修士该修炼的东西。 随后,他又急忙取了“药理”的书,便离去了。 回到红叶岛。 枯叶剑师问:“臭小子,有没有” 宋延道:“孟婆婆把《玄剑经》给我了。” 枯叶剑师愣了下。 他让孟婆婆放几本秘术,可没让放《玄剑经》啊。 《玄剑经》可谓是南吴剑门的核心功法,其虽是功法,却可演化千百法门,虽不是南吴剑门的至高绝学,但.至高绝学却是从这《玄剑经》中演化出去的。 可以说,《玄剑经》就是南吴剑门这一宗的大树主干,而至高绝学不过是主干枝头最丰硕的一颗果实。 整个南吴剑门有权力去传授《玄剑经》的人寥寥无几,孟婆婆恰是其中一个。 但这“传授名额”也是有限制的。 若无意外,三年仅可授一人。 孟婆婆今年传给了宋延,就三年里就无法再传给别人了。 考虑到现在情况特殊,属于战时,说不准宋延就是她最后传授之人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孟婆婆完全可以称之为宋延的“传业恩师”。 枯叶剑师道:“她有让你叫师父吗?” 宋延摇摇头,又问:“老师,你认得孟婆婆,是吗?” 枯叶剑师眼中露出回忆,唇角勾起一分苦涩,连连叹息,然后冷声道:“谁不认得她?固执,臭脾气,严厉的老婆娘!” 说罢,他又道:“明日,我.我随便拿两盒差的玄茶给你,你拎着去叫她一声师父。” 眼见宋延愣住,他又道:“那老婆娘都把《玄剑经》传给你了,当得这一声,去吧。” 宋延道:“那,老师,我们不得带些好茶?” 枯叶剑师道:“啰嗦!反正你见了她,一定要说那茶就是老夫随便拿的,是是老夫不要喝了的!” 宋延:. 这. 这不老傲娇么? 当晚 枯叶剑师把自己珍藏多年、舍不得喝的两盒玄茶给拿了出来,又小心翼翼地用丝绳挂好,左看右看,这才罢休。 而宋延在回到竹舍后,则是闭目翻阅着《玄剑经》上的内容,他越看越是觉得精妙,其中内容很显然是个某个底蕴极其深厚的势力、在经过长久时间、几代天骄才能创出来的。 联想到那古传送阵的断剑,古传送阵南北传递的路径,宋延忍不住想:这南吴剑门,会不会是北地什么宗门的分支?只是随着古传送阵的隐没,而彻底断了联系? 但他旋即摇了摇头,这种猜测.毫无根据,亦无意义。 今晚,他暂时不打算修炼《玄剑经》。因为,他盯上了藏书阁的一份《藏剑术》。 那是一门敛气向的法术,但入门门槛远高于大众法术《敛气术》。 其境界要求只是练玄六层,但隐性要求却还是“人剑合一”。 剑修,若是人不能合与剑,那一切法术便都是浮于表面,未曾入门,对应体系的高深术法自然也无法修行了。 他对气的收敛,纵然配合上符箓,却也已经达到饱和了 他需要新的敛气法门。 而南吴剑门的藏书阁.给了他机会。 次日。 宋延拎着玄茶再度出现在了铜雀岛藏书阁,对着老妪,恭恭敬敬行礼,道了声:“老师说,您把那功法传我,您就也是我师父。这是.孝敬您的茶叶。” 孟婆婆冷哼一声,扫了眼茶叶,道:“什么茶?” 宋延道:“是枯叶老师珍藏许久,自己舍不得喝,专门拿来给您的。他以为弟子不知道,其实弟子什么都明白。” 孟婆婆: 宋延一拍脑袋,继续道:“哦,对了。枯叶老师还特意让我转达您,说着两盒玄茶是他随便拿的,是他不要喝了的。” 孟婆婆: 宋延轻轻咳嗽了声,模仿着枯叶剑师的语气和神态,道:“啰嗦!反正你见了她,一定要说那茶就是老夫随便拿的,是是老夫不要喝了的!” 孟婆婆脸上表情开始变得古怪,嘴角两侧时常垂耷而下的纹理也开始颤动,继而实在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她心情大好,道:“小子,进去借阅吧,今日老婆子心情好,你再拿本法术,就算老婆子传你的。” “多谢孟老师。” 宋延微一行礼,将茶叶放在桌上,余光扫见孟婆婆瞳里的追忆之色。 他快步入内,假模假样地到处翻了翻,看了看,最终才择定了《藏剑术》,然后拿到了前面给婆婆登记。 101.安居,剑煞双相皆随心(3.2K字-求订阅) 红叶岛上。 宋延返回后,默不作声地抓着飞剑去山谷玄田处清除杂草,驱赶鸟兽。 枯叶剑师也是如往常一样儿,在前院研读书册,又在后院尝试丹药。 至于在藏书阁发生的事,这一老一少俩男人,硬是不提。 一个故意不说。 另一个憋着不问。 就这么死耗。 午后 院落前,三名银袍剑修组队而来,在枯叶剑师门外,稽首而言。 “弟子朱僧智,来与老师辞行,此行需往北落河巡查。” “弟子瞿桦艳,来与老师辞行,此行需往北落河巡查。” “弟子孙如福,来与老师辞行,此行需往北落河巡查。” 北落河,是一处与傀儡宗颇为相近的大河,距离那空岚山又较近,这一行显然是极为凶险。 枯叶剑师喊道:“三个娃娃,入屋来,门口药匾帮我拿一株紫鸦草,两朵铁帚花,一枚晒干的甘桂果。” 三名剑修相视一笑,取了药物,走入后院,然后看着老者忙忙碌碌。 待到枯叶剑师忙完,三者又再一行礼。 气氛有些莫名的安静,继而又在枯叶剑师的一声爽朗大笑里被打破。 “好娃娃们,这次可是你们的机会。” 其中一名剑修爽朗笑道:“老师所言甚是,此番正好以以魔徒之血,洗我剑刃,明我剑心。” 另一名剑修道:“弟子一直都在等待这样的机会,剑修本就该在危险中磨砺,如此,剑才可更利!” 还有一名女剑修却是再行一礼,道:“老师珍重。” 枯叶剑师微微颔首,又对三人稍加指点,然后便看着三道剑虹飞离了竹舍。 他仰头望着,直到孤空远影消散无踪,才又垂下头神色黯然,良久却又哈哈一笑,继续忙碌去了 这一年多来,尤其是最近两个月,来辞行的弟子是越来越多了. 傍晚时分,缥缈海的水雾又起了薄薄一层,淹过岛屿,淹过小山。 雾外,云外的落霞散发出充满暖意的橘色光华,在雾气里渲开,使得一切不仅朦胧,而且显出一种泛黄的定格。 宋延再度来到竹舍门前,欲要辞行。 枯叶剑师终究忍不住,问:“绣虎啊,你去.藏书阁.叫过那老太婆了吧?” 宋延道:“叫了。” 枯叶剑师“哦”了声,故作平静,似不再想多问。 但紧接着,宋延又道:“孟老师问我带给她的是什么茶。” 枯叶剑师竖起了耳朵,口中却冷哼一声,淡然地笑道:“不过是为师随手拿了些喝不到的玄茶给她,只是你小子不傻,应该不会这么说。” 宋延比了个大拇指,点头赞道:“还是老师了解我。” 说完,他又道:“弟子说,这是枯叶老师珍藏许久,自己舍不得喝,专门拿来给孟老师的。我还说,枯叶老师以为弟子不知道,但弟子其实什么都明白。” 枯叶剑师:??? “你” 宋延又一拍脑袋,道:“弟子还模仿了一下老师当天和我说话的神态。” 枯叶剑师面色扭曲,嘴里不知在吐了什么古怪音节。 宋延却佯装不见,而是咳嗽了两声,清了清嗓子,然后模仿着枯叶剑师那一日的语气,道:“啰嗦!反正你见了她,一定要说那茶就是老夫随便拿的,是是老夫不要喝了的!” 枯叶剑师面色彻底狰狞,他暴怒着跳起,道:“滚!给老夫滚!” 宋延淡然地“哦”了声,一溜小跑到了院儿前,又隐没雾中。 枯叶剑师神色复杂地站在原地,而忽的远处风里又传来那弟子的声音。 “对了,老师,我走的时候,看到孟老师迫不及待地在泡你送的茶。 看她神态,很是喜欢,但又有些莫名的失落,弟子也不明白怎么回事呢。” 声音清晰地传入枯叶剑师耳中。 老者错愕了下,又发出一声轻轻的叹息。 他背脊微微佝偻,扶着身侧竹笆,眼中露出对往昔的追忆,喃喃出一句:“怎么一晃,我都已经老了? 你也老了过去,你可不会这样.” 喃喃声才落,半空忽的传来一声冰冷的声音。 “那会怎样?” 枯叶剑师猛然抬头,却见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妪御剑站在半空的雾气里,冰冷的目光正从半空投落而下。 这老妪不是孟婆婆又是谁? 两位老人的视线对上。 孟婆婆道:“那小子说今日你邀了我来,我还特意早早关了藏书阁过来。” 说罢,老妪飞身而下,恍若没注意到老者惊愕无比的神色,舒展着胳膊往篱笆门里走,待到屋门前回头道:“累了一天了,你请我来,也不煮点像样的饭菜?亏我还挺期待。” 枯叶剑师转身,道:“蓉儿,那事是我的错,我我不该贪图绛宫妖兽的强大,而一意孤行,冒险让我们两人同时服下那绛宫丹,还说什么可以一同探求前路,结果结果我们俩都停留在了绛宫初期,受那丹毒之苦。” 孟婆婆沉默了下,笑道:“你呀,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人家小子都比你机灵,我若还在意这事,今天还会过来吗? 我们都老啦,那些事,过去啦。” 枯叶剑师老眼泛红,然后又笑着一拍脑袋,道:“瞧我这记性,刚刚还说着你来你来,结果饭菜都没准备。 蓉儿,你等着,我这玄田里可有不少玄花玄草能下锅,我这就去,你先坐,先坐。” 孟婆婆走入屋中,左看右看,道:“这屋里布局,和我们还在一起的时候,几乎是没有变化,你呀” 枯叶剑师老脸一红,御剑化虹,飞一般地往玄田方向而去,都一百多岁的人了,心脏居然又“砰砰”地跳了起来。 宋延独自一人走过路道,两侧竹舍隐没于水雾之中。 这种水雾让人心旷神怡,和从前在南竹峰时,实在是一在天一在地。 但他敏锐地发现,相较于他初来之时,这红叶岛竹舍中的住户已经明显的有所减少了。 有些屋子空空荡荡,人已去还不知是否还会归来。 ‘得抓紧时间了。’ 宋延心中微有凝重,一回竹舍,便关紧门扉,迅速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法术】一栏的《藏剑术》上,同时目光又扫了扫【功法】一栏的《玄剑经》。 今天,他要先修炼《藏剑术》,之后则根据《藏剑术》的隐藏效果,来修行《玄剑经》。 熟悉的信息跳出。 【请选择投入寿元】 【第一年,经过孜孜不倦的修炼,你《藏剑术》已然入门,在感知到此术原理后,你将其与《凝煞控玄术》略一对比,不禁心中充满希望,因为两术的底层原理竟截然不同】 《凝煞控玄术》是《敛气术》经过两次完美变异而得到的法术,这法术可通过煞气将体内玄气在一定程度上吞噬隐藏,然后再忽然爆发。这种法术,需要勤奋无比地修炼,以使得自己吞噬玄气的过程能够熟练无比,如此才能收发自如。 而《藏剑术》却截然不同。 《藏剑术》首重的并不是“熟练”,而是“心境”。 首句便是“心若藏剑,何必执剑,收发随心,运转如意”。 这法术的本质,讲究的是“放松”,通过“放松”使得自己全身心的进入一种“极度安静”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中,所有的剑气都会随之安静下来,就好像一个大力士在睡觉的时候周身是放松的、肌肉是松弛的。 若说《敛气术》是把“有的东西”想尽办法藏到抽屉里去,这《藏剑术》就是让这些东西暂时变少。 以念头为开关。 若是怒火起,剑气就会陡然爆发,若是心平静,剑气就会暂时也随之安静下来。 既然安静了,那自然就是把剑藏住了,让人无法发现。 【第二十一年,你已将《藏剑术》修炼至圆满,一切剑气皆可安息于体内,静时难见,动时爆发,动静随心】 宋延继续投入寿元,以求变异。 【第一百二十五年,你以鬼玄根的特殊性,而领悟出了《玄煞吞剑术》。你不仅可以通过心境将剑气隐藏,还能通过体内煞气将显露在外的剑气再吞噬殆尽,只不过吞噬后的剑气便会彻底变为煞气】 【第两千零八十五年,你推演出了二次完美变异秘术《剑煞双相术》。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剑气与煞气,前者需得心境澄明,后者则是混乱邪恶,若可随心转换,剑气可为煞气,煞气亦为剑气】 宋延长舒一口气,略作感知,发现这《剑煞双相术》竟是一门基于《藏剑术》和《凝煞控玄术》的完美法术。 一旦他使用该法术,他体内的所有气不仅会通过两种途径进行迅速隐藏,还可以在煞气与剑气之间无缝转换。 而《凝煞控玄术》中的种种妙招,诸如“吞他人之玄”、“凝气一点猛然爆发”等等,也都可随心所欲使用,再配合上剑气本身的锐利无当,可以说是千变万化,十分离谱。 若说第一次变异时,剑气煞气还显着僵硬,有几分“作茧自缚”的“卡顿感”,这二次完美变异则彻底解决了这个问题。 除此之外,这“一念剑气,一念煞气”某种意义上也意味着“一念剑修,一念鬼修”,当真是.妙的很。 不过,宋延很快又注意到了一个问题。 如今他体内气息情况,其实绝大部分都是普通玄气,只有少部分煞玄。若是他将“普通玄气”都修炼成了“剑气”,今后他就只能“剑煞”转换,而无法恢复到普通玄气了。 剑气锐利,煞气诡异,可.不能再返回普通玄气,宋延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但他并无选择。 ‘既然不错,那就放开手脚,修炼《玄剑经》。 是时候更进一步了。’ 102.亦正亦邪,阵道消息(3.9K字-求订阅) 【第一年,你运转《玄剑经》,将三百缕玄气转化为了剑气】 【第三十年,你将全身玄气转换为了剑气】 宋延感知了下。 发现自己练玄境界的所有普通玄气都已变成了剑气。 他继续修炼。 【第一百三十年,你将中中宫包裹“伥王虎”精血的玄气全部转换为了剑气】 【剑气与“伥王虎精血”产生作用,你领悟出了一缕特殊剑气——囚魂剑气。 剑气所向,对方会从神魂层面感到一段时间的不自在,思维缓慢,动作迟缓】 【第二百三十年,你将中左宫包裹“夜烛魂虫”精血的玄气全部转换为了剑气】 【剑气与“夜烛魂虫”产生作用,你领悟出了一缕特殊剑气——刺魂剑气。 剑气无形,直指神魂,虽然威力不及夜烛魂虫的撞魂,但能在交战之际让对方感受到神魂层面的一瞬疼痛,可谓是防不胜防】 如此 算是修炼结束了。 宋延舒展了身子,只觉体内剑气纵横,可若一念却又全部复归平静,当真是“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又好似那浩瀚汪洋,看着平静,但若起海啸,却是转瞬可展示天灾的力量。 虽然还未动手,但宋延已然感到自身实力大进,至于是个什么水准,却也暂时不清楚。 然而,他又感到这《玄剑经》似乎还存在什么外物,可以加快修炼速度,但这些和他没什么关系了。 他练都练好了,也不需要费尽心思地去寻那外物了。 完成了修炼,宋延又想起了阵法的事。 五年之约,还剩四年整 但他并未在南吴剑门的藏书阁发现“阵法”的相关信息。 只能另往他处寻了 却还不知这契机所在之处。 宋延起身坐到窗前,点燃烛火,扫了一眼那满地扭曲的“剑”字,重新提笔,笔走龙蛇,将一个新墨书就的“剑”字落于纸上。 这一字堂堂正正,清澈如泉,又缥缈似那天外之云。 “剑煞双相”一念转化,宋延干净的双眼陡然呈现出诡异狠厉的红色。 再落笔,又一个“剑”字落于纸上。 这一次. 那“剑”字竟是扭曲森然,说不出的怪异恐怖,就仿似某个怪物抓着死人断指在窗户上书写出的图案。 宋延再度转回剑气,这连续转换,让他有几分莫名的烦躁,很显然.转虽随心,但念头的反复剧变也会带来些不妥。 他将以煞心写就的“剑”字随意毁去,然后躺在榻上,双手枕头。 距离“大长老和骨煌子约战的惊蛰之日”,也只有两个半月了 大长老若去,或许正是他四处寻找“阵法契机”的时机。 次日。 天才蒙蒙亮,宋延就去到了枯叶剑师的竹舍前,准备去田里干活儿。 才一到门口,就看到枯叶剑师在朝天挥手,而天穹上孟婆婆正御剑而远。 很快,空中已无人影,枯叶剑师却还在原地傻笑,直到感受到门外宋延的目光,枯叶剑师才收起笑容,正色看向宋延,然后招了招手。 屋中,枯叶剑师与宋延娓娓道来: “人世姻缘,当真是千奇百怪。 想当年,我和孟蓉相识,相知,相爱,意气风发,之后更是联手,无比幸运地获得了一份绛宫妖魔之血。 原本想着,我们都非常人,夫妻同心,定能撑过丹劫,彻底消化那妖魔之血。 可未曾想到,我和孟蓉都失败了。 此后,她埋怨我,我也责怪她,日子过不下去了,便分道扬镳。我一气来了红叶岛,而家族则安排她在了藏书楼,我与她早年相爱,余生却一直在痛恨中度过,数十年如一日,未曾再见。 可其实,早就过去了,却又脸皮薄,不肯认。 幸亏你捅破了这层纸。” 宋延轻轻笑着,道:“您二老如此,我也开心。” 枯叶剑师深深看着面前男子,忽道:“再御剑给老夫看看,可否?” 宋延愣了下,道:“自然。” 旋即,他起身走到屋外,屈指,御剑,一剑堂堂正正,冲天而起,破开云霄,又急转而下,贴水而行,当真是如蛟龙巡天。 枯叶剑师负手而看,无比仔细地辨别着那剑,仿是要看清其中的每一丝剑气和剑意是否有伪,有诈。 可无论剑气,剑意皆是纯粹无比,惊艳绝伦,无可挑剔。 良久,枯叶剑师胡须轻动,眼中露出几分难言的欣慰。 待到宋延收剑,枯叶剑师看向他,道:“你还年轻,再寻个道侣吧。” 宋延:. “不了。” “绣虎啊,老夫已经打算好了,惊蛰之日,我会随大长老一起去空岚山。总不能,这么大一个屋,那么大一块田,就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呆着吧?” 枯叶剑师叹息道,“这孤独的日子,我是过够了,年轻的时候憋了口气,死不低头,可现在想来,真是后悔万分。你让老夫放下了,自己为何不肯?” 说罢,老者似是兴致颇高,大咧咧地拍着胸脯道,“你说,你想要什么样的姑娘,这偌大的南吴剑门,还没我和你孟老师做不了媒的。” 宋延没回答这一茬,而是惊道:“老师,你怎么也要去空岚山?” 纵然身份是假,但他对这老者还是颇为关心的。 枯叶剑师道:“怎么?你觉得老头子这一去就回不来了? 我告诉你,到时候不仅我去,你孟老师也会一起去。我与她已经足足六十年没有联手抗敌了。” 他说着,眼中闪过憧憬和期盼。 宋延劝道:“总得有人镇守剑门吧?” 枯叶剑师道:“突然传来消息,骨煌子似是厌倦了这种拉锯,说要一战而定,所以他将厮杀从原本的一对一,变成了四对四。 他们四峰之主会全部出现在空岚山,我们南吴剑门自然也会派出四位最强者。 我和你孟婆婆虽然不是最强,但好歹是老字号的绛宫境,去压压阵总是没错的。” 宋延愣了下,他就没见过肯正儿八经正面对决的魔门弟子,于是道:“魔门弟子奸诈无比,更别说骨煌子老魔了。这种鬼话,弟子认为不可信。” 枯叶剑师笑道:“你小子能想到的,我们想不到? 呵. 届时,我们不会立刻去空岚山,而会在空岚山上确实传来诸多绛宫境气息后,才会前去。 而期间,我们也会如凡间两国交锋一般,派出大量斥候,四处探查,以免对方耍诈。 傀儡宗本就势大,正面应对,我们是打不赢的,能有这般斩首机会,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可以轻易放过。 再者,如今外面疯传,说掌教剑皇已经陨落,如果我们再避战,那士气一落千丈,便是兵败如山倒。” 宋延垂眸,露出思索之色。 他对傀儡宗太熟了。 本来“一对一”还好,现在突然变成“五对五,一战而定”,那简直就把“有鬼”两字写在脸上了。 如果没问题,他宋延就把眼前的桌子给吃了。 但问题在哪儿? 虽不明白,但他却还是道:“老师,你知道的,傀儡宗不知道吗?他们说不定就是以此为饵” “不说这个,你就当一听。”枯叶剑师拍了拍他肩膀,道:“我走后,此处由你照料,我这竹舍往日里还会接洽些病人,为他们治病,配药。 这段日子,老夫会将毕生对药草、炼丹的认知,全部讲给你听。 至于剑道,人各有路,老夫就不多指点了。 好了,咱们还是谈谈炼丹,谈谈你小子的新道侣吧。” 宋延还想拒绝,可转念一想:如果他提出想要一个擅长阵法的天才道侣,那么.枯叶剑师和孟婆婆又该如何应对呢? 枯叶剑师和孟婆婆很可能会觉得他是为了不要道侣,而故意提出了个很苛刻的要求,但是这两位南吴剑门的长辈却一定会想方设法地去帮他完成目标。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分得清? 宋延微微眯眼,又连声道:“弟子不要,弟子一个人就够了,弟子真的不需要道侣。” 数日后。 傍晚 宋延叹息道:“若两位老师一定要弟子再寻位道侣,那.弟子对阵道颇感兴趣,却一直无缘此道,所以想要找一个擅长阵道的道侣。” 话音落下,枯叶剑师和“下班归来”的孟婆婆脸上露出无比古怪之色。 两老突然安静下来了。 宋延察言观色,然后直接一锤定音道:“既然没有合适的,那” 孟婆婆忽道:“有。” 枯叶剑师欲言又止。 孟婆婆道:“但这媒人却没法直接做,老婆子我也没法把人带过来让你们相处,你真要处,那就得自己去找人家。” 宋延心中一喜。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自己找,不如用技巧啊。 但他脸上却露出淡然之色,道:“那罢了” 孟婆婆道:“不妨直接告诉你,唯一符合你要求的乃是掌教之女,鱼玄薇。 鱼姓,乃掌教一脉之姓,非孙苏两家,而其先天水行玄根仅可一脉相传. 鱼玄薇已入绛宫境,她比你大不少,但性情孤僻,自视极高,寻常男子若敢在她面前显露半点爱意,会被她打的连牙都找不到。 我南吴剑门的阵法之道,从来只有掌教一脉才可掌握。你想寻擅长阵道的道侣,整个剑门也就她一个。 而她如今住在落霞竹岛前山若非她维持岛上大阵,说不得早有细作摸入岛上探查掌教情况了。” 宋延才“一喜”的心,顿时被泼了盆凉水。 但他转瞬又好奇起来.. 为什么掌教一脉,才可掌握剑门阵道? 而这一脉却又姓鱼,且还是能传承先天水玄根的一脉? 孟婆婆见他沉默,道:“小子,你也不必妄自菲薄。 至于玄薇,虽是年长于你,却相貌倾城,是我剑门,乃至整个南吴第一的美人。 我听老头子说你剑道天赋绝伦,是我剑门未来栋梁 那,你的心意,老婆子会帮你传达一下,其余的便看造化吧。” 宋延略作思索,既然知道了阵法在谁手上,之后再看机会便是,他还有时间。 至于这种极度招摇地去追求掌教千金、而且还是坐镇落霞竹岛这种核心位置的掌教千金,他还是不做了。 若是他做了,那定然是会想方设法表现的 到时候,他的实力表现将远远超过白绣虎能够达到的水准,此其一。 其二,鱼玄薇相貌倾国倾城,其爱慕者,追求者必然极多。 他若去追求,那不是一头扎入麻烦中么? 其三,鱼玄薇这种被无数天才追求,还根本不屑一顾的女人,又怎么可能轻易看上他?纵然看上了,他若是哪一天不上赶着去“舔”,怕是就要炸锅了。 漂亮强大、身居核心之处,又不乏追求者的女人,就是大麻烦的代言词。 诸多念头闪过,宋延缓缓摇了摇头,道:“算了,老师,我配不上。” 孟婆婆皱眉道:“这是一个剑修该说的话么?” 宋延露出自嘲的笑,眼中流过几丝伤感,道:“婆婆说的是。” 孟婆婆越发皱眉,正要发火,一旁的枯叶剑师急忙起身打圆场,道:“孟姐,你应该知道绣虎的过去,体谅一下嘛。 既然,鱼大千金咱们高攀不起,那有没有别的.适合的?您见多识广,远不是老夫我能比的。您帮着想想。” 宋延嘴角轻轻抽了抽。 得。 这称呼都变“孟姐”了。 孟婆婆道:“都说了,阵道只有掌教一脉才能掌握,整个剑门就两个人深谙此处,一为掌教,另一个就是玄薇了。” 宋延恰到好处的起身,恭敬行礼,道了声:“两位师父,那弟子先走了。” 孟婆婆道:“滚吧!” 一旁的枯叶剑师尴尬地笑笑。 宋延自然不会生气,转身离开了竹舍。 今日,也不是没有收获。 至少他知道了“阵道”的突破口在谁身上。 惊蛰之日,风云必起,浑水摸鱼总有希望的。 103.来了!(3.0K字-求订阅) 惊蛰天,蛇虫并出,大地复苏。 这一天,越来越近。 而红叶岛上的弟子也越来越少。 宋延在枯叶剑师和孟婆婆的指导下,炼丹经验越发丰富,对于一些基础修士病情的治疗也越发熟稔。 这些病的治疗,无非是以一些汤药理气清心,祛毒解煞,清理伤口之类. 枯叶剑师又尝试着给这位弟子介绍道侣,毕竟“孤阴不长,独阳不生,双修才可长久”基本是修士的共识.除非你真是如魔门那边不停使用炉鼎,否则一个志同道合的长期道侣是很有必要的。 但宋延总是拒绝。 他是时刻准备着跑路的,道侣就纯属累赘。 他若真想要了,哪怕去烟花之地逛一逛,也比找一个道侣好,除非.这道侣包吃包住,而且还能为他提供一片安全之地,就像之前的灵夫人那样。 枯叶剑师也是无奈,见他多次拒绝,只得作罢,不再提及。 而随着惊蛰之日的靠近,枯叶剑师和孟婆婆也开始时常离开竹舍,有时候一走便是两三天 竹舍自然就交给了宋延。 有时,有受伤弟子匆忙而来寻枯叶剑师疗伤,却也都是宋延帮着处理,结果一应无差。枯叶剑师悄悄看了两次,便彻底撒手了。 这一日,深夜 宋延如往常般侧卧在塌上。 今晚,枯叶剑师又没回来。 又是他守在竹舍中。 窗外雾气氤氲,缥缈海浅浪拍击,屋舍里还弥漫着淡淡的草药气息. 忽的,沙沙的落雨声率先从屋脊上传来,紧接着便是以花草木叶水石为源头,扩开了交错的声音涟漪。 虽说他只是个假身份,但在红叶岛的日子却过的远比南竹峰安心。 枯叶剑师那种老傲娇在傀儡宗绝不可能出现 苏瑶那种冷冰冰傻乎乎的性子,也是正道独有. 而那些一个个作慷慨赴死之态,将往前线的弟子,在傀儡宗也不可能看到 宋延翻了个身子,闭目欲睡。 才眯眼眯了一炷香时间,门外忽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宋延睁开眼,迅速披好衣裳,前去开门。 吱嘎一声,门扉打开 院儿外传来一名女修急促的声音:“剑师,剑师,求您救救师姐,求您!” 宋延听声音有些熟,定神一看,却见那女修竟是之前他在王家遇到的小久师妹,也就是那个骂他最多、毫不留情的师妹。 小久师妹也抬头看到了宋延,着急的表情顿时在雨水中凝固住了。 她一头短发,并不怎么漂亮,如今全身不仅沾着雨,还有着血,一双小巧靴子站在泥泞地理,也满是污浊。 她背着一名女剑修,那女剑修已然奄奄一息,而小久师妹自己.也显然受了伤。 宋延嗅了嗅鼻子,嗅出了一股刺鼻腐臭的血味儿,旁人或许不识得,但他却知道这是煞气的味道。 “快进来。” 宋延道,“老师不在,这里由我操持。” 小久师妹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哦”了声,然后背着女剑修匆匆入内,按着宋延指示放在了一处治病的床榻上。 宋延稍稍询问了一番,然后迅速拿了预制好的祛毒解煞类的丹药为两人服下,然后小久师妹坐在一旁,他则是快速为那女剑修处理伤口。 伤口部分有些在胸腹之处,但他却能避则避,毫无沾便宜的想法。 待到一通忙碌后,那女剑修呼吸才平缓,面色也稍稍缓和,小久师妹也是虚弱却放松地坐靠在竹舍墙壁上,看向停缓下来的宋延,道了声:“谢谢白师兄。” 她道完谢,却又微微别过头,显不想再多言。 纵然白绣虎厉害了,变强了,而且还受到了重用,可在她心里强大,优秀并不能抵消曾经的罪过。 雨棠师姐,还有那些因为白绣虎的怯懦而死去的师兄弟,不会再活过来了。 她十分感谢白师兄的治疗,她也可以为白师兄挺身而出,但是.原谅,那是不可能的事。 可话说回来,谁会在乎一个微不足道、朝不保夕的小剑修的原谅呢? “我我到外面去等。” 小久师妹支着身子起身,然后咬着牙走到了门外,然后寻了处屋檐下未曾落雨的地方,一屁股坐下,靠着墙壁,仰头看着春雨滑落密密新叶,压下竹篱脚的野草。 可坐了一小会儿,门扉却再度打开,小久师妹感到一道黑影走出,那黑影坐在了她身侧。 她下意识地侧头一看,却见是白绣虎,欲言又止,却终究是闭目无言。 宋延主动问:“建水都又遭到大规模攻击了?” 小久师妹听他聊这事,于是也打开了话匣子,道:“是,白师兄那一次击杀了不少魔门修士,他们之后也消停了好一阵子,但数日前,不知怎么回事,一大批魔门修士出现在了建水都。 飞沙走石,还有许许多多的裹着皮影、满身煞气的怪物,师兄弟们死伤惨重.几个岛屿但凡能治病的地方都已有人了,所以我才背着师姐来寻枯叶剑师。” 宋延调笑道:“没想到遇到了我这个讨厌鬼,是吧?” 这话直接说中了小久师妹心中所想,但后者一惊,急忙摆手道:“没有没有,白师兄.白师兄.” 可违心的说出“并不讨厌”四个字,对她来说实在很难。 两人正聊着的功夫,院门外再度传来急促脚步声,伴随着焦急的呼喊“剑师,剑师”。 宋延匆忙起身,喊道:“这里!老师今日不在,由我操持。” 很快,却见一男一女两名剑修撘着担架,担架上有个满身是血的年长修士。 宋延迅速将他们迎入屋里,细心治疗。 这一忙,就是忙到了天亮。 宋延与这些不熟悉的“师兄弟”闲聊着。 一名剑修冷声道:“那些魔修定是想为空岚山一战造势,所以才多方袭击!” 又一名剑修道:“魔崽子最是狡诈,想要用袭击来让长老师叔他们分心!可惜,他们客场作战,虽是伤了我们不少师兄弟,他们却也绝不好过!我就亲手斩杀了个操纵纸人的小崽子,痛快,实在痛快!” 再一名剑修道:“想让长老师叔分心?他们痴心妄想!长老师叔他们一定会赢的!” 屋外传来小久师妹的声音:“说的没错,自古以来,邪不胜正!” 宋延听着小久师妹激动又热血的细小声音,有些无语。 师妹刚刚还半死不活,聊到这个就来劲,是吧? 但紧接着,他瞳孔微眯,陷入了思索。 他本就是一个对信息极度敏感的人。 在傀儡宗,若是他对信息不敏感,早就死了不知多少次了。 一叶知秋,金风未动蝉先觉,这些都是家常便饭的日常操作了 在热血剑修们的热血聊天中,宋延忍不住回忆起来。 这段时间,他经手过不少受伤的剑门弟子,而情况都大同小异,都是被魔门弟子袭击而重伤的。 剑修不比魔修。 剑修主要靠的就是自己这个人,还有手里那一柄剑。 但魔修就复杂了,各种傀儡,各种卑鄙手段,防不胜防。 正面交锋,魔修肯定吃亏。 但这种巷战,偷袭战,剑修打了半天,极可能只是摧毁了魔修的傀儡。 没人比宋延更了解这个了. 毕竟当初,狐大奶奶就是这么打死了他的傀儡,又把他的傀儡带入了宝库,然后才引发了一系列血案。 正因如此,他对于“魔门弟子”的秉性才万分了解。 偷袭是可以的,但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魔门弟子是不可能去做的。 这种高阵亡率的斗法里,魔门弟子绝对要比剑修“崩”的快。 红叶岛的竹舍空了这么多,宋延坚信如果在南吴的地盘死了一个剑修,那魔修怎么着也得死上一个。 都这么高阵亡率了,还要来拼命。 图什么? 黎明的阴晦里,宋延似在小憩,但神色里却闪过几分阴暗. 按着推论,魔修绝不可能靠“信念”来厮杀,这种“高阵亡率”的修罗场已经足以让他们全体“打酱油,出工不出力”,傻子才去拼命。 可既然他们拼命了,那就有大问题了。 宋延双眼越发眯起,他忽的想起前年珠姥姥就已经和“双首毗蓝食人骄虫”一族达成了交易,从而寻他。 那意味着,“狐大奶奶偷走了伥王虎血”的事就算没彻底暴露,也成了被重点盯梢的对象,而“狐大奶奶发了疯一般找他”的事也使得他上了“狐狼,骄虫”至少三族的追杀名单。 这事儿发生在前年。 这都快两年了 狐狼二族,就没有半点行动吗? 如果行动了.那,如今的傀儡宗,还是一个独立的门派吗? 当然,搜魂是搜不到什么的,除非.你搜骨煌子这些人的神魂,才能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宋延闭目,以此条件的成立为假设,进行了一番推演,发现魔门弟子这种一反常态的拼命可以被解释了。 忽然之间,他只觉心跳加快了起来。 惊蛰之日,空岚山约战也许,其中的水,比他想的要深的多得多。 104.我是宋延(4.0K字-求订阅) 距离惊蛰还有数日。 剑门绛宫层次的高手已经开始斋戒,以求用最好的状态去迎战空岚山的魔头。 斥候,自不可少,这一点只从宋延的忙碌就可看出。 初来乍到时,或许几天都没人来,但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会迎来伤员。 春雨延绵,竹舍外的道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许多往来的脚印已短暂地凝固于此处,他们有的还活着,有的或许在再赴战场后已然死去。 这日,宋延从玄田归来,将几株新草放在药架竹匾,眼见快要下雨又迅速地搬移到了屋中。 几名伤员匆匆从远而来,宋延又是一阵忙碌。 待到结束,则是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在吱嘎吱嘎的晃动声里,看着天穹的灰蒙,稍作休息。 这几天,他一直在思考。 “狐狼二族已然入场”、“空岚山之战的一对一变成了四对四”、“魔门弟子拼死攻击”.这许多元素交集在一起,到底蕴藏了多少心思诡算?其最终结局又会如何? 他看着虚空,“狐狼二族”一片黑暗,“剑门”“傀儡宗”一盘散沙. 他将三者慢慢凝聚,假想成了三颗棋子。 棋盘则是:傀儡宗,空岚山,缥缈海。 他随意摆弄着棋子,试图以最简单的方法窥得一丝破绽。 忽然间,他瞳孔紧缩起来。 在他脑海那无意的拨弄中:“狐狼二族”落在了空岚山,“傀儡宗”落在了缥缈海,而“剑门”赶赴了空岚山. 宋延陡然惊坐起来。 下一刹,他看到去往空岚山的剑门长老,被“狐狼二族”吃了个精光;而来到缥缈海的“傀儡宗”又将剑门吃了个精光。 再然后,“狐狼二族”又把“傀儡宗”吃了个精光。 这一刻,“狐狼二族”和“他”之间,再无任何缓冲。 “狐狼二族”直接跳了过来,将“他”吃了。 整个过程丝滑到了极致。 ‘不,不对.还有些问题.’ 宋延又将思路略作调整。 “狐狼二族”在空岚山吃了剑门长老,“傀儡宗之中的骨煌子等人”假作进攻剑门,实则逃跑,然后留下剑门以及傀儡宗抵御狐狼二族为他们拖时间。 可骨煌子等人,要逃去哪儿? 宋延思索良久,又在地点里加入了“古传送阵”。 古传送阵的事虽然很隐秘,但狐大奶奶知道,骨煌子这种纵横三国多年的霸主知道的概率也相当大。 但是,他知道那古传送阵需要修补么? 宋延闭目放松,再度躺在摇摇椅上。 许久,他摇了摇头,变数太多,他不能再深入乱想了。 万一哪一步想错了,他却据此做出了错误判断,那就完了。 然而,第一步却不得不防。 若在空岚山等着剑门长老的真是“狐狼二族”,到时候“绛宫气息”无误,长老们没想到还有“盘外之人”进入,必然前去,也必然被吃个精光。 ‘判断错误,不会有什么损失。’ ‘但不得不防。’ 狐大奶奶一个就够头疼了,宋延可不想直接面对狐狼二族,更不想面对毗蓝骄虫一族,所以这些缓冲他不想轻易丢掉。 正想着,两道虹光从天而降,显出身形,却是一对儿老人。 宋延迅速回过神来,起身喊道:“枯叶老师!孟老师!” 枯叶剑师,孟婆婆并肩走来。 宋延道:“我去弄些吃的。” 枯叶剑师急忙招手,道:“绣虎,不用了,我和你孟老师是来向你辞行的。 我们要去空岚山附近等待了,到时候一旦感知到绛宫气息,我们就会随着大长老去往山巅。 届时,大长老等五位我剑门最强者会和傀儡宗四峰峰主对决。”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个储物袋远远抛了过去,道:“绣虎啊,这是我留给你的一些东西。” 宋延接过,沉默了下,仰头爽朗笑道:“那弟子就在此间等候师父得胜归来!” 枯叶剑师闻言哈哈大笑,然后转头看向孟婆婆道:“孟姐,我就说着孩子一定不会婆婆妈妈地留我们,你看,我说对了吧?” 孟婆婆冷哼一声,道:“一看就和你一个性子,老身真以为今天要上演一番挽留的戏码。” 枯叶剑师笑道:“绣虎小德或有损,大德却无亏,此行为斩妖除魔,为终结祸端,他又岂会阻拦?” 说罢,空气陡然安静了下来。 宋延抱拳,行礼道:“两位老师,珍重。” 对这两位老人,他心里是存了些感激的。 他在傀儡宗混了那么久,都没弄到本像样的功法,可这两位老人却将南吴剑门的核心功法《玄剑经》完整地传给了他。这里面或许有他使的诈,但是两位老人对他却是有几分真心在的。 “珍重!” 他又重重道了声。 孟婆婆看着他,露出欣慰的笑,喃喃着,“这孩子,重情义。” 枯叶剑师则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宋延,轻声道:“绣虎啊,心以剑明,你是个好孩子,今后无论怎样,莫要误入了歧途。若遇事不决,便问心中之剑。” 宋延点了点头。 两老再不犹豫,转身化虹,飞遁远去。 入夜,春雨再落,昏暗的灯火撑开微弱模糊的光域。 竹舍左右,却一片漆黑。 男子站在缥缈海畔的叶浪下,左手微抬,其上突兀地多出一只漆黑的诡异乌鸦————无身幻鸦。 他轻轻一抬胳膊,那无身幻鸦便振翅飞起,融入了阴影,然后往空岚山的方向急飞而去。 宋延注视那方向,然后缓缓转身,重新回到了竹舍。 炉中玄木炭犹然显红,他抓起水壶,往里撒了一把晒制好的月光草,然后放到了炭炉上,静静等待。 做完这些,他老神在在地靠在躺椅上,咿咿呀呀地摇了起来。 枯叶剑师的储物袋里不少东西。 其一,一枚“藏书阁通行令”,这枚通行令可以借阅藏书阁里的诸多藏书,而且存在自然是极少的,需要两位长老层次的存在联合作保,这才能给出一枚。 很显然,枯叶剑师和孟婆婆为他作保了。 其二,不少练玄六层后突破需要的资源,甚至囊括了锻脏丹。 其三,不少笔墨犹新的书册,其上书写着炼制“绛宫丹”心得。 绛宫丹是个大工程,其中知识需要一个宗门的几代人,甚至是十几代,几十代去摸索探究。 这摸索探究的越深,一个宗门的底蕴也就越深,其产出的强者也就越多。 枯叶剑师似是格外在意“解除灵魂丹毒”,他虽还未成功,但却利用紫鸦草、蔓戟草等等研究出了一剂缓和灵魂丹毒的汤药,笔记中皆有记载。 这些东西很多,零零散散。 若不是宋延从来有着快速检查所有物每一个角落的习惯,他真是无法发现在最末一本笔记的中后端夹杂了两页小小的、极不起眼的信。 信上所言,字字惊心。 第一封: 起笔三字“致吾徒”。 正文则书: 吾徒见此信件,老夫当已战死。 老夫此生虽有遗憾,但能与一生所爱破镜重圆,携手共战,未曾病死塌上,而是战死沙场,已是知足。 可老夫还有一个遗憾,这遗憾生时难言,死后却不妨与你说叨说叨。 以白绣虎之心性,能跳出那泥淖本就是奇迹,但其剑道天赋绝不可能如阁下这般惊艳绝伦。 阁下无论前世是什么身份,但这一世,你我终有几分师徒之情。 然.老夫坚信,心以剑明。 你能一剑堂堂正正,老夫又何必问阁下出处为何? 只盼今后无论怎样,莫要误入了歧途。 若遇事不决,便问问心中之剑。 落款“孙枯叶”。 宋延放下信,出神地看着远处。 枯叶剑师以为他是绛宫老魔夺舍了白绣虎。 夺舍这事儿,不多,却也并非全无。 概因对于绛宫中期以上修士而言,夺舍一事,一生一次,且凶险无比,动辄就可能遭受反噬。 白绣虎是练玄六层,想夺舍其身是极难的,可其道心粉碎,又自污如斯,那还是存在可能的。 所以,枯叶剑师才作这般猜测。 枯叶剑师生怕他惊惶,所以才留下书信,藏在书页最后,等到他看到时,枯叶剑师已经不在了。 这是希望他看在情分上,真正地归心南吴剑门。 第二封: 开头落款和第一封无异。 正文则写着: 阁下故意言说“需要精擅阵法的道侣”,老夫与你孟老师大概也有几分猜测。 阁下所为十有八九是那古传送阵。 掌教一脉深研阵法,也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重启那古传送阵以为退路。 只是,阵位难寻。 阁下若有想法,可出示此两封信予玄薇。 再凭“通行令”信物,玄薇必会信你。 宋延收起两封信,重新放入储物空间。 他心中暗暗感慨:果然,任何人都不能小觑,枯叶剑师虽然没能猜到真相,可距离真相却已无比接近了。 本来,他如果没有任何察觉,任何准备,那事情最糟糕的走向就是:南吴剑门以大长老为首的高手们全灭,他也不得不向鱼玄薇出示身份,虽然这身份还是假的;然后面临骨煌子袭击,这倒没什么;可关键还有狐狼二族的可能性入场。 到那时候,他怕是不得不拼尽全力,底牌尽出地杀出一条血路了。 一切都是那么的被动,那么的无助,纵然不停挥剑,但心底却充满了憋屈和愤怒。 可是啊. 吱嘎,吱嘎,吱嘎 摇椅上,男人忽的咧开嘴,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他宋延,可从来都不是后知后觉、坐以待毙之徒。 次日早,宋延在竹舍又接待了位修士伤员,然后午后便御剑去到了铜雀岛藏书阁,在出示“通行令”后,便直接踏入了其中。 这藏书阁或许没有藏有南吴剑门的至高绝学,但却绝对还有些让他心动的法术。 既然“通行令”可以通览书册,他就不客气了。 另一边. 一处荒野之地。 白袍的大长老眼神里透着几丝隐晦的疲惫,他远眺着空岚山方向,他还在等待消息。 这一刻极度煎熬,他必须等到空岚山确确实实地出现了诸多绛宫境气息后,他才会带人前去。 否则,这一处地,进可攻退可守,及时撤回还来得及。 昨晚,他已经悄悄去过落霞竹岛了,也做好了“万一他们全部战死”后,那不算安排的事后安排。 但他还是没有打开掌教水伯剑皇闭死关的门扉。 门只要没开,就还有希望。 那门,是等他们死绝了,由鱼玄薇开启的。 此时,大长老负手望天,广袖飘飘,身形纵然瘦癯,风骨依然有力。 而就在这时,他老眼陡然皱起,如紫电厉射般落于天外。 天外,一只漆黑妖鸦扑闪着翅膀,毫无遮掩地从白云间落下,双爪一扣,抓住老树枝头,晃晃悠悠。 大长老一眼就看出这是只无身幻鸦。 在他心目中:无身幻鸦有着特殊的意义。 因为在一些知道隐秘的高层的眼中,“无身幻鸦”已经成了石座翁一脉的代言词。 而这只“无身幻鸦”又显得这么怪异。 大长老看定那枝头妖鸦,问:“你是谁?” 无身幻鸦开口,用嘶哑声音道:“我是宋延。” 大长老淡淡道:“寻你许久,你不出现,现在不需寻你了,你却又跑了出来。老夫事后复盘,着实是没见过你这般奸诈的小子。” 说罢,他又问:“此时来此,你是什么立场,又有什么事?” 无身幻鸦直接道:“多尾狐族,食尸狼族已经在空岚山,等待各位上门了。至于骨煌子,以及四峰峰主究竟在哪儿,我也不知道。 或许,他们也在空岚山。 或许,他们正埋伏在缥缈海附近。 又或许,他们已经踏上了寻找古传送阵的道路。” 大长老淡淡道:“奸诈的小子,你以为我会相信你的一面之词?” 无身幻鸦道:“老东西,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若想满门留不下一个活口,就尽管往空岚山去!” 说罢,它一转身,振翅飞去,飞远。 这消息真不真宋延自己也不知道,但他知道“空岚山一定有诈”。 既然左右都是被人骗,那还不如被他骗。 105.明天再“试试”(4.3K字-求订阅) 铜雀岛的藏书阁干净且敞亮,往日里或许这边的人颇多,但此时却很少。 南吴剑门的传承和其门人心性一样,都没有藏着掖着太多,除了一些特殊秘法、个人传承、至高绝学之外,别的法术都能在这里寻到。 只不过,无论你需要什么法术,都必须要合乎规定,且拿着去守楼人处登记,然后才可深入阅读。 这是藏书阁的铁律。 违背这铁律者,视为“不问自取”,轻则受罚接受调查,重则废除法术驱逐出剑门。 孟婆婆去后,自然有新的守楼人前来。 这守楼人锦袍玉带,慈眉善目,面带笑容,竟倒还是宋延的老熟人。 这就是当年在寒潭谷摆着张市侩脸,试图通过“道德绑架”空手套白狼,从他这儿拿走《神相百御》的那位孙长老————孙皓峰。 就这个人,以一己之力在当时改变了宋延对南吴剑门的看法。 不过,事后证明,这人在南吴剑门实属异类。 宋延心底暗暗无语:这就典型的求仁得仁,怕死的就不用死. 南吴剑门能打的,热血的,都上了前线,而孙长老这种满嘴仁义道德、却最是欺软怕硬的伪君子反倒是留了下来。 大长老还挺会用人。 知道如果他们战死了,孙家需要卑躬屈膝才能增加活下去的可能,到时候就靠要孙长老这种伪君子的膝盖去跪下了。 但这显然对他不利。 他不需要一个向傀儡宗或是山海妖国跪下的南吴剑门,这会让他与敌人之间的缓冲彻底消失。 宋延思绪闪过,随手一抬,将通行令晃了晃,然后便迅速踏入楼中,查看起各种法术来。 一天看下来,他发现整个藏书阁最珍贵的其实还是那本《玄剑经》。 而南吴剑门除却一些他还不知道的至高绝学秘术之外,最强的则还是《玄剑经》上描述的“一身玄气转剑气”,以及“被绛宫之血温养出的特殊剑气”。 这些他都有了。 然而,“特殊剑气”只是一道而已,用完了还需继续温养。 真正斗法时,还是需要剑系法术。 而宋延如今最强的剑系法术便是经过两次完美变异的《黑白双煞》,这还是以《白蛇剑诀》为基础推演出来的。 《白蛇剑诀》的修炼门槛是练玄五层。 ‘那门槛最高的是什么呢?’ 宋延快速寻找。 绛宫层次的剑系法术只有一本,那是他在藏书阁五楼寻到的一本“入门门槛是绛宫层次”的法术————《袖里乾坤》。 这法术还有一个修炼前提条件,那就是必须以《玄剑经》将周身至少两成玄气转化成了剑气才可修炼,因为这是一门纯粹的驱御剑气的法术。 而《玄剑经》的修行,又是以悟出《玄化一剑典》中的“我剑”,洞悉“人剑合一”之秘为前提的。 可谓是一环套一环的传承了。 宋延果断将这手抄的小册子拿在手上,迅速翻页。 粗略一看,其中果然颇为深奥,但大体意思却是:利用两个袖子的封闭性来积蓄剑气,剑气萦绕,首尾循环,待到两袖鼓鼓,便是剑气积满,到时候一袖子甩出,无形无相,隐蔽性和威力都更胜飞剑。 宋延秒懂:充能,镭射。 至于为何其非玉简,他就不知道了,也暂时管不着。 拿着《袖里乾坤》这种绛宫册子,他再翻看了下别的剑系法术的介绍,却发现和《白蛇剑诀》大差不差,原理类似,纵然他拿来修炼,也没什么特别的,就好像你做完了《模拟一套试卷》,再去做《模拟二套试卷》一样。 宋延略作思索。 剑系功法,剑系法术,他都已经有了。 但他的法术体系里其实还有个不小的短板,那就是——遁术。 御剑虽然快,但那只是在普通修士眼里。 同级别对战,遁术就很重要了。 无论是切入,逃跑,边跑边打,遁术都不可或缺。 但遁术却格外稀少。 若说宋延在傀儡宗没能搞到也就罢了,但后来在寒潭市坊也没能看到,由此可见遁术珍贵。 宋延来来回回,又搜了几遍,还是在五楼一个角落的秘匣上发现了《坎水遁》的字样,但秘匣上锁,需要寻守楼人解锁。 宋延拿着《袖里乾坤》、《坎水遁》来到了孙长老处,出示令牌。 孙长老愕然地看着他,道:“这是绛宫境才能修行的,尤其是《袖里乾坤》,你拿了有用吗?还有《坎水遁》,这遁术可珍贵了。” 宋延再显了显令牌,问:“那我能看吗?” 孙长老瞅了眼令牌,犹犹豫豫道:“能是能” 宋延道:“那便烦请登记一下。” 孙长老道:“我我做不了主,要不还是等大长老他们回来了再说吧。” 宋延奇道:“这令牌没用?” 孙长老道:“有用。” 宋延道:“那能不能借?” 孙长老道:“能是能,但你.你不过区区练玄六层,拿这个干嘛?” 宋延耐心道:“法术一通百通,弟子只是想看看高层法术是何等模样。” 孙长老却不接话,而是直接道了句“别看,自己把册子放回去吧”,旋即又微微昂首、不耐烦地道了句:“记住,做人不要好高骛远,纵然你有两位长老作保,也不可倨傲。” 宋延应了声。 孙长老也不回答,而是忽的把目光看向远处,那门前却是来了个漂亮女修。 孙长老笑眯眯地迎了过来,眼中再看不到面前站着的借书人,笑着说道:“没想到仙子大驾光临。” 那女修奇道:“我还以为长老你也随着大长老他们去了呢。” 孙长老呵呵道:“大长老说总需要高手坐镇门中嘛,我这就留了下来,你也知道.总得有人做这些杂事琐事,大局为重嘛。” 两人笑着谈在一处。 宋延将书册放回了书架。 他准备.明天再来试试。 入夜 孙长老关了藏书阁的门,打了个哈欠,走出藏书楼,然后想到今后自己地位说不得还能再升一升,到时候被褥里又能多几个美人道侣,实在舒服。 至于打打杀杀的,干什么呀? 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有话好说嘛,何必呢? 谁统治不是统治呀,还能把这三国的所有人都杀了不成?多大事儿啊,这么拼命。 孙长老不以为意地御剑而起,今晚他要去其他岛找一些漂亮女修指点一下她们的修行,毕竟也是为了扶持后进嘛。 虹光飞掠过缥缈海。 今晚月黑,雾浓。 孙长老正舒服地吹着夜风,陡然眼皮一跳,紧接着神魂如被人困,恹恹欲睡,无精打采,恍惚间,他自然而然地往下坠了坠。 再接着,他眉心又陡然一痛,又坠了三分,整个人几乎贴到了湖面。 ‘怎么回事?’ 孙长老急忙捂住脑袋,脑海里闪过疑惑。 但也就一念的功夫,缥缈海中骤然有一只血色巨手飞速探出,如残影般瞬间拉住了他的腿,“嗖”一下将他拽入湖中。 在他还未做出任何反应前,一根手指已经点在了他眉心。 孙长老虽然恐惧,但脑海里居然还闪过了第二个念头:‘蠢货,竟然敢搜一个绛宫强者的魂?’ 下一刹,他就感到一道黑斑将他灵魂拉扯了出去。 血色怪物搜魂,吞魂,囚魂,化伥,一条龙。 再接着,手臂一抖,高浓度的煞气就如活物般,爬上了孙长老全身,又往其体内疯涌而去。 孙长老,死! 那怪物抓着飞剑往下猛射,将被煞气吞噬的孙长老尸体钉在了湖床的一块岩石上,使其不得飘上。 做完这些,那血色怪物又很快消失无踪。 次日。 早. 宋延并不急着去藏书阁,而是照常去玄田里逛了逛,摘了点新鲜的玄草玄花,准备趁着好天气晾干。 才回到竹舍,却见远处有修士匆匆而至。 一个漂亮女修一个男修抬着担架,匆匆而来,担架上躺着个满身是血的娇小女修。 “白师兄,白师兄!”女修急促的喊着,“快救人!” 宋延低头看那女修,愣了下。 又是小久师妹 这才多久,又受伤了? 而且看起来还伤的不轻。 他一边招呼着人入屋,一边开始迅速给小久师妹处理伤口,然后又熬制草药汤汁。 待到一通忙碌下来,他长舒一口气,再看小久师妹,却发现小姑娘本就只是普通俏丽的脸庞居然多了几道伤口,那伤口划过了脸颊,留下了伤疤。 但毁容还只是其次,小久师妹的身子简直如漏风的麻袋,虚弱不堪,各种伤口比比皆是。 看着旁边着急的女修男修,宋延道:“没生命危险了,还是魔门的手段.煞气。” 漂亮女修叹道:“主要还是那些煞皮影,一个个如发了疯的妖兽,周身煞气还能一定程度上吞噬玄气。若是挨了那些煞皮影一下,伤口都很难恢复。” 男修无比悔恨地捏着拳头,双目发红道:“小久师妹是为了保护我,所以才受伤的.这一击,本该是我来承受的。都怪我。” 宋延感慨道:“煞气,真是可怕啊。” 漂亮女修道:“可不是嘛,之前没这些煞皮影加入战场,魔修们根本不敢正面出现在我们面前,现在就不同了哎.” 宋延道:“小久师妹先放我这边吧,她身上煞气太多太杂,需得慢慢洗去,而且她也不能下榻。” 两名修士闻言顿时面露喜色,两人其实是听过小久师妹和这位白师兄的过节的,此时见白师兄竟如此做派,也是暗暗感慨,只觉白师兄真的好像变了个人。 浪子回头,一朝顿悟,果然名不虚传。 在道谢后,两名修士离去了。 宋延又熬了点洗煞汤,放在碗中,搁在床柜。 他对小久师妹这种姑娘还是有好感的。 他也希望身边人都能如小久师妹这样,没太多心眼,傻乎乎的。这会让他日子过得舒服许多。 一会儿,小久师妹醒了过来,她无力地看了看四周,问了句:“我还活着吗?” 旁边传来声音:“活着。” 小久师妹侧头看去,对上男人脸庞. “白白师兄?” “嗯。” “你又救了我。谢谢.”小久师妹喃喃着道,“我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呢。” 宋延道:“这么想死?” “也不是。”小久师妹道,“就那么多师兄弟死了,我觉得我也该死了。” 宋延走近,伸手,抬指给了她一记脑瓜崩,道:“这什么话?” 小久师妹没听到他说什么,只是被这一记突然的脑瓜崩给弄得惊呆了,她闭上眼道:“白师兄,我不喜欢人这么轻浮。 而且我讨厌你。 你是凶手。你杀死了棠雨师姐,运英师兄,子衡师兄” 她一一地报着名字。 这些名字都是因为白绣虎的怯懦,而死去的修士的名字。 她好像脑子发了昏,根本弄不清眼前状况,只是固执地狠狠地说着这些可能早就被人遗忘了的名字,似是期待眼前的白师兄赶紧让她滚。 宋延待这姑娘说完,越发觉得有趣。 这姑娘的所有行为模式都和他截然相反。 这姑娘会做的事,他是一件都不会去做。 所以无论这姑娘在用什么发狠的语气说话,他都不会生气,因为这姑娘的所有想法都是那么的清晰,那么的干净,让人很是舒服。 他无需猜测,无需试探,无需埋坑,一切都是那么的明显和直接。 所以,他等小久师妹说完了这些话,瞥了一眼床头,道:“洗煞汤,左边的内服,外边的涂抹在伤口。 煞气一次是清不干净的,需要反复。” 交代完,宋延就往外走。 小久师妹问:“你去哪儿?” “藏书阁。”宋延大大方方地应了句,然后道,“你帮我看着这竹舍,后面如果来了师兄弟,你招呼着先坐下,等我回来。” “我” 小久师妹支吾着。 宋延已然出了门。 “主主人,我我死之后,接替我的应该是孙肃孙管事。 他是个按规矩办事的人,您只要出示了令牌,他会让您借阅那两本法术的。” 宋延神识之中,孙长老伥鬼正跪着,面色又恐惧又卑微地诉说着。 “那像你这样的求和派,还多吗?” “主人,不多不多,整个剑门都是些死脑筋,也就是当初掌教为了让门中有两支派系,所以才特意给了我一些地位和权力。为的就是让剑门在遭遇强敌时,还有另一条退路。” 宋延暗暗点头。 既然孙长老这种都已经算是求和派的头头了,那他也省事。 去到藏书阁,阁周已聚了不少修士,纷议嚷嚷。 许久,一名面容古板的修士踏步而来,道:“诸位,今日孙长老暂时有事,藏书阁便暂由老夫接管看护,你们但凡要借阅法术,按照以往规矩进来便是。” 宋延随着前面弟子进入阁中,如昨日一般取了《袖里乾坤》和《坎水遁》。 果然,这修士什么都没问,见了他的令牌,便直接解锁了《坎水遁》,然后道了句:“绣虎师侄去阅书区看吧,此两法术很是珍贵,不可抄录,亦不可带出。” 宋延点点头,道了声谢,便拿着功法往一边去了。 106.剑煞妖龙,战起(3.7K字-求订阅) 宋延如今的剑术造诣本就极高,研读半晌,很快将绛宫初期门槛的剑系法术《袖里乾坤》搬上了面板。 投入了31年寿元,《袖里乾坤》圆满。 再投入150年寿元,《袖里乾坤》第一次异变,收获法术《开天门》。 此术极尽收敛剑气,在达到极致后才能用出,宛如袖中“乾坤”的天门开启,神剑飞出,一定幅度提升了威力,但对剑气的消耗也增多。 继续投入3015年寿元,《袖里乾坤》两次完美异变,收获了法术《剑煞妖龙》。 此术乃是基于《剑煞双相术》而形成的恐怖秘术,以煞气之极致收敛吞噬,以剑气之锐利无当,全然释放,混杂一处,大袖挥出,“煞气为里,剑气为表”,仿如血目妖龙,横冲直撞,睥睨天穹。 又因修炼此术者早已达到了人剑合一、御剑化虹的层次,所以《剑煞妖龙》除了放出一条如有生命的血目妖龙之外,施法者还能与这妖龙融而为一,好似骑龙而行。 毫无疑问,《剑煞妖龙》在威力和作用上彻底取代了原本的“黑白双煞”,且不说威力,便是在功能上就已经齐集了黑煞与白煞的特性。 这是一门将剑气和煞气完美融合的法术,是一门以“南吴剑门剑术体系”为基而形成的至强秘术,也是一门因为《剑煞双相术》的存在或为世上独一无二的秘术,更是能随着施法者法术力量的增强而增强的“超模”秘术。 至于和《百相魔身》哪个强,哪个弱。 宋延自己估摸着,只能说这两门法术的“赛道”不同,一个诡谲多端,变幻莫测,随着皮影强度的提升而提升;一个则是直来直去,威猛无俦。 恰如魔修和剑修的两个极端。 宋延继续研读,但《坎水遁》却似没那么容易搬上面板。 距离惊蛰之日还有两日,来得及。 他打算次日再来。 出阁之时,远处已经传来了伴随恐惧的惊呼声。 一具被煞气啃噬的坑坑洼洼的尸体从缥缈海中被捞了出来。 而其脸庞,隐约能辨出是孙皓峰长老. 众剑修惊恐地看着这一幕,面色各异。 宋延站在人群后远远看了一眼,问身侧剑修:“是有魔门弟子混进来了吗?” 那剑修面色惨然地提醒道:“看仔细了,那是孙长老!!” “孙长老?”宋延一愣,又揉了揉眼睛,细细看去,然后忽的不作声了。 能够在剑门腹地杀死无声无息杀死孙长老的,怎么可能是魔门弟子? 这至少得是四峰峰主层次的存在亲至了。 他和众剑修一起沉浸入了这莫名的恐惧里,然后看看天色,这才急道:“我得趁着天亮速速返回红叶岛。” 旁边认得他的弟子也忙道:“白师兄快回去吧,路上小心。” 而铜雀岛孙家的驻守绛宫高手亦是面无血色,然后迅速掏出了传讯石。 传讯石只能在玄气连续处才可传递信息。 空岚山与南吴剑门的玄气并不连续,故而无法传讯。但这位驻守高手却知道大长老他们正在连接南吴剑门玄气的边缘地界,为得就是等待各方信息。 “大长老,孙皓峰死了,在铜雀岛往西北二十里处被煞气吞噬全身,神魂俱灭。” 说完这些,高手放下传讯石,然后立刻开始调集剑修,全面防御,时刻准备迎接大敌。 远处,接到了宋延信息的大长老本来还在犹豫不决,因为就在刚刚他已经感到遥远的空岚山方向传来强大的不加掩饰的绛宫强者气息,这与约定的一致。 但此时,他接到家中信息,也是着实一惊,然后有了决意:故布疑阵,秘密折返,守株待兔。 如果真有人想趁着惊蛰之日偷袭剑门,那么此番,他们就会上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但如果.根本没有偷袭,傀儡宗四峰峰主也确实去了空岚山,那届时整个南吴剑门士气极可能会跌到谷底。 宋延回到竹舍,小久师妹早就起榻了,衣衫整洁,见到他来则是行了行礼,道:“白师兄,今天白天并无弟子前来。” 说完,她又一行礼,道:“我伤口已然无碍了,这就走了。” 宋延道:“孙长老死了,如今外面危险,你若真好了,不如在这儿给我守夜吧,我累一天了,想睡个安稳觉。” 小久师妹问:“哪个孙长老?” 宋延道:“孙皓峰,被煞气吞噬,从水底捞出的。” 小久师妹沉默了下来。 宋延道:“那杀死孙长老的魔头还藏在暗处,所以.我需要人守夜。” 小久师妹忍不住道:“白师兄,你天赋很高,将来定是剑门栋梁,你.你不该冒险留在这儿,你还是去铜雀岛吧。 孙家肯定会给你拨间屋子,让你暂住的。孙家人多,那魔头定然投鼠忌器,不敢轻易出手。” 宋延道:“外面天都黑了,我现在出去,万一半道被杀了怎么办?” “这”小久师妹陷入了沉默,然后一咬牙道,“好!我给你守夜!如果有魔头来了,我死前一定会拼尽全力的大喊,好让你逃跑。” 说完,她就跑屋外去了。 宋延打了个哈欠,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塌上。 次日。 白天。 小久师妹又要告辞。 宋延道:“你这伤口没半个月恢复不了,而且白天我还要去藏书阁看书。 这样,我将一些简单的处理法告诉你,若有受伤的师兄弟来了,你替我为他们医治便是。” 说完,他根本不等小久师妹反应,直接将一些丹药,药膏之类的丢到桌上,简单的说了说作用和方法,便御剑走了。 一天过去,《坎水遁》也搬上了面板,然后他又花费了12年功夫,将其修炼至圆满。 但在功法变异时他隐隐感知“鬼玄根”的变异方向只会是攻击向,这《坎水遁》也只会变成攻击手段,而不会再度提升速度。但如论攻击手段,变异后的《坎水遁》又怎么可能比得过《剑煞妖龙》,于是便暂时作罢了。 至于《坎水遁》作用,则是遇水则遁,一念可遁数十丈距离,可谓是极快了。 待回到竹舍,小久师妹正在忙碌着给一位受伤的剑修治疗。 她手忙脚乱,又紧张兮兮。在看到宋延出现后,她仿佛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赶紧跑来,让宋延去给那剑修治疗。 但宋延不去,而是指点了小久师妹几句,然后就躺塌上去了。 当晚。 小久师妹也不说走了,而是弄了个木床睡在门外屋檐下。 似是无人倾诉,可心中又实在紧张,小久师妹辗转反侧,终于在半夜三更时隔着墙喊了声:“白师兄,明天就是惊蛰了,也不知道大长老他们能不能赢。” 然而.墙那边没有传来白师兄的声音。 小久师妹叹了口气,然后裹紧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睡。 而就在这时,白师兄声音却传来了。 “不管是不是惊蛰,日子还得过,明天你就在这竹舍替我为人看病。” “为什么?” “就因为我忙不过来。” “忙不过来?” “从前枯叶老师还在的时候,也没什么病人,但现在大战一起,病人太多了。 而玄田那边还需要人照看,这些天我没去,怕不是田里玄花玄草都被妖兽们祸害了。” “那师兄可以找一个更适合的人。” “你就挺适合,过两日我会去和门中坐镇长老说两句,就让你留这儿。” “我觉得师兄还是找个道侣,比较靠谱。” “不想找。好了,别废话了,明日我去玄田巡视,之后如果没什么意外,我会搬到玄田附近去住。” 门外忽的陷入了安静。 良久,又良久,小久师妹憋出一句:“我不漂亮,还毁容了。” 但她等来的是门后一声喷饭式的闷笑。 伴随着白师兄的一句解释:“不好意思啊,没忍住。” 小久师妹脸都涨红了。 待到天快亮了,她悄悄爬起,悄悄写了一封信,然后又悄悄离去。 天亮后,宋延抓起信。 信上写着: 多谢白师兄这些天的关照,我知道师兄是为我好,想我不再去往前线厮杀,但是.我做不到。而且,师兄不该对我好。承蒙错爱,万分感谢,若有亏欠,来世再报。 宋延垂下信纸,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叹道:“愚蠢.” 而就在这时,他陡然感到一阵阴冷的风从远方飘来,丝丝如杀人之线,抚过人颈,面孔,手臂 宋延随手将信纸收起,看向远方。 远方那才显几分鱼肚白的远处陡然开始泛红,那不是太阳即将蹦出地平线的红,而是一种怪异的扭曲的红,一切光线都如伴舞在那红间萦绕,旋转,好似色调为猩红的《星空》画作。 紧接着,远处像是炸开了,无穷尖厉的啸声响起,铺天盖地而来。 从地平线喷薄的亮芒里突兀地多出了许多黑点,或大或小,奇形怪状。 宋延一瞬间就辨出了那是煞皮影。 这一刻,他近乎梦回南竹峰,梦回皮影峰被卖给鬼修的那一天。 他猜对了 三种可能对了一个。 傀儡宗趁着惊蛰之日,想要彻底屠了南吴剑门。 那么,在空岚山的真的是狐狼二族么? 如果是,骨煌子为什么不趁机逃跑?难道他真相信“与虎谋皮还能有好下场”? 如果不是骨煌子又让什么样的人留在空岚山散发出足够的绛宫强者气息呢? 一时间扑朔迷离。 而随着那一声炸响,南吴剑门上空陡然浮起了一层透明阵罩。 煞皮影如骤雨猛烈击落在湖面般的阵罩上! 涟漪扩开,浪涛掀起,圈纹阵阵,彼此交错。 诸岛剑修亦是从各处腾空而起,前去阵前支援。 “阵”如城墙,如果没有人防御而只留着对方攻打,那纵然再如何能撑,也会在不久后被敌人针对破绽处而迅速瓦解。 宋延并没有动,他仰头看着天空。 事实上,傀儡宗于惊蛰之日突袭南吴剑门,是他三种认为的可能中可能性最小的那一个。 但偏偏却发生了。 他脑海中一道道念头交集而起。 忽的,他想到了第四种可能。 假设说空岚山确实是狐狼二族,骨煌子确实想逃,但他依然进攻了南吴剑门。 那么,可能只有一个。 那就是骨煌子想要临走时从南吴剑门取走什么东西。 是什么? 都要逃了,还有什么那么要紧? 答案就是“钥匙”。 骨煌子作为三国霸主,他极可能知道有古传送阵,也知道古传送阵受了创,更知道南吴剑门掌教一脉一直在研究如何修复古传送阵。 那么,他突袭南吴剑门,想要灭门是假。 他真正要做的是掳走鱼玄薇。 几乎在想到这事儿的一刹那,宋延就动了,身形幻动,借水而遁,飞速往缥缈海最深处的落霞竹岛而去! 他一向是“只要可能较大,逻辑通畅”就会立刻付诸行动的人,而根本不需要什么“眼见为实”的确凿证据。 如果这一次骨煌子真出现在落霞竹岛,那也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骨煌子的“寒冰地狱镯”可谓是“神魂的蓄电池”,里面装载了傀儡宗几代老魔的心血。 这东西,挺配他。 他,馋很久了。 107.好久不见(3.8K字-求订阅) 扭曲煞气伴随着初起朝阳,一同在遥远的地平线猛烈炸开。 阳光消退,血光猖獗。 空气里弥漫着诡谲交杂的尖音,轰隆骇人的巨响,欲要震碎人耳膜,搅烂人脑浆。 南吴剑门阵法大罩已开,妖邪鬼落如骤雨,那透明罩面涟漪重重又重重,交错的能量波痕使得剑门诸岛都如沉没海底。 仰望之间,不见天穹。 娇美女子微微仰头,看着远方那混乱场景,眉宇微蹙,却又继续坐定,坐在那缥缈海深处的落霞竹岛上,不摇不动。 这女子一袭寻常到不能再寻常的朱红锦衣,面容绝艳如梦,体姿丰腴饱满,神色却清冷似雪,任何只要还是男人的人在看到她的那一刻,都必然会被她那完美无瑕的身子所吸引。 情窦初开的少年会痴迷于她那张可以满足任何幻想的俏脸;久经沙场的老男人会紧盯着那能在睡前反复回忆的胸脯翘臀。 可紧接着,无论是什么男人,又都会被她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所斥退。 若有不信邪,还想靠近的,那就会被这朵花的尖刺狠狠刺伤。 她有很多名号。 南吴第一美人,剑门掌教千金,先天水玄根,天才阵师。 她就是鱼玄薇。 鱼玄薇的眉宇皱得越发之紧,可纵然皱眉,却也有一种西子捧心般令人心疼的美。 她皱眉,是因为事情远远出乎了她的意料。 大长老临行前来寻过她,与她商议良久,商议“万一南吴剑门顶尖战力全部阵亡后该怎么办”。 首先,她会打开身后的门,检查父亲水伯剑皇是否还活着。 如果活着,那自有水伯剑皇做决断。 但.这希望其实并不大。 水伯剑皇用以定“第三宫”的血,太过冒险,那是神魂向的妖血。 期间,枯叶剑师反复试验“修复神魂”、“解除神魂丹毒”类的丹药,汤药,并隔三差五就悄悄送来落霞竹岛,希望提升水伯剑皇突破的几率。 然而,别人不知,但鱼玄薇却知道早在去年,她放在密室“饭食口”里的汤药,就再没被动过。 换句话说,要么水伯剑皇已经沉浸在某种奇异状态足足一年了,要么.最糟最糟的情况已经发生了。 水伯剑皇,已经死了。 然而,她却从未对外透露过这些消息。 南吴剑门,甚至南吴之所以还能撑下去,有一部分原因便是“落霞竹岛闭死关的水伯剑皇”。 若是“水伯剑皇陨落”的消息传了出去,一瞬间,士气怕是会崩得不知成什么模样,转眼间,兵败如山倒。 其次,她会带领门中精英迅速撤出南吴剑门,然后往南方荒地区寻找《剑门志》中所记载的古传送阵。 “门中精英种子的名单”是大长老给她的。 至于传送阵,据说那传送阵的彼岸,就是南吴剑门的源头。南吴剑门的首任掌教也是从那边来的,也正是如此才会带来诸如《玄剑经》、《螭虬环首剑阵》这些玄奇且完善的功法。 只可惜传送阵因不明原因损毁已久,幸而《剑门志》上记载了一些那传送阵的内容,再加上这许多年掌教一脉的钻研,至她这里.她已有信心能够将其修复。 可是啊. 她并没有想到,大长老等一众去赴空岚山之约了,傀儡宗却趁机偷袭。 ‘怎么回事?’ ‘大长老做事也算谨慎,他一定会等到空岚山真正出现了许多绛宫气息后,这才会前去赴约,否则他不会去。’ ‘傀儡宗也应该知道偷袭一事毫无意义,客场作战,反倒是会增加他们的伤亡。’ ‘我门与傀儡宗在对战中是处在下风的,彻底落败是迟早的事,傀儡宗如果想赢得胜利,根本没必要这么着急。’ ‘这种花招,毫无意义。’ 这种不合理的事却偏偏发生了。 鱼玄薇看着远处,陷入了思索,她需要一点时间来迅速做出决断。 是什么都不做,还是摆空城计,又或是前去支援,再或者迅速寻到精英然后带着他们悄悄离去。 但下一刹,她所有的考虑都中断了。 因为落霞竹岛的阵法外突然出现了一个人,一个全身上下笼罩在漆黑重甲中,而遮面兜鍪的缝隙里还在飘出血色游丝的人。 那人才出现,身后便是一道道身影见风就长,“刷刷刷”地变幻出了一个个红男绿女的高瘦纸人儿,这些纸人儿前面还有个白衣美人。 只是那美人面容惨白,一如白纸。 很显然,是纸人。 此时,漆黑重甲后传来嗡嗡的声音:“贤侄女,本座都已经到你面前了。这一步放在凡间棋盘里,叫做‘将军’。我们就不动手了吧?” 鱼玄薇冷冷盯着他,道:“骨煌子?” 骨煌子毫不遮掩,然后也不浪费时间,直接道:“你们剑门还有什么种子,一并带上,我们往南逃,本座知道古传送阵在哪儿。” 这突然的话让鱼玄薇愣了下。 她倒不是相信眼前老魔的话,而是从老魔的话里察觉了几分异样。 鱼玄薇诧异道:“你为什么要逃?” “山海妖族来了,前线的猛烈攻击是做给它们看的”骨煌子快速道,旋即头颅又转向落霞竹岛深处,随意瞥了一眼,哼笑道,“剑皇早已陨落了,这一点本座早已知晓。你我还是都省些精力和时间,快些赶路,这一路上也好互相照料。没有永远的敌人,如今的我们可以成为伙伴。” 鱼玄薇道:“你说让我带上剑门种子,不过是想让我宽心,骗我出阵。至于,你说我父亲早已陨落.” 她陡然扬首,俏脸带上笑意,双目绽放精光,道:“不如,你亲自来试试,试试那梦魇妖魔之血定了第三宫,又与我南吴剑门剑道结合后,是个什么光景。”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骨煌子阴阴笑道:“水伯剑皇倒是生了个好女儿,这都骗不到。 试试,就试试!” 说罢,他那漆黑重甲的甲隙里陡然爆开血光。 鱼玄薇一点阵旗,安置玄晶,罩光浮动而起,越发清晰。 下一刹,骨煌子陡如黑色流星从空而落,拖拽着一条猩红“彗尾”,抬起酒坛大小的铁拳“轰”一下,夯砸在气罩上。 嗤.轰!!!嘭嘭嘭嘭!! 整个儿阵罩翻腾起狂暴波浪,往四方急速退散,而被撕裂的玄气后则显出了最深沉的阵罩。 骨煌子也不等玄气汇聚,继续潜下,拎拳狠砸,却听“咚”的一声,那才聚集来的玄气又被击散,而阵罩深层则是猛烈颤动。 这种战斗方式让鱼玄薇着实愣了下。 “纸人峰峰主”骨煌子本体的战斗方式,竟是如此的朴实无华,粗蛮狂野? 她全神贯注地眯眼盯着那在阵罩上夯砸的黑甲巨人,分析着力量 毫无疑问,那骨煌子本体的力量很可怕,但却还不足在短时间里将她的阵法击破。 那么,就还有时间。 嗖! 鱼玄薇又抛出几十枚玄晶,然后拿出阵旗,开始布置“阵中阵”。 如此一来,就算骨煌子将外面的阵法给打破了,他却还要面对第二个阵。 “阵”这种东西,完全牺牲了机动性,但却能依仗山河发挥出强大的作用。 就算鱼玄薇和骨煌子的实力相差很大,但她若铁了心在这里给自己装上一个又一个乌龟壳,骨煌子也得被她在这儿死耗着,直到事情产生下一阶段变化。 再僵持的情况,只要拖久了,就总会有变化。 那一刻,就是转机。 鱼玄薇相信那会是好的转机,因为这里是南吴剑门的主场。 她双瞳冷静,扫了一眼依然在狠砸阵罩的骨煌子,迅速抓起第二套阵旗。 而就在这时,她陡然眉心一跳,心中一慌,恐惧和意外如尖锐的刺狠狠扎入她脑海。 鱼玄薇猛然抬头,美目圆瞪。 不敢置信的一幕陡然冲入她眼中。 那白纸美人一化双,双化四,四化八,如此飞速散开,转瞬竟是散出了数十个纸人。 纸可叠。 但鱼玄薇万万没想到“纸人居然也能叠”。 如今分开的纸人,宛如一根最锋利的刺,在她分心布置第二套阵法的一刹那,联手狠狠扎在了阵法最脆弱的地方。 叮! 清脆声响传入鱼玄薇耳中。 笼罩落霞竹岛的透明阵罩上开始产生裂痕。 这手段好比两小儿互殴,一个小儿每拳都是实打实,有几分用几分;另一个却是左拳虚晃了个假动作,等到对方被吸引过来的时候,早已蓄满力量的右拳却狠狠地甩了出去。 正趴在阵罩上的骨煌子一个纵跃,落在了裂痕中心,大拳再落,“哗啦”一下探手入了裂痕。 双手扒着那裂痕两侧,狠狠向两边拉扯。 狰狞的兜鍪里,一双血色的瞳孔似带着戏谑笑容。 鱼玄薇急忙丢开第二套阵旗,开始全力修复阵罩,否则下一刹,骨煌子就爬进来了。 真要正面对上这位傀儡宗的宗主,鱼玄薇自知自己怕不是连一个回合都撑不到。 可就在这时,鱼玄薇忽然感到骨煌子爬的动作停止了。 那散发着血色游丝的黑甲巨人几乎是一个翻身,迅速调整身位,重新浮到了半空,三十余名白衣美人纸人在他身后列阵开来,一起迎向某个方向。 不过短暂的交锋,鱼玄薇早已骇得香汗淋漓,她匆忙修复阵罩,同时又抬头往远看去。 她实在想不到如今剑门留守的绛宫高手里,还有哪个能让骨煌子如此如临大敌地应对。 天边,一道身影逐渐放缓速度,在百余丈的距离处显出身形,玄袍烈烈,黑发逆舞,一张平平无奇的面庞正对向阵罩方向。 对于前段时间三国“天字第一号通缉犯”,鱼玄薇自是早就看过了他的画像。 “宋延?!!” 鱼玄薇惊呼出声。 但更令她愕然的是,宋延居然没有作任何伪装,他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脸暴露在了人前。 一个三国各大势力翻天覆地搜寻都没找到的人,会不注意隐藏自己? 强烈的古怪感,神秘感,未知感冲上鱼玄薇心头。 这个名叫宋延的男人,初次登场,就让她有一种完全看不透的感觉。 “老师,好久不见。” 宋延面带微笑,礼貌地和骨煌子打着招呼。 骨煌子也是极度意外。 他不明白,宋延为什么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个他完全不该,也不可能出现的地方。 然而,他大风大浪不知经历了多少,也笑着道:“此一时彼一时,狐狼来犯,你我师徒同心,一起杀出条血路。” “狐狼来犯?是山海妖族的狐狼么?这什么时候的事? 不过,既然师父有意,那弟子自然赞成。” 宋延一边答应,一边双臂微动,十指麻溜地扯出十只皮影。 骨煌子血目微眯,盯着那十只皮影。 皮影峰的“驭皮术”只能操纵两只。 十只? 这做的什么梦? “后生可畏啊。”骨煌子瓮声发出感慨。 然而,两人说着话,看似友善,可是.两人却都绝对不会相信对方话里的哪怕一个字,所有话语都是左耳进右耳出。 鱼玄薇还会去思索,但宋延对于骨煌子的话却连脑子都不会过一下。 什么“弟子自然赞成”,什么“后生可畏”,全部都是骗人的,全部都是为了让对方放松警惕。 虽然可能性不大,但在傀儡宗文化的熏陶下,这种随口骗人的话术都已经成了常态。 两人都深知这一点,故而在这一刻,都在默契地观察着对方,似要看破对方的底牌、藏招以及真正实力。 大战,一触即发! 108.你已是合格的傀儡宗宗主了(4.6K字-求订阅) 落霞竹岛。 黑甲巨人浮于半空,目光紧盯着远处的宋延,覆着玄甲的手指微微动弹,三十余名美人纸人便环绕过来,形成了一个圆形阵。 宋延十指亦动,十样皮影因为“畸魂”这种特殊技巧的存在,实力全然等同于高级妖兽了。 明明只是两人,却好似两军对垒。 见着骨煌子目光落在这些皮影上,宋延笑着说出一句能把人气死的话:“托老师的福,都是在皮影小轩做的,否则单靠弟子自己,可找不到这么多完整的妖兽皮。” 话音落下,他陡然前冲。 十只皮影紧随他身后,变幻莫测,由“畸魂”散发出的幻象使得宋延周身形成了一片扭曲的怪异幻景,使人见之神晕,盯之目眩。 骨煌子抬手一压。 嗖嗖嗖嗖~~ 美人纸人顿化一道道白练,激射向宋延。 骨煌子的秘术,再加上“寒冰地狱镯”提供的强大神魂支持,使得他能够支配的纸人达到了恐怖的数量。 瞬间,皮影和纸人撞上。 嘭嘭嘭! 第一波看似持平,但天平很快开始倾斜,皮影这边被飞快压倒。 骨煌子扫了远处一眼,又捏了捏拳头,准备直接对宋延出手。 而就在这时,宋延速度忽的猛增,那原本还在和纸人对峙的皮影尖啸一声,化作残影转瞬被他吸入大口之中。 狐大奶奶的皮影是早就在他体内的,此时再加上十余道皮影的增强,“百相魔身”一瞬间爆开,宋延体型飞速膨胀,化作个具备了多种高级妖物特点的妖魔。 嗖! 嘭! 空气爆开,圈圈扩散,丈许妖魔半空再度加速,化作一道黑光,嶙峋凹凸的厚皮巨手恍如炮弹轰出,笔直地往黑甲骨煌子的心口打去。 这一下太过突兀,骨煌子根本来不及调回纸人,两只酒坛大小的拳头猛然运力,往下狠狠压去,想要推开这巨手,同时借势拉开距离。 这法术,他没见过,也来不及思索。 然而,就在他两只拳头即将抵到宋延大手的那一刹那,宋延的手奇迹般地、以一个诡异无比的姿势从下而上飞速托起。 这是他所运用的江湖中的武斗技巧,这是这一式,便糅杂了《拔刀术》、《蹈浪手》、《天王托塔式》等等技巧。 啪! 骨煌子的两拳打了个空。 哐!! 宋延的大手拍开了遮面兜鍪,又再进一步,狠狠扣住了骨煌子的脸,食指一点,便是一缕“特殊剑气——刺魂剑”在近距离刺出。 如此距离,刺魂剑能发挥最大威力。 阵罩中,鱼玄薇看得小嘴微张。 这一个是三国霸主,一个是天字头一号通缉犯,两人还是师徒关系,这打起来,无论是法术还是心机,都远远不同于剑门光明正大式的打斗。 她刚刚被骨煌子给骗了一手,可如今又直接看到骨煌子被骗。 骨煌子用本体骗她,然后用纸人偷袭。 而宋延则用皮影骗骨煌子,然后忽的吞了皮影,以本体爆发进行偷袭。 这都是“虚晃一招,杀机暗藏”的狡诈手段。 嗤!! 那被“夜烛魂虫”血液温养出的“刺魂剑气”深深地扎入了骨煌子的眉心。 宋延准备轻车熟路地一条龙终结骨煌子。 他相信“伥王虎”在囚魂化伥领域是占据着高位的。 一旦到了神魂拼杀的地步,骨煌子纵然有“寒冰地狱镯”,也必败无疑。 而随着“刺魂剑气”的扎入,一声凄厉的惨叫在骨煌子眉心传来,伴随着的还有一缕若有若无的黑烟从骨煌子七窍中冒了出来。 紧接着,难以置信的事发生了。 骨煌子明明眉心传来惨叫和黑烟,但其好似完全没有受到影响一般,戏谑一笑,两只击空的铁拳猛然上袭,从两侧狠狠击砸在宋延两肋处。 然而此时,“百相魔身”状态的宋延周身气息何其雄浑,躯体又何其坚硬,这一击也只是让他的血肉微微凹陷,造成了些微痛感。 但力量确是实打实的,宋延身形如怒潮上的孤舟,被轰的往后飞起。 但他的右手却依然扣在骨煌子脸上。 左手又是一记猛刺。 《袖里乾坤》在两次完美后,既可以“剑开天门”,也可以“煞开天门”,剑煞随心,一念如意。 这是爆发力极强的招式! 血色煞拳瞬间落在那脸上,轰一下就把骨煌子的头击碎,连身兜鍪也整个儿断裂,飞落到了水中。 兜鍪碎,宋延左手顺势往里一捞,将那无头尸身给揪了出来。 再看! 这是具什么样的身体?! 遍体白毛,腐臭异常,五脏六腑造成了混杂的块垒疙瘩,一缕缕血气正从这身体里散出。 宋延好歹在傀儡宗混过很久,自然知道“血尸峰”的血尸分几个档次。 最次是黑毛尸,即浑身黑毛,但这些黑毛短而密,像是霉斑一样。 然后是紫血尸,这种血尸力大无穷,除了不能施展法术外,身体强度完全可以生撕中级妖兽。 再然后就是这种白毛尸了,白毛血尸的毛长而疏,甚至还带着几分晶莹,若论身体强度而言,其在绛宫级初期乃至中期都是佼佼者。 既然骨煌子的本体里是一具白毛血尸,那么这就不是骨煌子! 骨煌子几乎从不现身,少有的几次也都是这种玄甲巨人的模样。 他从一开始就不相信任何人,从一开始也在为所有人埋坑。 就算有人突破重围,拼尽全力,对他出手,将他轰杀,那杀死的也只是一具血尸! 而刚才,他的“刺魂剑气”之所以失效,又之所以会带来一声惨叫,一缕黑烟,完全是因为骨煌子做戏做全套,在这没有神魂的血尸紫府里塞了个纸人。 但纸人是纸人,血尸是血尸。 纸人不需要肉体。 血尸却没有神魂。 纸人死了,血尸却不会受到任何影响。 只是在看到白毛血尸的刹那,宋延就已经想明白了骨煌子的“套路”。 他想着的时候,手中动作却没有任何停下。 他左手贴在那被抓出的无头白毛血尸身上,又是一发“煞开天门”,迅速补刀。 嘭! 无头白毛血尸好像近距离被炮弹轰中,整个儿腹部粉碎,但其余身躯部位竟然还只是微生裂痕,“滴滴答答”在往下流淌着腐臭的毒水。 宋延目光微转,锐利如刀。 骨煌子的本体究竟在哪儿? 是在那三十多个白衣美人中,还是在其后那一个个怪异的红男绿女扭曲狭长纸人中? 然而,不论在哪儿,宋延都知道自己即将很快面对。 骨煌子在他轰出“煞开天门”的那一刹,固然会因惊愕而稍顿一息;但在他第二次动用“煞开天门”时,骨煌子必然已经准备出手了。 他是处于被动的么? 是! 但被动不等于被迫。 被动,也可以被利用,从而反客为主! 他左手一下又一下地轰击着那已经破碎不堪的白毛血尸,任何人都已看出.这已经比破布麻袋还要烂的白毛血尸根本已没有再战之力,但宋延却还在继续补刀。 他似乎对补刀孜孜不倦,乐此不彼,又好像是迫于恐惧而在做着这件事。 至少阵罩里目瞪口呆的鱼玄薇觉得宋延应该是恐惧。 因为,此时此刻,宋延的脸庞上挂满了惊骇和恐惧,似乎难以置信“他底牌尽出,千辛万苦杀死的敌人,居然不是骨煌子”。 宋延的四周围着许许多多的纸人。 宋延觉得骨煌子就藏在其中。 但那些纸人太过分散,零落周边,无论他追逐哪一边,总有纸人可能逃掉。 所以,他要让纸人们靠近一点。 这就是他在被动中的主动。 钓鱼这种事,对他来说早就是家常便饭。 说时迟那时快,前后不过数息功夫。 下一刹那,一圈圈白衣美人,一圈圈红男绿女的狭长纸人已经蜂拥而来,脸儿煞白,嘴带诡笑,声音混杂。 男女老少,皆在高呼尖叫,歇斯底里,哈哈大笑,喊着“宋延,哈哈哈,宋延,嘻嘻嘻,宋延,桀桀桀”!! 诡谲声音编织一处,宛如一个个诡异娃娃手拉手,围着宋延转圈圈;又好似一转儿绞肉机的尖锐齿轮,飞速旋转,往宋延而去。 阴森气息,恐怖压迫感化作一只无形大手,十指合拢,好像要把中间的人碾的粉碎! 宋延大口喘气,妖魔般的大脑袋左顾右盼,似在惊恐,不知自己该从何处出手。 眼见纸人越来越近,宋延忽如心里承受力达到了极致,骇得大叫一声,将手中已经成烂肉的血尸抛开。 然后 彷如换脸一般. 眼神一瞬冰冷。 大袖一瞬鼓起。 那飞膨开的袖口中翱出一条昂首翘角的血瞳怪物,驼头,鹿角,兔眼,牛耳,蛇项,蜃腹,鱼鳞,鹰爪,虎掌。红银相间,银至表,红内藏,很快化作了一个血烟滚滚的银甲妖龙。 妖龙“嗖”一声从宋延袖口飞出,而如同变戏法一般,宋延也消失不见了,和那妖龙整个儿融而为一。 妖龙摆尾腾跃,横渡虚空之间,缥缈海真就成了沧海,浪起数十丈,一个拍击重重落在落霞竹岛。 而这剑煞二气构成的妖龙却已来到了最远距离的那个纸人处。 那是个绿色狭长的,颊涂胭脂的怪异纸人。 轰!! 这剑煞妖龙直接穿过了怪异纸人,煞气吞噬,剑气无当,一个照面,那纸人就粉碎了。 妖龙去势不止,飞速萦绕,盘旋之间,那一圈儿围聚过来、冲扑过来的纸人全然绞得粉碎。 就好像被人撕碎的一把白纸,往上一丢,撒入风中,纷纷扬扬的到处都是,又仿似在飓风里折了翅膀的花花蝴蝶。 妖龙盘旋一圈,便是清场。 战场全清后,龙目瞬间落在了最后一个“东西”身上。 那是个瘦子。 很瘦很瘦很瘦。 瘦的用“皮包骨头”都无法形容。 可那瘦子的眼睛却诡谲奸猾,干柴棍儿似的手臂上还戴着个手镯。 龙眼对上那瘦子眼神。 确认过眼神,这是对的人。 这就是骨煌子真正的本体了。 他居然藏在一个狭长古怪的绿衣女子纸人中! 宋延回忆起自己当初在纸人峰初见骨煌子的场景。 他小心翼翼地踏过门槛,走过一间好似灵堂的过道,过道两侧有着扭曲高大的怪异纸人,红男绿女,脸儿煞白,涂抹胭脂,唇带诡笑。那些纸人个个儿高到头顶天花板,又佝偻身子俯瞰着过道行人。 没有人会想到骨煌子居然会藏在这过道之中!! 谁会想到? 而直到这时,骨煌子神色竟依然平静,他周身绛宫血流动,在半空中血肉陡然充起,一圈圈儿膨胀开,化作宛如老鳄般的厚皮铠甲。 但这重甲还未重新形成,妖龙已是一个摆尾到了他面前。 囚魂剑气,刺魂剑气秒放而出! 骨煌子身形一顿,停止了原本化铠的动作。 嗤嗤嗤嗤,沙沙沙沙. 银甲血烟妖龙散去,化成宋延模样。 啪! 宋延大手稳稳地落定在了骨煌子眉心。 伥王虎的虎斑纹飞速爬去,往骨煌子眉心那魂抓去。 然而,骨煌子眉心的神魂空间之中,却陡然跑出了一个又一个神魂,这些神魂反向往宋延冲去,宋延操纵着伥王虎虎斑将其一一囚禁。 眼看胜败已然落定,而就在这时宋延却陡然感到了极度危险。 他猛然退出了神魂世界,定神看去,却见骨煌子一双瞳孔竟还幽幽盯着他,其巴掌心里不知何时握住了一把刀刃泛金的匕首。 那匕首“嗖”一下狠狠往宋延腹部扎去。 明明在被伥王虎控制神魂,骨煌子哪儿来的意识再控制身体发动攻击? 宋延脑海中疑惑一闪而过,手掌猛然一动。 煞开天门,秒发! 轰! 骨煌子的铠甲粉碎,身体粉碎,露出了一具森森白骨。 粉碎的肉体之上,神魂也随之湮灭,但白骨之上.却还有一道神魂! 那才是骨煌子真正的神魂。 “小子,我输了。 我底牌全用光了。 佯装是本体的重甲白毛血尸是我第一张底牌。 以寒冰地狱镯而壮大的神魂所操纵的诸多纸人,是我第二张底牌。 藏在一个最不显眼的纸人中,是我第三张底牌。 我第一宫血很一般,是能增强血肉力量的,所以纵然我血肉看似枯萎却实则气血充沛,能快速回复,并形成妖魔般的重甲。这不算什么。 我第二宫血却比较不错,藏魂于骨。骨若不灭,身便不灭。 我将肉身和寒冰地狱镯相连,真正的神魂却藏在骨头之中。 你来攻我,如若攻魂,我就可以从外偷袭你.这是我最后的底牌。” 神魂念头,传输极快。 骨煌子神魂说罢,又道:“小子,我是真服气了。 这样吧,我给你做牛做马,我当你手下,你放我一条生路,别把我变成伥鬼。 反正寒冰地狱镯什么的都已经给你了,我的秘密你也全都知道了。 以你的手段,拿捏我不是轻而易举吗?” 宋延神魂道:“老师,你已经在我掌心了,化伥就在下一刹那,你说.我为什么还要冒险呢?” 话语之间,整个世界都好似按下了缓慢键,两道神魂凌空而立,而一道恐怖的伥虎斑纹正如触手般往对面的骨煌子抓去。 纵然神魂交谈速度极快,可伥虎斑纹的速度却也一样快。 远处,骨煌子神色似乎变了几遍,最终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 紧接着,一声闷哼传来。 他的神魂开始崩碎,浮出裂痕。 宋延愣了下。 绛宫层次的强者是能够神魂自灭的。 但他怎么也想不到骨煌子会这么做。 “算了,小子,我早该知道是这个结局。 当年,我反抗师父,欺师灭祖,那老不死的也不想落我手里,从而自毁。 现在是轮到我了。” “你呀” “已经是合格的傀儡宗宗主了。” “再见。” “再不见。” 话落,伥虎斑至,一纠一缠,骨煌子残破的神魂瞬间炸裂,星星点点。 109.接收遗产,须臾入阵(4.0K字-求订阅) 星星点点的神魂碎片,恍如深夜烟火,逐渐暗淡。 宋延却死死眯眼盯着这些神魂,生怕骨煌子再耍诈。 面对这种全身上下长满了心眼的老东西,他若是稍有不备,就会被翻盘,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就在刚刚那短暂的厮杀中,他和骨煌子其实都是险象环生,几乎都处于一种“前一刻还是大胜,可下一刹就可能大败”的反复极限拉锯中。 他出其不意,用了百相魔身,再配合武学造诣,近距离扣住了骨煌子的额头,又动用了一记“刺魂剑气”。 这种情况,骨煌子必死吧? 然而,骨煌子的本体却不是本体,而只是一具血尸。 血尸根本没有神魂,他这一击是全然打在了棉花上,从而周身空门大开,露出破绽。 血尸动用巨力往他双肋猛攻。 在骨煌子看来,这种情况他就算不死也得重伤,而重伤之后又会拉开距离。 但他“百相魔身”太坚实了,且他的作战经验还算丰富。 他硬扛了两拳,手还没松开,并且还及时补上了一记“煞开天门”,之后继续补刀,将骨煌子这具随时可能再出手的白毛血尸给彻底轰烂。 再后,又是各种极限拉扯。 而拉扯到纵然他真正抓到骨煌子本体,将手放在了他眉心,让伥王虎的黑斑钻入了他神魂世界,骨煌子竟然还藏着最后翻盘的杀手锏。 若是他慢了一步,被那刃尖泛金的古怪匕首给捅中,结果说不定就会彻底改写。 能被骨煌子当做压箱底匕首的东西,绝对不凡! 若说石座翁给他上了一场有关“人性”的课,让他明白“绝对不要去赌人性,绝对不要相信任何人”,那么骨煌子就是给他上了一场有关“战斗”的课。 他若非通过运气获得了“伥王虎血”; 通过汗水和智慧将《神相百御》这种秘术参悟到了《百相魔身》; 从南吴剑门《玄化一剑典》中悟出“我剑”、从《玄剑经》中将一身玄气转为剑气、再将《袖里乾坤》这种绛宫发出推演到《剑煞妖龙》的层次 此战,怕不是要输。 说白了,他其实就是个普通人,骨煌子才是惊才绝艳的魔修。 宋延正想着的时候,骨煌子的神魂已经彻底消散了,就连那躯体都在崩碎,化作灰烬。 随其烟消云散,三样儿东西却从半空坠落下来。 金刃匕首, 储物袋, 寒冰地狱镯! 宋延手指微动,三道妖鸟皮影被激活,迅速射出,分向三物抓去。 金刃匕首,储物袋都被一口衔住。 但最后一个妖鸟皮影在以双爪扣住寒冰地狱镯时,却是异变陡生。 首先是那两只爪子,恍如触电般剧烈颤抖; 其次那妖鸟皮影的外表突兀拱起了许多瘤子; 几乎在同一时间,那些瘤子则变成了“充气气球”,飞速膨胀,扩大. 妖兽皮很是坚硬,又充满韧性,故而即便始终在被撑开,却依然还未炸开。 宋延迅速盯住这异变的皮影。 细看! 却见不停隆起的皮影表层浮现出怪异的花纹,那些花纹竟都是人手人脸,浮凸而起,密密麻麻,左挤右推,不停隆起,就好像无数小人儿被飞快充入那妖兽皮影中。 之前他还在担心骨煌子后手,但在看到这一幕后,他反倒是稍稍舒了口气。 这是“寒冰地狱镯”失去了主人,内里关押神魂的囚笼一瞬大开,其中神魂争先恐后地往外涌出。 只不过,这数量却远超宋延想象! 他低头看了一眼正在抓紧布置“第二套阵旗”的鱼玄薇。 鱼玄薇也正警惕地盯着他。 两人目光在半空无声交集。 宋延莫名地露出几分失望之色。 鱼玄薇愣了下,大眼里浮出一丝疑惑。 宋延冷冷道:“蠢女人,还不赶紧拿出存相一类的玄物,赶紧把我此时的模样,还有即将要做的事记录下来?你是真想被妖魔绑起来搜魂么?” 蠢女人? 鱼玄薇又是一愣。 活这么久,长这么大,这世上就没有一个人用这三个字形容过她。 但再一想宋延的话,她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狐狼二族入侵,宋延出现,那狐狼二族一定会对所有有关宋延的事往死里排查,无论是谁都不可能阻挡它们的脚步。 她作为目击者,不想被搜魂,就只有拿出存相一类的玄物! 如此一来,无论结果如何,都会多出一个斡旋的契机。 再联想到宋延刚刚那毫不遮掩的失望之色,她心底甚至涌起了一丝复杂的情绪,宋延那表情分明在说“本以为你聪明,没想到这么蠢,这种事还要我提醒?” “好,我这就拿。” 鱼玄薇早就不是叛逆的小姑娘了,做不出来那种“你要我做,我知道对,但我偏不做”的事,她被这一提醒,手掌迅速翻动,取出一块儿晶莹的玉。 玉石放光,将天穹上方的景象飞快记录起来。 做完这些,鱼玄薇顿时又觉得不对劲。 宋延之前露脸,她就觉得不对劲。 如今宋延又主动让她用“存相玉”记录,那就更古怪了。 她脑中念头流转,但无论她怎么想,却一时间却也想不出宋延到底打的什么主意,于是心中越发骇然与警惕。 她是亲眼看着骨煌子被眼前这男子干掉的。 骨煌子那老魔有多奸猾,有多恐怖,她是知道的,可纵然那么一个老魔却还是被这男人给击败了。 前些年,狐大奶奶那事的核心人物也是这男人。 鱼玄薇看着宋延,一股发自心底的敬畏油然而起。 这么一想,“蠢女人”三个字也就没什么了。 别人叫不可以,但这男人.是有资格的。 天穹之上。 妖鸟皮影的皮再也撑不住,随着一声漏气般的爆响,兽皮粉碎。 在纷纷扬扬的碎皮中,鬼魂如百瓣千瓣的惨白花朵,从破漏出螺旋绽放而出!每一瓣都在扭曲,花瓣尖儿都是狰狞拉长怨毒的鬼魂脸庞。 被囚多年,无论外面是什么世界,它们都想要逃出,都想要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生命撕碎。 宋延收去百相魔身,静悬半空。 面对那覆笼而至、倾巢而出的寒冰地狱鬼魂,他陡然一声低吼。 吼如虎啸。 空荡荡的体表陡然浮出一团又一团的斑斓。 模糊的花纹构成了这些斑纹。 而每一条花纹,又都是一个戴着镣铐,在踟蹰垂首,手脚并用着爬行的厉鬼。 “来!” 宋延迎着鬼潮,目放精光,大吼一声,继而张开了双臂,向着那寒冰地狱里掏出的群鬼抱了过去。 群鬼如遇天敌,但凡触碰到他身子的纷纷被他拉扯入斑纹里,使得他周身浮出的斑斓越发密集,越发诡谲。 宋延抬手遥遥一抓,将寒冰地狱手镯迅速抓来,那些被他抓捕化伥了的鬼魂则又被他继续往寒冰地狱里塞。 他的身体承担不了那么多鬼魂,在抓到大概三四百数量的时候,就暂时饱和了,所以.多余的就要存入“寒冰地狱镯”里。 化伥后的鬼魂顿时都老实了,纵然再度进入了笼子,却也不再反抗。 宋延借机往“寒冰地狱镯”里一看。 好家伙! 整个“寒冰地狱”就像个小型的“神魂秘境”,其呈金字塔构造。 他握着的“寒冰地狱镯”是金字塔塔顶,塔顶之下则是个巨大的囚笼,这囚笼中关押的神魂足有两三千之多。 而囚笼三角,则还有三块特殊的区域,每一块区域都好像是一个“微型的金字塔”。 宋延一眼就看出其中一个正空着的“微型金字塔”就是他之前所居之处,而另外两个.竟然还有人。 一男一女,男是少年,女是老妪,皆是魔修。 一者面色惨白,双目无神中透着几分残忍,这人宋延认得,正是纸人峰的“大师兄”,是骨煌子的徒弟,实力是绛宫初期。 另一人,则是身形矮小似侏儒的老妪,这老妪他没见过,可看神魂样子,竟是无比雄壮,远胜于那位大师兄。宋延略作思索,觉得这老妪怕不是哪位长老,因为需要温养神魂和表达忠心,或是其他缘故,而被骨煌子给弄入了寒冰地狱。 不一会儿功夫,逃逸的鬼魂就被宋延全部收起。 他不再多想,拇指一挑。 一滴精血落在寒冰地狱镯表面。 镯面动荡,化开一圈黑烟,继而又消散无踪。 与“寒冰地狱镯”更深的联系感在宋延心底生出,而整个“寒冰地狱”里所有的鬼魂,包裹那“两名魔修”也全部都开始为他源源不断地供给力量,温养他的神魂。 在过去,“寒冰地狱镯”和三枚“寒狱浮生镯”还只是神魂的上下位关系,真要直接彻底掌控,也没那么容易。 可现在,宋延的“伥王虎血”使得他成了“寒冰地狱”真正的霸主,其对“寒冰地狱”的掌控力直接超越了历代傀儡宗宗主。 换句话说,他如果想要弄死那两名魔修,直接将伥王虎斑探过去就行了。 然而,宋延暂时不打算这么做。 化伥是不可逆的,一旦化伥.说不得会被察觉,从而丢了两个好棋子。 他顾不得继续研究,迅速收起寒冰地狱镯,又抬手摸了摸骨煌子的储物袋,令他奇异的是.这储物袋中只放了两样东西。 第一样是玄晶,数量不少。 第二样则是一种奇异的闪烁着淡金光芒的金属,有块状,有颗粒状,大如鹅卵石,小如黄豆粒,也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 这种淡金光芒的金属和匕首刃尖的金色有点相似,但颜色上却浅淡了不少。 骨煌子逃跑,必然不可能大张旗鼓,所以他必然只带了最需要的东西,以免打草惊蛇。 这种金属,怕不是和古传送阵有关吧? 宋延继承完骨煌子遗产,淡然落在阵罩之上,俯瞰了眼罩中正警惕看着他的女修,目光瞥了眼那正在存相的玉石,继而转身陡然往远而去。 鱼玄薇会意,抬手一招,收起存相玉。 须臾,宋延去而复返,又重新落在阵罩上,看定鱼玄薇,忽的丢下一样儿东西,道:“古传送阵地图。” 地图滑落到了阵罩上,却无法落入其中。 鱼玄薇警惕地看着宋延。 宋延笑笑,双手微举,转身飞快远离,速度和之前他冲向骨煌子的速度差不多,可以看出这.应该是他最快的速度了。 鱼玄薇见他去远,才迅速调动阵盘,微微开启一线,任由那落在阵罩表面的地图落入其中。 就在地图进入阵罩的一刹那,她迅速关闭阵罩。 可. 还是太迟了。 缥缈海上的薄薄水雾里,一道身影宛如瞬移般,在几个短短念头的功夫里,就闪入了阵中,落在了鱼玄薇身边。 这个速度比起之前“他冲向骨煌子的速度”不知道快了多少。 鱼玄薇顿时花容失色,心生懊恼,她明明知道面对这种魔头需要小心再小心,却怎么还是不知不觉着了道。 然而,她却还是有几分自知之明,没有动手,而是迅速起身,恭敬一行礼,幽幽道:“前辈好算计,晚辈自愧不如。” 在她心里,宋延明显就是个被老怪夺舍的少年郎,否则不可能有这么深的底蕴,还有这么可怕的心机。 “只是前辈通晓我剑门法术,当是与我们有几分渊源,不知小女子说的可对?” 宋延也不大意。 但搜魂一条龙,化伥什么的,他却也不会去做。 化伥之后的存在会拥有自主意识,天赋,但因为在化伥过程中神魂受损,故而对于生前所学法术也是懵懵懂懂,如隔水雾,无法再详细描述,更别说重新夺舍后再施展力量了。 否则,他让狐大奶奶神魂变成伥鬼,那早就该收获一大堆法术了。而那什么伥王虎族,也早就该雄霸山海妖族,而不至于还被狐狼二族给趁机灭了。 那么多“伥王虎血”,联合围攻强者,抓到强者,直接化伥,收获强者法术,再控制那强者夺舍,这整个世界还不早就属于“伥王虎族”,哪里轮得到他宋延再来施展,发挥? 所以,他需要这个女人,却也不会搜她的魂。 面对鱼玄薇的提问。 宋延点了点头,道:“对。” 110.意外之喜,梦魇之血(3.3K字-求订阅) 落霞竹岛。 阵中。 宋延抬袖一动,将一把晦暗的断剑取出,抓举着放到鱼玄薇面前,然后道:“古传送阵我已经去过了,那阵有所损毁,应该是这把剑造成的。” 说罢,他略作回忆,道:“损毁度应该是一条人臂粗细的划痕,就好像其表的阵纹被擦去了一线。” 鱼玄薇静静看着那把断剑,问:“前辈可否借我一观。” 宋延抛去。 鱼玄薇接过,嫩葱般的双指并起,轻轻拂过断剑之身,然后举起,端详着那断剑的创口,默然许久,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宋延,也不知在想什么。 宋延道:“我知道你不信任我,纵然我曾以花荣的身份帮了苏家去刺狐。你却还是会觉得我是利用苏家,趁着他们和狐大奶奶血拼时,达成了我自己的目的。” 鱼玄薇轻叹一声,道:“可若骨煌子所言为真,狐狼二族已然入侵。而前辈如今又在我身侧。那晚辈似已没有选择的余地。无论是站在剑门立场,还是站在个人立场,都没有。” 她将断剑递回,然后道:“我剑门古志曾有记载,首任掌教乃是由古传送阵传送至此,而我剑门源头亦在传送阵彼岸。 然而,古传送阵为何损毁,其所在又为何被人刻意隐藏,这却是个谜。 可我在看到这把剑的时候,我就已经明白,那古传送阵必为我剑门首任掌教所摧毁。 因为这把剑在我门中古志上是有记载的,此正为掌教佩剑,名为无我剑。 掌教初至,与一妖魔厮杀。 那一战昏天暗地。 掌教苦战得胜,然其配剑却是丢失在外。 如此一来. 晚辈倒是能猜到几分当时的情况了,可却是再不知道,修复古传送阵是否是明智之举了。” 宋延也沉默了下来。 断剑,再配上剑门古志的记载,那当时情况确实颇为清晰了:南吴剑门的创始掌教可能是从古传送阵那边逃过来的,而一个妖魔跟他一起逃到了此处,之后被他苦苦斩杀。 那掌教的断剑摧毁了古传送阵,却又隐藏其所在,就是不想让后人再修复传送阵,返回北地。 这,是最符合逻辑的猜测。 而这种猜测所折射出的东西也很显然————古传送阵的彼岸,并不安全。 宋延想了想,忽道:“你剑门古志可曾记载那创始掌教是什么境界?” 鱼玄薇道:“古志言说,创始掌教苦寻紫府境界,未曾突破,老死病榻。那他便应该是绛宫后期境界了。” 宋延又道:“距今多久?” 鱼玄薇道:“已有千年。” 宋延道:“无论古传送阵对面有什么,既已隔千年,那自早物是人非。而如今的三国,却可能面临着整个山海妖族的入侵,左右都是覆灭,我是真心希望鱼姑娘能够尽早去修复古传送阵” 鱼玄薇颔首道:“前辈所言甚是,晚辈也知道轻重,只是.” 她妙目微抬,看了眼远方。 前方的尖锐啸声并未停歇,如今正有不少剑门弟子在受伤,死去,也有不少煞皮影纷落如雨。 宋延道:“不必担心。” 鱼玄薇愣了下,问:“为何?” 宋延道:“大长老他们并未去往空岚山,很快,来进攻的魔修就会遭遇两面夹击。” 鱼玄薇愕然地张大了嘴,许久颔首,奇道:“前辈如何知晓?” 宋延道:“是我传的信。” 鱼玄薇: 宋延扫了眼周边,沉声道:“记住我的话,一旦有机会,秘密去修复古传送阵,这是唯一的退路了。” 说罢,他迅速起身,就要果断抽身离去。 他的时间也不多了。 而他的目的已经超额完成, 一是解决了骨煌子并一定程度上拥有了“掌控傀儡宗”的机会; 二是和鱼玄薇建立了正常联系并达成了共识; 三是抛出了一个既成的结果,那就是 他宋延已经成功消化了“伥王虎血”,纵然你们再抓到我杀了我,也没办法再从我身体里把“伥王虎血”掏出来了。 既然如此,你们追捕我,还有意义么? 这就是他显露真容,并且让鱼玄薇记录下来的原因。 他想看看狐狼二族在得到这个消息后会如何。 至于现在,他要安安稳稳地躲回一个“身份和力量的低位”。 大战从来都是:兵对兵,将对将,王对王。 刺杀则是:王对将,将对兵 但弱如白绣虎,却怎么都不会招惹到狐狼二族这种层次的麻烦。就好像若有人去刺杀骨煌子,他们绝对绝对不会将目标瞄准过道上那好像是“装饰”的纸人。 至始至终,宋延并没有提半句“他想要获得阵法传承”的事。 如果面前的石座翁或是魔门之人,而不是剑门弟子,那么他或许就直接出手威胁了,因为他知道魔门弟子十有八九会因为怕死而屈服。 但这种手段,对剑门弟子的成功率不高。 小久师妹,苏瑶,苏三先生,还有南吴剑门那一个个弟子,给他好好儿上了一课:这世上,确有人风骨犹存,不曲不折。 另一边,鱼玄薇眼见这魔头突兀入阵,却又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要离去,她心思萌动,脑海里闪过“这魔头所言的报信大长老”、“这魔头入阵却未对她出手”,再加上之前“花荣身份对刺狐联盟的帮助”,以及“这个魔头似乎谙晓剑门一些法术”. 鱼玄薇忽的咬了咬嘴唇,道:“前辈,前留步。” 宋延顿足,皱眉道:“还有何事?” 鱼玄薇道:“我观前辈似对神魂功伐很是擅长,故而想请前辈看看我父亲,南吴剑门当代掌教,水伯剑皇。” 她正色看着宋延道:“若此时此刻,还有一人能帮我父,那定是前辈无疑了。” 说完,她深深一拜。 宋延略作思索,道了声:“好。” 竹林森森,深绿浅绿簇拥成一条狭道。 道的尽头,大殿门扉死死关闭。 这里,就是属于南吴剑门的“盲盒”。 一个没人敢打开的“盲盒”。 咔. 吱吱吱吱 “盲盒”打开了。 殿门开启,一缕阳光红光混杂的亮域逐渐由线扩开成柱,再全然打开。 殿里,蒲团上逐渐浮现出一个低垂头颅的身影。 再看! 那哪是身影,那分明是一具骸骨。 随着门扉的开启,某个结界好似也达到了临界点,发出一声“咔嚓”的清脆粉碎声,紧接着,殿中粗大朱柱之后发出诡异的窸窸窣窣声。 “爹!!!” 鱼玄薇看着那骸骨,虽是恐惧过千次万次,也做好了心里准备,但真正看到父亲已死,她还是难以抑制地失声痛呼。 宋延目光却落在那朱柱之后,窸窣声越发清晰,几在一念之后便窜出了个东西。 那东西速度极快,但宋延却看得清晰。 是条红色的蛇! 不! 不是蛇,而是煞。 但不是煞气,而是成为了液体的流动的煞。 其上散发出的混乱阴森气息,比起煞气不知道强大了多少倍。 下一刹,却见那煞液猛窜,急速飞扑腾空,而在半空,那“红色蛇头”又硬生生地撕裂开来,分向二人而去!其竟贪婪地想要争夺这二人的身子。 魂死七日,主魂离去,留下蕴藏因果的神魂碎片。 这神魂碎片若遇玄气,且在或密集,或封闭之地,则易成煞; 若无玄气,或在疏散、开坊之地,则为孤魂野鬼。 煞不可控。 皮影里招的也都只是孤魂野鬼而已。 宋延体内所谓的“煞气”则是“煞玄”,一种特殊玄气,而非一个个疯狂的恶鬼。 此时,见着极其稀少的煞液扑来,宋延左手轻轻一挑,一只九眼琴蚺皮影顿时飞起,这皮影是无魂皮影,是宋延预留的。 而他右手抬起,往那煞液招魂,想使其进入九眼琴蚺皮影。 那煞液在半空的轨迹稍有扭曲,往皮影方向倾斜而去,只是.在半道,却又猛然转折,继续不依不饶地往宋延和鱼玄薇射去。很显然,相比起九眼琴蚺皮影,这两个生命体更加吸引它。 宋延失去耐心,左手猛然变红,然后狠狠抓起那煞液粗暴地往九眼琴蚺皮影里塞去,然后以奴魂方法疯狂压制。 既入躯体,又遭奴魂,那煞液挣扎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鱼玄薇在旁只看得眼皮直跳 宋延将其迅速放入储物袋,心中思索着要不要将这玩意儿换到狐大奶奶的身体里去,但转瞬他就打消了这念头。 他能吞皮影,但吞不了这种煞皮影。 这东西,是纯粹的混乱,可以当炸弹扔出去搞破坏,但极不可控。 “多谢前辈。”鱼玄薇道了声谢,然后凄然道,“还请前辈保密,勿要让人知晓水伯剑皇已死的消息。” 宋延本准备答应,但目光一瞥,又在一个饭食洞的地面上看到了一个个碗,碗中汤药虽以干涸,但犹有一丝丝气味在飘出。 他轻轻一嗅,就嗅出了“枯叶剑师修复神魂毒素汤药”的味儿。 换个人,都做不到。 再一看那惨死的水伯剑皇,宋延忽道:“不知水伯剑皇是以何种妖魔之血去定第三中宫的?” 鱼玄薇愣了下,侧目小心看向宋延,却直接瞥见了那目光里的一缕贪婪。 她轻叹一声,道了声“明白了”,然后抬手一招,取出一个漆黑石瓶,道:“梦魇血,我父当时不敢多用,只添加极少量去炼制绛宫丹,未曾想到还是失败了。故而才有这许多留了下来。 此血对我南吴剑门也无大用,便赠给前辈吧。” 宋延接过黑瓶,目光火热地看着它,好像看着心爱的女人。 梦魇,神魂之伤,这玩意儿老适合他了。 真就是意外之喜! 宋延又道:“哪儿来的?” 鱼玄薇道:“我创始掌教所斩杀的妖魔,就是梦魇兽。 那梦魇兽留下了一枚蛋,这蛋孵了数百年才生出,然门中先辈以其不详,便囚禁在密室。 再后,梦魇挣脱,又一番大战,才将其斩杀故而才留下此血。 如今赠予前辈,还望前辈保密,勿要让水伯剑皇已死的消息传出去。” 宋延奇道:“水伯剑皇死了?谁说的?” 鱼玄薇愣了下,道:“如此,多谢前辈了。” 111.峰主为奴,突破中期(4.4K字-求订阅) 落霞竹岛,鱼玄薇目送宋延腾空离去。 她左手取出阵盘,稍稍拨动,那如城门开启一线的出口旋即合拢,再度紧闭。 今日所经之事,对她而言也是信息量极大,她需要花费时间理一理。 而首当其冲的就是:既然骨煌子和宋延都要逃,那说明事情已经很严重了。而古传送阵位置又已获得,她自然要循图前去修复那传送阵。 然,修复一门古阵法绝非一朝一夕之事,期间需要什么材料说不准还要从各处调配,还要从别处想方设法地获取。 她必须要立刻行动起来,以免耽误。 然而,这落霞竹岛却还要一个至少能维持阵法运行的人伪装成她,一来是继续扯着“水伯剑皇”的虎皮;二来是掩人耳目,不让人知道她已离去。 可是,掌教这一脉如今只有她一人,她不得不另择一人传授阵法。 “阵不传人”乃是父亲传她阵法时候定下的死规矩,可如今特殊之时却不得不行特殊之事。 ‘对不起了,父亲。’ 鱼玄薇转身,对着那岛屿尽头的殿堂轻表歉意,‘女儿不得不另寻一人传授阵法,然后去寻我南吴剑门源来之所。’ 心中暗暗道罢,她又微微仰头,又呢喃出一句:‘对不起了,老祖宗.’ ‘您为我鱼姓一脉立下规矩,说不许去寻那古阵,也不许修复。 然我鱼家历代,深研阵道,所为也就是这一日。 如今既然已无退路,又过千年,那后生晚辈总得去试上一试。’ ‘去打开那扇通向我剑门祖脉之地的大门!’ ‘纵有危险,但若能因此窥见更高的剑道,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鱼玄薇纵然钻研阵道,其本身却也是个耳濡目染这南吴剑门氛围而长大的剑修。 心气顺畅,无愧于心,追求更高剑道,几乎就是刻在每个剑修骨子里的。 ‘一枚蛋,数百年才得孵化。’ ‘纵始自千年前,如今血液却依然活跃,而未曾腐化无效。’ 宋延喉结滚动,又深吸了口气。 他是个对信息极度敏锐的人。 只是这一瓶“梦魇兽血”,就已经让他知道“古传送阵彼岸绝非净土”,那是一个“时间被拉长了的世界”。 简而言之,极可能存在一种可能,那就是“千年后和千年前的变化并不大”,一枚蛋的孵化都要数百年,那这梦魇兽能活多久已然不言而喻。 人类修玄者纵入绛宫也不过寿两百,而这种梦魇兽怕不是生来就有着超过绛宫修士的寿元。 这还只是随着那南吴剑门掌教来此的一个妖魔。 别的呢? 其他呢? 最坏最坏的结果,就是传送阵彼岸早就是一片儿“妖魔与人族厮杀的高级战场”,南吴剑门初代掌教从那边匆匆逃来,然后为防妖魔追来,便毁了传送阵。 当然,也可能是好的结果,譬如逃跑只是南吴剑门初代掌教的个人行为,他偷了门中功法什么的,然后在逃跑的过程中被妖魔盯上之类。 诸如此类的可能,宋延稍稍一想,就能想出几十种。 虽毫无意义,可却给他头上泼了一盆冷水,让他有一种“不到万不得已,真的不想跑入那古传送阵,传往未知之地去赌命”的想法。 他心中正思索着,忽的遥远处飞来两道身影。 宋延直接放开神识扫了过去。 那俩身影,一高一矮。 高的,是个全身晶莹白毛的血尸,瞅着脸庞,宋延依稀有几分熟悉,似乎是当初那位顾汝风的爷爷,皮影峰的代理峰主————顾天养。 矮的则是个恍如侏儒的老妪。 很显然,这是血尸峰的一名魔修,单从其操纵白毛血尸的模样来看,在血尸峰的地位绝对不低。 那侏儒老妪远远儿停下,也警惕地将神识放了出去。 “宋延!” 侏儒老妪大喜,满是麻斑的老脸笑开了无数褶子,手掌一翻,从虚空里迅速抓出了一杆土黄幡旗。她咧嘴狰狞笑着,笑得很开心,似乎是觉得宋延已经成了瓮中之鳖,阶下之囚。 但,让老妪疑惑的是,对面那个宋延看到她不仅不跑,反而也是露出了大喜之色。 紧接着,老妪看到宋延从虚空里抓出了个极度熟悉的镯子。 那. 是寒冰地狱镯! 侏儒老妪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但她又怎么可能看错?她顿时陷入了沉默,然后扫了一眼自己左手腕套着的“寒狱浮生镯”,肢体不禁有些僵硬,就因为这寒狱浮生镯,她神魂才能得以温养,才能稍作延年益寿,也才能作为宗主心腹而参与了其最隐秘的逃离计划。 可寒狱浮生镯只是奴镯,寒冰地狱镯才是主镯。 那主镯,怎么在宋延手里? 宋延又晃了晃。 侏儒老妪:. 宋延收起“寒冰地狱镯”,对着远处招了招手。 侏儒老妪呆若木鸡,却还是迅速收起幡旗。 是不是真的寒冰地狱镯,她还是能辨得出来的。 嗖嗖! 侏儒老妪带着白毛血尸飞速飞近,看向宋延,桀桀怪笑着问:“那镯子,老婆子没瞅清,能不能再让我看一眼。” 宋延不和她啰嗦,直接道:“骨煌子已死,本座要不是怕你露馅,现在就将你收为伥鬼!” 说罢,他左手微抬,手臂上大团大团的斑斓虎纹浮现而出,其中几缕便蔓延向寒冰地狱镯,直接奔那老妪神魂而去。 侏儒老妪一瞬间感到了危险,可她却并未动,而是直勾勾地盯着宋延的手,纵然历经许多事,可今天这一件实在是震惊到她了,让她宛如个初出茅庐的愣头青一般,怔怔地道:“骨骨煌子.死了?” 然后又喃喃道:“不可能,骨煌子怎么可能死?他那么可怕的人,他那么厉害的人,他怎么会死?” 宋延昂首,神色睥睨,冷哼道:“他若不死,本座如何上位?” 说罢,他俯瞰着侏儒老妪道:“老东西。臣服,还是死,自己挑一个吧。” 这句话一瞬间唤醒了侏儒老妪百年前的记忆,让她回想起了骨煌子上位时的景象。 她仿是两朝老臣一般见证了宗门的更替。 百年前,骨煌子上位已然让她震撼,今后百年服服帖帖,不敢放肆。 百年后,被她视为难以逾越心魔的骨煌子,居然.踏上了前任宗主的老路。 骨煌子欺师灭祖,然后又被欺师灭祖。 而毫无疑问,这位灭杀了骨煌子的存在,已在实力和心性上都超越了骨煌子。 侏儒老妪颤抖起来,然后于半空拜服,颤声道:“血崖子,见过.宋宗主。” 宋延愣了下。 他没听过“血崖子”的名号,但他知道血尸峰峰主一直被称为“血婆婆”。 而眼前之人,怕不是就是血尸峰峰主了。 他心中忍不住暗自感慨:骨煌子还真是给他留了一笔不小的遗产啊。 之前骨煌子说他是个“合格的傀儡宗宗主”,他也没当回事,只想着利用寒冰地狱镯中的两人去一定程度上掌控傀儡宗。 可他万万没想到,寒冰地狱镯中的一人竟然是一峰之主。 而骨煌子控制这一峰之主也是花了不少力气,至少她和那位纸人峰大师兄所在囚笼的阴气便比他之前的重了不少。 如今,有他掌控,更是一念能驱策伥虎斑纹直接让两人化为伥鬼。 基本就是“凡入镯者,便是他的奴仆”。 宋延招了招手,两人一尸落在一处不过数丈的沙汀上,手掌一甩,将“一脉无踪阵”的四面阵旗撒开,以遮蔽三人所在,继而才问道:“说说吧,傀儡宗现在是什么情况。” 血婆婆心态调整很快。 首先,宋延能取代骨煌子的存在本就让她忌讳无比;其次,她识货,知道伥王鬼虎配上寒冰地狱镯已让她彻底没了翻身之地;再次,她也有所期待,觉得跟随这么一个神秘的新宗主,保不准会有什么新的未来。 故而,她极度配合地娓娓道来。 一番快速的讲述,宋延也大概知道了如今傀儡宗的情况。 情况很简单: 内政自主,但受控于狐狼二族。 鬼修也一样。 狐狼二族一共来了四位。 对于这四位的实力,血婆婆知道的并不多,但她知道骨煌子曾经和其中一位交过手,但吃了大亏,返回后便甘心受制于彼了。 至于过程,没人看到,因为事实上“绛宫境的九宫之血”都是隐藏的底牌,牌面扣着的时候很是可怕,若是掀开被人摸清了底细,也许就没那么恐怖了。 这一点颇有几分像宋延穿越前看过的武侠,那些之中无论多么厉害的招式一旦暴露人前,就总会被人钻研出破绽,然后进行针对化处理,再然后.便是旧神陨落,新神上位了。所以,江湖中人对于自家招式都是深深隐藏着的,生怕被别人看到。 九宫血,九种血。 固然定中宫的只有三种,但余下六种也会生出诸多变化,从而使得每一位绛宫境存在都可能有着意想不到的杀招。 既然如此,又有谁愿意让旁人见到自己的隐秘呢? 不说别的,若是骨煌子让人知道了自己本体乃是靠着“精血干瘪,骨瘦如柴”而藏在一个过道纸人中,那其神秘性就削弱了至少两成。 至于这一次的计划,和宋延最后所料的差不多。 傀儡宗受控于狐狼二族,骨煌子感觉不妙,于是设下“空岚山之战”,邀了南吴剑门高手去拖住狐狼二族,他则假借“进攻南吴剑门、搜寻宋延”之名,来到南吴剑门,然后再趁机掳了鱼玄薇逃跑。 “宗主,空岚山应该只有两位在那儿候着,骨骨煌子说我们身后可能还跟着两个监军。 所以,此番逃跑计划,只有我与他两人知晓,其余人尽皆瞒着。” 血婆婆原原本本地道来。 宋延点点头,然后从储物空间取出自己原先那一枚“寒狱浮生镯”抛了出去,然后道:“你应该是骨煌子之下的第二高手了吧?” 血婆婆擦了擦汗,道:“现在是您之下.” 宋延淡淡道:“这镯子温养神魂不错,你看看机关峰,奇毒峰哪位峰主合适佩戴,便恩赐于他吧。” 血婆婆恭敬接过镯子,应了声:“是。” 她明白,宋宗主这是要彻底掌控傀儡宗了。 事实上,在傀儡宗高层眼里,“寒冰地狱镯”基本就已等同于“宗主信物”了。 收起“寒狱浮生镯”,血婆婆又恭敬问:“狐狼二族那边,怎么处理?” “不急。”宋延淡淡回了句,“我已投石问路,事情或有转机,看看再说。 现在你先返回,去收拢一下傀儡宗的军队,别让伤亡太大。大长老他们应该已经回来了。 至于骨煌子的死讯,很快会暴露,但不能由你放出去.” 血婆婆愣了下,旋即又深深一拜,道:“老婆子,遵宗主令。” 宋延撤去阵旗。 血婆婆转身带着白毛血尸飞快掠远。 宋延幽幽看了眼几处,身形隐遁,又往红叶岛而去。 红叶岛. 片刻后. 【你成功汲取了一丝“梦魇兽”血液,同时运转《玄剑经》,以其中法门对血液进行吸收,以将其定于中左宫】 在娴熟的死了不少次之后,他完全汲取了“梦魇兽”血。 【你运转《玄剑经》,继续汲取玄气,以将“梦魇兽”血收容消化,同时你亦在将玄气转换为剑气,并复以血液温养剑气】 这就是高阶功法的功效,纵然同样是吸收玄气,消化精血,但其会带来许多额外收益。 既然有了《玄剑经》,宋延自然不用之前的残篇《融血诀》了。 【第一年,你汲取了60缕玄气,消化了一缕“梦魇兽”血液,该玄气完全转为剑气.】 【第五十年,你汲取了3000缕玄气,玄气成功转换为剑气,“梦魇兽”血液已然融合于你绛宫中左宫的位置,与“伥王虎族”血液相缠】 【剑气与“梦魇兽”血产生作用,你领悟了一丝特殊剑气——惊魂剑气】 【剑气无形,命中对方,对方会在一瞬间产生难以抑制的惊恐,如在噩梦,陷入混乱】 宋延记得,之前在寒潭谷,以及在“魂虫烛地秘境”,他都是花费了100年才完成消化的。 而只不过是将位置换成了红叶岛,这时间就缩短了一倍。 如果换成更高级的岛屿,再配上小灌顶玉,丹药,以及一些天才地宝,那速度还要快几倍。 这些东西,他没有,但各大宗门的顶级修士们却有。 然而,那些修士还是被卡住了。 纵然资源再丰富,却还是无法突破,纵然时间再如何堆垒也毫无用处,“丹毒”两字就足以锁死他们的进阶道路。 在消化了“梦魇兽”血之后,宋延又花费了50年时间成功消化了从狐大奶奶处得到的“多尾狐族”血,用以定了“第二宫”——下中宫。 同时领悟出了一丝特殊剑气——分裂剑气。 这剑气能使得宋延所用飞剑,在半空一剑化三。 当然,另外两道只是飞剑残影,可在力量上却也只会比主剑差上些微。 可以料想的是,若是尾数增多,那化出的剑还要多。 而在定了第二中宫后,宋延也算是成功突破到了绛宫中期。 血液的增多,使得他法术变幻越发诡谲。 玄气的增多,则使得.他的力量更强。 纵然同一样法术,如今施展,也已远胜之前。 112.魔心狡诈,枯叶震惊(3.8K字-求订阅) 狐大奶奶的精血品质纵然只是“三尾”,但宋延在汲取之后却也迅速地拥有了多尾狐族的自带天赋————幻术。 他因百相魔身吞了狐大奶奶以及一个妖狐皮影,而拥有幻术,再加上自己施展的幻术。 幻术的叠加之下,他已然有了更强的信心。 纵然是面对大长老的审视,他的幻术也不会被拆穿。 这让他感到安心。 之所以选择“多尾狐族”精血作为重要的“第二绛宫血”,那是因为其还存在提纯的可能,而“梦魇兽”这种独一份儿的却是不行的。 此时,他已完成了此战甚至是上一战的消化。 “梦魇兽血”、“寒冰地狱镯”,再加上之前的“多尾狐族血”,让他的个人实力蹭蹭蹭地往上涨了许多。 除此之外,局势也在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至少在他和山海妖族之间已然多了许多缓冲,让他既有时间也有机会去看个真切。 竹舍里,宋延睁开眼,看着窗外远处地平线上的扭曲红光,以及天穹上能量撞击产生的涟漪。 一切,已在减缓。 大长老的加入,血婆婆的收敛. 这场战斗已经快要结束了。 宋延手掌一翻,取出枯叶剑师留给他的储物袋,小心地翻出笔记,将那两页之前看过的信重新叠了叠,再仔细检查了一番,然后放回了最末一本笔记的中后端。 页数、位置、角度一应无差。 做完这些,他便开始盘膝等待。 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白绣虎,一个有些剑道天赋、却心如死灰的普通剑门弟子,而宋延.才是他抛在外面的马甲。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这平静的生活不会被任何人打破。 忽的,宋延似是想起了什么,匆忙起身,然后开始迅速调制一些疗伤汤,洗煞汤之类。 他知道煞气那鬼东西有多可怕。对于未入绛宫境的修士而言,但凡被煞皮影划开个伤口,那煞气里的鬼物就会拼了命地往血肉里钻,使得伤口根本无法愈合。 而落霞竹岛闭关大殿里的煞液,则更为恐怖。简单来说,绛宫修士面对煞液,就和练玄修士面对煞气一样。 哗啦啦. 嗤嗤嗤. 宋延飞快地熬制汤药。 庭院前的炉火升了起来,后院的药鼎也焚了起来。 宋延忙东忙西,又是取药切药,又是称斤算量,丹方就直接大喇喇地抛在桌上。 他忙的一头的汗,而远处那剧烈的厮杀也随着时间推移而渐渐放缓,待到午间已然消散全停。 天畔,阵罩里外停了不少身影。 他们高高在上,如隔着城墙对峙的敌我两军,似在商议着什么,说着什么。 这距离,宋延已然听不到半句。 不过,他也顾不得那些了。 因为有更紧急,更重要的事出现在了他面前,急需他去解决。 不少弟子从空而降,有的全身染血,有的面容煞白,有的已然奄奄一息。 “白师兄,白师兄!” “白师兄,这边,这边!” 缥缈海上有不少可以治疗病患的地方,但今次大战太过惨烈,别处自也满满当当了,故而才有不少弟子奔来了宋延这边。 宋延急忙招呼着众弟子入内,然后将准备好的洗煞汤,疗伤药等取出,快速地给伤者进行处理。 很快,原本空荡荡的院子就已经布满了临时床位。 宋延一一检查着,毫不顾自身安危地为伤员们清除煞气。 许多剑修都听过这位白绣虎的故事,如今看到他的转变,都是唏嘘不已,有的陪着同伴,有的则开始主动帮助宋延去端汤涂膏,加入到了疗伤的行列。 如此一番忙碌,待到稍稍回过神时,竟然已经到了傍晚。 宋延长舒一口气,抬袖擦了把汗,左看右顾,忽的问身侧一名剑修道:“可曾见到小久师妹?” 那剑修摇摇头,然后又看向四周。 一名练玄高层次的剑修则大声问道:“你们有人看到小久师妹了吗?” 顿时,有几人开口了。 “我看到小久时,她正在最西北角的青苔岛,和其他弟子一起抵御想要破入阵法的煞皮影。我记得,那是一群四目死鹫。” “我记得小久师妹受了伤,肩膀上被抓了一道口子,煞气逸散,伤口难合,一直流着血。我当时让她赶紧退下去,去疗伤,后来.就没注意了。” 宋延扫了那几人一眼,目光又迅速落在一个欲言又止的女修身上。 那女修他记得,当初这女修受了伤,正是小久师妹把他带来这红叶岛的。 宋延目光投向了她。 女修会意地抬头,看向宋延,沉默了下,然后悲声道:“小久师妹,已经死了,如今她的尸体在青苔岛上,正由一些弟子看护,以等结束后再处理。” 染煞的尸体,还是需要及时处理的,否则万一养出个鬼修,那就不好了。 这一点,南吴剑门早就有了共识。 火葬,是每个弟子的归宿。 宋延愣了下,他还以为那小姑娘会再一次受伤,再一次来到这处竹舍,再一次被他治疗呢。 在许久没看到她时,他又以为那小姑娘这么久不来,是因为怕见到他尴尬,所以跑去别处去治疗了。 旁边剑修似有所感,拍了拍宋延肩膀,沉声道:“白师弟,小久师妹是个真正的剑修,不必悲伤。” 宋延看向这剑修,又看了看众人,忽的一拱手道:“诸位,还请代为看护此处。若之后再有师兄弟来,还请以洗煞汤,疗伤药处理。我去一下青苔岛。” “去吧,白师兄。” “白师弟,不用过于悲伤,人皆有一死,死于沙场,死于斩妖除魔,实乃幸事。” 宋延又一拱手,紧接着取出飞剑,御剑化虹,迅速飞远。 不消片刻,他见到一块儿圆形岛屿,便飞快落下,匆忙寻找间,很快被看守此处的弟子领到了一具棺椁前。 棺椁密封,可防煞气外泄。 宋延推开棺盖,内里煞气扑来,撞击在他护体玄气上,发出吱吱吱的腐蚀声响。 “白师兄,节哀。”看守弟子道。 宋延道:“能让我和小久师妹单独相处一会儿吗?” 说罢,他又道了句:“放心,我不会让煞气逸出去的。” 看守弟子点点头,然后走开。 待周边安静,宋延看着棺椁里安静躺着的小姑娘。 她小小的身躯总算是彻底安静了下来,脸上伤疤犹然还在,心脏处则多了一个深深的窟窿,那是妖鹫鸟喙所啄,而煞气正从那窟窿处往外吱吱冒着。 “让你帮我守着竹舍,你不听。” “你就这么急着去死吗?” “真是个固执的.蠢姑娘.” 宋延微微垂首。 这一刻,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在想什么,只觉眼眶竟有些莫名的热。 也许,这就是鳄鱼的眼泪吧? 他侧头看向那看守弟子,问道:“这些尸体什么时候火葬?” 那弟子摇摇头,但又道:“便是这两三日吧。 能有亲友取回的尸体则会由亲友取回,若是没有的,则会由门中统一安排一处风水宝地妥善安葬。” 宋延道:“那我能取回小久师妹的尸体吗?我想为她安葬。” 那弟子道:“白师兄和小久师妹是什么关系?” 宋延道:“朋友。” 那弟子愣了下,道:“那白师兄来登记一下吧。” 宋延点点头,片刻后,他则是扛着棺椁往远而去,许久后,落在个缥缈海的荒岛上。 此时,夕阳西下,水面瑟瑟如瑰红鱼鳞,透着凄然。 他选了一处风景不错的高地,挖出墓穴,然后棺椁放入,之后打开棺盖,抬手轻轻抚了抚小久师妹的额头。 一缕神秘的虎斑探出,往里轻轻一揪,便拉扯出了一道神魂。 那神魂似有所感,惊诧无比地看着这位白师兄,似是平生第一次相见,可转瞬便被虎斑融入,化作伥鬼。 人死未过七日,神魂依然残留。 这虽非铁律,但却绝对不是练玄层次的修士能够挣脱的。 取得了小久师妹神魂,宋延一把火将尸身烧尽,然后抬手唤风,将骨灰送入一个灵盒,继而放入棺椁,安葬于墓穴中,又立墓碑,上书:师妹小久之墓。 宋延在返回的路上,听到了不少欢呼。 “大长老回来了!” “胜了!” “大长老不曾中计,魔门再如何算计又能怎样?” “邪不胜正!” 他默然地返回红叶岛。 他记得狐狼二族还可能有“监军”在,事儿还没完。 待宋延回到红叶岛时,已是繁星满天。 竹舍中依然忙碌,宋延加入了忙碌. 这一忙,便忙到了次日。 黎明时分,“累”的睡在了屋檐角落的宋延忽的听到有脚步声在靠近,他睁开惺忪睡眼,首先看了一双染着血迹的靴子,再然后看到了熟悉的身形,继续往上.则是一张老人的脸庞。 “老师!” 宋延惊醒了,匆忙起身,激动地上前给了老者一个拥抱,“老师!” 来者,正是枯叶剑师。 枯叶剑师疑惑地看着他,道了声:“随我来。” 两人来到院外的小林子,枯叶剑师道:“我给你的储物袋呢?” 宋延急忙从怀里取出,然后奉上。 枯叶剑师二话不说,在其中略一翻找,当看到两封信原封不动地夹在最后的笔记中时,他又是愣了下,然后略作犹豫,直接将笔记中的第一封信夹出,递了出去。 宋延疑惑地接过,细细阅读。 随着阅读,他瞳孔扩开,嘴巴微张,然后诧异地看向枯叶剑师。 枯叶剑师叹了口气,然后道:“阁下之剑堂堂正正,纵然非是我剑门之人,也是正道修士。老夫岂会生出别的心思?” 宋延叹息道:“老师,我也很想承认,可我真不是如您所说的夺舍之人。” 枯叶剑师又长叹一口气,道:“阁下真要逼老夫发问,然后拆穿? 阁下夺舍,虽然知道一些绣虎近期之事,但若是时间久远,怕就是全然不知了。” 宋延挠首道:“时间久远的话,弟子还真就未必记得。” 枯叶剑师道:“不是未必记得,而是全然不知。你纵然能说个模糊的大概出来,那也是做不到的。” 宋延道:“老师既然不信,便问吧。” 枯叶剑师道:“好!” 说罢,他神色严肃,略一思索,便开始询问一些白绣虎早年之事。 然而,令他无比惊诧的是,眼前男子居然对答如流,甚至有些事他都不知道,可是结合那是情境一想却是全然说的通。 枯叶剑师不信邪,继续问。 但他越问越懵。 懵得不可自拔。 枯叶剑师咬着牙,喃喃着“老夫不信,老夫不信”,旋即,他一把揪住宋延领口,激动道:“说,你是夺舍的对不对,你是我剑门前辈,对不对?你为什么不承认?” 宋延苦笑道:“老师,我真的不是啊。” 枯叶剑师松开手,拉开距离,继续发问。 他越问越觉得是自己弄错了。 哪有夺舍前辈能知道这么多久远之事的? 良久,他长叹一声,拍了拍宋延肩膀,道:“老夫今日始知‘脱胎换骨’四字,诚不欺我也.” 说完这些,他目光熠熠地看着宋延,又欣慰无比地拍了拍他肩膀,连声道:“好孩子,好孩子,老夫今生没想到还能再遇到你,真是太好了!” 宋延微微扫了一眼在神魂世界里“因为为虎作伥而显着很难受”的小久师妹,然后定神看向枯叶剑师,道:“老师,您能平安归来,弟子也很开心。” 113.宋延与小久(4.6K字-求订阅) 对于宋延而言,今日又是一整日无止无休的忙碌。 而枯叶剑师则在午后突然离去。 离去前,他满脸严肃,瞳孔里闪烁着几分难以抑制的紧张。这种紧张,纵然之前他去赴惊蛰之战时,也未曾露出过。 宋延顿时就明白“狐狼二族”的“监军”来了。 他抛出去问路的“石子”该落下了。 至于落下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他不必刻意去寻,因为那结果自然而然会来到他的面前。 早一步得到信息,早一步做出反应,未必是好事,因为你的“早一步”说不定就已经在某些人的算计之中,他们为了这“早一步”而布下了天罗地网来等你钻。 所以,有时候,“晚一步”才是真正的“早一步”。 此时的宋延其实对“宋延”这个身份已经失去了归属感,他喜欢的,热爱的,是眼前白绣虎的生活。 这种生活很平静,周围也没有善变的石座翁,狡诈的骨煌子,永远在打破底线记录的素素师妹,上一刻还要弄死你下一刻就已经跪在你面前拍马屁的路师弟、上官师弟. 至于傀儡宗宗主的身份,他并不在意。 对他而言,“宗主”不过是获取高阶功法和资源的台阶。 然而,前者他可以通过别的方式获得,后者.完全可以用寿元弥补。 这对他而言不是必须物。 他之所以主动去掌控傀儡宗,也不过是为了他和山海妖族之间有个“能掌控在他手里的缓冲”。 眼见着一天的忙碌已经结束,宋延长舒了口气,他叉腰站在院口望了望天空。 日近黄昏,不管远处在发生什么样的事,至少这一刻.天穹上的晚霞很美。 宋延与在竹舍里养伤的师兄弟打了个声招呼,然后便御剑化虹,飞速来到了一座缥缈海上的小型荒岛。 刻着“师妹小久之墓”的石碑正坐落在山巅的暮色里。 石碑前有好几束白花,显然有别的师兄弟来探望过。 宋延微微感知四周,未曾发现人。 至少这一刻,这岛已经空了。 他从储物袋取出一坛酒,坐在石碑前,放开束缚“伥鬼小久”的感知,然后微微后仰,靠上了一棵长青的老树,斜望天外那正渐冥渐苍渐厚重的晚霞。 ‘主主人’ 伥鬼小久在神魂世界里颤声喊道。 宋延回应道:‘这么久了,你有悠闲地看过一次日落吗?’ 伥鬼小久道:“没有。” 宋延道:“那陪我看一场落日吧。” 他拍开封泥,抓着美酒凑到嘴边,仰头灌了一口,那酒水宛如流火烧入了五脏六腑,又熊熊燃烧,将一切念头俱皆焚灭,继而短暂地跳出了悲欢离合,三千烦恼。 酒虽是凡酒,但他自看了《玄草百鉴》,钻研了《凡火炼丹术》之后,自是往其中加了不少料,使其达到了“凡人饮则必死,而他喝却刚刚好”的程度。 宋延道:“我命令你,忘了自己是伥鬼,用活着时候的语气和性格与我说话,能做到吗?” 伥鬼小久轻叹了口气。 宋延奇道:“不能?” “伥王虎”这种变态的能力,他早有见识。一旦成为伥鬼,生前再多心机,贞洁,态度都会被改变,都会变得朝向他,变得无法违逆他的任何命令。 伥鬼小久道:“能做到,只是怕主人生气。” 宋延道:“我不生气,想到什么说什么,该骂就骂,该说就说。” 伥鬼小久做了个深呼吸的姿势,然后准备好了。 宋延又饮了口酒,山水间的晚风吹来,掠起他两侧鬓发,颇显几分洒脱侠客的模样。 这一幕落入小久师妹眼中,她冷声道:“大家都被你的表面给骗了!我也是!如果我早知道你是大魔头,我一定会拼死去告诉大长老!哪怕被你抓到了,剥皮抽筋,我也会去!” 宋延愣了下,只觉暗暗好笑。 换成狐大奶奶,怎么都不可能再遵从他这样的命令。 也就小久师妹傻乎乎的,就连变成了鬼也这么实诚。 他想了想,道:“人在江湖,生不由己,我是被掳到傀儡宗的,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同流合污。” “你是?” “宋延。” “宋延?宋.宋魔头?!” “我很有名吗?” “宋魔头!你把我们气死了,你利用苏老祖去与狐大奶奶血拼,却渔翁得利。 再后来,所有人都在找你,但根本找不到。 我听师叔无意说过,说你可能拿了天大的宝物,那宝物也许会给整个三国引来祸患。 可你根本不管不顾,你自私自利,你是和骨煌子一样的魔头! 我就说嘛,白绣虎那个懦夫怎么可能这么厉害,原来你这个大魔头!” 宋延沉默了下,又耐心解释了起来,诸如当时他其实没利用刺狐联盟而是尽全力去帮了,他消化“伥王虎血”也是没办法的事,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然而他每个解释,小久师妹都会诧异地提出各种问题。 慢慢的,他明白了。 有些真相,注定不会变成答案。 他又饮了口酒,道:“那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 一,跟着我,随我看遍这世界,多些见识,然后再和我聊一聊这些事。而今后若有机会,我会助你夺舍。练玄层次夺舍虽然不可能,可我承诺一旦有希望我会全力助你。” 话还没说完,小久师妹就已经道:“我才不会夺舍!” 宋延奇道:“为什么?也许我只是帮你夺舍一个将死之人,甚至是.新死之人。” 小久师妹道:“反正我不要!” 宋延道:“可你还没听第二个选择。” 小久师妹道:“我我可以拒绝吗?” 宋延温和道:“我说过,你需要忘记自己是伥鬼,用活着时候的态度去判断。” 小久师妹点了点头。 宋延道:“二,听你的,你说你要干什么,我就帮你。” 小久师妹愣了下,然后安静下来。 宋延继续饮酒。 小久师妹扫过旁边的墓碑,忽的轻声道:“我心目中的白师兄是个很渣很废物的人,但我生命最后时光遇到的白师兄却是个好人。 白.白师兄,我其实还有些未了的心愿,你能帮我吗?待到心愿了了,我就再没有遗憾啦。” 宋延放下酒坛。 小久师妹忙道:“不行也可以,我都听主人的。” 宋延瓮声道:“行!谁说不行的?” 当宋延返回红叶岛时,他发现阵罩似乎解除了。 很显然,某种协议已经达成了,这使得南吴剑门暂时安心地撤掉了阵法。 但协议是什么,宋延却不知道。 可纵然不知道,他也明白了一点:在狐狼二族的来者通过鱼玄薇的存相玉,而知道宋延竟然已经消化了“伥王虎族”精血后,都彻头彻尾地懵了。它们无法给出后续反应,所以才留下了一段空白时间去商量,或是等待族中指示。 这一点,怕是不止狐狼二族懵逼,就连南吴剑门,傀儡宗都会懵逼。 用脚指头去想,都会知道“伥王虎血”的丹毒有多么可怕。 这都能消化,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事到如今,宋延也知道“伥王虎族精血”的“背后意义”已经远远胜过了“精血表面的力量”,这东西怕不是牵扯到什么极其重要之物,因为只剩下独一份儿,所以才会引来那么多大妖的追寻。 如今 他本是一门心思去往传送阵彼岸的想法也稍稍淡了淡,至少不到最后一刻,他不想传过去。 而幻术的增强则赋予了他拥有“全新生活”的可能。 次日一早,宋延便与枯叶长老告假,然后离开了南吴剑门。 数日后. 宋延在山头摘了一束最美的鲜花,放在建水都王家一位老妪的窗前。老妪双目瞎了,可闻到花香,却是摸摸索索着起身,喊起了“小久姑娘”的名字。 宋延接过话,自称是小久的师兄。然后和那凡间老妪磕叨起家常来,磕叨许久,他则解释说小久师妹之所以没来,是她得师门重用,需要苦修剑法,然后去远方斩妖除魔。今后,她事务繁忙,可能不会再来了。 老妪愣了愣,她还不知道小久师妹是修士,此时闻言只是咧开牙也没几颗的干瘪嘴巴,笑着道:“您要多多关照小久,她是个好姑娘。” 宋延笑道:“一定。” 然后,他留下了一枚疗养身体的丹药,转身离去。 傍晚时分,宋延又出现在了建水都郊区的一个凡间帮派中,在自报家门,说是“小久”的师兄后,有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跑了出来,围在他身边,一个劲地问着“小久姐姐”的情况。 宋延又是把之前对付老妪的那套说辞再说了一遍,然后好好安顿每一位孩子,再后又拉出个小女孩。 他看着这小女孩。 这小女孩眉眼和小久师妹有几分相似。 据小久师妹说,这是她的侄女田小灵。 其父母皆是江湖中人,只是在对抗傀儡宗入侵时惨死,死前其妹将女儿托付给她。 而她因为需要四处奔波,所以临走前,将小侄女寄托在一个熟识的门派中。 田小灵是有玄根的,也知道父母因对抗坏人而死。 小久师妹本打算等这次事情结束了,就将她带入剑门,只是因为她陨落,故而这个原本的约定永远无法执行了。 原本,田小灵会永远在期待中度过,直到某一日无意间知道小姨已经死了,她才会死心,然后痛哭。 但宋延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田小灵是个竖着两个抓髻的瘦小丫头,或许因为父母早逝,所以很认真很严肃,小小年龄便知道分寸,不该多问的绝不多问,不该多说的也绝不多说,一路上默默随在宋延身后。 待到观雾岛,宋延落下剑,领着她到了一处竹舍,对着其中一名女修道:“师妹,这小丫头是小久的侄女,她有玄根。” 女修认得宋延,忙道:“白师兄将她交给我吧,测试需要一个月时间,若真有资质,届时会送去师兄所在的红叶岛修炼。” 宋延点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小女孩,道:“专心修炼,好好表现,别给你小姨丢脸!” 田小灵咬着嘴唇,犟着头,仿着大人的模样问:“叔叔,我小姨呢?” 宋延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她战死了。” 田小灵的双瞳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泪水盈眶。 宋延看了眼女修。 女修道:“师兄交给我吧。” 宋延拍了拍田小灵肩膀,然后便要御剑离去。 但忽的,他顿下了脚步,因为观雾岛的另一边竟正落下几道身影。 为首女子着着一袭锦衣,端庄的容貌显着几分亲和,而一双杏眼中则充斥着沉稳,大气。 在南吴剑门,只有地位达到一定层次的高层才可以随意穿着,而不必拘泥于银色剑袍。 那女子在看到宋延时,微微颔首,然后笑着道:“早听闻枯叶剑师高足一朝悟剑,正气盎然,今日一见,果然不俗。” 宋延回过神来,微微行礼,回道:“绣虎见过七小姐。” 来人,正是苏瑶。 许久不见,她已全然变成了宋延不熟悉的模样。 最初的英气,然后的杀气,再后的冷气,一切化去.终归此时那符合大小姐身份的气质。 宋延知道苏家损失惨重,如今苏瑶似是终于做出了改变,做好了慢慢肩负家族的觉悟,故而行事言语,皆已有了几分“长者之风”。 他目光又不自禁地看向苏瑶身后的女修。 他一眼看出,那女修就是曹玉妆。 只不过在看到生人时,曹玉妆紧张地往后缩了缩,退回到了苏瑶身后。 苏瑶淡淡一笑,道:“道友见谅,玉妆从前沦落魔门,受尽折磨,直到现在还未恢复。” 宋延继续看去。 可就是视线稍稍多停留了一会儿,曹玉妆五指陡然压到了腰侧长剑上,双目狠狠看着他。 苏瑶皱眉道:“玉妆!” 曹玉妆这才松开手指。 苏瑶又叹道:“这中间涉及一番往事,玉妆只需想到便恐惧万分,所以她对男人很是仇视,并非针对道友一人。” 宋延:. 他发现他想的还是太天真了。 他以为自己施加了那点小恩小惠就足以安顿一个女人,却未曾想到那女人吃了多少苦,做了多少噩梦。 他微微颔首,笑道:“七小姐,无妨。我今日来是领友人后辈来测资质的,这便先离去了。” 苏瑶笑道:“道友慢行。” 宋延再一抱拳,御剑离去,重新落到了安葬小久师妹的孤岛上。 又一日傍晚,落霞满天。 入目缥缈海波光如鳞,片片泛耀出清冷的红。 “还有心愿吗?”宋延问。 “没有啦。”小久师妹说罢,又轻声补了句,“我已经没有遗憾啦。” 宋延想了想,忽的问:“那日你说你不漂亮,你毁了容,是因为那时候的你已经对我动心了么?” 小久师妹沉默许久,坦然道:“是白师兄让我动心了,可如果那是宋延,我就不会了。” 说罢,她道:“好啦,现在主人可以要我做牛做马,无论要我做什么,我都不会有半点不开心。” 宋延道:“那如果我还是让你自己做决定呢?” 小久师妹想了想,道:“看完晚霞,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宋延站在崖边,默默看着远处,直到霞光彻底消失,天色彻底苍冥,他手掌微托,伥虎斑纹将一缕神魂送了过来。 “再见,白师兄,晚霞真美。” “再见。” 伥虎斑纹松开。 “谢谢你白师兄。” 小久神魂失去了束缚,呢喃出最后一句,然后往着高天飘去,很快消失。 直到死,她也没有对“宋延”说一句谢谢。 不过,宋延无所谓,因为如今的他就是白绣虎。 而且这个白绣虎的“正道分数”还是得到了小久师妹认可的。 这说明他,已经是个经过了多重考验的真正剑修了。 小久师妹感谢白师兄,就是感谢他宋延。 114.反客为主(3.0K字-求订阅) 落霞竹岛 月光下,湖浪涌动,拍打岸岩,而一间原本供鱼玄薇居住的竹舍里正围聚着南吴剑门的诸多高层。 大长老在,甚至枯叶剑师,孟婆婆也都在。 烛光微摇,既照见众高层面颊的阴沉严肃,也照清了桌上一份精英种子的名单。 这份名单本来是准备在“惊蛰之战”失败后,由鱼玄薇带着撤离的门中年轻一辈精英。 这些人,也都是南吴剑门复苏的希望所在。 大长老肃然看着鱼玄薇问:“你真亲眼看到宋延灭了骨煌子?” 鱼玄薇点点头,然后试图将当时情景描述出来,但她很快发现极难。 因为宋延和骨煌子的交手完全是在极短的时间里就结束了,个中过程,心机拉扯,她并未看明白。 众人听了描述,面容越发严肃。 一名长老叹道:“那宋魔头奸诈诡滑,恐怖无比,如今当算是我三国第一修士,再无人能敌了。” 大长老道:“但宋魔头和骨煌子还不同,他亦正亦邪,心思难测,譬如这一次惊蛰空岚山之战,若非他警告,我们早已覆灭。 再譬如,玄薇你若不是得他提醒及时用了存相玉,此番对上那狐狼二族的妖魔,也是难以说清。” 鱼玄薇道:“大长老,我观宋延法术虽然可怕,但其中却隐隐有我剑门的一些影子,所以他是否可能是我剑门前辈夺舍重修?” 大长老问:“是何影子?” 鱼玄薇旋即将她见到的“剑煞妖龙”场景描述出来。 大长老沉吟半晌道:“未必,那种恐怖秘法,糅杂正邪,虽是用剑,却也未必是我剑门,想必是宋魔头从他处所得,或是夺舍前所学。” 鱼玄薇点点头。 大长老环视左右,沉声道:“如今骨煌子虽然已死,狐狼二族虽是暂时退去,但我剑门却不得不早做准备。 玄薇和我商量过了,她希望能够秘授一人阵法,使得那人伪装她驻留在此岛维持阵法,然后她则会前往古传送阵,秘密修理。 此事极为重要,不可由弟子担任,只能在诸位之中 各位,可有自荐者?” 话音落定,所有人左右看看。 男修都看向女修,然后跳过女修中的孟婆婆一类老人,最终落定在了一位身形和鱼玄薇差不多的年轻女修身上。 这女修,破入绛宫境未久,故而显得颇为年轻。 大长老问:“孙远琴,你可愿行此事?” 那女修道:“我愿意。” 话音落定,不远处却有一名男子淡淡哼了声。 大长老抬头,看去,问:“苏家老二,你有什么意见?” 那男子面带怨气,怒道:“孙家孙家,又是孙家,什么都是孙家,我苏家不若也并入你孙家去好了。” 大长老一愣。 周边空气也安静了下来。 那男子道:“自我大哥于傀儡宗战死,我老祖在皇都战死,你孙家欺我还少?” 大长老长叹一声,道:“应仁,何必见外如斯?” 这男子正是苏家老二——苏应仁,实力为刚刚突破绛宫中期。 苏应仁道:“藏书阁一事,何解?” 大长老道:“魔门奸细众多,放在孙家这边也算安全。” 苏应仁哼笑道:“是安全,那所有新入门弟子不都成了你孙家门徒?不需多久,我苏家就断代,没了学生。” 大长老沉默下来,抬手捏了捏眉心,道:“你说的不错,是老夫疏忽了。” 苏应仁愣了下,然后道:“那大长老以为该如何?” 大长老想了想道:“我孙苏二家,当不分你我。” 苏应仁道:“如何个不分你我?” 大长老抓了那“精英种子弟子”的名录,看了看,道:“今后三十年内,若有新弟子入门,七成分到你苏家那边,三成来孙家,不论资质,按抓阄。 除此之外,这精英名录上不少弟子都未有道侣,如此.不若挑出其中孙家的精英,学生,让其寻你苏家人结为道侣。 反之亦然。 如此也算融合。 这些弟子乃是我剑门未来的希望,在之后的日子里,当倾心培养,一旦有变,那撤退计划便是照旧。 所以,不管外面局势怎么变,我们不能自乱阵脚。 一来,需要确保玄薇秘密修复古传送阵; 二来,培养好这些弟子。 各位可有意见?” 众人又一阵商议,落定了些细节,却是遵此执行去了。 片刻后. 嗖~ 嗖~ 两道剑虹并头而行。 孟婆婆看向枯叶剑师道:“绣虎那件事,看来真的是你想多了。这些日子,我悄悄调查过他做了什么。” 枯叶剑师好奇道:“他做了什么?” 孟婆婆道:“埋葬田小久,去建水都陪伴老人,又带走了田小久的侄女并护送到了门中。这样的人,怎么看都绝不是你所说的夺舍之辈。” 枯叶剑师叹息道:“那就真是难得一遇的剑道奇才了,是我当年看走眼了。” 孟婆婆道:“如此一来,就需要你去给他做做工作了,孙苏两家融合,乃是门中重要计划,而他又是精英中的重要一员,决不可缺少。” 枯叶剑师点点头,道:“明早与他说。” 午夜。 宋延正睡得迷迷糊糊,缥缈海上忽的响起了诡异的狼嚎。 那狼嚎极具穿透力,纵然飘过广阔湖面,却依然让他有种血液在轻微跳动的感觉。 他都感到血液跳动了,换成旁人那不直接心惊肉跳。 ‘心惊肉跳?’ 宋延陡然眯起了眼。 其实之前他已经听过狐大奶奶的描述,知道食尸狼族有着通过音波让人恐惧的能力。 除此之外,狐狼二族存在着很明显的搜集“恐惧类宝物”的意识。 无论你怎么防范,有多充足的防备,它们总会有办法让你产生恐惧。 狐狼二族简直是绝配。 这两者缔结在一起,杀伤力是相当可怕的。 正想着,空气里忽然传来怪异嘶哑的声音。 “诸位剑门的修士听着” “我们虽从北方而来,但却与人类友好,绝无冒犯之意。” “我们所求的,唯有宋延一人而已。” “所以,你们若是谁敢私藏宋延,我们保证将让你,以及你身边之人,亲友,师长,全部生不如死!!” “相反,如果你们谁能提供有关宋延的情报,将会得到诸多好处!!” 宋延:. 得,妖魔不仅不蠢,反倒是有“文化”了。 不过这种论调,就如同强敌压境,对着弱国说“只要你们怎样怎样,就不会有事”,弱国中必定会有蠢货上赶着去当带路党,满足强敌要求,却不知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 弱小就是罪。 抱有幻想,期盼强大异族怜悯而苟活的,都是笑话! 他宋延在时,妖魔可能还会维持点样子;若他真被搜出来了,那整个三国就变成一个大餐桌了。 这边狼族妖魔的声音才落定,那边又响起了狐妖“嘻嘻”的笑声。 “宋延,你问我们的问题,我们有答复了” “无论你在不在这儿,都听好了。” “既然你已经消化了伥王虎血,那我们杀了你也没用,我们需要伥王虎血,而不是你的命。” “现在,我们只想邀请你去山海妖国走一趟,少不了你好处!!” 宋延愣了下,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忽然回忆起,之前在烛地秘境遇到“珠姥姥”时,那“珠姥姥”也曾说要他去一趟山海妖国。 看来 这唯一的“伥王虎血”真就是某个东西的“重要钥匙”了。 而这也在一定程度上佐证了此时狐妖的话,可能是真的。 午夜春风,犹然刺骨, 湖心浪卷,妖魔声荡。 虫豸付地不敢言,阴影垂天而落,似魔影覆笼着整个缥缈海。 宋延相信,这些话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三国。 怎么看,他宋延都被动无比,都只有等死,都只有去赌一赌命,去赶紧修好古传送阵,然后逃跑。 可是 为什么不能有另一条路呢? 譬如,悄悄灭杀狐狼二族。 一来,可以提纯多尾狐血,再搜集食尸狼血;二来,可以剥了妖魔之皮,制成皮影,增强他的百相魔身;三来,收集妖魔之魂,化而为伥,助他制霸神魂世界。 变强,不断变强。 他已非初出茅庐的小子,他双手染过狐大奶奶的血,也在一对一中摘下过骨煌子老魔的头颅。 他如今隐藏力量的手段,不仅有狐妖的幻术,还有《剑煞双相术》。 一念剑,一念煞。 安能辨我是正,是邪? 既然还有时间,他完全可以试一试。 过去不行,可现在他不仅实力大进,而且还在一定程度上掌控了傀儡宗,另外还有鱼玄薇去帮他修复古传送阵。 进退皆有安排,他无所顾忌,对方却束手束脚,那还有何不可? 黑暗里,宋延听着狼嚎狐笑,眼藏阴霾地又复盘了几遍自己的想法,紧接着也“桀桀桀”地冷笑了起来。 狐狼二族以为这“只抓不杀令”能让他背负受敌,再无人可以信任;却不知道也露出了最大的破绽 既然狐狼都只抓不杀了,那他为什么不能反客为主呢? 115.道侣(4.7K字-求订阅) 凌晨,外面的狼嚎狐笑虽已停歇,但宋延却始终还在思索。 他需要考虑的东西很多,在一个由各种未知和诡诈交织的棋盘上,拈起个棋子就喊着“杀杀杀”地往前冲,毫无疑问是个连门都没入的孩子。 蚂蚁从来以为,如果有存在能够轻易地拈起那如同小山一般的食物,那么就不需要再勤奋,也不需要动脑子花心思去想着如何才能合作搬动食物。可事实却恰恰相反,人能够轻易拈起蚂蚁无法搬动的食物,可人的心思却比蚂蚁复杂了无数倍。 但人自己又何尝不是? 有些人总会认为强大的存在就可以把脑子丢了,毕竟都能够“轻易拈起小山一样的食物”了,还需要什么脑子,用力量就可以了。 可,他们却可能会忽略一点,那就是.强者,没有蠢货。 宋延敢保证,如果他敢冒险去斩杀一只食尸狼,或是多尾狐,那么.所有剩下的妖魔就会抱团,甚至隐藏,再然后,紫府境妖魔就会提前到来。 一只只妖魔排队等着你杀,帮助你升级,等你升级了又恰好有更高一级的妖魔来继续被你杀,那是童话故事里才会有的事。 在他投石问路,显露自己已经成功消化了伥王虎血的那一刻,他固然获得了事情的转机,却也因此暴露了他的底牌。 没有人比曾经处于伥王虎统治下的狐狼二族更加了解“伥王虎”是个什么鬼东西。 那意味着,神魂世界的霸主。 一旦被杀,即刻被拘,化为伥鬼,为虎作伥。 这是比搜魂术恐怖了一整个大档次的力量。 既然骨煌子被他正面斩杀了。 那合理推论,狐大奶奶也已经被他杀了,并且化成了伥鬼。 如此,他对狐狼二族也是存在了解的。 而狐狼二族显然都会知道这一点。 所以. 宋延眯了眯眼。 也许他绝不会见到任何一个落单的多尾狐,或是食人狼。 要对上,起码都是一对儿,甚至.更多。 而来此的狐狼二族起码有四个,这四个应该也在针对他的情况进行分析,然后开始布下各种罗网了。 他闭上眼,苦恼地揉着眉心,前前后后推演着各种可能。 然后情不自禁地轻叹一声。 要不他怎么就喜欢小久师妹那样没什么心机的姑娘呢? 如果世上人人都像小久师妹那样,那该多好。 他是真心希望这个世界都是好人。 罗网什么的,他不可能去投。 他是个有天赋的人,是一个有了资源就可以迅速变强的人。 既然如此,那就不如把狐狼二族当做最后的大餐。 而在这之前,他会深深隐藏自己。随便狐狼二族怎么折腾,它们折腾它们的,他宋延是绝不会冒头的,更不会什么“你做一件事,我就一定得回应”之类的。 他要先搜集别的精血作为“配菜”。 等配菜好了,再去看看有没有机会享用大餐。 若能一举突破到紫府境,那就什么都不用烦了。 至于紫府境如何突破,他相信南吴剑门这种颇有底蕴的宗门一定会藏有前人笔记。 到时候,如果情况真的不对,他就跑。 那不是还有古传送阵么? ‘等等,古传送阵’ 宋延忽的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古传送阵,以及剑门掌教一脉在钻研修复的事,或许比较隐秘,但以狐狼二族的能力还是能探查到的。 得,他找到自己的破绽了。 只是不知道狐狼二族要怎么利用这破绽。 白天,天才一亮,剑门高层又针对昨晚狐狼二族的申明“开会”去了。 宋延也不知道开了个什么,他只是在竹舍、玄田之间忙碌。 待到午间,他稍稍停歇后,便取出了从枯叶剑师处得来的“绛宫丹研究笔记”开始认真看了起来。 时值春日,缥缈海又是玄脉所在,空气新鲜,枝头鸟雀“叽叽喳喳”欢叫个不停。 宋延捧着笔记,优哉游哉地躺在老竹藤椅上。 藤椅吱嘎吱嘎地摇动,配合穿林风声,湖面水汽,很是舒服。 “哟,绣虎倒是蛮悠闲。” 孟婆婆的声音从远传来,难得带了几分笑意。 宋延急忙放下书,起身,看着不远处一对儿走来的老人,笑道:“枯叶老师,孟老师。” 枯叶剑师或许因为与爱人破镜重圆,又共同经历了大战的缘故,性子竟也有了几分转变,此时竟也是笑呵呵地招呼道:“绣虎啊,来来来。” 宋延走去,笑道:“老师,什么好事情,您二老这么开心?” 枯叶剑师和孟婆婆对视一眼,然后孟婆婆上前,轻声道:“我剑门为了团结,想将孙苏两家融合,孙家这边的精英弟子需得与苏家的精英弟子结成道侣,之后便算一家人,不分彼此。” 宋延愣了下。 枯叶剑师没好气道:“你还在想玄薇呢?” 宋延忙摆手道:“弟子哪里敢想?” 孟婆婆狠狠瞪了枯叶剑师一眼,然后和蔼道:“绣虎啊,玄薇她未必适合你。 这样吧,这次剑门年轻一辈的精英弟子会有个论剑小会,在观雾岛后边的听雨岛上举行,合不合适,你去看一看再说。” 宋延沉默了起来。 若是之前,他直接拒绝,因为“道侣什么的太累赘了,那是拖累他逃跑的绊脚石,根本不需要”。 可如今形势有变,他继承了骨煌子遗产,突破到了绛宫中期;而古传送阵那边却变得扑所迷离,无论是修复工程,还是传送阵彼岸,都不是那么安稳靠谱。 如今当务之急,是让他更好地隐藏起来。 枯叶剑师见他还沉默,气道:“走走走,我带你去见玄薇,让绣虎您老人家和她好好处处。” 宋延无语道:“老师,别说了。我答应还不成嘛。” 枯叶剑师哼了一声,道:“早答应不就行了。” 然后又拍了拍他肩膀,道:“你这孩子,既有顿悟,那就莫要浪费了自己一身好天赋!” 数日后. 听雨岛。 一道道剑虹飞落岛上。 来者皆是未至绛宫,但境界却在练玄六层之上的年轻修士,男女皆有。 宋延这境界,其实算是垫底了,而他一早就来到了此处,暗暗潜伏在一边,然后观察着从天而降的女修。 他对他之后的规划很清楚。 这些规划投影到道侣上,也让他产生了明确的择侣要求。 一,此女能够让他最大程度接触到妖兽血,如此他才能“矮子里挑将军”,择定血液填补自己的左右二宫。 他觉得自己未必有那么好运,总能够碰到绝对适合自己的妖兽血。 三国就这么大,“伥王虎血”、“梦魇兽血”乃至是那“夜烛魂虫血”都是独一份儿的。他能够得到,都是运气使然。 他若真要为了更强的妖兽血,而硬生生地等着拖着不肯提升境界,那就是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二,此女不会惹是生非,没事儿找事儿,惹一堆麻烦,所以性格不能太张扬。 三,此女最好和早年南竹峰上的齐瑶师妹,还有小久师妹差不多,是个没什么心机的好人。他对那样的女子天然抱有好感。而对如今成长后的苏七小姐,他却没什么感觉。 当然,如果没有这么碰巧的,那他就会去选择擅长“机关铸器”的女修。因为他储物空间里还藏着剑门初代掌教留在古传送阵的无我剑残剑,骨煌子留下的那柄金尖匕首,还有一堆儿淡金的未知金属。如果身边能有个擅长“机关铸器”的女修,那他也能够很轻易地接触到相关知识。 如果连“机关铸器”女修也没有,那他就会去选择擅长“符箓”的女修。多尾狐和食尸狼很喜欢用“恐惧”做文章,他若是有个精通符箓的道侣,那“杀意符”甚至更高阶的符箓都不用愁了。他可以为了未来那可能的大战而准备极多的符箓。 宋延想着的功夫,已经有不少修士从天而降了。 大家都知道今天是来干嘛的,但和魔修的直接不同,剑修们在落地后都颇有几分奇异的“害羞”,没人主动过去打招呼。 然而,大家终究都是同门,这里不少还有并肩作战过的,于是乎,几名女修和男修慢慢凑到了一起,开始笑着讨论一些日常的事,之后再慢慢地往“对剑道的理解”上去转。 可剑道理解,说一百句,不如御剑一试。 故而很快,这听雨岛上就浮起了虹光。 宋延不再隐藏,从林后走出,左顾右盼,忽的看到不远处出现了一道熟悉身影。 是苏瑶。 他犹豫了下,并未走过去。 苏瑶是个纯粹的剑修,如今固然有了些改变,变得似乎更偏向家族了,但并不满足他任何一条择侣要求。 许多年前,他就觉得苏瑶是个麻烦的女人,如今.他的想法不仅没有改变,甚至更为强烈了。 他要真选了苏瑶,那就不可能不管苏家,那他就是奔着以“苏家老祖”为目标而奋斗。 怎么可能? 正想着,却见一道香风从远而来,一道剑虹落在他身侧,却见是个娇丽的女修。 女修行礼道:“绣虎师弟,别来无恙。” 宋延记得这女修,这是剑门出了名的天才,也是苏家旁支,其姓苏名艳青,这是白绣虎从前认得的一名修士,只不过当时他和这女修却相距甚远。 属于,他巴结着人家,人家却看不上他的那一种。 只不过,这女修也是个纯粹剑修,而且交友颇多,屁事也多,没什么意思。 于是,宋延也微微行礼,还礼道:“艳青师姐,好久不见。” 两人稍作闲聊,便分开了。 宋延无意。 苏艳青则是存了“货比三家”的想法,然后往别处落单的男修处去了,过了会儿则和一个男修聊得火热,显然在她看来那男修比宋延要强。 宋延左看右看,过了会儿,高空之中已有一对儿剑虹并排而去,显然是已经初步成功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离去之人越来越多。 宋延忽的感到了什么,微微侧头,却见一道单独的剑虹飞远离去,却是苏瑶。 很显然,苏瑶已经厌倦了这种场合,所以直接走了。 宋延继续等着。 期间,他看中过一个擅长符箓的女修,可还没等他出手,就被一群男修包围,那女修左挑右选,择定了一个境界颇高的天才离去了。 又过了会儿,远处又一道虹光歪歪扭扭地飞来,在落地后显出个小巧女修的样子。 那女修全身还散发着焦味儿,双颊灰灰的,头发被高温烫出了自然卷,宋延一嗅就嗅出是药鼎下玄木柴火的味道。 说是凡火,却也是需要玄树木柴烧出的才是凡火。 只有这样的火,才有足够的温度去炼制炉中丹药。 很显然,这是同行。 “各位师兄,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是温水岛的安莉,我来迟了,对不起!” 说完,小巧女修就打了声喷嚏,吸了吸鼻涕,虽说二十有余,但依然一副稚嫩雌小鬼的模样。 众男修看了一眼,就避过了视线,但还有熟悉的则上去调笑道:“哟,小安莉,今天总算从炼丹房里跑出来啦?” 安莉认真点头道:“是的。” 然后又沮丧道:“就差一点。” 那修士奇道:“差一点什么?” 安莉道:“差一点就炼好了,阿.阿嚏” 她又打了口喷嚏。 一口浑浊的灰气随着她的喷嚏扩散开,那修士急忙行礼离开。 安莉咬着唇,双目无神,有些煎熬和局促不安地站在原地,一副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下一秒随时会死去的感觉。 她不时侧头看着天色,想等到天一黑马上跑。 今天来这里,她也是被逼着的。 正脑瓜子嗡嗡响着,安莉耳边忽的传来声音。 “鬼纹蟒的妖血,佐以铁燕草,紫阳花,想以后两者的纯阳之气中和鬼纹蟒血里的阴冷,以达到形成绛宫丹的目的,只可惜这阴阳不仅没有相互制衡,反倒是彼此冲撞了起来。师妹你是才遇到炸炉吧?” “啊,你怎么知道?” 安莉一愣,急忙侧头,却见身侧有个剑袍男子正笑着看向她。 这一看,她呆了呆,又揉了揉眼睛,看了个真切,然后厉声道:“白坏人?!” 宋延:??? 安莉气愤完了,又道:“不过你为小久师姐收了尸,又帮她安葬了,那就算了吧。你快走,我不想骂你。” 宋延奇道:“小久墓碑前的白花是你放的?” 安莉哼哼着道:“是我。” 说完,她又道:“小久是我的好朋友,她可讨厌你了。” 宋延道:“你闭关炼丹炼了多久?” 安莉道:“我一般不出门,大概有三四个月吧。” 说完这些,她又像是在为自己解释一般,气匆匆道:“我不出门,是因为我要练丹,师父说了,如果有一天我能练出更厉害的绛宫丹,那剑门就会出很多很多高手,就可以杀很多很多坏人和妖魔! 而且,我虽然不出门,但却有很多前辈会把妖兽血送来给我呢。 我告诉你,整个剑门好多绛宫丹都是我炼出来的,你还敢小看我吗?” 宋延挠了挠头发,然后问:“你今天来,也是师父逼的吗?” 安莉道:“师父.已经不在了。” 宋延愣了下,转换话题道:“这几个月发生了许多事。” 安莉道:“我绝不听你这个坏人说话。” 宋延道:“是关于小久师妹的。” 安莉道:“哦,那你说吧。” 两人一番交谈. 安莉听完是愣了半晌,然后轻轻道了声“对不起”,咕噜噜的眼珠子一拐,看到天黑,“啊”的一声长舒了口气,然后道:“白坏.师兄,天终于黑了,我们赶紧跑吧。” 宋延叹道:“我也在钻研绛宫丹方,头疼的很。” 安莉道:“我也是呢。” 宋延道:“明日我来寻你吧,一起钻研丹方,可好?” 安莉怀疑地看着他。 然而,宋延早对《凡火炼丹术》以及诸如《小玄灵丹》之类的丹方掌握的炉火纯青,简单说了几句,就让安莉打消了怀疑。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安莉瞬间嗅到了同道的气味,道:“那白师兄来吧。” 116.我看他才是老狐狸(3.2K字-求订阅) 转眼间,两个月过去了 一处阴暗的宫殿里,对话正在进行。 “消失了?怎么到处都找不到他的踪迹?” “不要急嘛,已经让许多小狐崽子渗透到三国的各大势力去了,商会,帮派,官府,包括市井,哪儿都有。 至于荒山野岭,我们不是组队去试过好多次了嘛,再找找,总会有蛛丝马迹留下的。” “这小子真有耐心,我还以为他要来偷袭我们,故意给他留好了机会,结果全做给瞎子看了。” “什么耐心?这是狡猾?他若不狡猾,能让胡真真那贱人翻天覆地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胡真真那贱人真是该死,最后一个伥王虎居然被她偷走了。她根本不明白那伥王虎多重要,该死,真是该死! 对了,他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南吴剑门,我们在剑门的细作有安插进去了吗?” “差不多啦。 除了这个,我还有安排。 这个安排,一定会死死地掐住那狡猾小子的脖颈,让他不得不跳出来,嘻嘻嘻嘻.” “我倒是纳闷,那小子到底藏在哪儿?” “没什么好奇怪,他既然连伥王虎血都吸收了,那我有理由怀疑,胡真真也被他扒了皮取了血。 他呀,现在可也是一只小狐狸了呢嘻嘻嘻嘻” “小狐狸再强,也斗不过你这只老狐狸。” “那当然,拭目以待,大戏开场,嘻嘻嘻.” 座位上,一只人立的狐狸拍拍手跳了下来,对着黑暗里掩唇笑着:“躲好哦,小狐狸,真正的寻找就要开始咯。” 两个月后 “还是没找到,一点消息都没有,那小子真的还在这三国吗?” “放心,我已经把消息散布出去了。” “什么消息?” “我狐狼二族的紫府强者很快就要到了。” “它们要来,起码要过三年,没那么早。” “那小子不知道,他肯定急。” “然后呢?” “那古传送阵我去抢先一步去看过了,我虽然不太懂阵法,但我知道要修复那阵法必然需要一种材料。” “你是说魂金石?” “不错,只有魂金石那样坚固的石头,才能承受古传送阵传送的巨大反冲之力,其他的都不行。 所以,我又在一些很隐蔽的渠道散布出消息,那些消息都指向晋国一个叫吉祥商会的凡间势力。 吉祥商会会长意外得到了一些奇异的石头,而其品质就和魂金石分毫不差。” “我明白,那小子想跑,所以一定回来找吉祥商会。” “你错了,他不会,来找吉祥商会的只会是南吴剑门的那小姑娘,鱼玄薇。 然后我会亲自在那边等到,等到鱼玄薇找上门,我会露一点点出来,同时哭着告诉她,其他的石头都被人抢走了。 鱼玄薇看不出我的异常,可我相信那小子却一定会看出来,因为他体内也有着我多尾狐族的血。 到时候,纵然我没发现他,他也会主动出手,因为我手上握着他必须的魂金石。” “别说了,脑子都要炸了,反正我跟着你,然后在吉祥商会等那个小子就是了。” “嘻嘻嘻,不错。” 转眼又是三个月过去了。 阴暗宫殿里. “鱼玄薇果然找过来了,但那小子呢?” “那小子还没来。” “这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吧.他要来早就来了吧?他为什么还没来?” “他总会来的。” 之后 “还没来,他还没来,你都带着鱼玄薇的人兜了大半个圈子了,那小子还没出来!他不会是看不破你的幻术吧?” “应该不会吧,我已经很露出破绽了,哎,明天开始,我露出更多。” “来了吗?” “再等等。” “来了吗?” “没来。” “来了吗?” “没。” “我看你才是小狐狸,他是老狐狸!” “也许他已经离开三国了吧?” “从哪儿走?三面围海,唯一出路就两个,一个是往北的孤烟荒原,一个就是通过那古传送阵,你说他往哪儿走?” 人立狐狸沉默了下,问:“另一组呢?它们察觉到傀儡宗的人有异常了吗?” “没有,根本没有,没有人有异常!那小子根本就没有和傀儡宗任何人联系!”一只毛发如刺的怪异漆黑巨狼舔了舔舌头,双目幽幽道,“不如乱杀吧,反正现在就是装装样子,迟早都得开吃。” “毫无目的地乱杀,只会浪费我们的时间。” 就在这时,宫殿门扉忽的轻开一线,一只狐妖从外灵敏地跃入,拜倒道:“红奶奶,古将军,有宋延消息了。” 狐妖,狼妖急忙看向那进来的小狐妖,道:“快说!” 那小狐妖道:“有人看到他出现在孤烟荒原附近的花箱山。花箱山那边有宝物出世,霞光冲天,吸引了不少散修过去。” 被称为红奶奶的狐妖,和古将军的狼妖对视一眼,身形化作两道魔光,快速往北而去。 此时,花箱山 那中央的霞光越发刺目。 周边早就围拢了不少散修身影。 散修们中或多或少皆有熟识,此时一个个语气冰冷的对着话。 “这等异象怕不是绛宫层次的玄宝了,各凭本事吧。” “谁拿到就是谁的。” “天真,谁拿到谁就是众矢之的,人人皆可击之。” 说这话的时候,那霞光逐渐膨胀,陡然间山林一阵晃摇,飞鸟惊散,光柱冲天。 随着天穹云朵被染金的那一刹那,不少身影纷纷往那处激射而去。 有修士御驾葫芦,尺子等玄器,有修士则是御剑握刀猛冲。 可就在他们即将抵达那霞光中心时,半空却传来一声张狂猖獗的大笑。 “都给老子滚开!!” 众修士抬头看去,却见一道硕大的玄袍身影,面带狞笑,周边环绕着十只等同高级妖兽皮影从半空冲落。 在冲落的过程,那身影陡然深吸一口气,满天皮影就如海上小舟遭了旋涡,纷纷往那大口中而去。 轰!! 那玄袍身影身躯狂猛暴开,身体呈现出各种妖魔特征,背生翅,手化爪,身覆鳞甲,尖刺耸立,嶙峋凹凸,恐怖无比。 “滚开!滚开滚开!!” 魔影从天而降,仿是一个超重的铁甲具装往人群里重逢,碰者飞出,沾着即倒。 那魔影一口气的冲锋直撞飞了十多名修士,然后大手往那霞光中心摸去。 一抄,霞光消失。 那魔影狞笑一声“是老子的了”,然后旋即遁远。 起初还有修士要追,但那魔影随手便丢出了两个等同高级妖兽皮影,将那修士击飞,便再无人敢追了,只能面面相觑。 良久,有人苦笑道:“是宋魔头。” 再接着有人说:“都说宋魔头杀了骨煌子,我本来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宋魔头那是什么秘术,太恐怖了吧?” “不知道,但我听说山海妖族的红奶奶,古将军一直在找宋延,原来他躲在北方啊,难怪没找到。” “都小声点,小心那魔头还未走远。” 顿时间,修士们安静下来,噤若寒蝉。 对他们来说,“宋延”凶名已经和曾经的“狐大奶奶”、“骨煌子”列于同等地位了,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飞掠中的宋延放开神识,在意识到周边无人时,身形迅速变化,同时从怀中摸出两张“疾风符”贴在脚上,之后又敛气,低空连续御剑。 如此一日一夜后,他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返回了青溪市坊,开始按着清单采买药材。 自今年春,他和安莉师妹见面后,便一直往师妹那儿跑。 时间久了,安莉便和宋延聊得越发投机,两人时常钻研丹道,秉烛夜谈,聊到天明才发现忘了时间。 安莉属于苏家,宋延属于孙家。 两人在一起符合剑门“政策”,也没人不赞同,更何况这俩都是在钻研“绛宫丹”的,这对南吴剑门可太重要了。 于是很快宋延在温水岛上就有了个竹舍,舍在安莉师妹旁边,两人出双入对。 这一次两人炼丹需要一些材料,然而剑门却没有,于是安莉师妹忽的就说“也许青溪市坊有”,宋延就一拍脑门往青溪市坊跑了。 跑到这儿,他听闻北方花箱山似有奇宝出世,于是便决定把“宋延”这个名号拉出去晾一晾,往北方转移一下注意力,所以才有了这一幕。 当然,他也不止是出去露了个脸。 做戏做全套,他还在深山里的某处做出了“焚烧木屋”的场景,以留下一些简单的疑云,让后来者以为“他宋延是躲在附近深山”的。 而这深山颇为靠近孤烟荒原,很符合他要往北逃的逻辑。 月余后。 宋延带着药材返回了南吴。 虹光落到温水岛上。 他来到熟悉的丹房前,然后走入其中,熟练地切药,制药,然后给正在忙碌的安莉师妹递上。 安莉本来还没注意,但在接到两次后,才意识到屋里居然还有人,再定神一看发现是宋延。 宋延从储物袋里抓出了一个小袋子,在半空摇了摇,笑道:“东西都买回来了,日精菊,冰轮藤,都全了,我们可以用做试验了。” 安莉愣愣地看着他,眼泪“吧唧吧唧”地落了下来,然后冲上来,狠狠挥拳打了一下他胸口,道:“你知不知道现在青溪市坊那边很危险,你怎么敢去的?我就随口一说呀。” 打着打着,宋延把安莉师妹轻轻抱在了怀里。 安莉师妹小巧的身子颤了下,但这一次,她却终究没有挣脱出去。 宋延抱着师妹,觉得挺有安全感。 如果按“凶险层次”给各大环境排个名。 那宋延所在之地就是“大学级别”,傀儡宗是“高中级别”,而安莉师妹周边则是“幼儿园级别”。 躲在“幼儿园”里,他感到很安全,什么都不用担心。 117.不一样的冬天(4.4K字-求订阅) 片刻后. “师兄,冰轮藤,先试一钱,不要多!” 御剑的小莉师妹飞在药鼎上观察着鼎中的情况。 窸窸窸. 宋延精准地就这一份已经晒干的白色枯藤抬手切下,然后袖口一扬,将其送入药鼎里。 小莉师妹道:“师兄还是称一下吧,每次你不称,我都很紧张。” 她小脸上看着不生气,那是因为对象是宋延,换个人她早就破口大骂了。 她最讨厌不认真的人。 宋延对自己的刀功很自信,但既然师妹要求,他还是应了声。 小莉师妹继续趴在药鼎上观察,然后又喊道:“师兄师兄,日精菊,准备好两钱,然后先给一钱。” 宋延快速取了一簇金色的干花,摘下几片叶子,稍稍一称,然后抬手送入炉中。 小莉师妹观察着火候,又迅速取了些瓶瓶罐罐,往其中倒,待到结束,也是袖子一掀,将炉盖扇起,使得药鼎闭合,然后就要去抓扇子。 但她这一抓却抓了个空,抬眼看去,却见师兄已经开始扇风助火了。 她看去时,宋延正对她笑了笑。 小莉师妹盯着看了会儿,发现师兄手法很好,于是也放下心来,但她并没有休息,而是绕着药炉开始转圈圈,口中念念有词。 宋延对火候的把握是非常好的,故而他的送风手段几近完美。 至于炼丹术,他也大致明白了。 妖兽之血有剧毒,而以此炼制绛宫丹,核心之处就在于“洗煞祛毒”与“保留药效”之间的矛盾。 你想没有毒素,那也行,可想要祛除妖兽之血中的毒素,那就需要反复折腾,而只要稍稍一折腾,妖兽之血的作用也会被你折腾没了。 你想保留药效,可撑不住丹毒,也是直接一命呜呼。 故而,以“妖兽之血”入药,使其与别的灵花灵草之间,形成一个平衡,便是绛宫丹练成了。 可纵然如此,因为“绛宫丹”每份的妖兽之血都不重样,除非有过成功经验,否则每一次服用全新绛宫丹都是一次冒险。 丹师所能做到的,只是使得绛宫丹“表面无异”,即无驳色异味,整体圆融一体,色泽均匀。 南吴剑门如今的水准大抵是已能成功炼制“七种高级妖兽的绛宫丹”,但也仅仅是高级妖兽,而非绛宫妖兽。 真正的高手哪能接受这个? 所以,不少人都会冒险。 在绛宫丹炼制到“表面无异”之后,就会准备好诸多解毒药,天材地宝,然后闭关服用,之后硬抗丹毒,以求度过。 因为一旦度过,那收益会极大。 个中艰辛痛苦,实难与外人提起。 所以,鱼玄薇通过存相玉展示了宋延使用“伥王虎”的力量后,所有人才会震惊难言,这简直比当初知道“宋延小贼偷了狐大奶奶东西,并且戏耍了天下人”还要震惊。 南吴剑门,傀儡宗,三国散修单单知道“伥王虎”是个很厉害的妖魔。 可狐狼二族就不同了,它们对于一个人类能够消化“伥王虎血”已经不知说什么好了。 这种事,太匪夷所思。 所以它们最初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一点,只道“伥王虎血”还在那小贼身边。 约莫半个时辰后。 药炉中飘来淡淡的异香,嗅之无目眩神晕。 小莉师妹急忙御剑飞起,抬手挪开炉盖,待到内里烟雾散去,却见炉底已经躺着一枚淡蓝色的鸽子蛋大小的丹药了。 师妹抬手摄上,看了看,道:“师兄,成了哎。 果然,还是得用好的灵花灵草,效果才能更好。 冰轮藤,日精菊比铁燕草,紫阳花更珍贵,所以同样的炼制手法,铁燕草,紫阳花不行,但冰轮藤,日精菊却可以了。” 宋延道:“可惜铁燕草,紫阳花却是每年一成花。 但冰轮藤却是十年一成,且常在冷寒之地。 至于日精菊却只生在火玄之地,虽是一年一开,但每次开放却只有半个时辰,除非你掐好时间守在那边,时时刻刻睁着眼,否则根本无法得到日精菊。” 小莉师妹轻叹一声。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 珍贵药材很难寻找,若只是地理限制那还好说,可有些药就是需要很多年才开花的那种,十年都算少了。百年,千年,甚至在传说中还有万年的 在小心地将炼制的绛宫丹放入封闭的玉瓶,并贴上标签后,小莉师妹才舒了口气,然后看向窗外,忽的眼睛一亮,开心道:“下雪了!” 喊着,她就“啪”一下推开门,张开双手,往外跑了出去。 宋延也跟着走了出去,然后抬起头,却见星星点点的白色盐粒正窸窸洒落,敲在银色剑袍上又安静弹开。 盐粒中还会糅杂一团团绒花般的雪,那雪团儿在剑袍的白缎子上滚动,又会随风匆匆而远,飘入远处的花圃,林木,湖水。 陡然 啪! 一团冰凉的东西落在他左脸颊上。 他侧头一看,却见到小莉师妹正用法术在聚雪,然后捏成雪球。 ‘这是.’ 宋延看着脸颊滑落的雪,喃喃道,‘打?雪?仗?’ 他是真的没想过从傀儡宗的尸山血海,杀戮诡诈中走出的自己有一天居然还能打雪仗,居然还会有主动用雪球丢他的人。 宋延微微闭眼,脑海里闪过这一年年的落雪。 年年观雪,年年身侧,人皆不同,可就是没有一年会冲入雪里打雪仗。 啪! 又一团雪球砸到了他右脸颊上。 他稍稍回过神来。 啪! 雪球继续砸在了他眉心。 小莉师妹笑得肚子都痛了,她一袭银色剑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小脸干净清纯,虽然没有成熟美妇的妩媚味儿,却自藏有一股天真率性、青春活泼的韵味。 她娇小的身形,仿是漆黑大地上盛开的一朵光明之花,瓣瓣皆明,将周边天地那锐利的轮廓柔化了,将寒风冷雪中藏着的凄冷苍凉温暖了。 好像无论什么场景,只要把她丢了进去,那场景都会变得美好,可爱,又软又柔,好似一朵白云,一团棉絮. 她的眼睛非常水灵,咕噜噜转着,放着光,看向宋延,捧腹笑道:“傻乎乎的!” 宋延彻底回过神来了,他抬手一聚,拢起一个雪球,道:“你等着!” 小莉师妹做了个鬼脸,然后叉腰道:“来呀,来呀,姑奶奶我倒要掂量一下你小子有几分本事。” “姑奶奶”和“你小子”的称呼,让宋延眼前一黑。 他旋即抓好已经捏实的雪球丢了出去。 啪! 啪! 啪啪啪! 两人在丹房外玩起了打雪仗的游戏,你来我往,打的不亦乐乎。 不远处的高处。 三道锦衣身影正俯瞰此间,这三人的隐藏功夫都很好,好似已经彻底融入了山水之中。 三人中左侧的老妪率先笑了起来,然后道:“玄薇觉得.他有几分像那宋魔头?” 中央女子微微摇首道:“不过是听闻白绣虎的事,以及枯叶叔叔那作为笑谈的话后,突发奇想罢了。 枯叶叔叔觉得他是强者夺舍,足以证明其天赋惊人,这让我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宋魔头似也是强者夺舍而成。 枯叶叔叔说他想寻一个精通阵道的女修,这又和骨煌子,宋魔头的目的不谋而合。 所以,我在此番归来后,才会想着来看一看他。” 右侧的枯叶剑师道:“存相玉中,宋魔头既以本体而来,与骨煌子一战,这足以证明他并未掌握多尾狐族的幻术。” 鱼玄薇微微摇首道:“未必,宋魔头心思诡滑多变,我实不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又在打什么主意。 但我知道,他一定很想要我的阵法传承,想要利用古传送阵离去。那天我和他遇到了,我都做好了他要索要阵法传承的准备,我都已经想好了怎么说. 我要告诉他,对古传送阵的研究,我鱼家是独一份儿,给他是不可能的。 若是我死了,那一切就都没了。 我想以此来将他拉到我剑门这一边。 可他却至始至终没有发问。” 孟婆婆道:“玄薇,你此番还要再去盯那吉祥商会吗?老婆子我怀疑那商会有古怪。” 鱼玄薇道:“有古怪也没办法,那商会会主确实抛出了魂金石,我必须追下去。 婆婆你不修阵道,不明白空间传送反噬之力的强大,那至少也得魂金石才能承受。 至于门中,大长老,还有苏家老祖那位友人——骆王孙,应该都可以准备突破绛宫后期了吧? 他们若能安安稳稳突破,这门中也可以安稳许多了。” 枯叶剑师道:“那我这弟子,玄薇你还要看吗?要看的话,我把他送到你面前,你和他好好聊一聊?” 鱼玄薇淡淡一笑,道:“算了。 我实在难以想象宋魔头会和田小久那样的女修走的很近,更难相信他会和安莉这种全然未被世道污染的女修结为道侣。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这俩孩子在一起挺好,他们才是我剑门的未来。” 说罢,鱼玄薇转身,御剑,融入风雪,往远而去。 孟婆婆,枯叶剑师对视一眼,也紧随而去。 正和小莉师妹打雪仗的宋延微微侧首,眯眼扫了扫三人离去的方向,继续攥起雪球往师妹丢去。 当晚。 宋延拉着师妹的手,走在小道上。 雪树银花,在风里簌簌而响。 两人同路,先到了宋延竹舍门前。 宋延看向安莉,道:“师妹,今晚” 话还没说完,安莉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飞速跑开了,一溜烟跑到隔壁的竹舍前,然后侧头看向宋延道:“师兄,今晚,晚安。” 说完又快速钻入了竹舍,紧关上大门。 在入门的一刹那,宋延还能看到她脸颊上的酡红,却不知是被这冰天雪地冻的,还是因为害羞。 他笑了笑。 他倒不是要玩什么“感情要慢慢培养,师妹要慢慢征服”之类的东西。 这些很无聊。 四种对于普通修士而言,已经极珍贵的“定宫血”赋予了宋延可怕的感知,所以,他哪怕不用放开神识,也能隐约感知到远处山崖上有人,并且粗略地听到了他们的交谈。 “人以类聚,物以群分”的论调,再度佐证了他的看法。 安莉师妹,果然是个很好的藏身之地,也是一个能够让他在诡谲凶险的局势里稍稍喘一口气的地方。 其余的,他并没那么在意。 毕竟,安莉师妹实在是没有那种妩媚的女人味,这一点,就连“李老爷家的俩美妾”都比不上。 宋延返回了屋中,熄灭了灯火,却没有立刻入睡,因为他还在思索鱼玄薇刚刚漏出的只言片语。 “这次回来”、“吉祥商会”、“魂金石”等等词汇,让他一下子联想到了不少事。 再稍稍理了理,他才明白.也许是哪只老狐狸对他出手了。 这手是出了,但就好像在瞎子面前跳舞一般,全然没用。 他有他自己的节奏,不会被任何人牵着鼻子走。 他的节奏,就是低调,变强,然后逮着机会,反客为主。 最朴素的想法,在最复杂的局面中,反倒是显得最高深莫测。 不过 ‘如果狐狼二族再三出手也寻不到我,这一次它们若是北上寻找还是没找到我,那又会如何呢?’宋延陷入了思索。 很快,他又在心中喃喃道:‘如果是我,既然找不到,那就不找了。我系紧口袋,静静等待紫府强者的到来,届时瓮中捉鳖便是。’ ‘瓮中捉鳖,就要彻底毁掉古传送阵。既然它们都抛出魂金石的诱饵了,没理由不知道古传送阵所在。’ ‘但无论对于任何势力而言,古传送阵都不是什么廉价的小东西,那意味着一个新世界,新地图的入口,也意味着未知和机缘。’ ‘所以,我不会毁了古传送阵。 可为了瓮中捉鳖,我会杀了这里能修古传送阵的人。’ ‘鱼玄薇。’ ‘到时候,可真就断了退路。 不走退路,和没有退路,可是两回事。’ 宋延冷哼一声,旋即起身,出门,来到湖面,在黑暗里抓出一只无身幻鸦,在感知四周无人后,手臂微微一抬,将那无身幻鸦送入风中。 无身幻鸦飞呀飞呀飞,静静落在落霞竹岛外的一块湖面礁石上,融入黑夜,直到凌晨时分才看到一道裹着遮面斗篷的身影御剑从远而来,才振翅飞起。 那身影看到无身幻鸦愣了下,稍稍拉开遮面,露出鱼玄薇脸庞。 “前辈?” 无身幻鸦嘶哑着声音道:“小丫头,狐狼要杀你。 不想死的话,就别修古传送阵了,躲在落霞竹岛的阵中,继续让人伪装你。 其实吧,你这伪装的拙劣技巧,早被识破了! 可真真假假,当一个假的你还在落霞竹岛,别人就会下意识地认为真的你不在这儿。” 鱼玄薇娇躯一震,愕然难言,眼见无身幻鸦要飞走,忙道:“前辈有魂金石吗?” 无身幻鸦羽翼轻动,露出一小块儿豆子大小的淡金石头,问:“这个?” 鱼玄薇欣喜道:“您有!” 无身幻鸦得到证实,不再多言,展翅飞远,融入黑暗。 鱼玄薇愣了下,却没有追过去,而是开始细细品悟起宋延的话,她越品越觉得离谱,觉得这位宋魔头恐怖如斯。 其实,宋延自己也不知道狐狼有没有开始“筹备杀鱼玄薇”,但他知道如果是他,他就会做。他既然会做,那他就得把这口子提前堵起来。 至于阵法传承 直接张口要,是要不到的。 来日方长。 118.“宋魔头”杀来了(3.0K字-求订阅) 冬去春来,转眼又是三个多月过去了。 黑暗的殿堂里,两道魔影再度聚首。 “孤烟荒原的尽头就是山海妖国,而那荒原一望无际,并无地势起伏,根本不存在躲藏的可能,而山海妖国我也去询问过了,并没有出现人类。” “那他没有往北而去。” “除了这个,还在深山里发现了一些人居住的痕迹。” “那就是说,宋延住在深山里?”巨狼瓮声发问,抖擞似针刺的毛发来回簌簌动作,唇角几缕腥涎正从獠牙间渗出,这显示它已经很不耐烦了。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红袍狐狸人性化地探出利爪,揉了揉眉心,道,“这人类身上定还有别的机缘,否则我是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是如何消化伥王虎血的。” “抓到他,一切就都清楚了。”巨狼狞笑起来。 红袍狐狸道:“最近鱼玄薇消失了,她吉祥商会也不盯了,很奇怪。她不要魂金石了吗?” 被外人称作古将军的巨狼道:“那不正好,没人修传送阵,那小子如果想跑,就只有从孤烟荒原跑。” 被称作红奶奶的红袍狐狸则是喃喃道:“看起来,是对我们有利,可总觉得顺利的有些古怪,本来如果鱼玄薇不消失,我还想把她杀了呢。” 古将军不搭这话,嚷嚷着岔开话题道:“那小子奸猾! 胡真真,骨煌子,整个三国找了他那么多年都没找到,咱们也歇歇吧,把孤烟荒原这口子扎紧了,等我狐狼二族的紫府大王们哪个来此,往三国一捞,肯定捞得到。 你要找你找去,我难得来这种小地方放松放松,该犒劳一下自己了。” 说罢,它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已经溢出的涎水,拍打之间,唾沫星子乱溅。 红奶奶有些不甘心,想了想道:“我再搅一搅局,看看能不能把他弄出来。 另外你若要去三国胡吃海塞,我陪你一起。” 古将军冷笑道:“我可不怕宋延。” 红奶奶阴笑道:“我狐族秘术,可对他人也使用幻化。 到时候我在你旁边,把你变成宋延的模样。 你所做的事都会算到宋延头上。 我还会挑几个小崽子,也让它们假扮宋延,去做坏事。 如此一来,宋延恶名昭彰,人人喊打,我看他还能藏在何处。” 月余后. 剑门,缥缈海,温水岛。 啪嗒! 轰! 一声重响,伴随而来的却是啪啪拍手的叫好声。 小莉师妹喊着:“骆叔好厉害。” 宋延也跟着抚掌,然后看着眼前泥地里这条还没死透的幽蓝巨鲨,赞道:“骆叔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啪嗒!啪嗒! 幽蓝巨鲨还在甩着巨大的尾巴,其身长三丈有余,算得上是个庞然大物了,而一口交错的瓜子牙密密麻麻,血色的牙龈更是令人心瘆难言,但最引人注目的却是这巨鲨整体给人的感觉。 任何人看到这条巨鲨,固然会觉得凶残,但第一感觉却会是“雾蒙蒙”。 对,就是雾蒙蒙。 它周身笼罩着一层奇异的雾气,远远看去,所有轮廓都是模糊的。 这还是在陆地上,若是在海中,那简直就是一团儿看不清的阴影。 被称为骆叔的男人是个面生虬髯的壮汉,此时正叉腰豪迈大笑着,道:“这可是难得的好妖兽!” 说罢,他比了个大拇指,低声道:“幽灵鲨,近海捕的,这种怪物平日里藏在海底,这次也不知怎么回事,随着海潮往岸上跑了,这才被我逮到机会。我可是守了足足一整年啊。” 宋延看了眼这虬髯壮汉,知道他是如今苏家第一高手骆王孙,辈分和苏家老祖同辈,只不过其乃散修出生,所用兵器也是长枪。 在当初苏家老祖游历江湖时,偶遇这骆王孙,两人一见如故,很快成了忘年交。 之后,骆王孙则被苏家老祖给带回了剑门,如今落户苏家,取了苏家小娘子,算是虽不姓苏的苏家老祖了。 有些人在这种情况下,就会生出野心,想要吞并苏家。 但骆王孙确是条好汉子,纵然苏家老祖去了,他却丝毫不争不抢,甚至为了怕旁人说闲话,主动把一些权力给丢了出去。 这一次惊蛰归来,眼见苏孙两家之间隐约要产生小矛盾,他更是为了防止矛盾激化一人一枪跑海边去了。 这是才刚刚回来。 宋延看着这幽灵鲨,奇道:“骆叔,这是绛宫妖兽了吗?” 骆王孙脸一黑,道:“哪儿那么容易抓到绛宫妖兽,而且纵然抓回了也没用。 小子,掌教你知道吧? 掌教第一中宫就是用这东西的血定的,要不他怎么叫水伯剑皇。” 说罢,他扬眉爽朗一笑,然后重重拍了拍宋延肩膀,道:“孙枯叶看重的弟子,怯懦逃跑,昏天暗地,剑心丢失到连御剑都不行,可一朝破得云雾见青天,却是堂堂正正,剑气盎然。 你的大名,我骆王孙是如雷贯耳啊,哈哈。” 宋延忙道不敢。 骆王孙笑道:“苏孙两家本为一,你和莉莉在一起,也是很配。莉莉是个好姑娘,莫要辜负!” 安莉禁不住又低头脸红了。 骆王孙哈哈大笑起来,然后又看定安莉道:“这幽灵鲨就交给你了,帮叔整个绛宫丹出来,只要一枚就可以了。不急,先拿普通血试试,最后再用精血。” 宋延看定着幽灵鲨,心中有些微动。 水伯剑皇用来定第一中宫的血,怎么都差不到哪儿去。 虽说和“伥王虎”的拘魂一系并不协调,但既名“幽灵”又是“鲨妖”,那定然可以补足他遁术一块儿的短板,和“坎水遁”相辅相成,也算不错。 可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能用精血。 不过不急,反正他消化血只在刹那,再等等看。 如果到了万不得已,他也不是不能直接用了。 正常来说,他要跑到外面去,冒着被追杀的危险,四处寻找合适的妖兽精血,可如今却有剑门强者将各种妖兽送到他面前来,任他挑选。 不得不说,这日子还是挺舒服的。 骆王孙很快把幽灵鲨宰了,然后取了一个小瓶子装了精血,而普通血则是直接装了一大缸。 临走前,他道:“莉莉,不着急。我还需要几个月的功夫准备一下,然后就要突破绛宫后期了。” 然后又看向宋延道:“当初炼这幽灵鲨绛宫丹的资料,枯叶剑师应该有一份。你去取来,能做到吗?” 宋延点点头。 随后,在骆王孙离去后,他也去了一趟红叶岛,然后顺利取来了炼丹笔记,但笔记上记载的一些草药太过珍贵,属于掌教自己独一份儿的“私货”。 两人就开始商量替代物了。 这一商量便是小半个下午。 待到黄昏时分,两人共同去到温水岛岛前的一处空旷广场上。 这些修炼广场大多是位于缥缈海的玄脉凸点之上,玄气很是充沛,且糅杂了丝丝奇异的水玄。若是水玄根者在此修炼,速度将超过普通玄根者。 场地上摆放了诸多蒲团,两人寻了两个并排的位置,一同坐下,开始闭目修炼。 待到月光漫天,两人悠悠吐了口浊气,相视一笑,又手挽着手共同归舍。 因为是从广场返回,所以率先到了安莉师妹的竹舍处。 宋延主动松开手,笑着挥挥手,道:“晚安。” 安莉师妹咬了咬嘴唇,忽的抬手拉住他衣角。 宋延愣了下,却任由师妹拉着,然后一同入了他的竹舍。 黑暗里传来交谈声。 “师兄,你渴吗?” “啊?有点。” “我也是,水呢?” 两人喝完水。 安莉师妹深吸一口气道:“师兄,你学过双修吗?” 宋延摇了摇头,道:“没有啊,但我们的《玄化一剑典》上不是有记录的吗?” 安莉师妹急道:“你看过吗?” 宋延道:“看过。” “哦。”安莉师妹长舒了口气,道,“幸好幸好。” 宋延道:“怎么了?” 安莉师妹尬聊道:“我刚好也看过。” 空气忽的安静下来。 安莉师妹又深吸一口气,道:“师兄,我们来试试吧,反正我们都是道侣了,迟早都得双修。” 宋延暗暗轻叹一声,然后道了声:“好。” 安莉师妹复习般地念诵道:“人不可以阴阳不交,坐致患疾。若纵情” 念完了之后,她褪去剑袍,掀起衣裙,爬上了塌。 宋延紧随而上,感受到师妹的紧张,他轻声道:“专注一点,运转口诀。” 许久又许久. 安莉师妹软倒在了塌上,只觉腰臀都酥酥麻麻的。 宋延拉好被褥,从后搂着她,就好像搂着一片又软又柔的云朵。 两人在春夜里簇拥一处,如胶似漆,正享受着柔情蜜意,重温着方才那加快的心跳,忽的远处天空传来轰隆的炸响,紧接着有不少飞剑腾空而起。 安莉师妹身子一哆嗦,急忙起身,却被宋延拉着按下,然后他换上剑袍,取了飞剑,迅速来到门前,往外稍稍倾听,却听到远处有人在喊:“宋魔头!是宋魔头杀来了!!” 119.指鹿为马,剑心破碎(4.4K字-求订阅) 门外杀声震天,一道道虹光往远激射。 宋延微微眯了眯眼,他欲要打开门,往外看个真切,却听身后床榻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安莉师妹只穿着亵衣便冲了下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道:“别去。” 宋延:??? 安莉师妹道:“师父曾经告诉过我,说我是丹师,我的职责就是活下去,为宗门炼出更好的丹药。 如果外面爆发了大战,那藏在安全的地方,不要被敌人发现,不要出事,才是我应该做的。 否则如果我被抓到了,宗门还要再派人来救我,那反而是给大家添了乱! 师兄,你也一样!不许冲动!” 说罢,师妹的另一只小手又从后搂住了他的腰,生怕他一个忍不住就冲出去和那宋延魔头拼杀。 黑暗里,宋延只感到身后贴了一团又软又热的棉絮,还有那棉絮上的颤抖。 安莉师妹在颤抖。 她道:“玄薇师叔用存相玉显出那魔头时,我看了。 他好可怕。 你去的话,一定帮不到忙的,你只要被他盯上,他随意出手,你就死了!” 宋延凝视着远处黑暗里的亮芒,他能感到远处空气里飘来的张狂狞笑声,那声音还真就他自己的。 “师兄,不许去给宗门添乱!”安莉师妹的小手很坚定地拉着他。 宋延暗暗好笑,没想到安莉师妹还挺有战斗意识的,知道不能当猪队友。 他转过身,微微后靠,“啪”一下,门扉关上了。 从后抱着他的师妹也变成了从前,两人贴在一起。 忽的,安莉师妹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俏脸一愣,旋即飞霞,紧接着如触电猫儿般地挑起,赶紧和宋延分开,同时生气地娇嗔着,喊了句:“师兄,你干嘛?” 说完她又小声补了句“剑典上说了,每天只能一次”。 同时,她快速取了丝巾,将身子上一些稍有污染的地方清理了下,然后换上剑袍。 宋延道:“你不是拉着我不肯出门么?” 安莉师妹颤声道:“师兄,虽然我们不去前线,可一会儿肯定会有受伤的师兄弟回来。我们现在就去丹房,准备好疗伤药。” 宋延点点头,然后依着门,等到师妹好了,则一同轻声出了门,快速掠行在黑暗的路道上。 安莉师妹忽道:“不用害怕,师兄,我们温水岛在剑门的西边,敌人如果要进攻,一般不会从这里进攻的。” 宋延奇道:“我知道啊,但从东西两边进攻,不是更好吗?哪有攻城从正门攻的?” 安莉师妹骇得倒吸一口凉气,美目翻白,道:“师兄,你别吓我。我我.就算你吓我,我也不会害怕的!” 宋延道:“放心吧,打斗声是从观雾岛方向传来的,这说明宋魔头从正门来袭了。” 说罢,宋延道:“你说,这宋魔头怪不怪?偷袭剑门,也不知道换个角度,偷偷潜入也比这好,哪有这么大张旗鼓的?” 安莉师妹道:“这你就不懂啦!邪魔外道狡诈无比,其中又以宋魔头最为奸猾,你以为他不会从正门,他却偏偏要从正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总之你别想猜到。师兄,你是不是没猜到?” 宋延挠了挠脑袋,道:“还真是如师妹所言。” 他侧头看了眼远方,微微眯起了眼。 栽赃嫁祸吗? 你栽你的,与我何干? 难道我是个被骂几句就会生气的人吗? “宋贼!奸贼!恶贼!狗贼!” “之前他斩杀骨煌子,我还以为他也许没那么坏,却未想到他竟丧心病狂到了这种程度!” 丹房里. 宋延听着受伤弟子对宋魔头的辱骂,同时也不停地为他们进行着治疗。 在治疗中,他发现这些弟子的受伤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面红耳赤,血管暴突”。 要知道,练玄境界修士的身体素质早比普通江湖人强了不知多少,若是入了练玄七层,甚至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那是什么样的力量才能带来这种效果? 不懂就问。 宋延直接道:“各位师兄弟,这宋魔头不知是用的何等妖法?” 一名刚刚服下凝神汤的高个子师兄,看向他,缓缓摇了摇头道:“绣虎师弟,我们也不知道。但那妖法似是直接调动我们体内气血。” 还有一名弟子恐惧道:“我亲眼看到一名师兄御剑而上,在即将刺到宋魔头的时候,被宋魔头回身一剑给刺中。 那一剑就只在师兄身上割出了极小极小的口子,师兄整个人忽的就爆射出鲜血,身体好像.好像一团儿被挤干水分的棉花,直接成了干尸。” 另一名弟子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苦笑道:“说来惭愧,我修为不足,只是站在远处,还没出手,就感到心惊肉跳,甚至耳膜发热,鼻孔流血那魔头定是又练成了什么杀人的魔功。这是拿我们剑门来试验呢。” 宋延觉得师兄弟们的思考角度都很清奇,于是奇道:“那魔头怎么敢现身的?他如今不是正在被狐狼追捕么?整个天下都在找他,他如何敢自投罗网?” 一名师弟道:“绣虎师兄,你莫不是怀疑那不是宋魔头?我告诉你,那就是!就算他用了幻术,我们看不出来,大长老他们总能看出吧? 他一定是被四处追捕,心性扭曲,然后又练了这种会魔功,所以才发了疯。 摊牌咧,不藏咧。” 安莉师妹接过话道:“师兄说的不错!那宋魔头一定是疯了! 这种魔头呀,看似强大,其实心性最是脆弱!” 旁边师兄弟顿时附和起来,然后热烈异常地参与到了这个话题中来。 宋延懂了。 在这间屋子里,只要你骂宋魔头你就是朋友,否则就是敌人。 辱骂魔头卑鄙无耻,是正道同僚们的共同爱好。 “宋贼!奸贼!恶贼!狗贼!”宋延入乡随俗,充满感情地恨恨着骂了两句。 旁边顿时有师兄弟道:“说得好!” 宋延又慷慨激昂道:“我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也就是那魔头不敢来,但凡他来了,我们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淹死他!” 这一下,不少师兄弟都热血沸腾了,有的道“绣虎师兄,够豪气”,有的道“怕他,我就不是剑修”,有的道“他宋魔头孤家寡人,我们人多,何必惧怕”. 还有脑子的师兄欲言又止,然后淡淡一笑,看着宋延等一行师弟师妹,暗自感慨着“年轻真好”。 宋延趁机往旁边一看,却见安莉师妹也是讨论的双颊发红,两眼放光,小嘴儿翻个不停,显然也是骂兴奋了。 然而,在这种边边角角的讨论里,他也搜集到了不少信息。 譬如对方的实力。 对方能够让大长老都无法识破,而对方又不可能掌握《百相魔身》这种法术,那么只能说对方的幻术层次很高,比狐大奶奶高,说不定已经是绛宫后期的老狐狸了。 但这假扮宋延的存在,却未必是那老狐狸,而是另有他人。 多尾狐族是有着许多种族秘术的,这一点他早从狐大奶奶嘴里听说过了。 狐大奶奶因为变成伥鬼,而使得记忆的精确性出现偏差,而无法记得复杂无比的种族秘术,但她却是能记得一些功用的,譬如“对旁人也施展幻术,使得旁人模样改变”,譬如“令自己形象不确定,但落在对方眼中,却会成为某种特定形象,譬如最爱的人,譬如最恐惧的人等等”. 想到这里,宋延总算是打定了主意。 一旦寻到还算合适的血,就尽快提升境界,不能为了追求什么“完美九宫”,而拖着不提升。 境界高一层次,总比低一层次强。 骨煌子固然强大,但其实在法术上是不如他的《百相魔身》、《剑煞妖龙》的,之所以能和他拉锯成那般程度,完全是因为前者乃是绛宫中期,而他才是初期。 如今他已是绛宫中期,但如果对上的几只狐狼妖魔都是绛宫后期,那么.他起码也得到后期才行。 就在这时,远处忽的传来一声恐怖的炸响,众人讨论被打断,急忙侧头往外看去。 却见东北方向的天穹正有两条龙形陡然显出,于高空飞旋,锐利之气割得天穹呜呜作响,好似田龙低吟。 “那是什么?”宋延从那两条龙形之中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 弟子里,终究有识货的。 很快有人道:“是《螭虬幻首剑阵》!既出剑阵,宋魔头怕是要倒霉了!” 嘭嘭!! 嘭嘭嘭嘭!! 连续剧烈撞击,使得半空中的玄袍男子后退几步,而在他周身,却是两条大龙虚影在萦绕不休。 剑气构龙鳞,玄气充龙身,横冲直撞,威猛无比! 五名弟子握剑踏步,阵心的大长老手托阵盘。 阵盘滴溜溜转动,似在拉扯此间的天地玄气,又传输到那五柄剑上。 五名弟子则是按着某种法门,织锦穿花般地围绕着那玄袍男子刺来刺去。 伴随着他们的攻击,龙形也不时往那玄袍男子攻去。 忽咬,忽撞,忽摆尾. 又是一声巨响,玄袍男子被震退些微距离,看定远处,猖狂笑道:“什么狗屁剑阵?在我宋延眼中,也不过如此! 换个人来操阵,说不定真能杀了我,可惜啊操阵之人,阵中之人,都太弱了。哈哈哈哈! 今日也玩够了,先走一步!” 笑罢,他转身,敏锐地躲开一条大龙的撞击。 虽然嘴上说不怕,但真要被撞到还是挺伤的。 而临走前,那玄袍身影又从低空一掠,突兀抬手,抓走一名就近剑修,扬长而去。 “欺人太甚!”大长老面色铁青,一收阵法,接着御剑紧追过去,不少绛宫境修士也追了过去。 然而,大长老速度却远胜普通绛宫修士,而那玄袍身影速度也不慢, 于是乎,很快就拉开了距离。 剑门普通绛宫境修士追了会儿,却已发现大长老和那玄袍身影不知所踪了。 话分两头,大长老和玄袍修士一躲一追,很快便去了很远。 黑云浮动,在遮月的刹那,天地陡然一暗。 大长老神色一动,往远处一处背月的山头落了下来,看定远处一处也刚刚落下的黑影,冷声问:“你究竟是谁?” 夜风掠动,在深山里激起怪异尖响。 那黑影单手拎着已经昏迷的剑修,缓缓转身,领口之上的人头突然变成了颗漆黑狼头,狼头扭头咧嘴,露出血花花的牙龈,交错的獠牙。 大长老一愣。 而紧接着旁边又传来“嘻嘻嘻”的笑声,却见个红袍狐狸一摇一扭地走了出来,抱胸托腮,靠着冰冷的峭壁。 这俩,正是古将军和红奶奶。 古将军抬手抓起那剑修,低头一口就狠狠咬在了那剑修脖子上。 剑修受痛猛然睁眼,目眦欲裂,所看方向恰好是大长老所在。 大长老怒火中烧,御剑而起,吼了声:“妖孽!!!” 话音才落,他耳边忽的听到了一道威严的声音。 “小明,怎么和师父说话呢?” 他愣了下,抬眼看去,却见一道魁梧的身影,正负手站在他面前。 那身影高大无比,宛如一道接天的高塔在俯瞰着他,周身闪烁着刺目的光,让他无法逼视。 大长老一愣,急忙摇了摇头,然后猛然后退。 再看去,哪还有什么魁梧身影,站在那儿的只是个红袍狐狸,袍裾下三条蓬松的雪白尾巴摇来摇去。 伴随而来的是“咔嗤咔嗤”的咀嚼声。 那剑修的腹部已经被剖开了,古将军正低头享受着那剑修的身躯,此时一爪抓着心脏,凑到嘴边啃下一大口,然后道:“这练过的,味儿就是劲道,不比凡人。” 大长老还未反应过来,红奶奶已经踏前一步道:“大长老也看到了,宋延是我们假扮的。我们的目的也只是逼他出来嘛。你不会不配合我们,想和我狐狼二族为敌吧?” 大长老: 红奶奶又一扬尖脸,竖瞳戏谑地盯着大长老,尖爪一抬,托腮笑着,眼珠一拐旁边在啃吃剑修的漆黑巨狼,问:“它究竟是谁呀?” 大长老紧紧攥拳。 他很想出剑。 但他知道,今天这剑一出,后果就再难预料。 他剑门之人纵然有心,却又怎么可能与狐狼二族对抗? 一个狐大奶奶就把他们折腾的够呛,如今来到三国的可是四只妖魔,而且之后还有大妖要到。 剑门,怎可能是对手? “是谁呀?” 红奶奶收敛笑容,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冰冷,语气也显得咄咄逼人。 而古将军咀嚼的声音也加快了,似乎准备吃完了就动手。 而就在这时,大长老的声音响起了。 “是宋延。” “嘻嘻嘻嘻嘻,这就对了嘛。” 红奶奶尖笑起来。 古将军也笑了。 许久,两人吃完剑修,便转身飞离。 只留下大长老一个人站在原地,身心颤抖,他似乎直到此时还无法相信那三个字是他自己说出口的。 不仅本该保护的后辈被当着面吃了,他还屈服地要帮妖魔圆谎,这与人奸何异? 咔. 隐约间,他感到自己内心的某个意志开始出现裂痕。 而原本他的计划是,下个月突破绛宫后期。 狐狼诡笑,从远传来。 古将军舔着舌头,嘿嘿道:“你这主意不错,扮成他人,真有意思。” 红奶奶苦恼道:“可宋延始终不露面。” 古将军道:“管他呢。” 红奶奶道:“那我就把水再搅一搅,看他出不出来!” 120.一丹间二老,炼丹失败(2.9K字-求订阅) 转瞬又是半个月过去。 宋延舒舒服服地躺在被褥里,怀中的安莉师妹就像枕头一样柔软,无论是压着,夹着,搂着,都各有妙处。 许是常与玄花灵草打交道的缘故,师妹未曾梳理的长发上还浮动着些天然的花香。 宋延心情轻松且舒畅地闻着这样的花香。 这段时间,他抽空看了看那日在花箱山夺得的宝物。 是双靴子,样式变化随心,以玄气驱动,只是消耗较大,不是练玄修士用耗得起的,明显属于玄宝范畴。 至于作用,则是“猛然爆发”,在短时间里提升速度。 宋延给这靴子随意起了个名字叫“大疾风靴”,原因是.穿上这靴子就好像贴上了强化版的“疾风符”。 不过这大疾风靴,宋延暂时想不到有什么用处,因为无论战斗时的切入还是逃跑,这靴子都颇有几分鸡肋的感觉。 可若是配合《坎水遁》,那还算能一看。 正想着,宋延感到怀里那娇小躯体开始扭动,每一次扭转都轻微刮着他的身子,紧密的接触与沙沙的摩擦带来了难言的舒适。 安莉师妹似乎和他挺熟了,说话也很随便了,此时骂骂咧咧着道:“那宋魔头真是可恶,这才半个月,我天天听到他在这儿杀人,那儿杀人,我都希望狐狼赶紧抓了他了! 哎呀,师兄,你放手啦,快起床!” “不放。” 宋延从后抱着小枕头。 安莉师妹扭了扭臀儿,发现扭不动,于是又转身,小手捏住了宋延鼻子,狠狠道:“看你放不放。” 宋延放开了,然后与师妹一起穿好剑袍,去到修炼广场,同参剑道,之后则去了丹房。 丹房木架上摆放了不少精血。 宋延目光扫过其中的两瓶。 一是幽灵鲨。 二是风灵雀。 这俩都是高级妖兽。 前者是骆王孙的,配药也已找到,这几天就要开始炼丹了。至于那一缸普通血在加以提炼浓缩后,也只分出了三小瓶。 后者则是南吴剑门那比较成熟的七种绛宫丹之一的妖兽。 这两者都是能够提升速度的,也是如今被宋延所看中的。 左右二宫无需精血。 精血的作用在于“可以提纯”、“可以施展族属秘术”、“可以拥有种族特性”等等,但左右二宫本身就无法触发“精血作用”。 普通血放那儿,顶多就是威力削弱一点,其他并不影响。 简而言之,就是“数值虽有降低”,但并不影响“功能”。 宋延有考虑过自己的九宫布局。 中三宫的“伥王虎”、“夜烛魂虫”、“梦魇兽”是全然的神魂向。 下三宫中宫的“多尾狐”则是“法术增幅和持续”。 狐大奶奶的各种机缘巧合,所以才有了三尾狐增幅恐惧秘术,恐惧秘术促成龙伯巨像。 而他想要龙伯血,就得钻到狐族去,现在明显是不可能的事。 至于恐惧秘术,他倒是现成的。 “梦魇兽”所带来的秘术是“在目标虚弱,精神恍惚时,将目标拽入噩梦,使其恐惧,受到惊吓”。 这就使得他可以“在夜间,利用伥王虎提供伥魂,夜烛魂虫提供伥魂撞魂从而使目标精神恍惚,然后则用梦魇兽拖拽对方入噩梦”。 而,“龙伯血”显然是极度适配他的一块儿拼图,这能接上“噩梦”那一环。 但没有就是没有,他也不强求。 宋延从不是个死脑经,一条路不行,就换一条,如今的他已经想起了另一种思路。 那就是“速度”。 中三宫能够以各种花里胡哨的神魂攻击,使得对方陷入恍惚。 而他只要速度足够快,就能在对方陷入恍惚的刹那,将其重创甚至秒杀,使得对方连掏宝物、用底牌的机会都没有。 “幽灵鲨”、“风灵雀”虽然一般,但如果配合上“多尾狐”,以及外在的诸如“大疾风靴”之类的玄宝,就能叠加出相当可观的速度。 而这在逃命的时候,也会有奇效。 “师兄,今天要炼制骆师叔的那枚幽灵鲨绛宫丹了,你准备好了吗?”安莉师妹非常认真。 宋延重重点了点头。 安莉师妹指挥道:“那开始吧。 为了最大程度地激发出妖血中的特性,我打算花费三天三夜的时间来慢慢炼,然后在关键时刻,你听我命令,一口气把火晶藤全丢到火里去。 我们不能失败,机会只有一次!” 火晶藤,是一种蕴藏火玄的奇异植物,极为稀少,其虽不能入药,但若是投入凡火之中,却能在短时间里提升火焰温度,从而使得“凡火”突破极限温度。 有些丹药就是需要高温才能练成的。 宋延道:“放心吧,我们可是老搭档了。” 听到“老搭档”三个字,安莉师妹甜甜一笑,她只觉得此生能遇到白师兄这样志同道合的道侣,真的是一件幸福的事。 无论外面多么危险,有什么宋魔头,狐妖,狼妖,魔门,可只要和白师兄在一起,就什么都不怕了。 这里不仅是丹房,还是属于她和白师兄两个人的小家。 “嗯!” 安莉师妹灿然一笑,俏脸露出自信之色,旋即深吸一口气,元气满满道:“开始!” “嘻嘻,开始吧” 红袍狐狸微微抬手一抛,毛茸茸的爪子上飞出一道亮光。 那亮光没入此时的缥缈海中,显出模样。 好家伙,竟是条周身覆着蓝色重鳞的蛟龙,利齿长尾,十余丈身躯,无角却已生出个冰蓝小肉瘤。 蛟龙一入这缥缈海,便旋即隐没,潜入水中,初始还安静地边缘观察四周,须臾后便是张开血盆大嘴开始吞吃水底鱼虾。 一晃两天。 吃着吃着,这蛟龙忽的注意到这片水域的中央好似有着更多的美食。 除了小妖兽之外,那陆地上似乎还有很多食物。 蛟龙忍受不了诱惑,猛一摆尾,簌簌排水,往远而去,水花渐起,继而成潮,再而纵是湖面亦是掀起了深海海啸的十余丈巨浪,铺天盖地往拍打而去。 这些巨浪表面似还凝聚着一层玄气,使得浪花不会轻易散开,层层推迭之间,越发浩大。 天上,晴光隐没,灰雾蒙蒙,阴风凄凄。 掀起的魔浪,好似怪物探出的舌头,要将地面上的小虫子给舔入嘴中。 骆王孙正捏着自己的虬髯胡须,在丹房外焦急等待。 他已经做好了突破绛宫后期的准备,如今就在等这一枚“幽灵鲨绛宫丹”了。 事前,那俩小家伙已经反复利用普通血测试,如今这成功率起码有八成,毕竟幽灵鲨也只是高级妖兽,而非绛宫妖兽。 正想着,陡然骆王孙看到天穹黑了,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整个温水岛都猛然一颤,铺天盖地的水幕横亘在天穹,使得岛屿彷如沉没了海底,仰头不见浮云,而唯见黑水汪汪。 骆王孙心中一颤,暗道“不好”,他急忙冲入丹房,往里一看,脸都白了。 大地这一颤,直接使得丹炉下的火暗了几分。 安莉眼睛发红,喊道:“没事的,骆叔!火!师兄!火!!” 宋延猛然扇风,安莉则是运用法术固定住丹炉。 而就在这时,大地又猛颤起来。 骆王孙怒火中烧,从虚空中抓出长枪,吼了声“找死”,然后便飞射了出去,很快他看到了罪魁祸首,怒色竟是瞬间消失,反倒是变成了几分惊喜。 “水渊蛟!!绛宫妖兽!怎么会有这东西?!!” 这由不得他不欣喜。 以“水渊蛟”定第三中宫,会使得他的实力突飞猛进,远超“幽灵鲨”。 虽然知道绛宫妖兽丹毒极其猛烈,但骆王孙还是大笑着御枪而去。 这“水渊蛟”简直是为他量身打造的! 而另一边,亦有一道剑虹匆匆而来。 骆王孙侧头一看,却见是大长老。 但今日的大长老怪怪的,披头散发,面容憔悴,双眸里还带着血丝。 大长老看定那“水渊蛟”,疲惫的双眸忽的放出光芒:“绛宫妖兽!!” 自半月前,他剑心出现裂缝,他就想尽办法弥补,而想来想去唯有更强才行。 这使得他推翻了原本的稳妥计划,而想着寻一只绛宫妖兽。 因为只有绛宫妖兽的强大才可能会使得他的剑心愈合。 没想到要什么来什么。 大长老越发欣喜,御剑欲上。 骆王孙察觉了他的意图,微微皱眉。 家族权力,他可以不争不抢,但这乃是求道之路,他怎么可能让? 轰! 嘭嘭嘭! 又是一阵连续摇晃。 房顶更是水流来回冲击,刷刷作响。 而丹炉下的火焰又小了些微。 “火晶藤!火晶藤!!”安莉无奈,却还是咬牙大喊,希望能以猛火逆转,起死回生。 宋延急忙送藤入炉底。 然一阵旺火,再揭盖,却见其中丹药色泽不匀。 安莉呆若木鸡,喃喃道:“失败了” 感谢书友“背后蕉给我”的20000打赏,谢谢! 121.矛盾激化(4.1K字-求订阅) 刷刷刷~~ 水流从天而落,反复冲刷着丹房屋脊,从边缘垂落,恍如厚重水帘,幽暗阴沉,就连院中的景象都模糊了。 丹房,如落湖底。 安莉颓然地坐在地上,剑袍软哒哒的扩散成银白的圆,双目无神,口中反复喃喃着“失败了失败了”。 她已经两天两夜没睡了,这突然到来的失败让她很是难受。 这可是骆叔用来提升境界的绛宫丹,她做失败了,她怎么去面对骆叔? 宋延扫了眼炉底的废丹,抬手摄起,装入瓶中,然后俯身护住已经彻底呆掉的小莉师妹。 看着师妹这模样,他心中暗自好笑。他还记得之前师妹兴奋无比地骂着“宋魔头看似强大,其实心性最是脆弱”,可一转眼她自己就崩了。若是他心态如同师妹这般,早就死了不知多少遍了。 眼见屋顶动荡,宋延手臂一抄,搂住软娃娃般的小莉师妹,身形掠动,快速来到墙角处,侧头往外扫去,视线穿过水帘,却隐约看到几道人影正在水上和一条长条的怪物在厮杀。 那怪物身上散发出的灼灼气血,远不是练玄妖兽可比的,显然是绛宫层次的妖兽。 这让宋延忍不住暗暗称奇。 他继续辨认。 发现这应该是条堪堪入了绛宫初期的水系蛟。 妖兽因身体等缘故,天生就比人类强上不少,只不过随着人类参悟出各种功法,法术,这种差距也会越发缩小。 同为绛宫境,妖魔们更喜欢发挥“九宫血液”本身的力量,顶多再搭配本族秘术。而人类则是以“九宫血液”为辅,配以各种秘术,玄宝。 像剑修,纵然踏入绛宫,但所汲取的“风灵雀”之类的妖兽血,在强度上定然不如妖魔血,但如果以“风灵雀”的速度配合上剑系秘术,却可一战。 像骨煌子,更是把两种“九宫血”当做了彻底的辅助,一让他藏在不起眼的纸人中,一让他在身体被毁时依然可以出手杀人。而其所依赖的则是“血尸”,“纸人”,“寒冰地狱镯”,“魂金石兵器”等等等等. 可人类之所以以“九宫血液”为辅,也是没办法的事。 因为“丹毒”太过猛烈。 可正因如此,一只“勉强入了绛宫初期的妖兽”对于人类修士的价值远超“一只绛宫中期,甚至后期的妖兽”。 因为境界低,毒素自然也会下降。 那么,由其炼制的绛宫丹也才更有可能被人吸收。 宋延眯眼看着屋外的打斗,心中暗道:‘这哪是灾祸降临,这分明就是从天而降,落下了个宝贝。 水玄丰裕之处,生出蛟种不奇怪。 缥缈海未曾出过蛟,冒出来一条也似乎正常。’ 然而,宋延心底总觉得怪怪的。 “天上掉宝贝”这种事,他是不信的。 可他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仙,一时也不明白这玩意儿突然冒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然而,无论什么意思,他都觉得不重要。 他只是白绣虎。 没有一件事会奔着他这么个小人物来。 而且,就算他是宋延,他也没看出这事儿和他有什么关系。 “失败了,失败了” 安莉师妹依然重复喃喃着,眼儿发红,神色呆滞,身上显着一种沉迷失败难以自拔的气质。 宋延取了个蒲团,和师妹坐在一起,抬手搂紧她的肩膀,在呼啸狂风,轰隆打斗声里,宛如两只于风暴中蜷缩在巢中的小雀。 约莫过了小半炷香时间后,忽的,丹房门被打开,门外一道被诸多剑修簇拥的身影走入。 那身影视线扫过蜷缩在墙角的两人,温声道:“别怕。” 宋延抬头,发现居然是苏瑶。 此时的苏瑶身着锦衣,神色沉稳,面相威严,一看便知是这群剑修中的领袖。 而在她身侧的剑修则是戴着一只银色面具,冷冰冰的气息扩散而出,实力虽然不强,但却给人一种剑意无比锐利的感觉,假以时日定是个厉害的剑修。 然而,这剑修虽然戴着银色面具,宋延还是一眼看出那是曹玉妆。 玉妆小娘子早年在傀儡宗的日子绝不好受,硬生生被扭曲性子,如今到了个自由的环境里,这是性格反弹,从一个极端走向了另一个极端。 不过,挺好。 这种极端,就适合做剑修。 宋延也无意再去打扰她,玉妆小娘子已经走上了属于她自己的道路。 而老朋友苏瑶,也经过了一系列蜕变,从幼稚到成熟,终于成为了她该成为的模样。 似是因为他和安莉都是丹师之故,苏瑶亲自到来,细声安慰,在得知炼丹失败后,依然是神色不变,继续安抚。 她如同大姐姐般抚摸着安莉头发,然后又令两名剑修将安莉和宋延护送转移,去往不在打斗范围内的安全地带。 片刻后。 两人被护送到了隔壁的岛屿,静待在竹舍中。 这岛屿名为静意岛,乃是剑门新入门弟子的居住之处,可见此处安全。 而不少岛上的驻守剑修,也纷纷御剑往温水岛方向去了。 宋延感知能力极强,从零星捕获的只言片语里,他也能感到这些剑修更多的情绪是好奇,而不是畏惧。 缥缈海固有妖兽,可出现一条水蛟,却实在是稀罕事。 剑修们都是抱着围观,和防止危害扩大的目的前去的。 安莉师妹两天两夜没睡,再加上刺激,此时好不容易到了个安稳的地方,很快就睡着了。 宋延则盘膝坐在她身侧,静静调息,感知四周。 忽的,他愣了下,因为他感知到不远处的湖水里好似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两个,窸窸窣窣的,动作幅度很小,气息也收敛的不错。在上岸之后,那俩东西则飞快地往远掠去 他微一皱眉,因为他记得静意岛上还有田小灵在。 那小家伙是田小久的侄女,是他领入门的。 若是不幸因为这屁大点的事而直接死了,那会让他心气不畅的。 就好像他在土里丢下了一粒种子,平日里他也不会去关照,可若有什么东西当着他的面把那种子给吃了,他总归是不开心的。 然而,他才稍稍动了动,就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绛宫长老?!这座岛上怎么还有你这种层次的剑修?” “你是谁?” 声音纵然有所伪装,但颇藏几分尖锐。 旋即,有淡淡的声音回应道:“我不过是剑门一个普普通通的护岛人,今日当值罢了。” 两边安静了下。 那淡淡的声音继续道:“我知道你两位是狐妖,不过我并不打算出手。我剑门不想招惹麻烦,你们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吧。” 宋延听到这儿,有些无语。 剑门里也不是所有人都是如小久师妹那般横冲直撞的。 这长老,是在干什么呢? 你不想招惹麻烦,于是就把趁乱潜入的狐妖细作放回去,那不是在招惹更大的麻烦么? 要么你就别现身,直接雷厉风行地宰了那俩狐妖。这种现了身,还硬是解释说什么“我剑门不想招惹麻烦”之类的话,这是想干什么? 不过,他也不是剑门的保姆,更不是什么剑门老祖,剑门自有剑门自己的运转规律,只要不出现之前如同“惊蛰空岚山”一般的“傀儡宗高层要逃,剑门高层要覆灭”之类的大事,他就连眼都不会睁一下,更别说动手了。 远处风暴持续约莫半个多时辰,整个温水岛都如被湖水洗过一遍,而打斗的动静也终是停止了。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似是剑修完成了对温水岛周边的探查,确认了没有危险后,宋延这才带着小莉师妹重新返回。 两人才一落岛,就看到岛屿修炼广场的中央躺着一条蛟龙,重鳞幽蓝,十余丈身躯,额有冰蓝小肉瘤。 蛟龙两侧,已经站了不少人。 树梢,屋檐到处都在“滴滴答答”着未干的湖水,越发衬托出此处的安静。 这种安静,显出一种古怪的气氛。 安莉师妹一眼就看到站在蛟龙左侧为首的那虬髯大汉,于是低头看着脚尖,待到上前却又鼓起勇气,正要大声说“对不起,骆叔,我炼丹失败了”,但她身侧却有人抢先替她说了。 “骆叔,蛟龙撞岛,又呼风唤雨,丹炉温度骤降了几次,纵然抛出了火晶藤抢救,也无济于事。”宋延满是歉意地解释了事情原委,然后又从储物袋里抓出一个丹瓶,将那异色杂味的丹药倒出,苦笑道,“骆叔请看。” 骆王孙瞥了一眼那废丹,这种废丹毒素非常,且味道极重,他已不再需要,故而连接都未曾接,只是笑道:“无妨,给你们两个小家伙做研究吧,说不定还能有些用处。” “这怎么行?!”安莉师妹猛然抬头,“骆叔惩罚我们吧!都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没有做好!” 骆王孙慈祥地看了一眼安莉,然后又缓缓抬头,看向对面之人,道:“大长老,你也看到了,我精心准备的幽灵鲨精血,因为这畜孽的缘故已然全毁了。 水渊蛟和幽灵鲨又同属水系妖魔,对我来也是格外适配,此蛟合该予我。” 大长老眸子盯着那水渊蛟,沉声道:“老夫因为一些缘故,实在无法答应你。不过炼制此丹可以先行准备起来.” 骆王孙道:“好!那就交由小莉和绣虎来炼制。” 话音才落,大长老道:“不行!” 骆王孙问:“小莉乃是苏家丹师,可白绣虎却是你们孙家那一系的,为何不行?” 大长老目光往那蛟龙上瞥了瞥,然后道:“但白绣虎如今住在温水岛,而温水岛是苏家所在,他或许已经因为小莉的缘故,而彻底偏袒向了你苏家呢? 为公平起见,老夫需要孙家丹师一并参与炼制丹药,而且这俩小家伙终究经验浅薄,区区一枚幽灵鲨绛宫丹也会炼制失败,多一个经验丰富的丹师也好。”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 宋延诧异地看向大长老,他总觉得大长老怪怪的。 今日这话一说,原本亲如一家的孙苏二家,不是直接生出了裂痕么? 如果是普通弟子言说那还好,可说这话的却是大长老,那分量可就不同了。 忽的,宋延想起前些日子“假宋延来袭”的场景,再看到大长老现在模样,他不禁有些恍然了。 狐狼实在是无计可施,所以在瞎搞,想重新引起一些动荡,看看在把水搅浑的过程中,他宋延会不会冒出来。 他敢保证,这条水渊蛟绝对是狐狼二族故意丢出来的,所怀心思和“二桃杀三士”差不多。 前世历史中,那“三士”关系本是很不错,然有人不过利用“面子”就把三人给离间并全部除去了。 面子尚且能杀人,更何况阻道之仇? 山海妖国那边的整体“水平”必然比三国要高,宋延几乎想到了狐狼的下一步————炼制水渊蛟的丹方。 那丹方保不准过几天就会从不知哪儿冒出来了,如此能够把“大长老和骆王孙的矛盾推到极限”,从而带来剑门内乱。 但内乱却不是大乱。 剑门会产生裂隙,但不会直接崩塌。 所以,如果他是狐狼二族,下一步几乎呼之欲出————兄弟阋于墙,而趁乱偷袭。 至于偷袭者. 宋延想了想,然后得出了个小小的推测:保不准就是剑门的死对头傀儡宗。 而傀儡宗 他神识微动,通过寒冰地狱扫了扫那被自己镇压在下的三个囚笼。 一人,面色惨白,双目无神且残忍,这是纸人峰大师兄——公离白,绛宫初期。 一人,满脸麻斑,侏儒老妪,绛宫中期,这正是血尸峰峰主——“血婆婆”血崖子。 而第三个原本属于他的囚笼,此时也已经多了一个人,那人身形魁梧,处处皆伤,短发狞面,周身恍如流淌着火焰。 在当时与血婆婆分别时,宋延曾经给她下过一个秘密指令,那就是将“第三个寒冰浮生镯给机关峰,或是奇毒峰峰主”。 如今看来,血婆婆成功了。 这短发大汉看着十有八九是机关峰峰主。 傀儡宗,四峰他已掌其三,虽未露面,却不代表他不曾掌控局面。 那. 傀儡宗若要趁乱进攻剑门。 来就来吧。 不过左手倒右手,右手倒左手,他并不会吃亏。 因为对三国局势的把握,又因为宋延所在位置又是个不错的观察位,故而稍稍推测,便能一叶而显全貌。 122.傀儡宗攻来了!(3.0K字-求订阅) 数日后. 果然不出宋延所料,水渊蛟的绛宫丹丹方神奇地出现在了一处市坊,且偏生被外出采买的剑门弟子发现了。 因为前去采买者有孙家有苏家,故而谁都无法隐瞒。 水渊蛟绛宫丹的丹方彷如一块巨石投入了剑门的水塘,惊起了无穷水浪。 孙苏两家的矛盾开始慢慢激化。 待到水渊蛟绛宫丹的所需药材全部齐全后,双方竟然是谁都不肯对方的丹师去炼丹,便是联合炼也不许,非要先论出着丹药归谁才行。 至于水渊蛟精血则是被锁起,封存在一处密室中,由孙苏两家高手联合监视,谁也不许取了去。 骆王孙说他的幽灵鲨绛宫丹是因这条水渊蛟而毁,他又与这水渊蛟颇为适合,故而水渊蛟需要归他。 大长老也不说剑心裂缝的事,只说此时这水渊蛟绛宫丹对他重要无比,不可能想让,只要骆王孙肯后退一步,孙家愿给出大量补偿。 另一边,采买回归的旅途中。 剑门绛宫长老苏洪献正苦笑着看着面前的狐妖与巨狼。 巨狼狞然地笑着,龇牙咧嘴。 红袍狐妖嘻嘻笑着,一双贼眼盯着那名叫“苏洪献”的长老,戏谑道:“想好了吗?” 苏洪献许久长一口气,然后点了点头,道:“仅此一次,而且我事先说好,我这是为了我苏家,绝不是为了你们。” 红袍狐妖笑道:“虽说看着是挑拨,可却也对你苏家有好处,此符名为小土行符,也是我狐族从别处修士缴获的。 拿去用吧,此符用来,可于土中行走,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了那水渊蛟,如此能帮到你们苏家的骆老祖。” 苏洪献接过,迅速离去。 这长老正是那日放过了“两个狐妖崽子,不想惹麻烦”的那位。 苍蝇不叮无缝蛋。 这长老,就是蛋上的缝。 妥协一次的人,就会妥协第两次。 狐狼自然盯上了他,稍加威逼利诱,果然这长老真答应了为他们做事,同时也为自己的行为找好了正义的借口。 红袍狐妖看着他离去背影,扫了眼身侧巨狼,道:“人间已经被小崽子们搅和的不成样了,我们便在这三国最大的两个宗门间在搅一搅,若是这样宋延还不露脸,那我们就安心等吧。” 古将军道:“另两位已经去孤烟荒原那边了,每日打着宋延的旗号胡吃海塞,好不快活。不过,也算是扎好口子,不会叫那小子逃出去了。” 月余后. 苏洪献熄灭了烛火,然后掏出那张“小土行符”。 符中精纯的土玄气让他感到诧异,同时也感到恐惧。 因为这种“小土行符”根本不是他们这边能炼制出来的,而且他们这边也没有“土玄浓郁的地界”,很显然.外面的世界比他想的更大。 诸多念头闪过,苏洪献一咬牙,大量玄气注入,小土行符焚烧起来。 下一刹,苏洪献消失在原地。 待到再出现,他手中却已经拿住了一个匣子。 这匣子里放着的正是“水渊蛟精血”。 “一切都是为了苏家。” 苏洪献咬咬牙,然后将匣子小心藏入储物袋,准备寻个时间交给骆王孙。 竹舍塌上。 宋延从后搂贴着安莉师妹。 师妹轻轻叹着气,伤心道:“怎么会突然就这样了?今天还有孙家那边的修士叫你回红叶岛,说红叶岛才是你该留的地方。 还有,还有之前来苏家这边的一些孙家精英都已经跑了。 苏家的精英则从孙家那边跑了回来。 为什么会这样?” 安莉师妹正伤感着,忽的似乎感到了什么,一愣之间,转身重重打了宋延一下,道:“师兄,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想那个呀!” 说罢,她又有些紧张道:“白师兄,你不会也跑去孙家吧?” 宋延摇了摇头,安莉师妹转身扑入他怀里. 次日。 水渊蛟精血被盗,孙苏两家皆是暴怒,开始了到处搜寻。 一个月后. 骆王孙外出,结果却被盯上,同时发现那丢失的“水渊蛟精血”竟然在其手上。 大长老怒而出手。 双方大战。 孙苏两家矛盾几乎彻底激化了。 宋延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安静地看着,等着,而忽然这一日,高空又剑虹落来,却远远停在温水岛外围,扬声道了声:“白绣虎!你恩师大限已至,你是回孙家,还是不回孙家!!” 丹房里,安莉花容失色,她泪眼婆娑,有一种“道侣此番若是去了就再不会回来,可恩师大限到了,又怎可能不回去?” 两人一阵拥抱,依依惜别。 宋延回到了红叶岛,本以为是孙家骗人的,可一看,却发现枯叶剑师真不行了。 老者白发苍苍,身形瘦瞿干瘪,他体内丹毒始终未解,本打算去年惊蛰战死在空岚山,可却是阴差阳错未曾赴约。 但此时,他终究是撑不住了。 老人紧抓着宋延的手,老眼含泪,苦涩道:“早知剑门会如此,还不如当初死在了空岚山。” 宋延耐心劝慰,一直与枯叶剑师磕叨,而片刻后孟婆婆到来,他便让了开来,只不过.他自然也无法再返回温水岛了。 数日后。 枯叶剑师与孟婆婆一起死在了竹舍中。 宋延将两人火葬,骨灰灵盒却入了剑门祠堂。 而他则被重新分配到了铜雀岛的一座炼丹房里,与别的丹师共同炼丹。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延充满了耐心,既然回不去,他就专心炼丹,同时在孙家的丹房里瞄准了一瓶妖兽精血————风玄鹤。 这风玄鹤乃是风灵雀的上位妖兽,其不仅在速度上,还在灵巧上让修士得到了提升。 据说这“风玄鹤”便是大长老用来定第二中宫的妖兽之血。 大长老作为剑门实质上的第一高手,这“风玄鹤精血”没少起作用。 如此,宋延基本就确定了“幽灵鲨”、“风玄鹤”作为自己的“多尾狐”的左右两宫血。 至于“第三中宫”,他心里对于“食尸狼族”颇为期盼。 理由和“多尾狐族”一样,可以提纯。 就在宋延已然热情满满地投入到炼丹事业中时,红奶奶和古将军的耐心却已经被耗尽了。 两只妖魔感到自己就好像在唱独角戏,花里胡哨着安排了各种陷阱,前有“吉祥商会魂金石”,如今有“南吴剑门内乱”,除了这些,两者还在凡间各大城市指挥小崽子们做出各种安排,大到城市,小到山村,几乎哪儿哪儿都有陷阱。 这种大规模的搜索,在外面根本不可能,因为藏龙卧虎,危险太多。可谁让这三国是遗失在荒原极南的一个小地方呢。 红奶奶道:“我已经寻了傀儡宗如今的宗主血崖子,她已经准备出手了。” 古将军无所谓道:“随便吧,我已经不想再找宋延了。 这个名字让我感到恶心,不适,下贱。 我就没见过一个人比他还能藏。 我不想管这边了,反正北边有另一组扎这口子,我也要去假扮宋延寻点乐子了。” 若是去年,红奶奶定然会精力十足地反驳,并且提出新的鬼主意。 可如今,红奶奶也实在感到无聊透顶。 古将军又道:“傀儡宗和剑门的对杀,我也不想看了,无趣的很,等两边杀完了,我再回来吃一波就是了。” 红奶奶道:“行吧,我和你一起。” 说完,她又叹了口气道:“确实无趣的很。” 须臾,天已入秋。 剑门矛盾也稍稍告一段落。 骆王孙战败,又是羞愧,又是愤怒,离开了剑门。 大长老则开始秘令孙家丹师连夜炼制“水渊蛟绛宫丹”。 宋延自然也在其中。 这等绛宫妖魔的丹药炼制时间颇长。 若说“幽灵鲨”需要三天三夜,那这“水渊蛟”便需要足足十天十夜,方可出炉。 各种珍稀草药,增火灵柴搁在铜雀岛丹房中。 中央那大鼎炉火熊熊。 宋延,还有孙家另外两个丹师,是轮流盯着,一日都不敢松懈,生怕出什么意外。 这一日,秋叶才从新月辉光的枝头摘落,悠悠晃着飘落到孙家丹房的窗前。 陡然间,远处传来轰天的杀声。 与宋延一同值守丹炉的孙家丹师愕然往外看去,却隐约见到北方天穹开始泛红。 那是一种令人感到扭曲与怪异的红,于剑门任何一个弟子眼中也是格外熟悉的红。 这红在去年惊蛰曾经出现过,引发了大战,而最后在剑门上下齐心协力,以及一些别的因素中而告一段落。 可如今的剑门,却已再非同心。 孙家丹师大惊失色,而远处夜色里传来弟子恐慌的叫声:“傀儡宗,是傀儡宗!傀儡宗攻来了!!” 宋延看了眼远方,继续炼丹。 他目光幽幽地盯着炼丹炉,心情有些古怪。 没想到绕来绕去,这“水渊蛟精血”居然也要落入他手中。 如此一来,“幽灵鲨”反倒是不用了。 孙家丹师看着他镇定的模样,忍不住暗暗佩服,道了声:“绣虎师弟,当真是沉稳。” 123.参见主人,请君入瓮(4.3K字-求订阅) 深夜,红光满天,遮蔽月色。 地平线上似乎冒出了头巨大的红色章鱼,将一条条漫长的红色触须探向深空。 远处,轰隆声不绝于耳,一道道剑虹破空而起,但却不全是赶赴前线的,还有些则是匆匆在往后方退。 赶往前线的自然是颇有些实力的剑修,而返回后方的则是新入门弟子,境界不足的剑修,以及一些重要的诸如丹师、符师之类的修士。 苏家没了骆王孙这样的老祖镇守,纵然是主岛也不再安全,于是苏家如今当家的老二————苏应仁,则是下令部分家族修士往落霞竹岛撤。 旁人不知,但苏应仁却是知道那位鱼玄薇如今就在落霞竹岛上。 这种情况下,后者极可能已经从大殿走出,开始布置更多阵法。 一重叠一重的阵法,再加上落霞竹岛并不大,足以成为一个安全地点了。 至于孙家这一脉的,则是往铜雀岛撤。 而前线,原本融洽为一的孙苏两家,如今竟默契地分成了两边,各自为战,互不去管。 之前大长老和骆王孙厮杀,那是打出了真气的,这从骆王孙被气走了就可见一斑。而这种两边老祖斗法的事,又怎么可能不影响到两家别的修士? 诸如那利用小土行符偷了“水渊蛟精血”的苏洪献,就因被卷入纠纷,而受了重创,如今正在岛上修养,此时见到前方战起,也是匆匆忙忙地往后方逃跑。 呼呼呼! 宋延抓着柄芭蕉扇,给那丹炉送风,以增强凡火温度。 这些天,他也算明白一些关于火焰的额外信息。 据说绛宫后期乃是个小小的质变。 倒不是力量上突飞猛经,而是一旦入了后期,体内就会生出一种“气血真火”,这真火远胜凡火,用来铸造玄器那是一造一个准,甚至铸造玄宝也是可以了,炼丹的话也能尝试更高级的丹药。 如果说在绛宫后期之前,还存在着铸造师,丹师之类的细分,那到了绛宫后期那就纯属个人技能了。 这一点,其实从绛宫初期也能勉强看出。 绛宫初期双手已然能生出高温,直接将凡铁熔化,从而任意塑形,更何况后期? 呼! 又是一下扇风,房外忽然传来一声呼喊。 “白叔!白叔!” 宋延透过窗户往外看,却见个瘦不伶仃的小女孩正穿着银色剑袍,手里拿了把练习飞剑,紧张地往这里眺望。 正是田小久的侄女田小灵。 他神色稍稍动了动,看向一旁合作的丹师。 那丹师道:“白师弟且去吧,此时这丹也不是紧要时期,无妨的。” 宋延放下芭蕉扇,快速外出。 田小灵看到他,双目泛红,远远儿跑来,一下子扑入到这个将她领上了修玄道路的男人怀里,哭喊着:“白叔白叔!” 宋延爱怜地抚摸着小女孩脑袋,仰头左顾右盼,看着一道道飞射的剑虹,忽的他瞅见了个熟人,便远远喊道:“张师姐,请留步!” 远处,一道剑虹顿了顿,似是辨认发声之人,待看清是宋延后,又折转而来,却并不落下,而是停在铜雀岛上空。 这张师姐正是之前被小久护送着去红叶岛,被宋延治疗的那位漂亮女修,她属于苏家人,此时正在护送一些苏家的弟子后撤到落霞竹岛,经过铜雀岛,可却又顾及自己苏家的身份,不肯沾到这里的半点土地。 张姓女修半空发问:“白师弟,何事?” 宋延问:“你看到安莉师妹了吗?” 张姓女修道:“安莉是我苏家重要丹师,自然被护送去落霞竹岛了。” 宋延舒了口气,然后拍了拍怀中孩子,道:“这是小久师妹的侄女,你也带去落霞竹岛吧。” 张姓女修一愣,旋即落下。 宋延揉了揉田小灵头发,道:“你小姨生前的友人,随着她去吧,落霞竹岛更安全。” 田小灵怯生生地点了点头,又在宋延一记轻推之下往张姓女修而去,可结果才走一半路,旁边就有修士呵斥道:“这是我孙家的修士种子,白绣虎,你让她随苏家人去,什么意思?!” 宋延瞥了他一眼,屈指一抬,飞剑铿然出鞘,悬浮周身,冷冷看着他,道:“孙家苏家,有完没完?” 说完,他扫了一眼田小灵,道:“走。” 张姓女修深深看了眼宋延,将田小灵接上,迅速离去。 后面孙家修士冷冷看着宋延,可看了看丹房方向,还有远处那轰天彻底的厮杀声,却还只是冷笑了下,然后离去。 宋延看了眼远处,心中也是有几分禁不住的感慨:这都多少年了,剑门不曾垮在狐大奶奶时期,也不曾垮在骨煌子时期,那许多风雨全都撑过来了,可现在却是祸起萧墙,再难抵御外辱了。 今日,根本不需要他动手,这剑门已经破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北方阵罩中央传来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一条银白裂缝自透明罩心产生,继而咔咔咔地往两边快速扩散,使得覆笼剑门的天穹浮现了密密的蜘蛛纹。 轰隆!! 阵罩破碎! 外围的煞皮影,纸人,血尸,各种妖魔快速涌入。 铜雀岛丹房中也是一片混乱,那孙家丹师急地满身是汗,可丹炉中放着的乃是“水渊蛟精血”,若是炼丹炼到一半半途而废,那就全毁了! 他紧张地喃喃着:“怎么办怎么办?” 然而,无论他如何紧张,在他眼中白师弟都是一副很淡然的模样。 远处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很快就到了孙家铜雀岛外。 铜雀岛中,大长老一声怒咤,连同着两位还在岛上的绛宫初期长老同时御剑起身。 孙家丹师舒了口气,似是自我排解般地喃喃道:“有大长老,还有赵王两位长老,无事的,无事的.” 可话音才落下,就听到高处传来大长老的惊呼。 “血崖子!铜胡子!如今傀儡三峰峰主,来了两个!呵,这边还有不少绛宫初期的小魔崽子,可真是看得起老夫!来吧!” 丹房里,孙家丹师眉心一跳,面露苦笑,看向淡定的宋延道:“白师弟,大长老.大长老应该能赢吧?” 宋延道:“那当然,邪不胜正。” “对对对,邪不胜正,邪不胜正。”孙家丹师连连深呼吸。 而就在这时,天穹传来一声惨叫。 孙家丹师惊地炸起,尖叫道:“赵长老死了!” 须臾。 又一声惨叫。 孙家丹师目瞪口呆:“又死一个!!” 再接着,外面忽的传来大长老嘶哑且略带悲凉的大笑,以及厉声的质问。 “水渊蛟是不是你们傀儡宗故意弄出来的?” “不是。” 一个瓮声回应道。 大长老一愣,越发苍凉地仰天狂笑起来,他浮空站立,满目疮痍,落眼之处尽是魔影煞气,尽是缥缈海各大岛屿的毁灭沉沦。 “我之错,我之错!若非我一念之差,不曾拔剑,违背了心中之气。若非我与同门厮杀,受伤至斯,又何至于此?又何至于此啊” “我愧对宗门,愧对师父。” “魔头,你们想取我身子炼制血尸纸人,却是休想!还有那宋魔头,你想取老夫之魂化作伥鬼,也是妄想! 老夫生不能保护家园,死.却也不会被你们所用!!” 激昂无比的呼喊声里,半空传来一声轻微炸响,但只是轻微响了响,便没了声息。 紧接着却是血婆婆“桀桀桀桀”的笑声,以及嘶哑的怪叫:“早防着你自爆呢。” 她心念一动,身后一名全身晶莹白毛的血尸陡然出现在虚弱无比的大长老身后,轻轻一扭,就将其脖颈扭断,然后丢入旁边盛放重要尸体资源的棺椁中。 随着大长老的死去,整个铜雀岛在一瞬间陷入了短暂的死寂,紧接着无穷剑虹开始往外激射,疯狂逃跑,然而一道道魔影却追了过去。 丹房中,那孙家丹师也恐惧地大喊一声,再顾不得什么炼丹了。 大长老一死,他心中的定心柱直接崩了,此时惶惶如丧家之犬,只顾着一路南逃,往落霞竹岛方向仓惶而去。 铜雀岛上,众人皆去,如鸟兽散。 岛上屋舍宫殿一座座坍圮倒塌。 而丹房也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唯剩下一个银色剑袍的修士依然在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丹炉下的火。 咚咚咚! 充满礼貌,甚至是小心的敲门声从丹房外传来。 那敲门声不重也不轻,生怕冒犯或是里面的人听不到,所以声响是恰到好处。 敲了三下之后,不见回应,也不再敲了,而是耐心等待。 直到屋里传来淡淡的声音“进来吧”,门外之人才推开门,走了进来。 中央的乃是个满脸麻斑的侏儒老妪,左侧是个短发狰狞的魁梧壮汉,右侧则是面色惨白双目奸猾的少年郎。 这三人正是“血尸峰峰主”血崖子,也是如今对外的傀儡宗宗主;“机关峰峰主”铜胡子,“纸人峰峰主”公离白。 三人神色各异地落在那在扇风的男子身上。 而白绣虎的模样早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宋延。 三人齐齐恭敬道:“参见主人。” 宋延扫过三人,笑道:“我还以为你们要趁乱把我一起杀了呢。” 血婆婆吓得一个哆嗦,忙道:“不敢,不敢。” 铜胡子则是矮着魁梧壮硕的身子,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那位看似平凡无奇的男人,用一种老实巴交汉子的口吻憨笑道:“旁人不知,但俺们叁,哪个不知道主人手握寒冰地狱镯,身蕴伥王虎族血。 俺们叁的生死只存在于主人的一念之间。 再说吧,这镯子温养神魂着实好用,再加上主人如此强大,俺们都觉得前途无量呢,嘿嘿嘿。” 公离白瞬间跪伏,对着昔日这位他见都没见几次的小师弟,满脸喜色道:“恭喜主人!贺喜主人!” 宋延奇道:“何喜之有?” 公离白道:“历代宗主只掌寒冰地狱镯,却从未有过伥王虎族血,而主人却同时掌控。 骨煌子那老鬼也是趁着祖师虚弱时偷袭,才成功将其斩杀。 可主人却是在骨煌子全盛时期,一对一将其击杀。主人已是我傀儡宗历代以来的最强宗主了!” 宋延感受着这截然不同于剑门的谄媚氛围,略作思索,看向血崖子道:“我傀儡宗,绛宫境之上的修士有多少?” 血崖子忙道:“中期五人,初期十一人,但主人放心,我和铜胡子完全可以镇住场子,再加上公离白,傀儡宗已在掌控。” 宋延道:“公离白,你出去控制一下。落霞竹岛,装模作样地攻几下就得了,别强攻。” 公离白呵呵笑道:“我最听主人的话了,主人要我往东我就不会往西。主人放心,您的命令,我一定妥善完成,悄无声息!” 说罢,他转身迅速出门。 宋延这才凝重地看向血崖子,又问:“狐狼的实力,你测过吗?” 血崖子道:“应该还是中期,在骨煌子死后,它们要立威以调动我傀儡宗,使我们听从它们命令。所以自然会出手。这一出手,我便大概感知到了他们的境界。 强则强矣,怪亦怪哉,但却还是没有跳出中期范畴。 除非,它们还藏了拙。” 宋延愣了下,他还以为对方是绛宫后期呢,不过既然可能存在藏拙,他也不会大意。 他继续问:“那狐狼九宫之血,你们有几分消息?” 血崖子道:“这次调动我们来攻剑门的是狐狼二族中的红奶奶和古将军。 红奶奶和之前的狐大奶奶差不多,多尾,龙伯,还能吞吃血肉诞出许多的小狐崽子,其余不知。 古将军的嚎叫似能控制鲜血,也许是一种奇特的音波攻击。” “音波攻击?” 宋延听着这陌生的词汇,说实话,三国修士,妖兽秘境,他也去了不少,但“音波攻击”真就稀罕的很。 一旁的铜胡子瓮声道:“主人,下命令吧,俺铜胡子知道您今日要干大事,早把家伙带齐全了。 俺跟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狐狼那腥味儿,俺隔了百里都能嗅到。 俺能保证,今天这种乱局,对它们而言可是山珍海味的盛宴,它们肯定要跳出来吃席的。” 宋延扫了一眼炼丹炉,忽的抬袖甩出“一脉无踪阵”的阵旗,阵旗四落,插于丹房不起眼的边角,接着道:“今日,该怎么演怎么演。用大长老,还有别的绛宫期修士的尸体布下陷阱,就落这炼丹房不远处,然后请君入瓮! 我丑话说在前面,平日里你们怎么藏怎么躲我不管,可今日如果谁想着揣底牌,躲后边,事后我必清算。” 傀儡宗里,大声吆喝着“冲啊”,可是自己却往后缩的人并不少。 血婆婆,铜胡子一愣,急忙答应,然后小心地离开了丹房。 待到门扉合拢,宋延一脚踹翻炼丹炉,将其中那半成品的“水渊蛟绛宫丹”取出,然后走到那阵中,身形隐没,气息无踪。 124.我饿了(2.8K字-求订阅) 丹房外,动荡不堪,厮杀连绵。 丹房里,虽也是丹炉倾倒,药架凌乱,却显出一种奇异的安静。 而其角落 刷刷刷! “风玄鹤精血”、“幽灵鲨废丹”、“水渊蛟半成废丹”一一陈列于地面。 三选二,以筑绛中期的左右二宫。 至于能力,在这段时间或有意或无意的搜集下,宋延也都有些更为详细的了解。 此时,大战在即,他需要最后再进行一次梳理,以确认自己的最终选择。 风玄鹤,能让他速度变快,灵动增强,是颇为适合剑修的一种精血,但其首重的是“灵巧”,而非“速度”。除此之外,其“速度”仅能在普通环境生效,即如果到了水底这种特殊环境,提升就有限的很了,更别说神秘的“土行”之类。 幽灵鲨,周边环境为“水域”的时候速度增强,在水中尤其增强;若无水遁则使炼化者获得水遁能力,若有,则增强水遁;除此之外,该精血炼化者能够在海底增强“气息收敛”,“感知屏蔽”等等,使得自身真就如幽灵一般。 水渊蛟,作为绛宫妖兽,虽只是初期,却也在力量增幅上胜过了前两者。该精血炼化者在“水域”中不仅速度增强,而且力量增强,同时拥有着和幽灵鲨一样的“水遁增强”;除此之外,炼化者还会无师自通一些原本需要“水系符箓”、“水系宝物”或是“水玄根”才能施展的“水系法术”,若已精通,则能增强该法术。 很显然,幽灵鲨和水渊蛟都是偏向于“水域”的。 有“水域”和没“水域”,就完全是两个效果。 而两者的功能并非完全重叠,而是存在着不同。 前者多出了“水中气息收敛、感知屏蔽”,这很实用,配合上宋延的由《藏剑术》演化的《剑煞双相术》、以及由《敛气术》演化的《凝煞控玄术》,简直是三重敛息,如虎添翼; 后者则多出了“水系法术增强”,这使得精血炼化者所拥有的任何“水系符箓宝物”都可以获得增强。 宋延转而开始考虑放弃风玄鹤,而炼化这两种妖血。 与红奶奶,古将军一战,他必须倾尽全力,故而若以这种水域辽阔的缥缈海为战场,“幽灵鲨”和“水渊蛟”是颇为合适的,而“风玄鹤”则显得“虽然适用面更广,但在水域之地却比不上前两者”。 思绪既定,宋延就开始炼化了。 在死了一次又一次后。 他成功汲取了两者。 废丹只是针对人类而言,只是说明该丹药里的毒素可能不减反增,服之必死,但事实上只要死的次数足够多,还是可以成功的。 一行行信息,一道道感悟浮现出来。 【你运转《玄剑经》,汲取玄气,以将“幽灵鲨”血收容消化,同时你亦将玄气转化为剑气,并复以血液温养剑气】 【第八个月,你汲取了60缕玄气,消化了一缕“幽灵鲨”血液,该玄气完全转化为剑气】 【第三十三年,你汲取了3000缕玄气,玄气已成功转化为剑气,“幽灵鲨”血液已经融合于你绛宫下左宫的位置,与“多尾狐族”血液相缠】 【剑气与“幽灵鲨”血产生作用,你领悟了一丝特殊剑气——玄水幽灵剑气】 【该剑气仅能在水中使用,无形无相,且不会因为水底原因而受到任何削弱】 转瞬,一股再度增强的感觉浮现而出,与之一起涌出的还有一种“如鱼得水”的感觉。 宋延坐在这缥缈海的铜雀岛上,有一种“这就是自己主场”的感觉。 而汲取玄气的速度再度提升了。 之前在寒潭谷,消化“伥王虎”精血,他花费了100年时间。 在红叶岛,消化“梦魇兽”精血,他花费了50年时间。 而在铜雀岛,也仅仅是丹房,还不是修炼广场或者一些特殊的闭关之处,他的修炼时间就缩短到了33年。 这充分说明,“你在什么地方修炼”真的是极度重要。 你在无甚玄气的凡间修炼一百年,说不定都不如在玄脉中心修炼一个月,更何况修士还有各种丹药,小灌顶玉,天材地宝之类提升修炼速度的东西。 片刻后. 宋延如法炮制,花费了33年的功夫,再度消化了“水渊蛟精血”,气血增强的同时,也参悟出了一缕新的特殊剑气——分江剑气。 这“分江剑气”或许是宋延目前为止掌握的六道特殊剑气里最为“另类”的一个了。 这剑气的效果是“威猛”,一剑下去,江水横断,静水生潮,仿似盛夏雷雨天走蛟入海,轰轰隆隆,主打就是一个威势大,力大。 绛宫九宫已满六宫,宋延看了眼面板“【寿元:34/11663】”,再看了眼风玄鹤精血,然后小心将其收入储物袋。 如果,万一他都这样了还打不过狐狼二妖,那他就会寻一处地儿,死马当作活马医,利用风玄鹤精血强行突破到绛宫后期。 做完这些,他幽幽扫了眼窗外的厮杀,又感受了一下周边的水雾,忽的心念一动,抬手扯出一只狐妖皮影,使其幻化成自己模样,藏在“一脉无踪阵”中。 而他则是趁着机会,敛气外出,恍如幽灵般神不知鬼不觉地直接钻入了缥缈海底,静站在湖床底部,开始耐心等待。 “幽灵鲨”、“水渊蛟”两重精血的加身,让他拥有了在水底也行动自如,甚至灵活程度和在地面无异的力量。 至于“杀气符”之类的符箓,他也早就准备了不知多少。 “打呀,打呀,打呀嘻嘻嘻.”红奶奶坐在一处水畔礁石上,眺望着远处的厮杀,血腥味儿已经让它难以自禁了。 闻着闻着,它还扭过头,对着身侧的一头漆黑巨狼道,“我说的没错吧,到外面觅食,哪有在这儿好?看着人类狗咬狗,一嘴毛,嘻嘻。” 古将军愣了下,冷哼道:“狗咬狗?狗怎么你了?你倒是和人类走得近。” 红奶奶道:“只是这么说嘛,别生气,你们是伟大的食尸狼族,和那种低贱的狗可没什么关系。” 古将军仰头,闻着远处的气息,唇角流涎,嘿然道:“隔着这么远,我都能闻到甜美血肉的气息,想来今日剑门应该死了不少人吧。我先说好,那大长老的肉归我。” 红奶奶不以为意,只是待到远处厮杀动静开始跌落时,才一踏礁石,往远窜射而出,口中道着:“是时候了。” 古将军狞笑道:“就等你这句话了。” 两道魔影飞掠向远方岛屿,半路沿途若是撞上了修士,便是抓来开膛剖腹,挖出心脏吞吃得满嘴血污、肉渣沾毛,然后又将尸体随意丢掉。 今日乃是难得的灭门盛宴,鲜美的肉多的是,所以啊吃也只吃最肥美的部分。 两魔被气血味儿吸引着,一路来到了铜雀岛周边。 古将军猛然嗅了两口,大喜道:“前面!就在前面! 我就知道那些魔修要收藏尸体! 这么浓的血味儿,那不得堆了起码五六具绛宫境尸体? 好!甚好!” 它正待往前冲,红袍狐狸却一把拉住它。 古将军猛然回头,呲牙咧嘴着发狠道:“你居然拦我吃食?” 红奶奶狡黠的眼珠一转,道:“只是寻个更好的吃食地点。” 它左顾右盼,落在一个不过数丈的水心沙汀上,然后道:“就那儿吧,让魔修把尸体送来,我们不过去。” “要不要这么小心啊。”古将军无语地埋怨着,却还是听从了红奶奶的话。 狐狼二族搭档已久,在一次又一次的惨痛教训里,狼族学会了听从狐族的建议,而狐族也不对狼族耍诈,转而利用狼族力量以进行互补。 啪啪! 两魔落在铜雀岛附近的沙汀之上,看定远处,露出狞笑。 紧接着,古将军仰头,一声恐怖狼啸扩散开来。 那啸声中隐藏着诡谲的力量,使得周边一切生物的血液开始沸动,那怦然加快的心跳在戾气十足的啸声里开始自然而然地产生恐惧感。 以沙汀为源头,周边水域的不少鱼儿开始浮出,眼中,嘴中,鲜血爆射而出。而低级水系妖兽则是吓得静伏水底泥沙中,连动弹一下都不敢。 “嗷呜~~~” 狼啸持续里,恐惧随之蔓延。 蔓延的恐惧中,“嘻嘻嘻”的尖锐怪笑响起。 紧接着,一道魔影开始极快增长。 丈许,数丈,十余丈,数十丈,转瞬便如接天,双爪一扬便遮了天穹被煞气染红的血月,三只狼烟般燎燎的狐尾扭曲腾起。 巨大狐影俯瞰着远方岛屿,戏谑着吐出三字:“我,饿了。” 不是断章不写完,实在是写不完,“我饿了”三个字打好的时候,已经到截稿时间了 125.秒杀(4.0K字-求订阅) 魔影滔天,狼嚎狐笑。 一声张狂放肆,毫无遮掩的“我饿了”从远处覆笼而来,重重压在了铜雀岛上。 铜雀岛,乃至周边所有还在负隅顽抗的剑门修士皆是面色苍白。 而落霞竹岛纵然颇有些距离,却也能感觉到此处传来的魔音。 阵中,不少剑修已经吓破了胆子,还有不少则是神色各异,或无奈苦笑,或愤恨捏拳,无能狂怒。 所有人都有一种彻底懵了,还未能接受现实的感觉。 南吴剑门屹立缥缈海都多少年了? 这就毁于一旦了? 可傀儡宗破阵而入,更有狐狼来袭,纵然躲在这落霞竹岛中却也是苟延残喘,没有人敢去想明天,没有人敢去想此间阵罩能不能抵挡住外敌。 小巧的女修到处跑着,到处看着,逢人便问:“白师兄呢?见过白师兄吗?你们.有谁看到白绣虎师兄了吗?” 终于,一个从远逃来的修士接过了话题,在远处恐怖阴森的妖魔嚎笑里,颤抖着道:“绣绣虎师弟奉命炼制水渊蛟绛宫丹,我我走的时候他还在炼丹房。” 安莉面如死灰,跑到阵罩后的礁石旁,双手交叉紧握,咬着牙,忍着泪,看向远处,心中暗暗为宋延祈福。 鱼玄薇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但她依然穿着遮面斗篷,眼见安莉这年轻一辈的重要丹师走到边缘,便向身侧一名女修使了个眼色。 那女修会意,匆忙掠到安莉身侧,软语安慰同时暗加保护。 当“我饿了”这三个字响起的时候,其实最烦恼的人并不是南吴剑门的剑修们,而是血崖子和铜胡子。 两人对于这三字含义都心知肚明,不就是怕岛上危险,所以要把绛宫境尸体送到它们的指点地点,让它们大快朵颐么? 可问题在于,主人是在这岛上设伏了。 “我饿了”三个字,直接就破了这埋伏。 那怎么办? 血崖子和铜胡子的命都捏在宋延手里,谁都不敢破坏主人的计划。 两人对视一眼,狡诈的眼珠一瞬间对上了信号。 两人决定装傻,装没听到。 只要他们没听到,狐狼就会生气,生气了就会冲岛;如果不生气,也会想靠近了看看清楚,无论怎样,那就还是中埋伏了。 可他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因为自狐狼在傀儡宗立威后,傀儡宗里有些弟子早就被小狐崽子替代了,换句话说,如今这岛上是存在伪装成傀儡宗弟子的小狐妖的。 他们如果不动,那就会落入小狐妖眼里。 所以,几乎在一瞬间,血婆婆猛然回头,朝着一处黑暗的方向怒斥道:“水伯剑皇?!没想到你还活着!” 喊完,她就往铜雀岛深处冲了过去。 另一边,铜胡子嘴巴“阿巴阿巴”了几下,他本来想喊“水伯剑皇”的,没想到被血崖子提前喊了,于是迟钝了数息,捏了捏拳,骂骂咧咧道:“大长老,你个老小子,居然也会用傀儡诈死了,呵,你以为能瞒过我的眼睛?来来来,我们再大战三百回合!” 说完,铜胡子也不知跑哪儿去了。 而铜雀岛深山里很快响起了剧烈的打斗声。 两人把盛放绛宫境尸体的棺椁藏得很深。 味儿能散出去,但纵是傀儡宗弟子一时半会也别想找到。 远处 红奶奶喊了一声“我饿了”之后,发现居然没人回应她,顿时眯起了眼,神识大辣辣地扩散开来,往铜雀岛探去。 然而在探到铜雀岛深处时,却发现那深处玄气因为剧烈打斗而紊乱无比,神识只能探明内里有绛宫高手在打斗,却探不明细节。 古将军道了声“原来还没打完啊”,道完又嘿然笑道:“那敢情好,又能多出些吃食。” 红奶奶瞥了一眼这没脑子的夯货,道:“你不觉得巧?” 古将军道:“哪儿巧?” 红奶奶道:“我刚叫他们送尸体,他们就打起来了。” 古将军扭了扭脖子,又揉了揉爪子,恶狠狠道:“巧巧巧?想这想那的,你烦不烦?你怕食物? 啧啧,算了,你不敢去,我去。 傀儡宗腹地我们都横行过,这架势,怎么看也不像傀儡宗和剑门联合,那还怕什么?” 说完,古将军身形一动,往远掠去,但才一掠出,就听到身后传来红奶奶声音。 “别上岛!先在岛边看清楚再说。” 古将军长叹一口气,无奈道:“好!听你的!” 然后又道:“还和上次一样,你在外接应,我去去就来。” 它所说的上次,正是之前它假扮宋延大闹南吴剑门,然后掳走一个剑修弟子,当着大长老面吃了,从而破了其道心的那次。 红奶奶眼珠子转了转,觉得也差不多了,于是点点头。 古将军仰头一声狼嚎,爪尖踏水,激射而远,须臾就到了铜雀岛边缘。 这距离拉今后,许多事儿就能看的更真切了,之前看不太清晰的山中打斗也隐约露出了真正的轮廓。 几乎是同一时间,古将军发现了两人好像在假打,而在假打的两人也察觉了这一点,从而默契地停下了手。 血崖子面色一冷,负手腾空,站在高大的白毛血尸头顶,深吸一口气,正欲说什么,却被一旁的铜胡子猛然比了个禁声的姿势。 血崖子皱了皱眉。 铜胡子轻声道:“我知道你不想冲在第一线,想下令叫所有宗门弟子围剿狐狼二妖!但你有没有想过.主人是被紫府大能盯上的。 现在没人知道他才是傀儡宗真正的掌控者,你这一叫破,那山海妖国的紫府大能来了,我们全要连坐,跟着倒霉的。 我们还是自己上吧,那事后不论什么结果,还有一线转机。” 血崖子冷笑了声,道:“你这点小心思主人看不破? 今日既然动了手,那傻子都知道我傀儡宗是被主人掌控的。 紫府境连傻子都不如么? 你以为还有退路么?” 铜胡子面色变了几变,胸口起伏,怒吼一声:“娘皮的,干了!” 心思既定,他飞身而起,急速往远处的古将军扑去,左手一抓,从虚空里抓出个阵盘,阵盘滴溜溜转动,陡然与提前分落铜雀岛周边水域的六道阵旗产生了联系,化作大阵。 但这阵却不是正常的防御阵,而似是具备着绝玄和防御两重功能的阵。 所谓绝玄阵,就是将某一片区域里的玄气全部隔绝。 古将军所在位置,自然也包括在这阵中。 作为机关峰峰主,对阵法自然也是有研究的,虽然不包括古传送阵这种生冷偏科的东西,但却也自有其精通的阵法。 铜胡子最擅长的就是让自己和敌人都在禁绝玄气的区域里厮杀,然后靠着自己强大的体魄将对方轰杀。 此时,他右胳膊甩了甩,又抓出个长柄锤扑向古将军,狞笑道:“想吃?来啊! 老子看你不爽很久了! 不敢来,那就吃屎去吧,你们狗不是都喜欢吃屎吗,哈哈哈哈!” 血婆婆见铜胡子出手,早知他要做什么,于是提前拔高身形,在绝玄阵形成的一刹那,脱离了其范围,然后站立于阵罩之上,扬声道:“傀儡宗弟子听令,宗主未死,宗主有令,将狐狼二妖就地格杀!!违令者,剥皮抽筋,死!!!!” 声如惊雷,滚滚扩散。 至于那藏在炼丹房里的主人如何应对“绝玄阵”,血婆婆并不担心。 一个能正面弄死骨煌子的主人,不至于连这种突发情况都应对不了。 可如果万一应对不了 那,呵呵呵呵 血崖子命令扩散而出,让几乎整个缥缈海都安静了刹那。 所有人都自然而然地觉得血崖子口中的“宗主”是指骨煌子。 但骨煌子已死,几乎是人人共识。 现在突然又冒出来没死,纵然连红奶奶和古将军都愣了下。 然而,这俩妖魔只是愣了一下,下一刹,它们就看到诸多的煞皮影,纸人,血尸调转方向朝向了它们。 古将军简直觉得好笑。 他看定两个在不远处虽然指挥着傀儡进攻、但却胆怯犹豫的傀儡宗修士,猛然扑了过去,一爪一个轻松地掏穿了他们的腹部,然后拎到嘴边,左一口右一口咬断脖子,血液飞射而出,染得古将军狼脸都变红。 至于绝玄阵,它似乎根本不放在眼里。 在铜胡子落定前,它已经轻松杀掉了五名傀儡宗弟子。 眼见铜胡子将至,古将军又是仰头发出一声猛烈的狼嚎,周边不论是残存的剑门弟子,还是傀儡宗弟子纷纷吐血。 而靠近的修士,竟直接七窍流血。 血在空中流,诡谲无比。 轰!! 铜胡子巨锤砸落,却砸了个空,左看右看,却发现古将军消失了。 铜胡子一双凶眼四处拐着。 而远处,红奶奶则是打了个哈欠,它俯瞰着远处的绝玄阵,再联想到对方的举措,忍不住“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这些没见过世面的边角修士,显然不明白食尸狼族的恐怖。 这种层次的陷阱,真是无趣。 眼见着对方已经图穷匕见,它也不再去管陷落在铜雀岛绝玄阵中的古将军,而是盯上了远处的血崖子,舔了舔嘴唇。 而就在这时,周边的诸多攻击却已至了。 红奶奶尖笑起来,数十丈的巨影抬手砸落,一砸一片,纸人,血尸什么的碰之便灭,煞皮影也会因沾到一点儿直接炸开。 它根本不管周身的攻击,而是一双巨大狐眼直勾勾盯着远处的血崖子,戏谑着狞笑着重复了一遍:“我饿了。” 血婆婆从虚空抓出一杆土黄幡旗,整个人昂首立在白毛血尸之上,她面色无比凝重,口中念念有词,干枯如老树枝干的小胳膊小手抓紧幡旗长杆,开始舞动。 这舞动似乎很消耗力量,但效果也非常明显,狂风陡起,飞沙走石,周边岛屿上的石木狂飞,白毛血尸陡然消失于这龙卷风沙中。 红奶奶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它背后那三条雪白的尾巴却开始焚焚燃烧,它昂首俯瞰着漂浮在半空的小矮子,正要出手,忽然心底生出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古怪感。 那是来自绛宫妖魔,狐妖狡猾天性,才能感知到的古怪。 但这古怪的一念才产生,它甚至还没弄明白这古怪的源头所在何处,就看到了一道幽光从不知何处炸现开来。 但不论那光在何处,在出现的一刹那就已经疯狂地夺走了所有它所有的视线,甚至让它再也无暇去管外面那诸多意欲围攻的傀儡宗弟子,远处正和它交手的血崖子。 为何? 因为纵然它才看到了那光的一点,却已心头警钟狂敲,自修炼以来的所有战斗经验都在疯狂提醒着它危机将至。 它必须用全部的心神去应对这危机。 红奶奶再顾不得远处的血崖子,它疯狂地寻找着那光的源头。 可这已经不重要了,那光占据了它所有的视线,每划过一念,那光就炽热一分,缥缈海如煮沸了一般,可咕嘟咕嘟的气泡却还未涌到水面,还冻结在它的视野里。 它终于看见了那光的源头。 然后就看见了一条昂昂的龙首,破碎银鳞臃肿鼓胀,内里包裹的却是邪恶盈盈的血色,腥气燎燎。 一卷长袖,一条妖龙,骑龙登天,杀气符箓烈烈而动,那分开的水非但没有给其添加半点阻力,反倒是使其速度倍增。 无形剑光,破体而至。 刺魂! 红奶奶顿了下。 妖龙如“卡顿”般的往前突进过半! 惊魂! 红奶奶再卡。 妖龙已在眼前。 红奶奶骇得魂魄都要丢了,它喉口想要发出尖叫,周身一切的力量都疯狂调动着想要去迎接这不知何处的来敌。 但它忽的发现自己身上那来自于恐惧的力量正在消失,至少在面对这个敌人的时候已经消失. 囚魂! 嗖!!! 红奶奶发现那恐怖的妖龙不见了。 而它身后幡旗鼓起的风沙里却传来隆隆的声响。 冻结的时间如方恢复,周边静止的人群才开始有了变化。 缥缈海如生出了真正的海啸,幽水腾空数十丈! 红奶奶机械地扭头想回头看一眼,却发现连这个都已经做不到了。 它的体力飞快流逝,耷拉的眸子往下一瞅,却见胸口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个血淋淋的大洞。 红奶奶,死! 126.君临缥缈海(3.5K字-求订阅) 鸦雀无声! 诸岛死寂! 就连在绝玄阵中战斗的古将军都愣住了。 那从半空裹着血,正在飞快坠落的红奶奶早显了原型,本是作为法力额外储存源头的三尾无力随风而动。 其尸身又在黑暗里那一道破水而出的神秘轮廓抬手之间被“嗖”一下吸了过去,然后牢牢掌握在了五指之间。 红宝石般的精血被快速汲出,落入那轮廓手掌;依然未曾散去的绛宫魂魄,被数道伥虎斑纹捆缚。 而尸身又旋即消失,显然是被存入了储物袋。 风沙骤停,本是藏在这妖风里想来偷袭红奶奶的白毛血尸显出模样,佝背低首。 血崖子飞快掠至,对着那黑暗里的神秘轮廓,老眼里闪过深深的敬畏,然后恭敬拜倒,扬声道:“拜见宗主!” 周边奉命来袭的傀儡宗弟子也急忙随着血崖子的拜倒而拜倒。 “拜见宗主”的声音连成一片,覆笼整个缥缈海。 远处还在别的岛屿的傀儡宗弟子也急忙遥遥拜倒,而被困着厮杀战斗的剑门弟子则皆是茫然无比,士气再度下跌,破了冰点。 对宋延而言,此番一战,隐藏身份已毫无意义。 他一袭玄袍,凌空而立,目光漠然,努力摆出属于一宗之主的威严。 纵是人生第一次,他也会努力做好。 不远处,公离白惊骇之余还是反应了过来,“红奶奶被秒杀”的一幕已经深深地刺入了他神魂深处,让他心底原本还存在的些微隐晦的不服念头统统消失。 他抬手微抛,虚空里显出架煊赫堂皇的皮影飞辇,飞辇笼纱,内如雅间,装饰奢华,茶具果碟竟是一应俱全。 这飞辇乃是机关峰特产,而公离白作为纸人峰大弟子,在意识到换了主人的时候,第一时间跑去订制了这奢华的飞辇,然后现在终于用上了。 飞辇迅速往前,公离白陪着笑容,来到那高空黑影身侧,谄媚道:“请宗主入辇。” 在喊出这句话的同时,他直接断开了自己和这皮影飞辇的联系,而将其直接送给了面前的宗主。 宋延也毫不客气地接受,掌控,然后掀帘而入。 他自己是不太喜欢这种摆架子的,但新出现的傀儡宗宗主却需要,这不仅仅是威风,还有其他原因。 凡间帝王冕旒十二白玉珠,遮面蔽脸,其所为何?还不是不让臣子看到自己的脸,看到自己的喜怒哀乐。若知帝王情感与你我无异,何来高高在上? 神佛金身玉像端坐龛上,不言不语,亦不能见真身,其所为何?还不是因为只有不被了解的神佛才是真正的神佛,若是你知道神佛成神的路径,过程,知其也曾有过吃瘪倒霉,知你若有机缘你也会成神,那神.还是神么? 固然你可以展示力量,去告诉每个人你很强大,可那.不过让你变得可以被“量化”,这哪比得上一个深不可测、不可量化、不可战胜的存在呢? 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一个魔门宗主自然不可能再嘻嘻哈哈。 高处不胜寒,便是这个理。 除此之外,“皮影和阵法机关结合,从而形成这种奇异的皮影载具”对他宋延说还是颇为新奇的,只是过去没机会学罢了。 此时有人孝敬,就当是个引子。 纱帘摇动,宋延微微后仰,躺着,淡淡问了声:“狐崽子能辨出来么?” “能。” “能的。” 公离白,血婆婆急忙回应。 宋延没什么语气波动,甚至连半点发狠的意味都没有,只是如磕叨家常般道了句:“离白啊,你领人去,都杀了。” “是!”公离白大喜领命,这命令意味着他之后在宗门还是头头,而此时他接受这命令竟然接受的心甘情愿,再不是之前“因为寒冰地狱镯和伥王虎血的缘故才被迫听命”。除此之外,他竟然因为“离白”这亲密的称呼,而感到了一丝莫名的受宠若惊。可想到傀儡宗的传统,他又禁不住心惊肉跳起来。 血婆婆识趣地垂首站在飞辇前方,一副为王先驱,静待指令的模样。 当初她看到宋延手戴寒冰地狱镯,知道其灭杀了骨煌子后,她震惊了一次,而今日.她已彻底服了。不论是雷厉风行、在任何人都想不到的时机、地点、方式秒杀红奶奶,还是此时的处世态度,皆是如此。 飞辇中. 宋延微微闭目,手握红奶奶精血,一念集聚于其上,他竟在此时此刻这纷乱战场稍稍平息的刹那间,选择了吸收精血。 狐大奶奶告诉过他,“同族精血”提纯,只看精血纯度,不看境界。“三尾”想吸“五尾”,那是做梦。“五尾”相吸“三尾”,却也存在风险。至于“狐崽子”那是想怎么吸怎么吸。狐狼二族为避族中内乱,同族之间是禁止互相厮杀的。 思绪闪过,提纯开始。 【你运转“多尾狐血”一缕一缕牵引眼前的精血,精血进入你体内,又进入已消化的多尾狐血中,继而返归心脏第二中宫】 【玄气挤压,血液挤压之下,有限区域中稀薄的精血开始被挤出,残留下的则是更纯粹的精血】 【你一个不慎,在提纯过程中,心脏受伤,归还时间】 【你继续牵引提纯】 【心脏受伤,归还时间】 一次又一次地修炼中,不过半年时间,宋延已经彻底消化了红奶奶的三尾狐血,使得自己原本的狐血从“三尾”变成了“四尾”。 由此产生的“分裂剑气”也从一剑化三变成了一剑化四。 不仅如此,这“多尾狐族精血”和《玄剑经》结合生出的“分裂剑气”也产生了某种小小的异变,使其“分裂”的剑气不再局限于普通剑气,而是任何剑气。 换而言之,宋延若是动用“刺魂”、“囚魂”、“惊魂”、“玄水幽灵”、“分水”这几种剑气,每种都能一剑化四。 可却也有前提,那就是四尾同时“燃烧”供给玄气才行。 多尾狐的“多尾数增多”不仅仅是量变,还有质变。 说时迟,然这一系列事也不过过去了很短暂的功夫。 很快有一名并不知情的傀儡宗绛宫长老惊呼出声:“你你不是骨煌子宗主!你是宋延!你是宋延!!” 嘈杂纷乱,顿时涌起。 拜服的弟子们惊呼出声。 “宋延?” “是宋延?” “宋延怎么成了我们傀儡宗宗主了?” 血崖子站立飞辇前方,耳中听到窃窃私语,老眼微眯,哼出一声雷鸣:“谁是宗主,是你们定吗?” 另一边,一个全身散发着毒素、缠裹着种种布料、只露一双眼睛的怪人突然从某个岛上跳了出来,喊着:“宋延是宗主?我怎么不知道?我怎么不知道?” 血崖子瞥了一眼那人,道:“曲岳,你练那功,练得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老婆子和你提过这事! 宋延乃是骨煌子弟子,此乃名正。 他正面击杀骨煌子,实力乃我傀儡宗第一,此乃言顺。 名正而言顺,他为宗主,天经地义。” 怪人挠挠头,觉得说的有道理,于是也嘿嘿笑着,对着飞辇连声道“我脑子早没了,不好意思啊,宗主”,然后昂首挺胸,骄傲地站到了血崖子另一侧。 宋延飞辇往前挪动,落在铜雀岛的绝玄阵外,两名傀儡宗的峰主一左一右,相伴而行。 宋延俯瞰下方,却不出手,只是安静地看着阵罩中的厮杀,耐心地观察着那古将军的手段。 铜胡子的手段就是以“绝玄阵”把你拉到幼儿园水平,然后通过其可怕的躯体将你碾压,灭杀。 然而这法子,对于古将军似乎没什么用。 又或者说这“绝玄阵”绝的并不彻底。 至少双方此时都还有玄气,只是玄气很是稀薄而已。 这头强大食尸狼的身形神出鬼没,在已然漂流成血河的铜雀岛岛面上,融入血中消失不见,又很快从铜胡子身后冒出。 饶是铜胡子体魄强大,却也在这短短的交锋里满身是伤。 而他伤口的血更是止不住地在往外飘,一缕一缕,飞浮空中,然后又因玄气稀少而“啪啪”落地。 宋延看着这一幕,一度有些恍惚,只觉“什么时候狼人兼修了吸血鬼天赋了”,不过再联想到食尸狼能通过嚎叫引发人气血,从而制造恐惧的力量,又有些恍然了。 同时,他低头看向古将军的目光不再清澈,而是显出一股子难以抑制的贪婪。 他要古将军的血。 他的第三中宫,就要食尸狼族精血! “铜胡子好像撑不住了。” 淡淡的声音飘入血崖子和曲岳耳中。 血崖子道:“宗主,老婆子请战。” “好。” 宋延应了声。 血崖子眯眼看了会儿阵中,往前飞了百余丈,俯瞰地面,扬声道:“铜胡子,让我进来。” 铜胡子正在苦苦支撑,此时听到血崖子声音,如获大赦地寻了机会,瞬间掏出阵盘,正要操纵,却见那漆黑巨狼从血液里跃出,往他扑来。 铜胡子急忙抵挡,一番苦战后,拼着受伤,才堪堪调动阵盘,使得“绝玄阵”开启一线。 血崖子几乎瞬间动了,飞沙走石,白毛血尸往其中电速跃入。 可是 太迟了。 至少在古将军面前太迟了。 那本是软哒哒在地上的血河陡然暴涨,恍如一道冲天而上的血练钻了空子,急速而出,伴随着阴森恐怖、震慑人心的狼嚎,形成了难以匹敌的攻击。 血崖子急忙躲入白毛血尸身后。 白毛血尸抬手去挡,那血练却“咔”一下掠过。 血尸手臂上浮现出了一道光滑痕迹,竟是齐齐断裂。 “该死!” 血崖子愤怒无比,厉声吼道,正要再出手,却忽的看到那破空而起的血河停了下来,一条毛发如刺的漆黑巨狼从空显出模样。 但令人奇怪的是,那巨狼的双眸却呆滞无神。 嗖! 飞辇纱帘一掀而起,内里一道光影飞射而出,在这水雾朦胧的缥缈海上几乎是瞬移般到了那巨狼面前。 古将军只觉眉心难以言喻的剧痛,待到恢复清醒,双目里却见到一只大手逐渐占据了它所有视线,继而“啪”一下落在它眉心。 “我也饿了。” 平静的四个字里藏着贪婪。 五指之后的手臂上,伥王虎纹如从深渊探出的触手,嘶嘶游动,转瞬钻入了古将军眉心。 半空中,古将军身形剧烈颤抖了几下,便四肢耷拉,利爪垂落,再无生机。 “属下知罪,属下知罪!”血婆婆反应过来,在旁急忙拜倒,一个劲的认错。 宋延淡淡道:“无妨,本就是让你去试试,没真打算让你动手。” 127.突破后期,故人为囚(4.4K字-求订阅) 缥缈海。 孙家铜雀岛,血流成河。 其上,飞辇纱布掀开又复落下,宋延身影隐没其中。 此间诸边,越发死寂,唯余风声水声作响,颇有一种“金銮殿里鸦雀无声的感觉”。 宋延看似平静,实则心中也颇为紧张。 他刚刚这一手看似秒杀了古将军,实则却是讨巧了。 要知道,古将军乃是在绝玄阵里和铜胡子厮杀许久,然后趁着绝玄阵阵开一线猛冲而出。那时,它的注意力是盯在血崖子身上的。血崖子虽然不如它,但却也是个强大的对手,它怎么都是要花精力去应对的。 所以,它出手了,瞬间突破了血崖子的封锁,却没想到他宋延黄雀在后,趁机出手,而且一出手就是十二道直攻神魂的特殊剑气。 一个愣神的功夫,则被他以燃烧四尾,大疾风靴,坎水遁,“幽灵鲨、水渊蛟”带来的水遁增幅形成的恐怖速度,瞬间到了面前,然后直接用伥虎的力量将其搜魂,化伥,一条龙。 看似平平无奇的出手,但时机的选择,力量的使用,却蕴藏了诸多心机。 除此之外,宋延还发现了一点:狐狼力量虽然强大,但他面对时候的压迫感却比不上骨煌子,可骨煌子却似乎又打不过狐狼。这其中固然有力量境界的因素在,但却必然还有其他的。 略作思索,他就想通了。 用穿越前的一些话说,骨煌子是属于“分身系”的,那什么纸人,血尸,藏魂于骨,就整一个套娃,反正你就别想找到真身,而只要你找不到真身,他就会有办法弄死你; 狐狼二族则多多少少偏向一点“范围攻击”,无论是多尾龙伯狐那数十丈魔身的一掌拍下去,还是食尸狼那一声扩散音波、调动血液、引发恐惧的狼嚎,根本就不管目标身在何处,反正只要你在他的攻击范围里,都得承受打击。 故而前者被后者克制的。 而剑修就颇为特殊了。 不! 不止是剑修,包括他自己的“百相魔身”其实都是一样。 那就是对单很强,小范围很强。 这注定了他会被骨煌子克制,但面对狐狼时却又能占到便宜。 今日一战,他拢共出手两次。 一次秒杀了红奶奶,一次秒杀了古将军。 看似乃是在他人心中塑造了“不败金身”的形象,可实则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有多么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若是出现了一点小问题,那就不是秒杀而是苦战了。 飞辇里,宋延微微后仰,闭目调息,快速复盘着方才的战斗,从中汲取着经验以提升自己,同时又开始考虑之后要做的事。 他并没有丝毫享受此时这种“君临天下”般的高高在上感,他只感到急迫和紧促。 他的时间不多了。 紫府妖魔的抵达日期必然会提前。 能弄死红奶奶和古将军,这来的紫府妖魔怕不是实力也会提一提,提到一个无论从任何角度去想都绝不可能被战胜的程度。 如果原本还只是一个“伥王虎”,那现在则必然还多了一个。 那就是“他为什么能好运地汲取伥王虎血,他有没有汲取多尾狐血,是否又在杀死古将军后汲取了食尸狼血”。 无论有没有,都已经足以说明他身上有可怕的机缘或宝贝。 这一点,怕是无论妖魔,还是正邪人族修士,都会很感兴趣。毕竟宋延对于“人族苦受丹毒”之害是充满了了解的。 飞辇中,宋延脑中闪过种种思绪。 飞辇外,白毛血尸那被血光斩断的手臂两边陡然长出肉芽,一拉一钩,又重新愈合了起来。 强大的生命力,从来是血尸的特征。 血崖子收好白毛血尸,和一旁同样震惊到了的铜胡子,曲岳同时来到辇外,恭声问:“宗主还有何吩咐?” 宋延道:“把狐崽子全杀了,然后尸体堆好,本座要了,另外再安排一些人到凡间皇朝去收拾那些藏在外面的狐妖。” 三人齐齐回答:“是!” 血崖子上前,恭敬问道:“宗主,剑门这边呢?” 宋延问:“如今战况如何?” 血崖子迅速道:“部分余孽困守落霞竹岛,水伯剑皇至此还不出,必是早死了。若要攻岛,破阵不过是时间问题。 其余诸岛上倒是有不少剑修依然在困守,但此时应该死的死伤的伤,俘虏的被俘虏。 老婆子认为,俘虏的比较多,毕竟这些剑修可都是一等一的好炉鼎,用来修炼再好不过了。” 宋延沉默了下。 凡间攻城前许下抢城,士兵才会拼命,傀儡宗也是一样。否则,你抢的东西不是你的,抢的人不是你的,那还有什么好拼杀的? 身为宋延,他不喜欢这样。 但身为傀儡宗宗主,却由不得他不喜欢,除非他改天换地,将傀儡宗上千年的规矩给彻底推翻了,然后来一次大变革。 他没兴趣做这个,也没时间,更觉得“天下未变,扫得一屋,不过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他在时这屋受他威压尚还整洁,他去后却会更为混乱”。 所以,宋延想了想,淡淡道:“我之前还在南竹峰当大师兄的时候,定了个规矩。” 血崖子恭声道:“老婆子晓得,无论谁带走了什么炉鼎,都务必记着以补药温养,而不可榨干,或是逼得炉鼎自杀。” 宋延“嗯”了声,还未说后续,血崖子却又已经道:“一众俘虏剑修,从来是让宗主先挑,宗主挑过的,才轮到别人。 今日这缥缈海上,所有俘虏,都会在稍后送来宗主这里。 无论那剑修是谁俘虏的,能被宗主看上,都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宋延不置可否,又道:“落霞竹岛先别攻了,本座还有些安排。” 血崖子连问都不问,直接应了声,道:“老婆子明白,如今以围剿残存狐孽,统计战利品为主,今日大战已然结束。” 宋延点点头,道:“去做吧。” 一道道魔光从飞辇旁往周边射去,而宋延飞辇停悬半空,落于浮云之间。 辇中,宋延手掌翻覆,取出“食尸狼精血”。 他颇为喜欢在战时抽空消化力量,而不喜欢拖延到战后。 除非有战略需要,否则能够早一步掌控更强的力量,他就绝不会晚一步。 战场瞬息万变,能够多出底牌,总会给他一些安全感。 ‘吸收,食尸狼精血,定第三中宫。’ 心头默念一声,诸多感悟以及伴随的一行行信息浮现出来。 依然是死了一次又一次后,他完全汲取了“食尸狼族”的精血。 【你运转《玄剑经》,继续玄气,以将“食尸狼族”精血消化收容,同时你亦在将玄气转换为剑气,并复以血液温养剑气】 【第八个月,你汲取了60缕玄气,消化了一缕“食尸狼族”血液,该玄气完全转化为剑气】 【第三十三年,你汲取了3000缕玄气,玄气已成功转化为剑气,“食尸狼族”血液已经融合于你绛宫上中宫位置,成为第三中宫】 【剑气与“食尸狼族”血产生作用,你领悟了一丝特殊剑气——魔音剑气】 【该剑气能以声音为载体进行攻击,不仅无形,且施展手段奇特多样,让人防不胜防】 【你突破了绛宫境后期】 宋延很快完成消化,稍稍一扫面板:【寿元:34/11630】。 寿元还颇多。 但他已经开始意识到,“余寿道果”最恐怖的地方其实不是“用时间去堆修炼”,而是提供长生,以及提供无错修炼。 时间未必有意义,其于浩渺星空、无极宇宙而言,乃是最廉价的东西。一个文明可以用五千年完成极大蜕变,但有些人却往往忽略了有多少世界,合计累积几万几万万几万万万亿年里才出现了一个这样的文明。 契机,远胜时间。 若把蓝星比成修炼者,那也是花费了46亿年时间,才在最近的数千年里成功突破到了“人类境”。 若把宇宙比成修炼者,那是纵然花了上千亿年,也无法摆脱“毁灭”命运,无法长生的废物。 此时,一股稍有质变的感觉从宋延感知浮现出来。 首先是各种基础力量的提升。 其次,是气血层次提升,若说“练玄七层”是刀枪不入,水火无侵,那这“绛宫后期”的气血则直接是能抵御一切练玄层次的攻击,简而言之,宋延纵然睡着,任由练玄剑修疯狂攻击,也会毫发无损,因为他的气血会自动抵御那些弱小攻击。绛宫本就是借助外血突破极限,此时算是真正显出了端倪。 再次,是气血温度。 宋延心有所感,深吸一气,缓缓吐出,却是在面前形成了个小锥状的奇异火焰,颜色虽与凡火无异皆是红色,但温度却不知高了多少。 ‘这就是绛宫后期,可以用来炼制玄宝,丹药的气血真火吗?’ 宋延稍稍试了试,便迅速收起火焰。 再闭目感知,“食尸狼族”血脉的力量也大致浮现在他脑海中。 “食尸狼族”和“多尾狐族”一样,有着种族天赋,但却不是“幻术”,而是“嗜血”。 “食尸狼族”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能够吃到新鲜血液或血肉,伤口就会迅速恢复,入口血肉源头的实力越强,恢复越快,但这伤口仅限于“躯体伤口”,如果是因为“神魂攻击”而受的伤,那就不灵了。 “食尸狼族”的精血力量,则是宋延早已体验过的“以嚎叫调动血液,使人恐惧,弱者甚至会直接七窍流血,当场暴毙”。 消化完“食尸狼族”精血,宋延扫了眼外面,见时间还长,便迅速从神魂世界里拉出了“伥鬼红奶奶”、“伥鬼古将军”进行询问,以了解更多关于力量和局势的信息。 古将军先道: “主人,我食尸狼族还有不少种族秘术。 零零散散的小秘术主人也看不上,而厉害的秘术则有两样。 第一样,名为《血魔印》。 一旦练成这《血魔印》,就能收拢声音,使其浓缩,继而往某处镇压过去,被压到之人,若无防御手段,纵然是同境界,也会全身爆血;若本身体魄稍差,甚至被直接秒杀也是可能的。 此秘术,乃是我食尸狼族绛宫层次的第一秘术。 第二样,名为《蜂云浮屠瘴》,这是紫府层次的种族秘术,我却是不知了。” “哦,我族中合计紫府老祖三名,不过驻镇族中的只有一名,其余两个皆是在外” “我,我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老祖了。我印象里的老祖就是时常闭关,哪儿不去的那种。” “为什么?” “我我也不知道。” “下命来抓您的是我食尸狼族族长,他只说您偷了伥王虎血,那东西很重要,哪儿重要我真的不知道。” 紧接着,红奶奶道: “主人,我多尾狐族也有不少秘术,虽然没有食尸狼族的《血魔印》那般霸道,可却也另有所长。 其一,《随心幻》,能让幻术不仅对自己使用,还能对旁人使用,之前古将军假扮您,就是我对他用了随心幻术。 其二,《心魔幻》,能让见你的目标将你视为他生命中某个最重要的人,至于是最尊敬的人,还是最害怕的人,则可由你操控。 其三,《幻蝶衣》,这是一种以我‘多尾狐族精血’施展的奇异炼体法,一旦练成,便可使得幻术实力大增,从前还能看破你幻术的人,便再也看不破了” “对了,我多尾狐族也有紫府境秘法,但族长藏的很严实,我.我不知道” “我们老祖也是一直闭关,我甚至从未见过它,也不知道有几个。” “您是知道的,我们这一族的,多多少少有些.狡猾。” “其余的,我和古将军一样.” “还有,我们此番来此其实有四位,还有两位如今在孤烟荒原处扎口,生怕您逃离。 它们的实力和我们相仿 至于那古传送阵,为防出现意外,那两位临走前,绕了个圈子,已经将古传送阵又进行了一次毁坏。 它们说,纵然您身上也有魂金石,却也绝不够这次的毁坏修复。” 宋延将之前骨煌子的魂金石倒了出来,再问:“这些,再加上你储物袋里的,够不够?” 红奶奶仔细查了一遍,道:“应该够了,它们应该没想到您自己还储备了这许多魂金石。” 宋延手掌一挥,收起修复古传送阵的材料。 又稍稍过了会儿,外面传来杂音。 他往外一看,却见北边天穹的月光下行来了一艘偌大的皮影空舟。 空舟甲板上,一个个银袍剑修虚弱无比地被关在囚笼中,穿风而行,这些剑修似是被喂服了什么药物,以至于连求死都做不到。 这一幕,让宋延想起当初还在南竹峰脚下市坊看到的“大魏皇室装于囚笼,献于仙宗”的场景。 没想到,南吴剑门也迎来了这么一天。 他神识扫过,快速在这些剑修中寻找熟人。 这一找,还真找到了。 苏七小姐,还有早被扯去了面具的玉妆小娘子妥妥儿地成了俘虏,正被困在笼子里,两女皆是如若丢了魂,俏脸似死灰。 而在皮影空舟附近,还幽幽漂浮着一具具恍如小舟的漆黑棺椁。 那些棺椁所装的都是傀儡宗的重要“材料”。 128.魔名(3.1K字-求订阅) 宋延神识再扫,却见之前“听雨岛剑门精英弟子交流”时,那没看上白绣虎的苏艳青也在。 不过,他却没选那女人。 没交情,也没兴趣。 在公离白恭声来问时,他直接点了苏七小姐和玉妆小娘子,同时又叫公离白把俘虏两女的修士叫来。 两具铁笼很快浮空而至,一个面容腐烂的黑袍女修紧随而来,远远儿拜下,恭敬道:“血尸峰,吕兴燕,拜见宗主。” 宋延看了眼远处正掠来的血婆婆,道:“这女修不错,好生培养。” 血婆婆急忙应是。 那名为吕兴燕的魔门女修也是大喜,连连拜谢,又退下。 擒得苏家七小姐固然是大功一件,但此时新任宗主的一句话,已经是最好的奖励。 宋延招了招手,铁笼靠近,贴在飞辇之前。 内里,本是双目无神的苏七小姐在看到他的一刹那,才露出了愤恨之色,但只是一瞬间,之后又恍如死水般沉寂了下去,好像没有生命和灵魂的娃娃。 之前那好不容易养出来的几分威严大气,荡然全无。 不过这不奇怪,再坚强的人面对亲人一个个死在眼前,面对族群被灭,也得崩溃,心如死灰。 宋延看向远处,又问:“苏家这边,绛宫境的有几个?” 血婆婆一挥手,三具棺椁从远而来,飘定到了飞辇旁,棺盖打开,露出两男一女。 血婆婆道:“苏家老二,苏应仁;苏家长老,苏洪献,以及袁碧仙。” 苏瑶陡然扭头,看向棺椁里苏应仁的脸,发出声凄厉的尖叫,然后整个人趴到了铁笼前,哭着大喊着:“二哥!二哥!” 宋延摆摆手。 血婆婆又把棺盖合上,然后飞退开去。 宋延看向玉妆小娘子。 曹玉妆亦是漠然无比地看着他。 宋延看着这从前对他千依百顺的小娘子,道:“不认得我了?” 曹玉妆闭目,轻叹一声,道:“杀了我吧。” 宋延眯眼看着两女,手掌随意一动。 啪。 啪。 两具笼子打开,两女也从笼中飘入了他飞辇中,落在他对面的长椅上,臀儿压陷入奢华的绒毯中,但一个却是泪流已干全然无神,一个则是闭目不看对面的宋魔头。 宋延道:“一会儿我把你们送落霞竹岛。” 苏七小姐恍若未闻。 曹玉妆也依然闭目。 宋延打量着两女,忽然意识到苏瑶已是彻底崩了道心,苏家已经没了,纵然此时再回落霞竹岛,又能如何?至于曹玉妆,也是心如死灰,再无求生之念。 也难怪,他宋魔头的名声早被狼妖给弄臭了,再加上今日他傀儡宗宗主身份揭露,南吴剑门怕不是人人恨不得剥其皮,啖其肉。 至于“大长老那事儿”,他也已经通过红奶奶和古将军知道了,可知道却也无法改变,“大长老未曾多说”就是默认那假货是真,就是为“宋魔头所做的坏事”背书盖章。 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解释清楚的。 也没必要去解释。 空气忽然安静了下来,显出一种古怪的寂静。 忽的,宋延一抬手,恍若没有魂魄的苏七小姐顿时飘到了他身侧。 身姿傲然,双腿犹长,水杏眼儿固然无有神采,却端的是一等一的美人。 “腿不错。” 宋延忽的赞了声。 然后 嘶,拉~~ 一声脆响,似是剑袍撕开。 宋延双手抱起苏瑶,高高举起。 然后慢慢的,慢慢的. 飞辇里,陡然嘈杂起来。 他将目光又投向了对面的曹玉妆,招了招,道:“过来,一起。” 许久,又许久。 两具胴体横躺在绒毯上,其上覆着已毁的剑袍,苏瑶的小足还钩在宋延身上,无神的眸子里似已经开始诞生出新的情绪。 好情绪,坏情绪,那都是情绪,至少不再空空荡荡。 宋延道:“苏应仁的尸体实在不错,我会练成血尸,让他为我作战。” 说罢,他想了想,道:“对了,大长老的尸体也不错,我也会练成血尸,桀桀桀桀” “魔头!” 苏七小姐骂道。 听到这怒斥,宋延并不在意,俯身捏着她下巴,道:“你知道自己有多蠢吗?” 说罢,他开始从南竹峰数落起来,将苏瑶过往所做的蠢事一一说来,然后戏谑地笑道:“你看看你做的一切,你看看你自以为是的成长,你看看你所落得的下场。 呵,我不会杀你,也不会囚禁你,带你到傀儡宗后,你就是我的炉鼎,不管白天你去哪儿,晚上都得回来伺奉我。 不过,我觉得你一定会自杀,随你。 你本来就是那种看似坚强,实则脆弱的大小姐。 你太弱太弱了,不仅力量弱,还是个只会拖累人,一点用都没有的废物。” 说完,他用看用完的垃圾一般的神色扫了一眼苏瑶,然后又缓缓看向曹玉妆,微笑道:“你呀,也是一样的蠢。 那,就和你的新主子一个待遇吧。” 说完,宋延对外吩咐道:“取两件我傀儡宗弟子的衣袍来,再拿两把飞剑。 对了,苏应仁的飞剑还在吗? 在的话,就把那把拿过来。” 很快,傀儡宗玄袍,苏应仁飞剑皆至。 宋延如丢垃圾般丢在了两女身上,冷冷道:“还能动的话,把衣服穿起来,御剑在我辇侧,我到哪儿,你们到哪儿。” 片刻后. 宋延飞辇缓缓开动,往落霞竹岛而去。 血崖子,曲岳在前开路,铜胡子则寻了处养伤,其余绛宫层次魔修一应分列两侧,而诸多傀儡宗弟子则是恭敬尾随。 但这支飞辇的队伍中,却多了两个之前不曾有的人————苏瑶,曹玉妆。 这两个女人有很多共同点。 她们都很漂亮,也都因傀儡宗而灭了满门,又都因为一种莫名的理由和心气,而服从宋延的话随在了他飞辇两侧,宛如侍女。 黎明时分,落霞竹岛的困守者们不曾迎来援军,而是迎来了浩浩荡荡的敌军。 剑修们绝望地看着远方,尤其是中央的飞辇。 他们已经知道那飞辇中的人是谁了。 但令他们意外的是,飞辇旁的两女。 一时间议论纷纷。 宋延微微掀帘,俯瞰岛屿,直到鱼玄薇走了出来,才欲开口。 但他和鱼玄薇还未说话,那岛上修士群里却冲出来一个女修。 那女修尖声质问:“魔头!白绣虎呢,白绣虎是不是被你杀了?!” 宋延定神看去,却见是小莉师妹。 他还未开口,旁边就有魔修厉声道:“放肆!” 宋延摆摆手,那魔修恭敬退后。 宋延环顾左右,问道:“白绣虎是谁?” 傀儡宗这边顿时交头接耳起来,未几,又是血崖子掠来,将“白绣虎”是谁一一道来。 宋延又不耐烦地问道:“死了吗?” 这次,时间过了颇长,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因为所有人都没遇到这白绣虎,而白绣虎显然也在此时的皮影空舟上。 宋延冷冷道:“是不是你们漏掉了?” 话音一落,血婆婆忙解释道:“宗主,缥缈海过于辽阔,再加上狐狼二妖参入,也许也许确有修士逃跑。” 纵然是她其实也不知“白绣虎”的真正身份,毕竟他们在进入炼丹房所见到的并不是白绣虎,而是宋延。 此时,她甚至已经做好了主人大怒的准备。 然而,宋延闻言,只是点点头,看向小莉师妹,淡淡道了声:“听到了吗?” 随后也不理小莉师妹,而是看向鱼玄薇,微笑道:“你看,我是不是很有诚意?” 鱼玄薇道:“你若放了我诸多同门,那才是有诚意。” 她死死瞪着高处飞辇,又道:“我知道你要修复古传送阵,我也答应过你,可现在.过去的一切都不作数了。 我向你保证,我是有着鱼死网破的决心的。我若死了,你傀儡宗纵然也有阵师,却绝对别想修复古传送阵!” 宋延只觉好笑,反问道:“小丫头,你觉得你的要求我可能答应么?” 鱼玄薇道:“那放了这座岛上的人呢?” 她本就是抱着“先提一个离谱的要求”,然后再提出“真正的要求”的打算。 傀儡宗若是执意攻打落霞竹岛,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宋延垂眸,好似是思索了下,然后道:“狡猾的小丫头,你倒是会说话。 罢了,本座答应你。 只不过,你们必须立刻前往古传送阵处进行修复,一日都不能停。 你需要的东西,本座有,拿去。” 说罢,宋延手掌一送,将含着“骨煌子和红奶奶魂金石的储物袋”送到阵前。 鱼玄薇并不立刻拿取,而是静静看着宋延,直到宋延挥手,那傀儡宗的修士军队撤退了,她还是没开大阵,直到许久又许久,才开了一线,任由储物袋落入。 她探入一看,骇了一跳。 这里面的魂金石也太多了吧? 而另一旁的小莉师妹也双手交扣,握在胸前,默默为白师兄祝福。她觉得宋魔头的话应该不会是假,那看来白师兄应该是受伤逃跑了。 只要没死,就好。 另一边,宋延散开修士军队,独自领着苏瑶,曹玉妆重新落到了铜雀岛的藏书阁前,道:“这里的书册我大概翻过了,没寻到历代绛宫后期长老或宗主的修炼笔记,你们知道在哪儿吗?” 他需要寻找突破紫府境的信息。 苏瑶冷冷看着他,眼中充满杀意。 宋延也直接与她对视。 良久,苏瑶道:“魔头,你见过哪家把秘传笔记放藏书阁的?随我来吧” 129.东拼西凑,错练功法(4.5K字-求订阅) 湖光幽盈,透着厚重的水晶壁落照在岛下一处小室,随着波浪而漾开一卷卷积云般的光影。 杀戮的一夜已然过去,天起晨曦。 今日,晴。 哒哒哒. 三人拾阶而下,来到小室。 “就这儿。”苏瑶开口道,“你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这个屋子,只有孙苏两家家主才会知道。 二哥怕他战死,所以为防意外,将这秘密也告诉了我。 若非如此,我也无法带你来这儿。” 宋延扫了眼远处书架上堆放的一些书匣,奇道:“为何要如此秘存?” 登高望远的道理,他是明白的,秘存祖辈心得,不让长老一层的人观看,实在不符合南吴剑门的作风。 苏瑶道:“不是秘存,而是祖上定下的规矩,九宫不曾圆满就不要来此房间。说是.会坏了修行。” 宋延古怪道:“那你带我来这儿,是想坏了我修行?” 苏瑶咬牙切齿道:“不错。” 宋延抬手抚了抚额头,道:“那你为何还要告诉我?” 苏瑶狠狠道:“因为我知道你这魔头倨傲无比,纵然我和你说了,你也一定会去看,一定会坏修行。” 若是宋延境界低许多,实力弱许多,面对苏七小姐这种不加掩饰的恶意,他会警惕,会出手。可现在,他却只觉的苏七小姐的一切反抗都如在笼子里的小宠物发着脾气。 他看着此时苏七小姐那微眯的水杏眼儿,狭长如刀,冰冷且带着杀意。这让他忍不住想起还在南竹峰时.这蠢姑娘故意暴露玄根资质从而被选去皮影峰主峰的样子。 他抬手挑起苏七小姐的下巴尖儿,道:“其实也不赖。” 苏瑶眼中维持着冰冷,可最深处却已经浮现出了一丝疑惑。 宋延也没卖关子,而是道:“你若藏着不说,被我发现,反倒不好。 你若假意屈从,小心提点,却是明显改了性子,恍如一条毒蛇。 你现在这样,恶狠狠地把此间屋舍的来历,问题告诉我,反倒是符合你的性子。 像我这样的魔头,非但不会被你这种性子触怒,反倒是会更加喜欢你。 你可以借此伪装,将你本来的性子变成一种面具,取信于我,然后忍辱负重,暗中变强,最后伺机杀了我。 你要知道,南吴剑门因傀儡宗而灭,我又是傀儡宗宗主,你若未曾拼尽全力一试,未曾能够杀我。那你到了地下,还有什么脸去见你的列祖列宗?” 苏瑶知自己远不是对手,而且又已失身于眼前男人,此时纵然被挑着下巴,却也只是努力地用尽一切力量地狠狠盯着他,然后道出声:“无耻!” 可是她的双眼已经从昨晚的“生无可恋,满怀死志”变得拥有了神采,就好像溺水之人在即将彻底窒息前抬手抓到了一根名为仇恨的稻草。 只要这根稻草不沉,她就不会再去寻死。 宋延忽又看向她身后的玉妆小娘子,道:“玉妆,你怎么不骂?” 曹玉妆忽问:“你还是宋延吗?” 宋延奇道:“什么意思?” 曹玉妆道:“宋道兄固然有天赋,却绝不会有你这样的实力,别说秒杀红奶奶古将军了,纵然是一百个一千个宋延都不够它们杀。 你.是在寒潭谷之后被夺舍了吧? 你.不会是狐大奶奶吧? 我听说过,绛宫妖魔是能夺舍的。” 宋延古怪看着她。 而曹玉妆双眼也冰冷地回视着他。 未几,宋延给了玉妆小娘子一个脑瓜崩,道:“狐大奶奶会和你们在飞辇里干那事?” 曹玉妆愣了下,用复杂的声音道:“你还是宋延?” 宋延道:“我一直都是。” 苏瑶道:“所以你在南竹峰的时候,就已经夺舍了?你究竟是谁?” 宋延道:“你的主人。” 他随意地调戏着这俩小娘子。 效果如何不知道,但反正经过他这么一番折腾,这俩看起来都不像是再要去寻死的模样了。 活着,比什么都好。 也许在变强后,站高后,再回头看看过往那些让你要生要死的事儿,你只会感到释然。 宋延信步走到了书架前,随手取出一卷儿书册,在掌心放着。 书皮古旧,表面封皮贴着后人备注的“苏长生”,而书页之间竟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皱了皱眉,翻开,却见页面潦草无比,写着一行癫狂的大字:神魂初与天地合,成了,成了,老夫成了!!! 他侧头问:“苏长生是谁?” 苏瑶冷冷道:“五百年前我苏家老祖,才情卓绝,绛宫后期,九宫已成。” 宋延问:“他突破紫府了吗?” 苏瑶道:“他疯了。” 宋延眯了眯眼,继续往书页后翻,内里则是记录了一些修炼时的方式,以及感悟。 他又快速取了别的书册,潦草翻页,待到某一本时则停了下来。 这本竟是千年前南吴剑门初代掌教——鱼洛山所留下的,其上首页记了一段话:吾尝听师祖秘言,紫府奥秘藏于十四字:玄心苦修莫常离,神魂初与天地合。 鱼洛山,自然就是水伯剑皇还有鱼玄薇的祖先。 而书中,“师祖”两字证明了南吴剑门确实是有源头的,这源头就在古传送阵另一边。 同样,这也说明了南吴剑门初代掌教在那个门派的地位并不高,至少他还没有资格去触碰紫府境的修炼法。 至于“师祖秘言”,则怕不是他偷偷听来的。 可纵然是偷听的,但通过古传送阵传来了这般地方,而自身境界又已经达到了绛宫巅峰,那自然是想着突破了。 而突破点就落在了“玄心苦修莫常离,神魂初与天地合”这十四个字上。 下方,则是鱼洛山留下的诸多备注。 宋延认真看着。 这位初代掌教认为这十四字的核心之处在于“玄心”二字。 因为唯有持有玄心,才可通过苦修,而达到神魂初与天地合的地步。 神魂也只有与天地合了,那才是真正的达到了紫府境。 为此,鱼洛山绞尽脑汁,在其下结合毕生所学尝试着编纂了一套《玄心诀》,这《玄心诀》很粗糙,但经过南吴剑门千年各色天才的修修改改,已经颇为完善了。 而《玄心诀》的核心则是一幅绘制于特殊纸张上的观想图。 鱼洛山用一种极为自豪的语气说,这幅图是他无意间在老祖宗立下的禁地核心看到的,而那核心禁地只允许紫府境进入。 至于他是怎么看到的,他没说,但宋延估摸着这位鱼掌教在逃跑时门中已经很乱了,他是反其道而行,跑入了禁地,在禁地无意看到了这幅图。但这图十有八九处于一种“无法取走”的状态,譬如刻在山壁上,譬如已经快要粉碎之类。所以,这位鱼掌教在匆匆记下后,就跑了。 宋延定神,准备翻页。 观想图就在下一页。 而在翻页前,书页上还郑重其事得说了“若要观此图,非得绛宫后期,参悟我剑,修得至少半身剑气”才可。 宋延比对了下,他条件是适合的,于是手指一挑,把页面翻了过来。 顿时,一股苍茫的气息扑面而来。 纸页纵过千年,犹然未变,其上构图极其简单:下黑上白,中央则是一柄灰色的细剑。 那似是一柄割裂了天地的剑,可揉眼一看,却见那不过是一条线,如地平线,海平线一般的线,明明横撑于巴掌大小的纸页上,却给人一种浩瀚无垠,无边无际的感觉。 但一个恍惚再看,线又不见了,剑.依然是剑。 观想图一侧,以诡谲的笔法写了两个字:天剑。 几乎是一瞬间,宋延就确认了:观想目标就是这天剑。 “我剑”之后是“天剑”,确实符合南吴剑门的修炼路数。 看来,一边修炼《玄心诀》一边观想“天剑”,就是剑门历代强者尝试突破紫府境的方法了。 宋延放下书册和观想图,问:“你们剑门有明确的紫府境强者记载吗?” 苏瑶道:“没有。” 宋延道:“从没有?” 苏瑶冷笑道:“他们不行,你也不行。最有可能突破的其实是我大哥,也就是被你借用了名义混入我剑门的苏长义!只可惜,他死在了你们这些卑鄙魔修的手上!” 宋延听着蠢姑娘这拙劣到已经摆在了脸上的激将手段,毫不生气。 他垂眸想了想,觉得“一个人没练成,可能是那个人的问题,可若是所有人不仅没练成,而且还疯了不少,那十有八九就是功法的问题了”。说到底,这什么《玄心诀》、“天剑”都是那鱼洛山掌教东拼西凑出来的。 不过,他是个有天赋的人,觉得还是可以先通过汗水和智慧尝试一下这种修炼。 万一有所收获呢? 宋延安排好修阵事宜,又取完《玄心诀》与《天剑观想图》,并没有再缥缈海继续停留。 他甚至连早晨都没过完,就独自离去了。 不是他不想待,而是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飞速北上,击杀那在孤烟荒原处扎口的狐狼! 一来,趁他病,要他命。 二来,提纯自身精血。 驻守孤烟荒原的狐狼或许会得到消息,但它们的反应速度却未必会那么快,更未必会想到他宋延会如此快速地北上去找它们。 为了配合自己的行动,在离去前,宋延故意让一个狐妖皮影幻成自己的模样藏入了一间密室。 同时对外放出两道消息,明着的消息说“宋宗主闭门修炼”,暗着的需要仔细调查一番才能得到的消息则说“宋延和红奶奶,古将军一战,其实受伤不浅,闭关修炼只是个借口,否则他为什么不回傀儡宗闭关,而是就地在南吴剑门?” 他也不指望这消息能骗到人,但只要拖住一会儿那就够了。 苏七小姐,玉妆小娘子则是以“宗主侍妾”的身份留了下来,这身份对苏瑶来说乃是耻辱,可却也是一层虎皮。有了这虎皮,傀儡宗上下是没人敢动她们的。 嗖嗖嗖~~ 宋延脚踏大疾风靴,速度极快。因为之前去过孤烟荒原旁边的花箱山,所以路他也很熟。 经过数日没日没夜的奔走,他距离孤烟荒原已经颇近了,眼见入夜,他本着稍稍恢复的想法,寻了一处野外林子,盘膝坐于树下。 稍作调息,他将目光投向了面板。 花费了数日功夫,他终于将《玄心诀》搬上了面板。 但古怪的是,在面板上生成的并不是“功法栏”中的《玄心诀》,而“法术栏”中的一门叫做《魂开眼》的法术。 从“《玄心诀》”变成了“《魂开眼》”,不得不说确实很怪,这充分体现了南吴剑门的鱼掌教确实是东拼西凑出了个不知道什么玩意儿,然后这上千年来,全宗都是在瞎练。 《天剑观想图》宋延已经记得很清晰了。 他想了想,将注意力集中到了《魂开眼》上。 他要先修炼这《魂开眼》,然后再参悟《天剑观想图》 熟悉的字样显出: 【请选择投入寿元】 【第二十一年,你已将《魂开眼》修炼至圆满,你发现自己纵然闭目,却已经有了另一双眼睛,另一双能够看到神魂世界的眼睛,一切孤魂野鬼,无论是否成形,皆在你眼中,无可逃遁】 对于孤魂野鬼,宋延是了解的。 “皮影”召来的就是这东西,但之前他只负责招,却看不到。 简单来说,人死之后,“神魂”和“糅杂了因果和生前力量的碎片”会慢慢剥离。 七日后,神魂往赴轮回,因果碎片残留人间,此谓“身死道消”。 而留在人间的因果碎片若遇玄气和相对封闭地带、低势地带,则会形成煞气;否则便可能化为孤魂野鬼。 当然两者并不绝对,只是大多如此。 然,这世上真正玄气浓郁的地方并不多,多的还是凡间土地。 所以,“孤魂野鬼”的数量是远远胜过“煞气”的。可以说,双方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 宋延一开眼,顿时就感到远处有些拥挤,本是皎洁月辉的山林里顿时漂浮起了一缕缕白絮般的东西。 那些白絮大多是静止的,但在宋延周边却是半点没有。 宋延起身往远走了几步,所到之处,白絮们飞速散开,根本不靠近他。 他得了新法术,开了魂眼,心生好奇,又在山里多走了会儿,期间除了白絮,他又开始看到一些生出了“脸庞”的白东西,很显然是孤魂野鬼。 这些孤魂野鬼并无神志,浑浑噩噩,不知所往,只是随意漂浮,而在看到些山中野兽时,却又会不自觉地被吸引,往那些野兽靠去。 但只是靠近,却无法进入。 血肉如堡垒,孤魂野鬼是攻不破这堡垒的,纵然攻破了,也无法应对主场作战的原主神魂。 简单测试完毕,宋延又盘膝坐下,心中默念: ‘以《魂开眼》法术,观想《天剑观想图》,开始修炼.’ 他也不知道紫府境怎么达到,而这只是以“玄心”苦修,是南吴剑门的修炼法。 他先试试。 【你盯着远处的苦海海面,慢慢靠近,你的神魂已然离体】 【未至海边,苦海海风已然呼啸而至,扑打在你神魂之上,你只觉头晕目眩,无数不属于你的执念疯狂涌入,你疯了】 【归还寿元】 宋延睁开眼。 得. 不愧是鱼掌教从紫府专用禁地偷窥过来的玩意儿。 《玄心诀》不是诀也就罢了,这《天剑观想图》中的“天剑”也偏的忒离谱了。 不仅不是剑,还是海。 苦海。 虽然不知道这异界的苦海意味着什么,但你观想这东西,不疯才怪。 难怪剑门千年没出一个紫府境,原来全被老祖宗给坑惨了。 可剑门如此,傀儡宗呢? 130.意外(2.8K字-求订阅) 一翻尝试,剑门的《玄心诀》和《天剑观想图》被宋延贴上了“离谱”的标签。 不过,他却也未曾全然否定。 虽说是东拼西凑来的,但《魂开眼》和“苦海”,以及那句“玄心苦修莫常离,神魂初与天地合”却是真的。 这些信息,都是那位鱼洛山初代掌教切切实实地得到的有关紫府境的东西。 只不过,鱼洛山只有这些东西,所以就生硬地缝合在了一起,再通过脑补给了个名字,然后加上整个剑门千年来的补补贴贴,才变成了这幅样子。 宋延再度发现了“余寿道果”的一个好处,那就是:提供重要信息。 他根本不知道“那一条灰线”是苦海,可在推演中,他却直接明白了。 再早之前,他也不知道自己吸收的无名血液是“伥王虎”血,也是推演里才得到了答案。 假设剑门这千年来的天才知道那“天剑”是“苦海”,他们必然不会再那么傻乎乎的观想,毕竟用脚想都知道这存在问题。 由此可见,信息的重要。 一词之差,害死人啊。 不过,宋延转眼又想到自己所钻的“绛宫漏洞”,在一次次尝试中,总有机会避开丹毒而汲取到精血。 那么,他现在有没有可能钻一钻“苦海漏洞”,看看能不能往前多走点路程,也许会发生什么事呢? 于是乎,宋延又尝试起来。 结果,在疯了上千次后,他发现真是一点儿效果都没有。 可同时他却也绝非一无所获,他至少已经明白苦海的海风里藏了许多“可怕的执念”,那些执念只要沾染上他的神魂,就会拖拽着他进入旁人最刻骨铭心的经历。 大喜,大怒,大哀,大乐,一切皆是某个生命自身所能体验到的极致。 当你经历一遍这样的极致,或许你还能勉强辨认清自己是谁。 可若是两次,三次,十次,百次呢? 皓月已过中天,流光随着枯叶萧索而落。 宋延靠着树干,略作思索,忽的做出了调整: ‘以《魂开眼》法术,观想苦海,消耗“寒冰地狱镯”以及“伥王虎血”中所蕴绛宫境之下伥鬼,开始修炼.’ 如果修炼成功,伥鬼会被消耗;可如果没有成功,那一切并不会消失。 这规则,宋延早在一次次推演中明白了。 【你盯着远处的苦海海面,慢慢靠近,你的神魂已然离体,但这一次,你带上了你的伥鬼,合计两千八百八十二】 【未至海边,苦海海风已然呼啸而至,扑打向你的神魂,伥鬼们挡在了你前面】 【最前排的伥鬼迅速倒下,伥鬼们被迅速消耗】 【不到六息的功夫,伥鬼全部崩溃,你再一次面对了苦海海风,你只觉头晕目眩,无数不属于你的执念疯狂涌入,你疯了】 【归还寿元】 宋延睁开眼,沉默了许久。 ‘近三千的伥鬼,只坚持了不到六息的时间吗?’ ‘而我也没有能够在苦海外围走多远距离,看来不行。’ 他暂时打消了继续尝试的想法。 第一次就能有这样的收获,他挺满意,等此番孤烟荒原之战后,他还会以傀儡宗宗主的身份回魔门去看看“历代老魔们的经验”。 除了这个,三国还曾出过不少强大的散修,那些散修也是有经验的。 譬如那如今在煞地核心的章韩,便是如此。 既有决意,宋延便开始专注恢复,准备着近期的大战。 这一战,虽说他实力大进,却注定会是苦战。 因为对方已有准备,已不再大意。 秋日长草,万里皆枯。 边缘小镇上,家家户户紧闭屋门,熄了烛火。“宋魔头”的凶名恍如一团阴云笼罩此处,使得孩童不敢夜啼,壮汉不敢夜出。 普通百姓并不知道什么“真货假货”,他们只知道修玄界出了个叫宋延的魔头,这魔头铜头铁臂,三头六臂,能幻各种妖魔,喜生食活人,喜幻化俊男美人与无知者欢好再将其吞吃,极为恐怖,而最近十里八乡、附近城镇中的一切灾祸都和这个‘宋魔头’有关。 远处,孤烟荒原的入口长草间,有一棵老树。 树下坐着一只披着尖刺甲的巨影,凄凄月色显出项上那可怖的狼首,魁梧的肩膀一侧还坐了只锦袍狐狸。 陡然,巨狼站起了身,有些不甘地往后看了一眼,瓮声问:“为什么不去南边找他?怕?不至于。” 锦袍狐狸道:“莫问,莫问,不是怕,只是此处不需再留了。” “什么意思?” 巨狼对搭档这谜语人的做派很不满意。 锦袍狐狸道:“老祖宗的意思。” “老祖宗来了?”巨狼一愣,然后惊诧道,“这么快?不可能吧.” “嘻嘻嘻”锦袍狐狸并不点头,也不摇头,继续贯彻着谜语人作风,同时又道,“我狐狼二族搭档,之所以能推翻伥王虎族,靠的就是事以秘成。 而想做到这一点,老祖宗们已经把规矩定在第一条啦。 是什么来着,你记得吗?” 巨狼顿时黑了脸,瓮声道:“在外行动,别和狼族商量,也别让狼族知道太多。” 说罢,它顿时骂骂咧咧起来。 可虽然骂着,却还是和狐妖一起,往北而去,逐渐隐没在草浪之中,再无踪迹。 一个多月后,宋延几乎将孤烟荒原周边城镇给翻了个底朝天,却怎么都没寻到剩下的狐妖狼妖。不仅如此,对方的作案也彻底停止了。 这一拳就如同打在了棉花上。 宋延又招出红奶奶和古将军进行询问,一番了解后,他又明白到“这两只在北地的狐狼几乎没可能因为他杀了红奶奶和古将军而逃跑”,至于原因,红奶奶和古将军都猜不到,只道也许蛰伏起来了,想要趁着他大意的时候给予致命一击。 一时间,宋延也不确定那对儿狐狼去了哪里,不过他没时间再耗在这儿了,于是一边警戒着,一边快速赶回傀儡宗。 半道上倒是发生了一件颇为意外的事:他遇到了丘怜月,那个最初成为他炉鼎的女子。 他遇到时,丘怜月所带的商队正被一群晋国军队包围。 那晋军在从商会队伍里搜出“吴国的文书后”便要直接抢劫。紧急之下,丘怜月大声呼喊“傀儡宗宗主宋延是我男人,你们谁敢动我”,晋军们哈哈大笑。 他们不是不知傀儡宗换了天。毕竟傀儡宗作为晋国的天,其宗主换了人可是一件大事,几乎在第一时间,“宋延”这个名字在晋国君臣军队上上下下的心里就变成了“国主之上的存在”,是绝对不可能去招惹的。晋军们笑是因为觉得这女人实在可笑。 然而,宋延却从远处掷下一块儿煞烟燎燎的“傀儡宗令牌”以及一张双头狼皮影。那令牌和皮影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丘怜月身前,挡在了她面前。 普通士兵甚至没注意到,注意到了也会不识货,但带队的都头却不会。 那都头一扫令牌和皮影,看着其上的煞气,看着令牌上的“傀儡”两字,再看着令牌挡在丘怜月身前的模样,顿时明白了。 他挡住正要上前的士兵,居然朝着丘怜月恭敬行了行礼,赔笑道:“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喃喃了两句后,都头见幕后之人没出现,急忙又朝着天空行了行礼,然后一挥手,带着士兵撤了。 令牌和皮影上的煞气散去,丘怜月捡起,她看着那双头狼皮影,顿时回想起从前在南竹峰洞府里为那个男人做皮影攒贡献点的日子。 她错愕地左看右瞧,对着高空喊着“宋宗主,宋宗主”,可却无人回应。 而她身侧的商会护卫,随行等却满是惊恐,一个个儿骇得全身发抖。 “宋魔头”之名,已能让人吓得肝胆俱裂。 然而,宋延并未出现,而是默默离去了。 与他重新相认,对丘怜月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很可能会应验在丘怜月这儿,使其遭受无妄的灭顶之灾。 而一块“未曾记名”的傀儡宗令牌则足以护她走南闯北,于凡尘里畅通无阻,而皮影.则是个念想。 丘怜月悄悄收起令牌和皮影,有心腹的小丫头跑来低声问:“会长,您真的和那位” 小丫头甚至不敢说出“宋魔头”这三个字。 丘怜月沉默了下,缓缓摇了摇头,然后轻声道:“从前在傀儡宗当过杂役,后来趁乱跑了,捎带了东西,没想到还有用。 刚刚叫那位的名字,不过是扯虎皮,吓吓晋军。 再说了,我怎么可能认识那样的神仙。” 131.宗主归来,煞地古怪(7.4K字-二合一,求订阅) “大喜,大喜啊,驻守江畔的吴军败了,贾将军绕行抄后,先占后方的重城,再一举围剿。吴军士气全无,没抵抗几下就投降了。” “喜什么喜?贾将军擅自行动,是不是还要一举攻灭吴国,自立为王啊?” 两名着晋国重臣衣袍的男子争吵着。 而旁边,则是个眼带阴鸷,唇带微笑的红袍短须男子正听着。 然,无论这两人如何吵,红袍短须男子却总是平静无比,直到一侧有个面带凶煞、身着铁甲的胖武者走到他身后汇报了集聚,红袍短须男子才有了表情变化。 他似是听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哈哈笑道:“好好好,终究是抓齐了,终究是抓齐了啊,快快快。” 他匆忙走出此间帐篷,却见帐篷不远处堆放着一个个铁笼子,笼子里摆满了俊男靓女,虽是神色绝望,但却并无多少露出病态,显是纵然被囚,却依然被照料的不错。 而此时,帐篷外却是站着三个娇美的小娘子,各有风骚,各呈美态,难得的是三女的美竟都不同,一者妩媚,一者清纯,一者智性。 之前前来报信的男子眼珠子几乎盯死在三女身上,视线在其胸前腿间打转,然后凑向凶煞胖武者,问:“笑屠夫,这唱的哪一出啊?” 笑屠夫冷哼道:“你们这些蠢货,只想着什么贾将军贾将军,可殿下早就准备妥当了。” 他遥遥一指铁笼子,道:“那些都是献给仙宗的。” 然后又一指眼前三女,道:“这是魏国的永嘉公主,这是蜀国的怀宁公主,这是吴国的秋水公主,乃是三国皇室中一等一的大美人,是献给那位大人的。” 说罢,笑屠夫不屑地道:“你们只看到远远蝇营狗苟的胜利,却看不到这胜利是因何而来。殿下才是高瞻远瞩.” 另两人急忙点头,面露恍然,纷纷称赞殿下的英明起来。 “炉鼎”们很快被运到了傀儡宗山脚的市坊。 这市坊却不再是在南竹峰下,而是在纸人峰下。 一个个摊位,一座座高脚楼,一个个铁笼,熙熙攘攘的有邪修、大盗、江湖邪道,还有此时的晋国二皇子——马昭。 胭脂味,药草味,美食珍馐味,山间水汽味,不知何处的淡淡腐味儿交织在一处,构成了这个规模不减反增,远胜从前的大型市坊。 南吴剑门被灭,傀儡宗一家独大。 晋国灭魏,灭蜀,如今又将吞了吴国,亦是三国一统。 于凡尘而言,晋国皇宫乃是天下的政治权力中心。 可于权贵,江湖而言,真正的权力中心却是在此处。 马昭志得意满地坐在阁楼里,翘着腿,吃着瓜果蜜饯,他如今便是在等着那位大人的归来。 看着看着,他忽的看到不远处的一道人影。 那人影不过一袭简单的遮面斗篷,走走停停,似在看商品,又似在缅怀。 本来无甚,只是不巧有一阵风吹开了些微斗篷,露出了那人影的半边脸庞。 马昭乃是晋国二皇子,虽是钻研歪门邪道的上位术,但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而“好记性”就是他的诸多“刷子”之一。 他会认真地记住每一个可能对他有用的人的脸和名字,纵然时隔多年,再次相遇却还是能够一口叫出来,并且作出一副老友重逢的欢喜神态。 所以,这样的人绝不可能会犯“明明正主到了眼前,却还是有眼不识泰山,非要上前一通嘲讽,之后再被狠狠打脸”的蠢错误。 他在来此之前,已经把那位大人的脸死死地刻在了自己脑海里,他老子忘了娘子忘了,那位大人都忘不了。 后来,在意识到那位大人竟然是他从前在南竹峰山脚市坊遇到并在背后嘲讽过的,他更是早就想好了怎么道歉,认错。 此时,马昭看到那人影,几乎是整个身躯都狂震了起来,心脏也砰砰狂跳,抓着茶杯的手臂也颤抖起来,他陡然起身,一个滑跪来到了那位身影之前,欣喜道:“拜见宋宗主!” 说罢,他又一边抹着眼泪,一边用哭腔道:“小人敬仰您已久,今日一见,情不自禁,心神狂颤,泪湿衣裳,呜呜呜总算是见到您了。” 紧接着,他又想起了什么,左一个巴掌右一个巴掌地开始狂扇自己的脸,同时道:“数年前,南竹峰山下,我与大人曾有一面之缘,只可惜小人狗眼识不得金菩萨,若是识得,当时就给您跪下了啊,呜呜呜” 这一通呜咽嚎哭顿时吸引了周边人的注意。 周边人本来还以为是哪个被抓来的炉鼎在号丧,可定神一看却发现是晋国的二皇子,再一看二皇子跪的那人,一个个都跑了过来,跪了一圈又一圈,把宋延跪在了中间。 远处笼子里的诸多炉鼎则是遥遥望着此时唯一还站着的男子,只有两种神色。 绝大部分都是恐惧和绝望,而还有少部分则是深深的仇恨。 宋延低头看了眼那率先跪倒的红袍男人。 他想起来了,当年他还是杂役的时候,曾经去南竹峰山脚购买一些武林功法。这红袍男子当时还是少年,他被阁中之人称少主。似乎在他走后,曾经嘲讽了他几句,不过他没听真切,也没当回事。 宋延扫视四周,心中轻叹。 ‘果然,还是不喜欢这感觉。’ 他忽的心中生出一种“赶紧寻找紫府突破方法,然后在山海妖国紫府大妖到来前,再以白绣虎的身份混入正在古传送阵那边的剑门之中,然后和小莉师妹一起去往传送阵彼岸,从此过上再不用勾心斗角的生活”。 ‘希望我能找到紫府突破法,希望鱼玄薇能够及时修复古传送阵,希望古传送阵那边不是太危险吧’ 他没想过能抵御山海妖国。 通过狐大奶奶,红奶奶,古将军,他大抵已经明白了“三国”所处的尴尬地形。 假设“山海妖国”是座山,那“三国”就是被“山海妖国”压在泥土下方的“诸多小坑洞之一”。 假设“山海妖国”是正常的国家,那“三国”顶多就是个荒原的世外小村子,而这样的村子其实还不少。 因为不少,所以.在魏王没去求援、在伥王虎没在这儿丢失之前,根本没妖魔要注意到这么个小地方。 纵然注意到了,也不会过来。 而这是由“山海妖国”的国家结构决定的。 “山海妖国”并不是一个全部由妖魔组成的国家,而是一个“被妖魔圈养了的诸多人类国度的统称”。 换句话说,“山海妖国”是真不缺吃的。 地域辽阔,农林牧渔人,应有尽有。 而在山海妖国之外,却也存在着一些强大的人类势力。 那些人类势力中的普通人,普通修士都不足为惧,可是.有一类人,他们自称“古族”。 “古族”是个很庞大的种族,内里也是阵营分立,基本和“山海妖国”类似。 双方是水火不容。 但“多尾狐族”、“食尸狼族”算是在山海妖族腹地,所以也基本遇不到古族。 至于“三国”这种地缘政治,是根本没希望的。 纵然他宋延扛过了一波妖魔,却绝对扛不过下一波,而若想北上去和“古族”挂上钩,那他就得在“山海妖国”这座大山之间打穿一条线。 真能做到那地步,他还需要“古族”吗? 再说,“古族”就一定会好吗? 人啊,可未必比妖魔仁慈多少。 宋延这一路上想了很多。 他想跑。 他还是喜欢和小莉师妹在一起的日子。 他理想的道侣就是田小久,安莉,早年苏瑶那般性子的蠢姑娘。 诸多念头闪过,他心中又忍不住暗自感慨了句“之前是杂役时想着跑,怎么一转眼都成宗主了,还想着跑?” 随后,他又扫了一眼眼前跪倒的晋国二皇子以及周边的邪修,盗寇,江湖邪道,抬手随意掀开了帽兜,黑发飞舞,脸庞显露在深秋惨淡的阳光里。 远处天穹浮现出了不少皮影,纸人,血尸,显是傀儡宗得知宗主归来,特来迎接。 只不过,人数并不多。 这不奇怪。 红奶奶,古将军纵然已死,但散落在外的小狐崽子却很多。 “大战结束”只是对于宋延而言,对于普通修士,属于他们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晋国二皇子马昭正跪着,忽的看到宋延靴子上有一点淤泥,急忙跪爬着往前几步,然后微微侧过脸颊,用那张干净的脸庞如同抹布般开始来回擦动。 宋延看着这二皇子,忍不住叹了声:“合该入我傀儡宗。” 马昭狂喜,仰头道:“宗主要小人干什么,小人就干什么。” 他作为投机倒把,钻研歪门邪道的高手,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有时候,你跪了一个人,就会获得权势。而权势则会让许多人向你下跪。 宋延从怀里摸出块傀儡宗令牌,丢了出去。 令牌上刻了个“宋”字。 这是机关峰赶制出来的“宗主凭证”,当然,其中也分三六九等,如今宋延丢出的自然是最低等。 可纵然最低等的,却也能让马昭身上贴上“宋魔头”的标记。 马昭接过,紧紧抱在怀里,深深拜谢。 宋延笑道:“好好干。” 马昭大声道:“谢主人,谢主人!!” 宋延不再管他。 有时候施恩并不是好事,譬如这拿了宋延宗主凭证的晋国二皇子,必然会成为“小狐崽子们”为主报仇的对象;纵然没死在这儿,却也必然会在山海妖国到来后被抓起来折磨,然后搜魂。 求仁得仁,求死得死。 他给了丘怜月不记名的傀儡宗令牌,就是怕牵连到丘姑娘;他给了马昭“宋”字号的令牌,却是想着牵连他,让他又当狗,又死得很惨。 他喜欢善良的人,但自身手段却已越来越黑暗。 宋延往前踏过。 马昭在后谄媚地喊着:“对了,主人,小人还搜罗了三国公主,都是如今皇室中最美的女子,特意孝敬您,您” 宋延并没去看,而是继续往前走。 跪地之人急忙两分,待他走过,又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着这位三国的传奇魔头,眼显敬畏。 远处 一排排修士从天而降。 前来迎接的自然还有“宋魔头的两个小妾”。 “拜见宗主。”魔修们纷纷叩首。 玉妆小娘子微微欠身。 而苏瑶却冷冰冰地立在人群中,如鹤立鸡群,藕出淤泥,一动不动。 宋延顿了顿脚步,忽的侧头看向那“三国公主”的方向。 他侧头看去时,三国公主也正仇恨地盯着他,但宋延却从一个公主的眸子里看到了另一种仇恨,那仇恨的对象却不是他,而是苏瑶。 “小马。” “哎,主人,我在。” “你的礼物,本座收了。” 次日 纸人峰. 最奢华,玄气最浓郁的洞府中。 清晨阳光穿透高山层云,洒落在此间。 被褥里,宋延左手搂着玉妆小娘子,右手抱着苏瑶。 熟睡的两女无意识地与他紧紧缠在一起,恍如彼此错节的树根,难以分开。 返回宗门的第一天,宋延什么都没有做,因为他还在观察。 有人来拜见,有人来“述职”。 他此时睁开了眼,却也没有弄醒身侧的女人,而是任由她们继续睡着。 他仰面,看着头顶的垂落的纱帐,陷入了思索。 昨天,他看到了许多人,几乎只要还留在傀儡宗的弟子就都会来拜见他,甚至“汪夫人”的那位相公也来了。 那相公的身份乃是骨煌子的三弟子——左俊清。 骨煌子生前合计有五个弟子。 大弟子公离白,绛宫初期; 二弟子已战死; 三弟子左俊清,练玄九层; 四弟子乌印台,已死在宋延手中; 宋延则是小弟子。 左俊清,人如其名,相貌俊美,人高马大,宋延几乎是看到的第一眼就知道这是汪素素喜欢的类型。 而左俊清也不是个不识时务的人,如别的魔修一般用谄媚的语言恭维着宋延。 宋延不在乎这个,他看到左俊清,却没有看到汪素素,于是好奇地问:“汪夫人呢?” 左俊清长叹一口气,道:“我与素素本就聚少离多,她常常要回煞地制作皮影,可就在一个多月前,素素去了煞地却再没回来。 我去调查,却发现煞地核心之处一片混乱。煞兽,煞皮影如是疯了般,见人就杀,我还未踏入核心,就差点连命都丢了。” 说完,他重重叹了口气。 回忆闪过,宋延眸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一个月前”这个时间点非常巧,就基本是他击杀了红奶奶和古将军之后。 但他想破脑袋也实在不觉得这两件事能有什么联系。 他只是喜欢多想,却不是瞎想。 正思索着,忽的右胳膊上的苏七小姐睁开了眼。 七小姐猛然松开缠着他的腿,面显嫌弃地快速退出了被褥,看也不看他,匆匆换上衣袍,往外而去。 门外,吴国秋水公主正如侍女般在清扫着庭院落叶,在对上苏瑶视线的瞬间,秋水公主挥舞着扫帚,尖叫道:“妖女,我杀了你!” 苏瑶,呆住了。 啪! 吴国秋水公主的扫帚落在了苏瑶身上,苏瑶却连动都没动。 秋水公主也没想过自己这一下真能打中目标。 两女一时都呆在那儿。 许久,还是苏瑶先反应了过来,她道:“我是为了杀宋魔头,为我苏家,为我剑门报仇,才来到这儿。” 秋水公主道:“所以,七小姐是忍辱负重?” 苏瑶道:“是。” 她看着眼前的公主,犹然记得对方还是小丫头的时候曾被吴王带着来见过她,当时吴王笑着说“这便是苏家的未来,也是吴国所依仗的大树”。从那之后,小丫头年年都来,对她颇为崇拜,可未曾想到再见面居然是在这般情况下。 秋水公主道:“所以,你成为了宋魔头的宠妾,穿上了傀儡宗的衣裳,白天出入自由,晚上去陪那魔头睡觉,都只是为了找机会杀了他?” 苏瑶开始意识到不对了。 秋水公主冷冷地看着她,继续道:“男人在榻上,总有最疏忽的时候,你动过手吗?” 苏瑶道:“他已经太强了.纵然他睡着让我出手,我也无法杀了他。” 秋水公主不再说话了,却忽的低下头,许久道:“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七小姐了。” 她如同一个犯了错的小女孩般,往前挪步。 而苏瑶却陡然心如死灰。 秋水公主和她一个性子,就连要动手的前奏都是一般无二。 果然,随着两人靠近,秋水公主陡然拔除藏在袖中、本打算用来自杀的匕首,然后狠狠地刺向了苏瑶的胸口。 叮! 苏瑶手指一动,就挡住了那匕首。 秋水公主运力去拔,却没拔动。 公主面露愤色,竟是仿着路畔撒泼的女人,“唾”得一口,将口水喷在了苏瑶脸上,然后转身就跑。 苏瑶痛苦地闭上了眼。 而不知何时,她发现身后的门居然开了下来。 门后,本在塌上的宋延居然起了床,兴趣勃勃地看着她。 待对上她视线的时候,宋延抬手挥了挥,笑道:“妖女,早上好。” 苏瑶愤而离去。 玉妆小娘子则在后默默看着这一切,待到对上远处魏国永嘉公主的视线,察觉到其眸子里的憎恶时,才轻叹了口气,露出若有所思之色,然后问了句:“道兄早就料到了?” 宋延道:“你又叫我道兄了?” 玉妆小娘子道:“道兄在外凶名昭彰,且手段狠辣,实已不是玉妆所认得的那个人。” 宋延道:“我就是那个人,至于凶名不过是有人假扮我到处为恶罢了。” 玉妆小娘子微微垂首,问:“那道兄为何不尝试着去改变这一切呢?” 她深吸一口气,急促道:“道兄已是傀儡宗宗主,手段通天,为什么呢?难道这也是道兄所愿意看到的?” “不过是你眼中的通天罢了。”宋延道,“你能再喊我道兄,我挺开心。” 玉妆小娘子低下了头,轻声道:“幼年的印象我已记不得了,只记得一些父皇母后的笑,但傀儡宗毁灭了这一切。 剑门是我的新家,我在这里重拾了勇气,也重新寻到了活下去的理由,而傀儡宗又毁灭了这一切。” 宋延道:“你有理由恨我,因为我是傀儡宗宗主。” 玉妆小娘子道:“可如果你还是我认得的那个人,我无法去恨你。和道兄在一起的日子,是玉妆最快乐的一段日子。 而且,道兄如此作为,玉妆也大概看明白了。 道兄不过是故作凶狠,想给我和七小姐一个活下去的信念罢了。” 宋延道:“能活着,总是好事。” 玉妆小娘子道:“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这么想,有些事比活着更重要。” 宋延没再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他自己无法成为那种为理想而献出生命的人,却不妨碍他去尊敬这样的人。 白天,又有些昨日未曾赶回的弟子前来拜见。 而他之前收下的那两位小徒弟“岳阳罗”、“沈侬嘉”却没来。 宋延一问,才知道自“傀儡宗和煞地鬼修同盟后”,没过多久,这两人就被送到了煞地,傀儡宗自那之后算是彻底将“皮影一脉”给除名了,若需皮影则向煞地索取。 宋延只觉有些古怪。 在他印象里,骨煌子不是这么一个大度的人。 所以,他再寻宗门长老询问了一番,长老则说当时骨煌子觉得皮影之道再无意义,不如全部交给鬼修处理,所以就把他那两个小弟子送了出去。 午后 惨白的秋光随着萧索冷风幽幽晃动。 遥远之地的煞气一丝一缕糅杂在空气里,显得整个傀儡宗色调呈现出一种诡谲的淡红。 强者们的血液犹然在浸泡着纸浆,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息唤起了宋延过往的记忆。 他约了血崖子,因为只有血崖子才知道骨煌子将魔门传承放在了何处。 血崖子名为血尸峰峰主,其实是骨煌子完全控制的奴仆,故而后者才放心将这些秘密共享,如今也便宜了宋延。 不过,宋延归来时,血崖子并不在。 她在外解决一处“狐妖窝”,最快也得明日回来。 所以,宋延今日依然只是转了转,并未做任何事,也未去煞地探查。 回到屋中,取了纸笔,将他的一些剑道感悟草草书写,之后又把通过《袖里乾坤》悟出的《剑开天门》给写了出来,然后直接交给了玉妆小娘子。 做完这一切,天色已暗。 宋延和玉妆上了塌,苏瑶却不敢违抗他的规矩,只是不情不愿地褪裤解带,然后爬上榻,双眼含恨地来侍奉他。 待到事了,宋延道:“七小姐,如今你也是妖女了,何必再和我这魔头唱反调呢?不如把心思花在修行上。” 苏瑶愤怒地转了身,把背脊和臀儿朝向了他,却不再看他。 玉妆轻声道:“道兄,七小姐应该已经明白了一些事,只是脸皮薄,不肯承认。” 苏瑶道:“没有!” 说着没有,但她却已知道“人总是无奈的,有许多事也总是无法去解释的”。 宋延从后搂住她。 苏瑶挣扎了两下,却还是任由他来了。 她都是妖女了,被魔头弄两下似乎也没什么。 想到秋水公主那仇恨的眼神,她心头只如扎了根刺。 次日 血崖子并未归来。 这位老妪直到第三天,才出现在了宋延面前,她将一大袋“狐妖皮”放在了宋延面前,恭敬道:“宗主,狐崽子比预想的要多,只靠普通弟子无法解决,所以老婆子才耽误了些时间。 这些是您要的狐妖皮,我都备好了。 至于宗门传承和功法,您随我来。” 宋延点点头,两人御空而去。 片刻后. 纸人峰一处地下密室。 密室里空空荡荡, 但血崖子却站在了一处空无一处的墙角,身形一动,便荡开波纹,消失了原地。 宋延随之钻入,发现这其中竟是处小秘境。 这秘境几乎就一个山头大小,存物的洞府之中则布满了陷阱。 血崖子一边解释,一边带着宋延绕开陷阱,随后来到了洞府尽头的一个书房。 这书房的书架上,摆着傀儡宗的绝大多数重要传承。 血尸系法门,纸人系法门,皮影系法门,机关系法门,奇毒系法门,皆有备份。 宋延扫过,忽的问:“我傀儡宗出过紫府境强者吗?” 血崖子摇摇头,到:“老婆子不知道。” 宋延奇道:“不知道?” 血崖子道:“宗门氛围,您也是知道的,很多事情下面人是无法知道的,隔了年代的事就都成了不解之谜。” 宋延在书架上翻了翻,很快翻到了一本“宗门志”。 快速翻过,却见宗门志的开始时间竟只是两百年前,那时候的宗主还是骨煌子的祖师爷,境界记载是绛宫后期,再前的则没了。 而待到骨煌子的师父,那也是绛宫后期。 骨煌子,则是因为未曾确定第三中宫精血,所以暂时拖着,但突破后期也是指日可待。 宋延眯了眯眼,继续在书架上伤寻找有关“突破紫府境”的信息。 没一会儿功夫,他寻到了一本册子。 册子很是古老,内里所用纸张乃和南吴剑门描绘《天剑观想图》亦即“苦海”是同一种。 其上记载很是杂乱,但确实是在说“紫府境”的。 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某一处给吸引了过去。 这种纸页,千年不朽,可竟然有一处被从中撕开了。 撕裂处呈现锯齿。 宋延完全可以想象这似是某个人,匆匆忙忙地想撕掉这页纸,可却因为什么意外而及时停止了,所以还残留了部分。 残留处的最上方,描述着一句话:劣质玄根,下品玄根,无法突破紫府境。 之后则是记载了一则名为《洗玄神法》的秘法,大抵就是用极其珍贵的天材地宝,去到对应玄地的核心之处,运转该秘法,从而提升玄根。成功几率则受到天材地宝的影响。 其中,地玄根最方便,只需去到玄脉核心之地即可。 五行玄,则需要去到对应的五行玄脉核心。 鬼玄根,则需要去到煞地核心。 宋延凝视着“煞地核心”四个字,又看了看那撕碎的纸页,同时联想到“那让汪素素失踪的煞气暴动”,忍不住微微眯起了眼。 132.宋延到访,请出一见(4.6K字-求订阅) 宋延从不相信巧合。 所以,自红奶奶和古将军被他击败并消化后,他感到了一股新的异常,来自煞地的异常。 他不会大意,尤其是面对的未知的时候,更是如此。 于是,他分析起来。 明显的构成了巧合的异常有三处: 第一,他在击败红奶奶和古将军后,煞地核心却突然暴动了。 红奶奶和古将军被击败后的煞地核心暴动,正常来说可以被归结为“狐狼二妖留下的后手”,属于那种“一旦我没回来,就引爆对方老家”的行为。可红奶奶和古将军都已经变成他的伥鬼了,这俩根本就没干过这种事。 第二,能够为他提供煞地核心信息的汪素素,消失了; 不过,一起消失的不仅仅是汪素素,还有他之前的小弟子。这实在不能说明什么,因为汪素素,沈侬嘉,岳阳罗,甚至那些融入煞地的皮影峰皮师本身的实力层次太低太低,无论她们怎么蹦跶,都不可能引发这种暴动。 第三,他需要利用《洗玄神法》去煞地核心提升玄根。 《洗玄神法》到底有么有用,他还不知道,可这一点很容易就能得到证实。 宋延将诸多傀儡宗传承一一抓着塞入储物空间,准备逐一研究,手上则是拿着《洗玄神法》,准备稍后试试。 煞地的事,可能性太多太多。 他一路想着,又和血崖子一同走出了密室。 才一出门,便是一股阴冷的寒风从远而来,糅杂着细碎的雪粒,浮动着尖锐的血腥。 血崖子司空见惯,春夏秋冬她都无所谓,她寿元不多了,本想着随骨煌子跑了之后,稍作安稳,便突破,可事有改变,她又回到了这儿,如今还需要去帮着下面的魔修们处理棘手的狐妖。 眼见宋延拿到了传承,而她也已在外杀了不少狐妖,便趁机提出了这个打算。 宋延答应了。 血崖子恭敬地便要退开。 宋延忽的又叫住了她,问了句:“血婆婆,你也算活的够久了,本座想问你两个问题。” 血崖子忙道:“主人请说。” 宋延道:“一,煞地之中有哪些绛宫境之上的修士?” 血崖子道:“本是两个绛宫中期,双面脸儿,鬼赤霞。一个绛宫后期,章韩。但经过之前的狐大奶奶一闹,双面脸儿死了,章韩重伤。” 宋延早从各处得到了这样的消息,他思索了会儿,实在不觉得这信息哪儿能造假。 鬼修要是藏拙,那何必偷偷摸摸让双面脸儿混入皮影峰,再拐走皮影峰?章韩要是那么厉害,又岂会被狐大奶奶当着面,杀了双面脸儿和石座翁? 宋延道:“二,章韩这个人,你了解多少?” 血崖子愣了下,略作回忆道:“老婆子我入傀儡宗的时候,章韩都已经消失百余年了。不过,我听说他曾是称霸三国的散修,力压傀儡宗和南吴剑门,之后突然消失,却没想到出现在了煞地,还被恶鬼夺舍,成了鬼修。 我听骨煌子说,他这种鬼修比较特殊,因地而生,故而束缚于地,无法外出,就连之前汪夫人大婚,我傀儡宗和煞地两家同盟,他也没出现。 不过,这些应该都已和真正的章韩没关系了。 如今的,早就是鬼修章韩,是一个和章韩没有任何关系的新生存在。” 宋延点点头。 血崖子再行礼,然后离去。 宋延一人站在原地。 雪粒续续而落,沾身微凉,这凉意让他脑海里忽的浮现出之前和安莉师妹打雪仗的模样,他抬手摸了摸脸颊,那蠢姑娘捏着雪球砸他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宋延不再多想,他快速回到洞府,去到修炼室,取了《洗玄神法》观看起来。 花费了不少功夫,他将其搬上了面板,然后投入寿元参悟了起来。 【第十一年,你将《洗玄神法》修炼至圆满,你意识到这不过是门秘法,无论你是不是圆满,其实都不影响运用,而这法门的核心之处根本不在于法,而在于温养你身体的天材地宝,以及你所处的环境】 【对于鬼玄根的提升,《洗玄神法》中记载所需的天材地宝的核心材质为“魂淹草”。草本无魂,经孤魂野鬼,煞气流动亦是无魂,十载百载,许能异变,蜕为魂淹草,此草可固本魂,使得玄根资质提升时,辅助神魂不动不摇。若欲提升至中品鬼玄根,则至少需要两根近千年的“魂淹草”才可,年份越高,则成功率越大】 近千年的魂淹草? 宋延不用看,都知道这是个稀罕货。 他好歹是当过丹师的,虽说是半吊子,可对于玄花玄草也还是有认识的。 在三国地段,数百年已属稀罕,近千年实在是求而不得。 不过,他在弄明白“魂淹草”的作用是“辅助神魂不动不摇”,而不是“提升神魂强度”之后,忽的觉得他也许根本不需要这东西,他的汗水、智慧和寒冰地狱镯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那么,剩下的看似就是寻找一个适合他的煞地核心了。 而这地儿,就在眼前。 雪夜,宋延并没有直接去煞地核心,而是叫来了公离白。 “离白啊,你帮我去找一样东西。” “主人请吩咐。” “魂淹草,一定要千年份以上的,两根。” 公离白无神狠厉的双眼露出了错愕之色,他知道魂淹草,这东西是制作一些“魂系丹药”的必备品,可都是几十年份的。 千年以上的? 这.别说魂淹草了,就连别的灵花灵草也是极为少见,碰到一株都是发财了。 可既然是宋延的吩咐,他只有硬着头皮应下,可旋即又道:“主人,近些日子,我还在负责那些渗透入三国的狐崽子们的事,怕是未必能全力帮您去找这个。” 宋延道:“无妨,忙不过来,让下面弟子直接来找本座。” 公离白一愣,惊道:“这怎么行?区区小狐妖,哪里值得您出手?” 宋延道:“几番大战,傀儡宗人本就少了。” 公离白急忙道:“属下知错,属下会赶紧加快底层修士的培养,这段时间,属下已经招新了很多人,其中也有不少种子脱颖而出。如今少了剑门修士在外的猎杀,这些种子的成活率应该会提高不少。不出十年,我傀儡宗定又是人才济济。” “去吧。” 宋延挥挥手。 公离白告退。 宋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许久又钻入独属于他宗主的密室,取出古将军的狼皮开始了迅速的制皮。 一宿过去,黎明未至。 门外的雪越下越大,而在这片昏暗朦胧的视界里,一只畸形的巨狼皮影无声无息地从密室里掠出,急速往煞地方向而去。 而巨狼皮影的头顶,还盘旋着一只无身幻鸦。 寒冰地狱镯提供的神魂力量,让宋延能够同时以《神魂百御》分魂于十五只皮影之上。 没有这镯子,也没消化伥王虎魂的时候,他的极限是五。 很显然,分魂难度越往上越难,十五只皮影已经够极限了。 做完这些,他舒展了下身子,返回卧房,蜕了衣裤,见两女还躺在塌上,便钻了进去,往左一侧,也不知搂抱到了哪位,便从后贴着,舒服地睡了起来。 至于“魂淹草”的安排 宋延自有想法:他可以不需要这玄草,但他需要知道“这种稀罕的千年玄草,会不会在此时此刻恰好出现在他可以获得的范围内”。 如果会,那实在有趣。 如果你需要什么稀罕东西,而这个稀罕东西又恰好会通过某种途径出现在你面前。又如果你确定自己不是在做美梦,那就得警惕了。 清晨。 苏瑶侧头看了眼身侧的两人,悄悄掀开被褥,套靴穿衣,又裹上傀儡宗魔修衣袍,走出屋门。 门外小雪稍稍停,三位被送来的漂亮公主如同丫鬟般在清扫着宋魔头的庭中积雪。 她们来之前,都被反复训练过,无论她们愿不愿意,都知道自己必须要做什么才能活下去。 仇恨,迷茫,恐惧,无时无刻不在笼罩着她们。 所幸直至目前,宋魔头还没对她们做什么事。 在见到苏瑶时,魏蜀两国公主微微一欠身,喊道:“夫人早。” 吴国的秋水公主却是执性子,她直勾勾地盯着苏瑶,狠狠骂了声“妖女”,然后转身就跑开了。 苏瑶也没去追,她轻叹一声,然后默然地走在傀儡宗纸人峰的路道上,走了会儿,便御剑飞起,往远处而去 片刻后,一道剑虹落在了满是墓坟荒冢的山头。 她失魂落魄地走在山头,走了会儿,忽然在一处高崖停了下来。 那崖的风景甚是不错,而正对远处苍山积雪的地方却有一座墓碑。 碑上纵刻着“南吴剑门苏公长义之墓”,而侧边则是镌刻着不少名姓。 苏瑶一一看去,却见那些名姓都熟悉的很,几乎是看到一个名字便能在脑海中浮现出那人的音容笑貌、过往回忆。 可她的面容却越发苦涩,因为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而当她视线落在“七妹,苏瑶”四个字上的时候,再也忍不住,“哇”一声哭了出来,跪在墓碑前嚎啕大哭。 嗖嗖嗖~ 蕴藏着宋延气息的“古将军皮影”在山间快速起落。 煞地虽诡异,但如果论形象的可怕,畸形巨狼还远在这些鬼物之上。 可纵然如此,整个煞地的暴动,还是让宋延有些意外。 他好像是一头扎入了煞气的旋涡中,到处都是能将普通人刮飞,让普通修士无法站稳的煞气龙卷。 但这些对于有着绛宫中期体魄的古将军皮影,却毫无影响。 既然觉得煞地可能有问题,宋延自然要先派个皮影去看看。 妖魔皮影的一身本事尽去,可却还留着体魄和自身的种族天赋。 宋延绛宫层次以上的皮影合计三个:两狐一狼。 狐的天赋是幻术。 狼的天赋是嗜血。 宋延觉得“幻术”的功能性更强一点,而狼的体魄更胜一筹,所以派出了狼。 此时,他距离那煞地核心越来越近。 似是越过了某个边界,陡然宋延感到气氛变了。 昏天暗地,飞沙走石,皮骨乱舞的远处,可见度已然全部消失,伸手难见五指。 但在落叶滚石乒乒乓乓的声响里,宋延却敏锐地察觉了一种异常的声音。 那声音窸窸窣窣,滴滴溜溜,透着诡异,可传来的气息却又有些莫名的熟悉。 下一刹. 宋延只见红光一闪,他敏锐地往旁边躲闪,虽不容易却也并不惊险地躲过了这突然的偷袭。 然后他余光顺势往旁一扫,却见空间里定格凝固了一条极长的红色绳索。 不! 不是绳索,而是极其充沛的煞液! 煞气不会惹他,但煞液却会。 煞液比起煞气不知混乱了多少倍,其对绛宫修士的危害性,就好似煞气对于普通修士一般。 然而,普通修士对付煞气,只需要御玄抵御。煞气浓度越大,消耗的玄气就越多。而深夜漫涌到南竹峰悬空房的那些煞气只能算是连毛毛雨都算不上。 绛宫修士对付煞液,却是需要更用心地去对抗。因为煞液这玩意儿再不是“平均”地笼罩过来的,其如剑似枪,攻击性极强,绛宫修士不仅需要调动玄气,还需要格外专注,以进行躲避,或是集中玄气去挡住“煞液长枪”。若是大意地被这“煞液长枪”钻破了身子,那这玩意儿会死命地往你身体里钻,疯狂地试图占据你的身体。 这煞液,宋延之所以熟悉,是因为他在落霞竹岛尽头宫殿的密封结界里见过,那煞液是水伯剑皇死后所产生的。 诸多念头闪过,宋延身形还在闪避的半空,目光犹然盯在那破空定格的红索上。 却见那红索又如有生命般,开始迅速扭曲,调整方向,要继续追踪宋延。 另一边,不远处的风沙里忽的又传来了窸窣的怪声。 嗖! 煞液再射。 宋延一矮身。 哗! 煞液如触须横扫。 宋延跃起。 双方速度极快,在半空彻底拉出了残影。 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的又是几点红光炸开,几缕煞液呼啸破空,从各个角度向宋延激射而来,仿要将这不速之客给直接贯穿。 宋延身化残影,往后急退,待退出一定范围,那煞液就都停下了。 宋延抬起毛茸茸的畸形黑爪子,舔了舔爪背的狼毛,一双幽幽的眼睛盯着远处。 那他退开的空间里,彷如蛛网般铺满了煞液。 而这些煞液似是意识到猎物已走,便一缕缕收缩,矮下,落地,退去,彷如血海落潮,又彷如血色巨兽缩回了狩猎的触手。 宋延眯眼看着这一幕,又唤出狐大奶奶问了问,在得知“当初狐大奶奶来煞地核心时,这儿并没有这么凶猛的煞液”后,他扬声喊道:“章老,赤霞真人,宋延到访,请两位出来一见!” 话音很有穿透力,转瞬刺入煞地核心,可却如石沉大海,并无回应。 宋延又喊:“素素师妹,你在吗?” 依然无人回应。 他继续喊着。 “小沈,小岳,师父来了,还不出来?” 还是无人回应。 整个儿煞地核心,好似不仅因为这狂暴而“升级”了,还变得恍如一片真正的生命禁地。 至于曾经在禁地中的修士,是不是已经死去了呢? 没人知道。 这煞地核心又是因何而暴动的? 还是没人知道。 但宋延知道,单单靠“古将军皮影”已经无法再深入去探查了。 而他想要提升玄根资质,就需要本体亲至,去到此处的核心之地。 不过,虽然紧迫,他却不慌。 他要将傀儡宗的传承先消化了,然后拉着傀儡宗的所有长老们,一起来这儿。 如果只是纯粹意外所引发的暴动,那没什么。 可如果是有人捣鬼,那捣鬼之人至少也得是绛宫。 傀儡宗山头的绛宫就只有长老。 宋延带着他们所有人来此,到时候无论是谁,都注定会变成探路的先锋,又或者露出破绽。 133.傀儡传承,全面提升(2.2K字-求订阅) 死寂的空山。 混乱嘈杂的煞气旋涡,暗藏核心的诡秘煞液,不仅未曾添加半点热闹,反倒是让这死寂更浓郁了几分。 庭院里,小雪时飘时停,三国公主们则不时用冻得发紫的小手抓起扫帚去清除积雪,以使得院中砖瓦干干净净。 宋延也已起身,任由玉妆小娘子为他整理衣饰,待到完成,他让玉妆演练了一番剑法,加以指点。 末了,玉妆轻声问:“门外的三个姑娘,道兄打算怎么处理?” 宋延看着“成长后的玉妆小娘子”,微生感慨。从前的小娘子可是什么都不会问,现在却已经开始担心别人了。而且小娘子提问的时机也颇为不错,是趁着在服侍过他,且他起榻时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时候提问的。 这无疑是成长。 从前的折磨都已经化作了她成长的养分,使得过去的“人机小娘子”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种复杂感,他觉得对玉妆来说是好事,可是他却并不是那么喜欢。 他喜欢天真到幼稚的蠢姑娘,喜欢那种能轻易热血沸腾的蠢姑娘。 他并不会戏弄那样的姑娘,因为他真的觉得只有以那样的姑娘为道侣,他才会轻松和开心。 “都交给你吧,你想怎么处理便怎么处理,纵然放下山去,我也不管。” 宋延随口说了句。 那三位公主虽然漂亮,但他却没什么想法。 “多谢道兄。” 玉妆小娘子深深拜倒。 宋延再度来到了修炼室,从储物空间取出几本册子。 纸人系秘术:《制纸术》、《驭纸术》、《阴阳剪纸术》。 血尸系秘术:《养尸术》、《赶尸术》、《厝葬炼尸术》。 他一一翻看起来。 纸人,核心在于“制纸”,纸强则纸人强,而“阴阳剪纸”则是解释了两种“纸人”的制作法。 阴刻的纸人,即是骨煌子之前那种花花绿绿、男女老少皆有的纸人,这种纸人的特性是:量大,成群结队,大小可在一定范围内调节,但个体实力却偏弱。 阳刻的纸人,即时纸人峰上最常见的那种白衣美人形象,这种纸人的特性是:少,单一,但个体实力颇强。 通常来说,强者血液制作的纸张必定会用来制成“阳刻纸人”,这也才是真正的“机甲”。 但阴刻的纸人,效果也颇为卓绝,主打一个“阴人”的字样。 所以,如今整个纸人峰魔修学得的剪纸术其实都是“阳刻剪纸”,而“阴刻剪纸”却被骨煌子偷偷藏着,目的也就是“阴人”,让人无法洞悉其中奥妙。 之前,那藏在血尸脑壳中,假扮血尸神魂的“纸人”,就是这么回事儿。 不过受限于“阴刻”纸人大小的限制,血尸脑壳里也只能塞下一个。 了解完这些信息,宋延情不自禁地拿“纸人”和“皮影”比较起来。 他发现: 首先,纸人的制作,相比皮影在安全性上是提升了许多。 做皮影的,会因为各种原因被反噬,譬如“皮”超过了自身实力,招来的孤魂野鬼不对了,不小心招来煞鬼了都可能出事。 而做纸人,只需要手法正确,知道如何阴刻阳刻就可以了。 其次,在操作性上,纸人也远比皮影安全。 操纵皮影的,一个不得当,或是实力不过关还会被皮影反噬。 但纸人,只要你精通《驭纸术》就没问题,因为纸人就是个“机甲”,其中连接的是你自己的神魂,又怎么会反噬? 再次,在形象上,纸人也比皮影好。 皮影基本是“那东西生前是什么样,皮影做出来还是大差不差,甚至更为丑陋”,纸人则是只要你会剪,就可以变成漂亮的如同天仙般的大美人,威猛的如同天神般的小伙子。 不过 有优势,自然有劣势。 首先 纸人能继承部分“所浸鲜血”中的法术天赋,但肉体力量,弱爆了。 而皮影,则相当于是原身的强度。 如果拿“狐大奶奶”来举例。 狐大奶奶的精血做出的纸人,会掌握“幻术”、“多尾爆发”、以及一些狐大奶奶所擅长的基础法术,但身体却根本没有绛宫层次该有的水平。 而狐大奶奶的皮做成的皮影,则不仅掌握着“幻术”,还有这等同身前的身体力量。至于精血,则可以另作他用。 你让狐大奶奶纸人和狐大奶奶皮影打,肯定是后者完胜。 其次 纸人制作时间很是缓慢,血液浸泡纸浆是以月计的,七七四十九天这种是常态。 而皮影,宋延昨天剥皮,今天就能做好好几个。 因而,宋延可以随时随地悄悄摸摸地制作皮影,但却无法制作纸人。 那浓郁的血腥味儿,根本就无法悄悄进行。 至于炼尸,则需配以草药,增强身体强度,之后则滴以自身血液加以控制。 若是狐大奶奶的身体用来制作血尸,则炼出的血尸在身体强度上甚至会超过狐大奶奶。 但是,狐大奶奶这种明显是靠“法术”吃饭的,所以价值并不大。 至于《厝葬炼尸术》则比普通的《养尸术》更高明一些。 后者是只要玄气的地方都能养,前者则会挑选一些特殊的地点,进行炼尸,从而使得炼出的尸体拥有更强大的特性。 飞天,遁地,毒素,水火五行,尸骸不朽,应有尽有. 宋延将六本册子搬上面板后,就开始消耗寿元进行参悟。 不过,这一次,他有选择地进行了修炼,而非每一样法术都会去突破到“二次完美变异”。 因为这中间有些内容是重叠的,譬如《养尸术》和《厝葬炼尸术》,明显后者好。 还因为有些法术的层次太低了,纵然他花费时间完成变异,也起不到什么作用,《驭纸术》和《赶尸术》明显便是如此。 对于这些,他只打算修行到“一次变异”即可,之后若有大量寿元再补上便是。 一样样玄奥法术的深刻理解于他脑海浮现,海量的知识让他拥有一种成为傀儡宗宗主后收获的爽感。 《制纸术》,门槛:无;5年推演至圆满;24年推演出一次变异法术《煞纸术》;470年推演出二次变异完美法术《煞灵术》 《煞纸术》相比于《制纸术》只是使得制作出来的纸人因为“煞气”的参与,而在躯体上稍稍强大了些,可也有限。至于《煞灵术》则使得纸人的躯体进一步增强,且所有动用的法术里能蕴藏一缕煞玄的吞噬功能。 这近500年的推演,让宋延有种“肠子都悔青了”的感觉,若在他境界低下的时候还好。 现在,却只与鸡肋无异。 他原本寻思着《制纸术》乃是纸人之源,需要好一些,可事实证明低品法术就是低品法术,纵然变异,还是低品。 抱歉,写不完. 134.剪纸天宫,反制细作(4.9K字-求订阅) 宋延面前法术虽多,但他却并不烦躁。 对于修炼之事,他只觉如老农种田一般。 兢兢业业,抛洒汗水,看似单调,可是看到田里作物一片片长大长高,就会开心。 如今,他既然身为傀儡宗宗主,那他就一定要占到“身在此位”的好处,将自己在这个位置能够得到的好处都得到,能够提升的实力全部提升。不能说白白来一趟,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到处惹事到处浪,却不埋头将真正的好处给拿了。 骨煌子会的东西,其余三峰峰主会的东西,他择其精华,必然是要全部掌握的。 念头闪过, 他继续参悟出来的法术。 《驭纸术》,门槛:练玄四层,5年推演圆满;27年推演出一次变异法术《纸雷术》。 正常修行了《驭纸术》的弟子所能驾驭的纸人数是与神魂强度相关的,神魂越强的,所驭纸人越多。而《纸雷术》则是一种“神奇”的法术,其需配合《煞灵术》制造的纸才能使用简单,其原理则是利用煞气的吞噬性、纸人的包容性,在冲向敌人的过程飞快汲取周边玄气、甚至是敌人法术中的玄气,然后在来到敌人身边后,则会爆炸。 简单来说,这就是“开着机甲去自爆”。 这种自爆的威力是很强的,甚至可以说“同阶无敌”,但却还有一个小代价,那就是:你分在纸人里的小分魂也会死,继而对你神魂造成极其细微的损伤,但绝非永久性损伤。 这玩意儿听着很厉害,好似挺有前景,可它的每一次攻击都是以损耗神魂,损耗纸人为代价的。算是一个一锤定音的拼命技能。 宋延再怎么奢侈,也不可能把诸如红奶奶、大长老等人血液制出的纸人当做一次性消耗品吧? ‘可换个角度去想,这也算是张令人意想不到的底牌。’ 宋延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这《驭纸术》做第二次完美法术变异,毕竟《纸雷术》似乎还是有那么点用的。 于是,他又花费了550年推演出了二次变异完美法术《纸锁惊雷术》。 所谓《纸锁惊雷术》则是使得纸人能够完美地呈现出一定幻术,使得目标稍稍错愕,继而在触碰到目标的一刹那先行缠住对手,继而再自爆。 《阴阳剪纸术》,门槛:练玄四层;81年推演圆满;383年推演出一次变异秘术《阴阳纸具术》;8320推演出二次完美变异秘术《剪纸天宫》。 这法术是真的厉害了,甚至比起《百相神御》演变出来的《百相魔身》也绝不差分毫。 骨煌子修炼的《阴阳剪纸术》只是剪出花花绿绿、大小能一定程度调节的阴刻纸人,而这已经使其诡诈难言,真身莫测,但其所能剪出的也只是纸人,而无法剪出别的东西。 而《阴阳剪具术》则可以让宋延随意剪出纸灯笼,纸兵器。若以阴剪,则一切之物飘如幽灵,若以阳剪,则一切之物坚硬胜铁。当然,器具的好坏也完全受到纸张好坏的影响。 《剪纸天宫》这秘术则是他目前为止花费最多时间参悟出来的一门秘术了,甚至就连《百相魔身》都比不上,其带来的收益也是相当恐怖的。 首先,你能剪出纸建筑,而这纸建筑能与周边环境彻底融合,并且无论什么环境,只要最初在纸张的承受范围内,那么纸建筑就可以融入其中,并且在建筑内形成一处可供人生存的空间。 其次,该纸建筑会使得外人极难看破其为纸屋。譬如宋延用狐大奶奶之血做出的剪纸屋,他只需将这屋丢在一处,那屋便见风就长,随后扎根。而若是绛宫后期来了,纵然仔细看也看不破这屋子是个纸屋。 最后,这纸屋里的一切纸人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提升实力,纸人越少,提升越多,在一个的时候达到极致,其力量会远远超过纸人本身实力,甚至超过精血主人身前的实力。 宋延稍稍停下,扫了眼面板。 寿元直从过万变成了“【寿元:34/1833】”,而这数据还得算上他制了古将军的皮。 看来他想通过万年寿元将傀儡宗传承给彻底消化并提升到二次完美地步,还是有些异想天开了。 于是,他又分别花费了28年,35年,392年分别将《养尸术》、《赶尸术》、《厝葬炼尸术》修行至了一次变异,便暂停了。 而他的寿元也变成了“【寿元:34/1378】”。 这已经很少了。 宋延忍不住微微感慨,寿命看着多,可法术真的是个无底洞。 法术中又分为普通法术和秘术,秘术的层次明显比普通法术高。《百相神御》、《阴阳剪纸术》还有那《厝葬炼尸术》明显就都是。想要参透这些练玄境秘术所需花费的时间甚至比绛宫境法术还要多。而这也还只是练玄层次的秘术,如果是绛宫层次的,紫府层次的,还不知道要多少。 如果他老老实实只修炼原本功法,那倒不会耗费太多,可如果明明能够参悟出更完美更强大的法术却不去参悟,总会心存不甘。 ‘等安稳下来,就寻了安莉师妹,每天制皮吧。’ 既然寿元只足够他彻底消化了傀儡宗的“纸人系传承”,宋延一时也不再参悟了,而是起身来到纸人峰制纸房。 浓郁的血腥味儿扑面而来,内里杂役们依然忙忙碌碌,在看到宋延时,有不少杂役面生恐惧,急忙闪躲,可却还有一部分也不知是胆大、还是想着投机的杂役竟前来跪倒,千恩万谢。 宋延一问,才知道,他定下的“善待炉鼎,不许逼得炉鼎自杀”的规矩很大程度上帮助了这些杂役,使得原本那些要将他们当做耗材的魔修在挑选炉鼎时少了几分随意,多了几分认真,而不再是如从前那般今天点一人弄死,明天再点一人继续。 这使得杂役们的基本生存环境有了一丝保障,至少不会莫名其妙地死了,而如果被挑选成为炉鼎了,也未必真是坏事。 宋延有些汗颜,而制纸屋里的管事很快跑出,谄笑着将宋延领入制纸屋的核心血池。 那是一个个独立的血池,数量极度,但个体体积都较小,比起外面的超大号血池多了几分精致感。 那管事呵呵笑着介绍道:“宗主,外面有两个血池,一个是凡人之血,做出的纸人给弟子们练手用;一个是普通修士之血。而这里的血池,多是高境界练玄修士,妖兽之血。” 说罢,他一拍脑袋,道:“您的在这里。” 宋延随他走去,扫过最核心处的六个独立小血池,池中纸浆正静静浮动,哪怕未曾加热,一股股热气也正从这些血池中逸散出去,在半空构织成缕缕热烟。 而其中一个血池中散出的热烟尤其浓烈,可见此人生前之强大。 管事顺着他的目光看起,笑着道:“这是剑门大长老的,比之旁人自是不同。” 说罢,他又道:“这些纸浆的所用树皮都是上了三百年的白蛇桉,本是为骨煌子准备的。而因为这六个都是绛宫境存在的血,故而需得浸足八八六十四日,如今还差十五日。” 宋延点点头。 制纸这种琐碎废神的活儿,他自然不可能自己干,便交给了纸人峰制纸房。 而这六个小血池里的血,则是来自南吴剑门战死的那六位绛宫境长老。 访完制纸屋,宋延又来到了血尸峰。 此时,天色已晚,他在峰上一位长老的带领下,来到“尸田”处观看。 “六具血尸”正横呈在六个尸田中,其身前正是剑门那六位绛宫境长老。 然而,制作血尸的时间比制纸更长。 制纸顶多两三月。 而制作血尸却得两三年,纵然加快速度也得一两年。 除此之外,纸人,傀儡,血尸都是会产生“神魂消耗”的。 换句话说,三种傀儡是共享宋延的神魂力量。 如果宋延以《百相神御》同时操纵了15只皮影厮杀,那他就无法动用纸人或血尸。 然,三种傀儡的消耗也各不相同。 宋延在掌握三系法术后,心中大抵比较了下。 1格神魂力量能用于控制1个外放皮影,10个外放纸人,1个外放血尸。 当然,这些需要分魂外放进行控制的,并不会影响直接联系的《十指幻皮术》。 此时,宋延看着那些葬在尸田里正在培育的血尸,露出了思索之色。 如今,别说狐狼二族紫府妖魔会提前抵达,便是毗蓝双头骄虫一族的抵达倒计时也已经进行过半了。 他十有八九等不及这些血尸培育出来。 他目光扫过六只绛宫血尸。 这六只血尸未必能到他手上,而是会给血尸峰造出六个高手。 如果存入储物空间,那则会断了地气直接失败,因为血尸的培养最需要周围环境,《厝葬炼尸术》这等秘术之所以胜过普通《养尸术》,则是在于环境的选择、利用更加注重了。 宋延忽的有些羡慕灵夫人的“随身秘境”了。 如果有了“随身秘境”,那这些狗屁倒灶的问题就都能解决。 但现在.他已决定,如果这六只血尸真到不了他手上,那他临走前一定会来毁掉。 耳畔传来长老絮絮叨叨的介绍。 宋延目光扫过,思绪如电,忽的落在了一具血尸上,一点道:“这具尸体我带走。” 长老一愣,却还是恭敬应了声:“是。” 当晚,天色已深。 热情的长老请宗主留宿一宿。 宋延也没拒绝。 而因为“宋魔头”在外魔名昭著,各种恶事都干了不少,故而这血尸峰居然跳出了个上进心十足的管事,十分来事地给长老提了点建议。 随后,在宋延的临时寝宫前,就开始聚拢女人。 这些女人有的是炉鼎,有的则是还有几分姿色的女修,一个个儿从四面八方聚到寝宫前等到宋延挑选。 这让宋延颇有几分哭笑不得,他看了眼远处,却见还有女子在往此处匆匆而来。 他正要斥退这些女子,但似乎想到了什么,开始不动声色地静静等待。 傀儡宗从来不是净土,之前骨煌子还在时,皮影峰就连峰主都是鬼修细作。 那么,如今的傀儡宗,其实早就风雨飘摇了。 又是鬼修,又是妖魔. 纵然杀了以幻术匿身的狐崽子,但宋延却觉得可能还会有细作。 如果想看清一团浑水里的渣子,那.就得先把这水搅起来。 他本来没想干这活儿,因为他急急忙忙地想要消化传承,寻到提升境界的法子,然后跑路。 可如今“煞地核心”的古怪、“纸人制作”拖住了他,且他也还不知道古传送阵那边的修复进度如何。 那.就顺便看看到底有没有。 如果有,又是到了什么样的地步。 如此思索着,宋延放开神识,漫涌周边,淹没大半个山头。 普通弟子如若无觉,而峰上长老却纷纷一凛,却是不敢与其对视,而任由其盯着。 此时 血尸峰一处洞府,一位裹着鹅黄袄衣的女子正匆忙往那洞口跑出,却猛不丁耳畔传来一声冰冷的质问。 “你要去哪儿?” 黄衣美妇看着不知何时返回了洞口的血尸峰弟子,急忙一行礼,道:“主人,长老开了各府之门,说宋宗主来了,妾身们需得赶紧前往,等待宗主挑选。 妾身本是不愿去的,可生怕这耽误了主人前途,所以才” 话音还未落下,却已被那血尸峰弟子冷声打断。 其脸上露出残忍的神色:“我早就回来了。” 黄衣美妇心神一颤,知道自己刚刚的紧张和兴奋神色被看到了。 血尸峰弟子道:“你是用什么方法躲过了痴心粉的作用的?” 黄衣美妇笑道:“妾身没” 话音还未落,血尸峰弟子陡然掠前,一把死死掐住了她的脖颈。 黄衣美妇见被识破,挣扎道:“宗宗主下过命.令.” 血尸峰弟子冷笑道:“不许逼得炉鼎自杀,是吧?可我就算杀了你,然后说你失踪,难道我还被怎样么? 你现在匆匆忙忙地离去,是想去告秘吧? 他自身难保,还保你?” 黄衣美妇只觉一股大恐怖降临,她颤抖地去扯那手臂,可却无能为力。 她眼前越来越黑,忽然却觉那掐着她的手松开了。 她往前一看,却见刚刚还在掐他的弟子已然目光呆滞,口流垂涎。 再抬头,却见那弟子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位锦衣男子。 洞外传来密密脚步声,很快一群弟子围拢过来。 锦衣男子一松手。 那血尸峰弟子便“啪”一下摔落在地。 宋延深吸一口气,细细倾听着这伥鬼的汇报。 这血尸峰弟子是一个早就投向了妖魔的人,如今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偷偷用传讯石向远处的妖魔崽子汇报动态。 这样的人应该还有不少,可是他们都是单线联系,彼此并不知道彼此的存在。 而这位弟子的炉鼎却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而未曾受到痴心粉影响,故而在这次突然到来的“宗主选人活动”中想要去向宗主告秘,从而试图换得自由之身。 一股妖魔逼近的紧迫感涌上心头。 在这黑暗里,还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睁盯着他。 这不奇怪。 魔门弟子本就没什么底线,当人奸也不是不可以。 宋延略作思索,低头看着那黄衣美妇,又感受着身后涌来的血尸峰弟子。 那诸多目光正落在已经痴呆的弟子身上。 宋延忽的微微弯腰,看向那黄衣美妇,挑起她下巴,问:“你爱他吗?” 黄衣美妇见此气势,已经知道了眼前男人是谁,她骇得已经无法出声,嗓子沙哑,如若溺水。 许久,她连连深吸几口气,正要回答,但在看到面前男人的眼神时,才福至心灵地道了声:“爱。” 宋延放下手,一指地上痴呆的弟子,转身愤怒咆哮道:“本座喜欢这女子,可她却偏偏爱上了别人,你们说.他该不该死?该不该死?!” 血尸峰弟子们呆住了。 宋延冷冷转身,扫了一眼长老,抛下一句:“传下去,今后谁都不许给炉鼎用痴心粉了,违者,杀!” 说罢,他扬长而去。 他不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去一一揪出那些细作,而只需要让那些细作畏手畏脚便可。 暗藏的细作暗暗叫苦,不用痴心粉就存在利用传讯玉说话时被炉鼎察觉并举报,若在外则可能因为行为异常而被同门发现。而不知情况的血尸峰弟子们则被宗主这等随心所欲的命令弄得瞠目结舌。 更有些天生邪恶的魔修们则用痴迷崇拜的目光看向宋延离去的方向。 啊。 随心所欲,随便找个借口就能杀人,不愧是宗主! 次日,那黄衣美妇被送到了纸人峰。 宋延丢给曹玉妆,便不再管了。 他知道如果玉妆小娘子都救不了这些人,那没人能救了。 135.放心,本座在后压阵(3.0K字-求订阅) 数日后. “搜刮”依然在继续 黄昏时分,宋延坐在修炼室。 他侧边的墙上挂着一张张新皮,制皮是一生的爱好,既然稍有空闲,那就得做起来。 而他面前,则是摆放了瓶瓶罐罐。 这其中装着各种妖兽精血。 然而能被宋延看上眼的却不多。 所以,他只是从中选出了两瓶,便把剩余的丢在了一边,以让明日到来的纸人峰管事拿回去。 他选出的两瓶。 一瓶乃是一种名为“银甲象”的高级妖兽精血,这妖兽来自于“秘境巨象原”深处,其乃是皮影峰原峰主双面脸儿的定宫之血,而皮则是制成了两个皮影,好的被双面脸儿留下了,差的给了程丹青。 银甲象对于身体强度的提升是毋庸置疑的,在练玄层次的妖兽里也是一等一的,而驭皮师最缺的也就是身体强度。 以此血入九宫者,一切炼体功法都能得到提升。 这血对宋延来说,其实也只是聊胜于无,属于“如果万一要急着提升实力,身边又实在没合适血液了,可以用一用”的那种。 另一瓶则是一种名为“白骨魔”的绛宫初期妖兽,这妖兽很是珍稀,属于骨煌子留下的。 当年骨煌子不知从哪儿得到了这“白骨魔”,随后将其精血定了中宫后,就将普通血丢在了傀儡宗。 而白骨魔血液的作用,宋延是早就见过了。 那就是:挪魂寸许,藏魂于骨,身毁骨在,犹可缓缓而愈。 当年,他已经攻到了骨煌子面前,已经彻底掌控了局势,可纵然在那样的情况下却还差点被骨煌子翻盘。 骨煌子靠的,就是这“天然卑鄙无耻”的“白骨魔血”。 这玩意儿挺不错,但效果肯定比精血差一点。 宋延自然带着,作为“第三宫”左右二宫的备用血。 当然,还有一瓶则是从南吴剑门带出来的“风玄鹤精血”。 方寸之间,近身搏斗的厮杀,一点灵巧已足以致命。 “风玄鹤”作为南吴剑门第一强者大长老的定宫之血,自然有资格成为他的备用血。 收好精血,宋延便站起身。 如今他的法术体系其实已然还是两种: 一,魂系。 二,剑系。 他最强的攻击手段依然是《百相魔身》和《剑煞妖龙》。然而,因为九宫之血和新学得的法术,他在厮杀时又能增添许多新的攻防手段,覆笼各种攻击方式,使得他整体越发全面了。 此时,他还在等。 一等六位绛宫强者血液浸泡的纸张成型; 二等“千年魂淹草”消息; 三等在外的长老们纷纷归来; 四等古传送阵的修复进度,并想法子去催一催,可剑门之人和他有死仇,来硬的肯定不行。 前三者的条件如果齐集,他就会二探煞地核心腹地,然后在那儿尝试着完成玄根资质的提升。至于那地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能弄清就弄,弄不清也不管了。 略作思索,他走出修炼室,站在院落里,待到日落天冥,便要抬手将无身幻鸦放出去。 而就在此时,门外忽的传来快速的脚步声,宋延暂缓动作,侧头,却见苏七小姐匆匆而来。 苏瑶在看到他的时候竟是加快了速度,待到他面前又深深行了一礼,道:“多谢!” 今日,她如往常那般去大哥苏长义墓碑前哭诉,却意外的看到了第二座墓碑。 墓碑上镌刻着“苏公应仁之墓”。 墓石为新,显是新近有人树立起来的。 苏瑶再一打听,得知“血尸峰六具尸体中的某一具好像被宗主带走了”,她心里哪里还不知道,而此时匆匆赶回,一声“多谢”已足以说明她心中的激动与复杂。 宋延凝视了她一会儿,忽道:“想回去吗?” 苏瑶愕然了下。 宋延道:“你既然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重新拥有了活下去并且变强的信念,那何必再在此处? 傀儡宗终非良人久居之地,不如早还家。” 苏瑶这几日见他做派,大抵也是真正明白这位宋魔头还是从前她认识的那个宋延,而狐妖幻术诡变也确实可能变做个假宋延在外坏他名声,大长老死前性格古怪也却像是乱了分寸失了道心。 可既然宋延身为傀儡宗宗主,那灭了南吴剑门这笔账怎么都不可能绕开他。 然,苏瑶内心却已变的复杂起来。 她恨傀儡宗, 但却已无法再恨宋延。 这心思一起,她陡然娇躯震颤,看向眼前男人,诸多回忆一幕幕翻过,奇异的情愫竟从心底慢慢涌出。 她很想问一句“你是要赶我走吗”。 可她又知道,若这句话说出口,那她那一丁点儿情愫就会再难抑制,而这也意味着她心甘情愿成为宋魔头的女人,从此真正地站在了剑门余下弟子的对立面,死后也再无面目去见苏家祖先。 苏瑶微微垂下了头。 忽的,她感到一只大手抚在了她脸侧。 “走吧,带着玉妆一起走,这庭院里的人若想带走,也一并带走。” 宋延说罢,又将“无身幻鸦”取到面前,然后道:“你带着这乌鸦,去到古传送阵那边,然后当着她们的面,把这只乌鸦杀了,以示从未真正投奔过傀儡宗,否则她们很难重新接纳你。 稍后,我准备点关于傀儡宗的情报给你一并带回去,如此.你就更像个忍辱负重,深入魔门,盗取情报的修士了。” 苏瑶:. 宋延道:“这不是你之前在南竹峰做的事吗? 但那一次你失败了,这一次.你却会获得前所未有的成功。 因为我会给你准备很充足的情报,甚至傀儡宗功法。” 苏瑶:. 宋延道:“但记住,你做完了这些,一定要让他们抓紧进度,修复传送阵,越快越好! 你要告诉她们,说如果不完成,宋魔头可能就要杀过来了。 然后,找机会,及时和我汇报进度。” 说完,他又抓出了第二只“无身幻鸦”皮影,道:“这只乌鸦会和你接头。” 苏瑶:. 宋延将她搂入怀中,柔声道:“我相信你。” 苏瑶轻叹一声,道:“我真不明白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宋延真诚道:“我只是一个想要平静生活的人。” 苏瑶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口中喃喃着:“世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 反复几遍,她然后猛然推开宋延,狠狠道:“好,我相信你!” 说完,她便跑开了。 几天后。 苏瑶,曹玉妆手握傀儡宗宗主令,带着庭院里的公主,侍女离去了。 宋延派遣一只狐妖皮影悄悄跟随,以防出意外。 然后,他就开始耐心等待。 但此时的耐心真的很不容易。 他就好像一只被放在火上烤的蚂蚱,几乎时时刻刻都想着赶紧行动,赶紧跑。 可整个三国,煞地核心只有这一个。 如果他想突破紫府,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虽然他还无法明白“玄心苦修莫常离,神魂初与天地合”的意思,但他却知道至少得中品玄根才能踏入紫府境。 他开始制作皮影,以提升底牌数,以安稳心神。 皮影是狐妖皮影。 傀儡宗所斩杀的狐妖崽子们的皮正被一张张送到他面前。 他每天做三张,每张延寿大几十年。 如此,在做到第一百张的时候,狐妖皮耗尽,而此时六位绛宫强者血液浸泡的纸张也成型了。 于是宋延剪纸,同时以别的妖兽皮制作皮影。 他将六份纸张制作了1个阳纸人,20个阴纸人,100个纸具,1个带着小院儿的纸房子。 而寿元也从原本的“【寿元:35/1378】”变成了“【寿元:35/11625】”。 又等了一个多月,远方传来了苏瑶的消息:古传送阵被二次摧毁,损坏极其严重。 苏瑶甚至通过存相玉,将情况展示给他看了。 残破的阵纹,皲裂的碎石到处都是,那古传送阵已经变得彷如废墟,而鱼玄薇面容憔悴,双目发红,正趴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摸索。 宋延只看得心里发凉。 而此时,公离白也终于将“千年魂淹草”的信息传了回来。 果然,市场上并没有找到“千年魂淹草”,但运气还算不错,居然寻到了两根“八百年年份”的。 可八百年年份的魂淹草是不是也能勉强满足《洗玄神法》的条件? 至少,年份接近,可以一试。 那,这到底算不算“要什么,来什么”? 如果说算吧,年份却没达到。 如果说不算吧,却似乎也能试一试。 同时,在外的长老们也纷纷归来,血崖子完成了第三中宫的定宫。她选择的只是练玄层次妖兽精血,所以第三中宫定的并无多少危险。 十六名绛宫长老齐聚于宋延身侧,恭敬等候着指示。 宋延带着他们来到了煞地核心的边缘之处,看着远处那昏天暗地,皮骨乱飞,煞液暗蛰的生命禁区,他抬手一挥,招出了一只皮影古将军,然后看定远处,也不说什么“我傀儡宗盟友失踪,理当探查”之类的话,而是淡淡道:“进去吧,弄明白这儿发生了什么。” 他目光扫过十六个长老,道了声:“放心,本座在后压阵。” 说罢,他往后退了一步,默默让众人站到了他身前,然后道了声:“上吧。” 136.玄心真意,被坑惨了(4.8K字-求订阅) 傀儡宗,煞地核心。 十六名长老再加上古将军皮影,几乎是集齐了傀儡宗最强的力量。 长老们虽然觉得此地古怪,却也还没到怕的地步,再加上宗主在后压阵确保了“没人会出工不出力,没人会在背后捅刀子”,便一个个儿做好准备,然后进入其中。 窸窸窣窣的声音陡然传来,煞液如怪异的多头血蛇,又似密集隐蔽的红色蛛网开始于核心区域的空间蔓延,继而疯扑向进入之人。 但长老们也不是吃素的,围拢成圆形阵,各显手段。 十七个绛宫强者如走马灯般旋转应敌,又如车轮般往煞地深处滚滚而去。 煞液虽然恐怖,但长老们却顶着压力开始探查。 有宋延在看着,没人敢不出力。 而这些奸诈的魔头个个儿都是在尔虞我诈的环境里成长起来的,哪个的观察力不是细致入微? 在他们的通力合作下,约莫六七个时辰,便完成了探查。 十六名长老里折损了一名绛宫初期的长老,那长老因为底牌不足而在面临煞液突然爆发时未曾做出有效抵抗,从而被煞液在脚踝处扯出了道伤口,继而便被煞液钻入体内,整个儿身上浮出圈圈红纹,继而惨死。 刚开始,剩下长老还打算施救,但在看煞液已经入体过半了,便一个个儿果断放弃并远离,待到煞液已经全部入体,血崖子甚至还舔了舔嘴唇,道了句“怪可惜的”。 这一句怪可惜的,并不是说那长老才入绛宫就死了可惜,而是为被煞液侵蚀的身体无法带回做成一具强大血尸而可惜。 此时 长老们已然外出。 而他们一旦离开了某处边界,远处的煞液就停止了狩猎,而是窸窸退去,又藏入到了阴影。 宋延因为有古将军皮影进入,所以对内里情况也大致有些认知,只不过因为探查速度过快,他一个人也无法洞悉所有细节。 但长老们却补足了这个不足。 众人一合计,最终结论便有了: 经年累月的煞地产生了地煞爆发,使得煞地核心的浓度“升级”从而出现了煞液。 而在其中为鬼修制作皮影的皮师们则是惨死当场,如今早就成了全身长满瘤子、面容再难辨识的畸形尸。只不过,从周边散落的一些制皮刀具,身份铭牌能看出他们活时的身份。 除此之外,在内里还发现了一个极深的裂谷,那裂谷痕迹犹新,明显是实力不俗的绛宫修士才能制造出来的痕迹,再加上旁边散落的上品飞剑,更是可以证明“鬼赤霞真人”死在了这儿。 当然,在这煞地核心深处,还遇到了一些发了疯的高级妖兽皮影,那皮影.不少傀儡宗长老都认得,那是程丹青的“银甲象”。 “银甲象”皮影既已无主,那其主落得何等下场,已不难猜测。 至于此地鬼修之主“章韩”身在何处,却是不得而知,只不过众人猜测:章韩之前和狐大奶奶对过一手,身受重伤,应该也已在这突然的地煞爆发中陨落了。 毕竟,地煞爆发在最初爆发时,强度是极其猛烈的。 就好像是把此时整个儿煞地核心的煞液全部都凝聚在了一起,然后覆笼向同一人。 这谁受得了? 无论是血崖子,铜胡子,还是曲岳都表示,如果换成他们,哪怕是在无伤状态下、有所准备地面对这种地煞爆发,也是必死,更何况受了重伤的章韩? 现在的地煞爆发是已经扩散开来了的,威力反倒不如初爆发时那么猛烈,再加上整个傀儡宗的绛宫长老通力合作,这才在只折损了一人的情况下完成了探查。 宋延目光扫动,在一块块已然有些腐蚀的“遗物”上扫过,在扫到“汪素素”的身份铭牌时,他抬手吸来,看了看,又丢给公离白,道:“既是俊清的道侣遗物,交还给他吧。” 公离白接过,然后恭敬退开。 众长老则是安静下来,看向宋延,等待着后续。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宋延淡淡道了句:“既然已经探查完了,那就回去吧,此处设置一块禁区牌,不许任何人进入。 煞地虽然可怕,可只要没有大量修士死在其中,那并不足为惧。” 众长老听到要返回,顿时有种“雷声大雨点小”的感觉,不过转念一想既然弄清楚了煞地发生了什么,那确实没有理由继续多待。 数日后,晋国都城因“狐妖灾患”而向傀儡宗求援。 宋延以“活动活动手脚”的借口而主动接下了这活儿,然后在外稍稍一个绕折,又折回了傀儡宗所在山域,继而重新来到了煞地核心的那一道边界之前。 没有人知道他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 长老们的捣乱的嫌疑也已排除。 内里的情况也已弄清。 而所谓的“地煞爆发”是指“煞气沉积入地,积少成多,量变带来质变,继而在一些未知的地壳剧烈能量运动中,产生类似宋延认知中的火山爆发之类的天灾”。 这种天灾确实会带来“煞气升级”。 但“升级后的煞地”从结果上来看,对宋延是只好不坏,这意味着他有更大的希望将“劣质鬼玄根”提升到“中品鬼玄根”。 他站在煞地核心的边界前,双手微动,古将军,红奶奶,狐大奶奶的皮影纷纷出现。 他一口吞下。 三只绛宫中期的皮影使得他的力量越发强大,至于那些练玄层次的皮影则是暂无吞下的必要,毕竟还要留下神魂力量给别的手段。 施展完百相魔身后,他又取出两把飞剑,悬浮周身,以便能在第一时间施展“剑煞妖龙”。 一把符箓贴于身上,符箓是各种提升属性、速度、灵巧的符箓。 做完这些,他这才掏出一个装着“两根八百年份魂淹草”的玉匣子再仔细看了看,这才踏步走入了核心煞地。 哒。 脚步声在混乱的煞地核心,显得格外清晰。 熟悉的窸窸窣窣声从各边传来。 紧接着,红光一闪,宋延神色不变,微微歪头,贯穿空间的煞液在他头侧凝固,旋即于下一刹那开始分裂,扭曲,张牙舞爪着要再度向他扑来。 而远处,又有新的煞液如蛇探首,便要扑来。 宋延余光扫过头侧煞液,抬起手指,目随指动,轻轻一点。 嘭! 这一点,好似神灵一指,虚空生潮,本是无序的煞地忽的产生了一股奇异的力量。扑来的煞液陡然凹陷,如受重击,失去平衡,整个儿往远飞出,一起飞出的还有那个方向上原本在漫卷成涡的皮骨煞气。 宋延再一挥手。 轰! 煞地顿时生出了潮水,轰隆隆地往远而出,他身侧的一切煞瞬间淡薄了许多,剩下的零散的煞气也不会来侵袭他。 这便是由《气爆术》二次完美推演出的《煞潮术》。 这是一门在煞地能够化身近乎“河神”的法术。煞气如海,你却可推煞成潮,其威力相当可怕,是属于一种“地域依赖性”的法术。不在煞地,这《煞潮术》连屁都不是,但只要在煞地,那真就是恐怖如斯了。 《气爆术》只是一门练玄三层的法术,其适应性本也只在练玄,但在经过两次完美推演后,纵然绛宫后期的宋延用出,却也丝毫不差。 宋延继续往深处而去,边走边警惕地观察四周,不时挥手施展《煞潮术》,将那本是可怕的煞液带的七零八落,根本近不得他周身丈许。 若是靠近了,他必然需要苦战,但“法术克制”就是这么神奇。 这使得他此时异常轻松。 古将军皮影需要东躲西藏才能堪堪避过,傀儡宗十六长老需要围结成阵才能深入探查的生命禁区,对宋延而言,不过闲庭信步。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已感到周边煞气格外浓郁。 他仿似走入了煞液的深海,纵然不停施展《煞潮术》也只能将周边煞液推开十余丈。 但煞液此起彼伏,纵然煞气滚滚褪去,这些恍如深海凶兽的鬼物还是觊觎着宋延躯体,贪婪地向他爬来,扑来。 宋延环顾左右,心中喃喃着“应该就是这儿了”。 既然确定了地点,他从怀中摸出一个血色的纸制小屋,旋即往前抛出。 那小屋见风就长,飞落到了煞液核心之地。 嗤! 嘭! 啪嗒啪嗒! 一阵阵异响产生,纸制小屋的墙壁开始出现一种将被压扁或毁坏的迹象。 眼见着这纸制小屋就要被摧毁,可下一刹周边的一切抗力忽的消失了,小屋整个儿扎根在了此处,使得自身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而竟不再被煞液攻击。 宋延推开门,走入了小院。 小院里,空气虽然没那么新鲜,但至少已经是适合正常人居住的环境了。 这就是《剪纸天宫》的恐怖之处,只要你制作出来的纸屋纸质够好,没有在第一时间被环境摧毁,那么它就会与周边环境很快链接,继而融入,并且在内部形成一处可供人生存的空间。 宋延扫视了一眼屋子墙壁。 那些刚开始因煞液攻击而皲裂的墙面并未修复,一缕缕细小裂痕如小芽、枝叉、蛛网般到处都是。这意味着如果他收起小屋再次放下,那这小屋也许无法第二次承受煞液的攻击,从而在第一时间被摧毁。 所以,屋子还得经常修,修不好就得换。 实战中,宋延对《剪纸天宫》的认知进一步加深。 他又环顾了一下院外的天空。 煞液流淌,皮骨乱飞,啪嗒啪嗒的巨石泥尘更是到处可见,然而那一切和他之前都好似隔了一层无形的薄膜,就好像他已坐在潜水器潜入深海,然后隔着护罩而望着那些深海怪物。 ‘就在这儿安心提升玄根资质吧。’ 宋延舒了口气,便准备盘膝坐下。 而就在这时,一股尖锐如芒的感觉忽的从他背后传来,他血肉之中好像被无数根细针慢慢撵着旋着刺入,他神魂好似突然出现在了冰窖又被人塞入大缸里倒满了冰水,刺骨且窒息。 伴随着这股强烈危机感产生的是一句平淡的带笑的话。 “这儿可还不是三国的玄脉核心,你得再往东北方向走些距离才行。” 宋延喉结滚动。 他福至心灵地问了句:“章老?” “叫章韩就可以了,‘老’字可不敢当。”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却不知说话者何在。那声音继续道,“阁下底蕴如此深厚,应该是比我更老的前辈吧?” “唔应该还是鬼修前辈,方才那一手推煞成潮的手段,虽层次不高,但却极为有效。非是鬼修悟不出来。 这纸屋的手段,更是出神入化,实在让我叹为观止。” 章韩好似并不着急,颇有几分闲情逸致地和宋延聊着。 而宋延则一直在寻辨着目标所在,可纵然他神识扩开,却也根本无法发现章韩身在何处。 章韩似是察觉了他的想法,淡淡道:“不必着急,我也不过是受人所托,希望阁下能够往山海妖国去一趟。 阁下的‘伥王虎血’,乃是摘得一处魂阈煞宝的最好血液,山海妖族早已将目光盯紧了阁下,阁下是跑不了的。 阁下想必也知道魂阈的恐怖,以及煞宝的重要性,我就不多费口舌了。 至于为‘伥王虎血’重要,这一点倒是可以和阁下说叨两句,以让阁下明白,逃跑是多么的不切实际,以死了心。” 宋延:. 章韩道:“伥王虎族是山海妖国一个大族,其族血脉天生拥有着魂力,且能够在日积月累越来越强。 许多种族觊觎它血已久,所以狐狼二族还有一些种族便联合出手,设计,将其灭族。 然而,那伥王虎皇却是个狠辣角色,宁死也不愿族中血脉被仇人所用,故而将已然被重创的全族带入一处玄气充沛的本族秘境,自杀式灭了全族。 而在外的伥王虎也都得到了指令,纷纷自杀,除了.虎皇的小孙子。 虎皇宠爱那小孙子,并未给它下太强的禁制,所以指令无效,这也使得那小孙子落到了狐狼二族手中。 狐狼二族是准备慢慢养几年,等精血养好了,再杀鸡取卵。 可没想到便宜了你。 然而,伥虎虎族虽灭,但其种族何其特殊? 其躯入秘境,因绛宫甚多,还有紫府,故而形成了恐怖的固煞,而神魂则因伥鬼之故,紧密相连,团抱成球,因伥魂数量过多,竟连接苦海,撞出了一个针孔,从而形成了极其罕见的魂阈。 这魂阈覆笼于虚空,其边不定,而任何无意之间触碰到一缕气息的人,都会被伥鬼引诱,进入秘境。 这些血肉又会进一步滋养秘境,神魂则会成为伥鬼一员,周而复始,已过不少年。 当然,因为连上了苦海,那一处魂阈也再不局限于伥王虎族,而是更加诡异多变。 但不论如何,伥王虎血却依然是踏入这处魂阈摘取煞宝的最好钥匙。 如今多少双眼睛盯着阁下,阁下又如何逃得了?” 章韩说罢,又淡淡道:“阁下前世或许强大,但这一世,既然还未入紫府境界,那来了我这儿,便已是砧板鱼肉。 与其挣扎,不如多留点力气去应对山海妖族的大妖们吧。在你未曾踏入魂阈,取得那煞宝之前,阁下的性命还是有保障的。” 宋延瞳孔微微缩起。 这一刻,他忽的明白了为什么孤烟荒原的狐狼二妖消失不见。只因,在那一刻他们族中紫府和章韩取得了联系。既然有章韩出手,狐狼二妖离去了。 而之所以,它们对章韩这么有信心,完全是因为章韩已经达到了紫府境界! 这一刻,他也忽的明白了“玄心苦修莫常离,神魂初与天地合”这十四个字是什么意思。 玄心,玄心. 狗屁的“玄妙心境”!! 这分明是指“玄脉中心”!!! “玄心苦修莫常离”不就是说“要待在玄脉中心苦修,不能离开”,这不就是“地缚”么?? 一时间,他想把南吴剑门祖上十八代都给狠狠问候一遍。 他单单以为《天剑观想图》已经够离谱了,没想到一山还有一山高,居然还有更离谱的《玄心诀》? 这也太坑人了!! 可同时,他又忍不住想到了骨煌子。 骨煌子那么轻松地把整个皮影一脉全部交出去,是不是早就察觉了这一点?至于什么“地缚”,不也是从骨煌子嘴里说出来的吗? 真是好师父啊,这是死了也要狠狠坑他一把! 137.前所未有的凶险(3.0K字-月初求月票) 一幕幕回忆在宋延脑海中飞快闪回。 狐狼二妖的突然消失,煞地的突然暴动,汪素素的突然消失,傀儡宗传承密室那重要书册上被撕毁的书页,未至千年却犹然可以一试的八百年魂淹草,煞地鬼修全灭的假象,古传送阵的二次摧毁,甚至是门中人奸细作和妖魔联系而带来的紧促 所有看似散乱的珠子,全部被连贯到了一起,而变成了一个整体,一个局。 一个有主动设置,有顺水推舟,又借题发挥而构成的局。 这个局,就是为了让他来到这煞地核心。 很显然,紫府境,至少是紫府境初期对于“霸占着玄心”是很重视的,所以章韩宁可花费极多功夫来布局等他,也不愿意挪一挪屁股。 至于他为何能如此耐心。 宋延深吸一口气,忽的问:“古传送阵是你摧毁的?” 天空,四面八方飘来章韩的笑声:“别忘了,我还是有些手下的,赤霞真人速度很快,去一趟南方还是可以的。那传送阵虽然被毁过一次,但还不够,所以我让赤霞多划了两刀。” 宋延又道:“汪素素是你叫回去的?” 章韩笑道:“制皮很麻烦,而我总需要一些皮师,她是个很懂规矩的女人,可她却偏偏是唯一一个活着的进入到煞地核心,并且成功变成鬼修的女人。 我知道你若回来,为了弄明白煞地情况,一定会从她身上弄清楚原委。而纵然她联合我欺骗你,却也终究比不得她消失为好。” 宋延叹了口气道:“所以,你还是章韩。” 章韩笑道:“不错,我还是章韩,还是两百年前称霸三国的章韩。当年我苦苦寻求突破绛宫之法,在得到法子后,又苦苦寻找三国玄脉的玄心。 你别以为纸人峰,缥缈海的玄脉中心就是玄心,那还不够格。 三国这么大的地方,真正的玄心只会存在一个,那就是如今我坐的地方。 可随后,我又苦恼地发现这玄心竟是在煞地,想要来此就必须变成鬼修。” 宋延道:“所以你用了一种法子,这种法子将你变成了鬼修,而之后你又对皮影峰的弟子们用了这法子,可成功的只有两个。” 章韩笑道:“区区束魂阵,不值一提,这些都记载在傀儡宗那传承的书册上,包括对于玄心的理解。 牌面揭晓了,就很简单。可若是没有发现,瞧,你这不就来了么? 不过,这也是我的疑惑之处,你既然身为夺舍的鬼修强者,又怎会不知真正的玄心? 我令人撕去书页的时候并未看到你刚刚的法术,纸屋,也并未看到你丰厚的家底,所以才做了那样的安排。 也幸好我没看到,否则我就会改变做法,那反倒是会让你察觉不对。 可.你为什么不知道?” 宋延用很正常的语气道:“夺舍再生,总会模糊一些记忆,我选择了记住一些,就必然会忘掉一些,并没什么奇怪。” 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自己才编出来的鬼话,面色不变,同时又顺便岔开话题,问道:“那八百年的魂淹草也是你安排的?” 章韩似乎接受了他的说辞,然后道:“不错,要让你来,又要让你不怀疑。八百年份,正好。” 宋延又道:“狐大奶奶那事,自然不必再说。” 章韩道:“既然有了传人,石座翁死不死也没什么关系。那时候我还在巩固境界,还不想为了他而暴露自己的真正实力。我也刚好需要一个退到幕后的借口。 只不过,在第二批狐狼来到傀儡宗后,我还是被发现了。” 宋延奇道:“它们能察觉你的境界?” 章韩道:“你不会以为他们中间没有暗藏紫府控制的分身吧? 你那《神相百御》都能分魂,你觉得紫府不能? 或许它们早就发现了,所以才刻意留着这片土地不入侵,也就是因为我的存在。” 宋延道:“我现在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章韩很有耐心且很有礼貌地道:“什么问题?” 赢了的人,胜券在握的人,岂不是总是很有风度,很有礼貌? 真正可怕的凶人靠的是脑子的凶,手段的凶,力量的凶,而不是.表情的凶,话语的凶。 宋延道:“既然我们都是人类,既然魂阈有煞宝,为什么不能是你和我一起去那里,而非要将我交给山海大妖呢?” 章韩道:“因为我不是对手,远远不是,所以我必须遵从它们的命令,将你交给它们。” 宋延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只能突围了。” 章韩淡淡道:“你还未突破紫府境,而我却正坐在玄心。” 说罢,他又加了一句:“如果你忘了紫府境的强大,我可以来帮你温习一下,前辈。” 宋延强行令心绪平复,然后仰头看着煞液流淌的血色斑斓天穹。 直至现在,他也还没有弄清楚章韩身在何处。 哪怕他的神识已经彻底扩散出去了,却还是没看到章韩。 同一个大境界,越境挑战还是有可能的。 但不同的大境界,却已如两个不同文明进度的国家交手,挥舞石锤的又如何和拿着狙击枪的交手?太空舰队又怎么和水滴交手?再如何与二向箔交手? 不过,他一定要试。 他不得不试。 他现在的生命还算有保障,无论是最早之前的珠姥姥,还是之后的狐狼二妖,再或是现在的章韩都只是要“抓活的”。 可只要他真正落到了山海大妖们手中、并且为其去到魂阈,并取得那什么煞宝,那他就必死无疑。 取得越快,死的越快。 说不定还没取着,就因为魂阈的本身诡异凶险而死了。毕竟他连“魂阈”是什么都不知道。 宋延脑海中飞快地浮动着有关紫府境的信息。 念头是秘境的钥匙,还能通过念头进行超远程联系,这些是从灵夫人那里知道的。 而《魂开眼》、“苦海”,以及那句“玄心苦修莫常离,神魂初与天地合”则是从坑人的南吴剑门那边知道的。 毫无疑问,紫府境是有关“念头”和“神魂”的境界。 而“玄心苦修莫常离,神魂初与天地合”的逻辑,则应该是“什么样的身体,对应什么样的神魂”。 练玄境,乃是开拓人体极限。 绛宫境,乃是打破人体极限。 可纵然如此,人却还是人,身体的强度并不能使得神魂升华。这时候,就要“借”。 “玄心”毫无疑问是一处地域玄脉最核心的地方,堪称是心脏,端坐玄心苦修,便可谓是融入了这片心脏,拥有了更强大的身体,从而修行法门,孕育出更强大的神魂。这也能说明为什么“章韩是地缚的,是宁可设计布局也不想挪一挪位置的”。 强大的身体,能让章韩在一定程度上彻底掌控“玄心”,这也是“地煞暴动”的原因。 强大的神魂,是神魂攻击么? 难怪大家都垂涎“伥王虎血”,难怪伥王虎族会被灭,原来这玩意儿是对后面的境界有不小的裨益。 所以说,他若是从此处纸屋冲出,应该面对的就是“地煞暴动”以及一种他无法知晓的“神魂攻击”么? 宋延闭目想了想,忽的抬手一抛。 一道白影飞出,在纸屋里很快变成了个板寸头魁梧猛汉。 猛汉肌肉虬结,极度威猛,周身充斥着阳刚之气。 这就是他的阳纸人,是他花费了一整张绛宫强者血液制作纸张的阳纸人。 宋延站在庭院,而他的纸人却已陡然飞射而出。 一瞬间,纸人和外面的煞液对上了。 可纸人一心逃跑,在挨了几下重击后,还是飞快去远。 但,章韩并没出手。 只要宋延不跑,他为什么要出手? 宋延无奈地召回纸人。 他既然要出手,就需要先尽可能去试探。 因为若他是章韩,固然不会杀了这被囚禁之人,却也会趁机将他重伤,以免他活蹦乱跳,天天想心思。 所以,他要么不出手,要么就得全力以赴。 因为他的机会只有一次。 想到这里,宋延忽道:“好,我不逃!但我想吃些东西,素素师妹还活着的话,你让她做点吃的给我,好么?” 章韩的声音飘来:“汪素素当然还活着,也当然不会到你面前来。” 宋延激将道:“呵,你就这么害怕自己的一些秘密被我发现?” 章韩道:“是。” 说完,他又讥笑了句:“阁下这种拙劣的话术,有意思吗?” 宋延又道:“可你如果不显露点手段,又如何要我安心留下?” 这一次,章韩却已不再回答。 可宋延保证,只要他轻举妄动,离开纸屋,那他就一定会被攻击。 而在攻击他之前,这老怪决然不会暴露半点实力。 宋延发现想要哄骗这种老怪物,简直是太难太难了。 他根本不会被你忽悠,也不会大意。在与你讲明白事情原委,让你知道逃无可逃后,就不会再废半句话。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宋延一直这么要求自己。 而现在.他却成了兔子。 宋延深吸一口气,故意叹道:“罢了罢了,我便多留些体力,等到山海妖国再谋打算吧。 只是,章韩,你若趁此对我出手消耗了我的力量,莫怪我不安分!” 这一次,章韩回应了。 简单直接的两个字。 “甚好。” 附:月初求点月票,谢谢谢谢! 138.三国最强之战,超极限反杀(8.5K字-二合一大章) ‘玄心苦修莫常离,神魂初与天地合’ ‘这玄心,以三国偌大之地,竟然只有一个! 也唯有此处,才能洗玄根,成紫府。 若是普通玄心还好,可若是遇到三国这边的鬼玄心,那就得先把自己变成鬼玄根,才能来此突破。’ ‘这玄心的位置珍贵异常,怕是除却传说中的天玄根,别的想要持续提升,就必须坐稳玄根,百年苦修。 真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三国这地儿,想养出第二个紫府境都不可能。’ ‘除此之外,听章韩的语气,端坐玄心也能使得紫府境实力大升,所以他才完全有恃无恐地坐由我在此处,而根本不怕我逃跑。’ 一时间,宋延真有些无奈。 练玄三层时,他没有剥皮膏,那还好。毕竟剥皮膏其实对于高层修士而言,也不算稀罕东西,甚至傀儡宗就能够兑换获得,外面的一些野市坊也可交易获得。 可紫府境的这个“玄心”,却实在是比剥皮膏难得无数倍。 因为玄心只有一个。 你只有坐在玄心上,才能超越绛宫极限,一定程度上使得自己拥有“天地之躯”,然后“借天地以养吾神”,从而让自己孕育出强大的神魂。 宋延想打败紫府境强者,就得先寻个没人的玄心坐上去,修炼,突破。 可他想要坐上玄心,就得先把玄心上的那个紫府给揪下来。 这不死循环么? 怎么搞? 宋延忽的想起红奶奶,古将军所说的“狐狼二族紫府老祖的情况”。红奶奶说它甚至没见过老祖,古将军说族中只有一位老祖坐镇,别的都不知在哪儿。 这一刻,宋延也算是彻彻底底的明白了原因。 一个萝卜一个坑,老祖们如果不能在自家蹲坑,那就得到外面找去。 而又因为玄心极其珍贵,所以紫府境都存在着一个共同默契,那就是:绝不把突破紫府境的方法泄露出去,绝不让人知道玄心的存在。 想到这里,宋延入了纸屋,盘膝而坐。 他能感到一股窥视。 那是来自章韩的窥视。 毫不收敛,毫不隐藏! 但他反向神识搜索,却根本找不到章韩在何处。 如此这般,两人耗了七天七夜。 宋延坐着,什么都不做。 章韩窥视着他,一刻也不挪开视线。 两人的耐心都非常好,似乎别说七天了,便是七个月,七年,两人都能一动不动地互相盯着,一动不动,就连姿势都不变一下。 但宋延却不是毫无收获。 因为,他已经了解了章韩是个什么样的人,至少了解了他的一部分品性:稳。 无论是他之前的宁可布局也不挪位,还是此时的耐心,都说明了这一点。 做事稳重的人,一向不喜欢让自己陷入或是可能陷入很被动的环境。 所以,章韩一定很希望把他好好地交给山海妖族,以免自己被迁怒,从而惹了麻烦。 这种性格是好事。 却也是坏事。 坏就坏在,不够杀伐果断。 什么叫杀伐果断? 那就是一旦觉得可能有异常,第一时间就出手,而不是先等一等,说两句话,喝两口茶之类。 假如他出手,全力以赴,章韩察觉到了危机,那章韩能够做到在第一时间出手,哪怕伤了他杀了他,也要出手么? 从目前看,章韩做不到,他一定会等一等。 假如他和章韩面对拔剑,剑尖都已朝着对面而去,章韩会毫不犹豫地以境压人,一剑杀了他么? 从目前看,章韩把剑偏一偏,试图制服他而不是杀了他的可能性极大。 哪怕事后,章韩会再处理他,但在那一刻.他很可能不会。 为何? 因为这就是稳。 换成宋延自己是紫府境,又在主场面对着一个已经陷入了罗网的绛宫境小子,他会么? 他也不会。 因为,他也稳。 可这一刻,他想不稳一次,因为他已经没有了稳的立场。 天色阴晴晦朔,流转不息。 冬末大雪,又迎一场。 安静的雪花落在煞地核心,旋即被煞地风暴带着狂舞,旋转空中,连地也不沾。 纸屋外的空气里好像多了无数雪白和猩红的纺锤,在飞快地、不知疲惫地纺织着两色的丝线。丝线凌厉锋锐,似能轻易割裂人脆弱的咽喉。 然,小屋却已彻底融入了这里,安静的仿佛深山中的隐士居所。 宋延先是运转《洗玄神法》,同时以“八百年份魂淹草”为消耗,进行“玄根提升”,然而纵然耗费了百年时光,却不仅无法成功,甚至连半点成功的迹象都看不到。 他并不气馁,几乎毫无停顿地从备用精血中挑出了两瓶。 一瓶是“白骨魔血”。 这血能让他模仿一次“骨煌子”,实行绝地反杀。 另一瓶,他则在“银甲象血”和“风玄鹤血”之间犹豫了很久。 前者让他硬一点、耐打一点;后者让他快一点、灵巧一点。 犹豫再三,他还是选择了“风玄鹤血”。 他没有什么信心真能捱住一个紫府境的强攻,与其求那个,还不如求速度。 至于这两瓶血,甚至是之前的“幽灵鲨”、“水渊蛟”,宋延都知道不是极品妖血,而只能算是在三国这种小地方还不错的妖血,可他已别无选择,他无法做到“完美地提升境界”。 两瓶精血暗拢袖中,飞快消化。 一行行信息,一道道感悟浮现出来。 【你运转《玄剑经》,汲取玄气,以将“白骨魔”血收容消化,同时你亦将玄气转化为剑气,并复以血液温养剑气】 【第四个月,你汲取了60缕玄气,消化了一缕“白骨魔”血液,该玄气完全转化为剑气】 【第十六年,你汲取了3000缕玄气,玄气已成功转化为剑气,“白骨魔”血液已经融合于你绛宫上右宫的位置,与“食尸狼”血液相缠】 【剑气与“白骨魔”血产生作用,你领悟了一丝特殊剑气——蚀骨剑气】 【该剑气蕴藏腐毒,可腐人血肉骸骨,顷刻化水】 ‘修炼速度又快了许多,甚至比之前在铜雀岛上还要快。’ 在凡人之地需要数千年时光才能修炼成功,但在这儿却只需要十六年而且还是什么额外资源都没使用的情况。 宋延暗暗感慨,旋即又有些无语。 ‘这蚀骨剑气倒是杀人灭口的好招式,可对现在的我来说,有什么用?’ 他感知着这蚀骨剑气。 众所周知,杀人容易藏尸难,有蚀骨剑气行走江湖,真的是会方便许多。 可现在,却屁用没有。 不过这没关系,随着“白骨魔血”定位上右宫,他感到自身实力气血速度都增强了不少。 宋延如法炮制,继续将“风玄鹤”血定在了上左宫,并领悟出了一道名为“融风剑气”的特殊剑气。 这剑气效果是:身融于剑,剑化长风。风不可斩,故而身亦不可。 一旦使用,宋延能在短时间内处于一种“风”一样的状态,简单来说,就是对手的攻击能改变他的方向,他的位置,却无法伤到他。 除非对手忽的意识到了他这一招的奥秘,不再去斩,而是去困。 一旦被困,那“风”自然就会停下来,宋延自然也就会显身。 这剑气相比“蚀骨剑气”,对此时的他来说可是好多了,再配合上“分裂剑气”,堪称是直接给了他一样底牌。 而随着第九血液的入体,宋延也感到自己前所未有的强大,那是一种身心全方面的强大感,是一种已然登临巅峰的强大感。 可是,“登临巅峰”岂不是也意味着再无可进? ‘果然还是需要玄心。 借助天地,来养神魂,方可破境。’ 宋延轻叹一声,旋即闭目,稍稍测试,然后起身。 此时乃是正午,是理论上煞地最平静的时刻。 此时他已完成了自己所能达到的极限。 所以,此时也就是他出手的时刻了。 再晚一会儿,他的变强就会被章韩察觉,到时候他就会错失一点优点。虽然不多,但有时候决定胜败的就是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优势。 如果能多一点优势,哪怕花上几天几夜甚至是几个月几年,宋延都愿意去做。 他取出最强的皮影吞入体内,老老实实地变出了最强的百相魔身,以幻象收敛,然后走到庭院。 他知道章韩在盯着他。 所以,他扬声道:“章韩,我要试一试了。” “请。” 淡淡的声音从天而落,不缓不急,不骄不躁,不傲慢轻敌。 宋延眯眼,忽道:“章韩,您这位紫府强者,可得控制好分寸。 我就只是个区区绛宫境,比你差了不少。 你若重伤了我,那便是彻底断了我生的希望。 与其落到山海妖族手上遭受欺辱,还不如自爆,如骨煌子一般身死道消,神魂皆无! 到时候你不仅无法向山海妖族交差,更会失去从我身上得到制作纸屋,消化伥王虎血等等秘术的机会! 怎么出手,想清楚了!!” “了”字才落,一袭玄袍的傀儡宗宗主再无犹豫,左袖一卷,偌大的纸屋陡然扭曲拉长,“嗖嗖”直窜,恍如一卷白色烟雾摄回了他袖中。 他右手一推,原本飞速旋绕如龙卷的风雪煞气顿于虚空一顿,好似时间都停了,继而轰轰隆隆地往碾去,《煞潮术》的发动,使得一众煞气顿时化作潮水,也使得宋延面前清空一片。 不过,他这一手推出的方向却不是东北,而是东南! 之前章韩说“他若想走到三国玄脉核心,就得再往东北走一点”。而这段时间,他感知下来,只能确定东边的煞气确实更浓郁,但到底是东北还是东南,却根本无法确定。 所以,他这一手直接推向了东南,而不是东北。 因为他相信章韩,就如相信自己一样。 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大大方方地把正确地点告诉对方,哪怕是胜券在握时也不会,所以.章韩也绝不会! 煞气潮退之时,宋延视线也随之而动。 这一道法术清空了风雪煞气,却残留了一些煞液。 煞液的分布密度清晰地呈现在他眼前。 他视线飞快扫过,果然看到了东南方向的某一处煞液极多,而周边则呈现一种“逐渐稀疏”的分布状态。 这佐证了他的看法。 一念转过,他周身双剑出鞘,一左一右,一黑一白,双煞交缠,让他往东南方向激射而去。 但是,他才飞到一半,就迎来了攻击。 煞液的攻击已不在他眼中,他看到两道恍如烟雾的身影从远而来,每一道身上散发出的气势竟都在绛宫后期! 两位绛宫后期同时出手,狂暴能量覆笼向宋延。 宋延心中错愕:别说鬼赤霞应该不是绛宫后期,就算是,那这煞地哪儿来再一位绛宫后期?真要有这些部下,章韩屁股不挪,也能轻轻松松把皮影峰给纳入麾下。 但他想归想,手上动作却不慢。 他瞬间变招,本是极快的黑白双煞陡然一换,那双煞交缠的剑虹遁光陡然蓬开,化作红银相间,银在外,红在里的粗壮剑光。 远看,却是一条血烟滚滚的银甲妖龙。 剑煞妖龙! 宋延骑龙,人剑合一,速度比之之前不知提升了几分。 这一提,他就直接从那两个前来阻截的绛宫后期强者身侧冲过,继续往前。 时间好似彻底按下了缓慢键,他速度明明很快很快,可却有一种一切都在变慢的感觉,因为这一刻他的感知已经敏锐到了极致,而章韩自然也敏锐到了极致。 才过了数十丈距离,他又看到远处出现了人影。 散发着绛宫后期强者气息的人影。 四道!! 四位绛宫后期好像是看出他这招的厉害,共同出手,极其默契,构织出的可怕能量迎面而来,扑向宋延。 宋延心头越发错愕,但这一刻,他却已确定了一点:这些人影绝不是活人,而是章韩的攻击手段,是紫府的手段! 至于是什么手段,他却不知道。 四道能量铺天盖地,轰隆碾来,如果正面对上,纵然宋延再强,却也会被消耗许多许多。 强弩之末,拔牙老虎,还有什么可怕的? 真要打,他至少也得先看到章韩! 所以,他猛一咬牙,再度变招! 血烟滚滚的剑煞妖龙陡然停缓,变回了纠缠的黑白双煞,速度一缓,前方能量已然落在他原本会去到的位置,产生了近乎要撕裂空间的爆炸。 剑招再换,重回妖龙,一念随心,趁着对方最强一波攻击落定时,往前继续猛冲,以消耗了些微为代价,将这四道身影甩在身后,转瞬下去了百余丈。 然后 宋延又看到了绛宫后期高手。 这一次不是二,不是四,甚至不是八。 而是十六! 十六道面目模糊的身影已然构成了城墙,挡在前方,一个个抬手朝向宋延,其身上散发出的杀意怎么都无法遮蔽。 若是换成别人,甚至哪怕是绛宫初期修士站在这里,都会直接吓破胆。 而宋延之前利用一些小手段,突破了两重关,但对方既有防备,那自不可能再用重复的招式。 他看着那些身影,余光扫过身后,却发现之前阻拦他的那六道身影已经消失了。 此时此刻,宋延忽的明白了一点:这十六个绛宫后期高手非但不是活人,甚至连人都不是,也不是鬼,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攻击手段。 他定神看去,却见那十六道身影非但面目模糊,甚至一切都很模糊,只有那强烈的杀意和蕴藏的能量是清晰的。 骤然,一个福至心灵的想法涌了上来:是念头! 这些,都是章韩的念头。 紫府境与绛宫境最大的区别就是,后者还是需要用身体、玄宝去借助玄气施展力量,但前者却已可以用念头去施展。 那些念头逸散出去,又独自施展法术。 然而,人一瞬能起多少念头? 若每一个念头都能发动一次攻击,那又是何等恐怖? 电光火石之间,宋延一咬牙,狠狠向着前方冲去。 十六个绛宫后期也不再迟疑,漠然出手,默契无比。 妖龙轰隆隆地飞碾盘旋,将那些迎面而来的能量一一绞碎。 然碎了一重,两重,三重,四重九重,十重,却碎不开更多。 剩余的力量依然往宋延压来。 但宋延却消失了。 他彷如一道风,一道剑风,被这狂暴的力量给拍飞了,然后又从剑风里跳了出来,在另一处突然现身,继而再度施展剑煞妖龙往前碾去! 然后 他就看到了三十二个绛宫后期身影出现在了他前方。 至于他身后,那出手过一次的绛宫后期已然全部消失了。 这一刻,宋延彻底确信了:这些就是念头,只有念头才会这么肆无忌惮地变化,忽起忽灭。 施展这些念头进行攻击,或许会颇为废力。但对于一个正坐在三国玄脉中心的紫府境来说,却是随意施为。 他的一个念头就能化作一次绛宫后期高手的出手。 这样的存在,在端坐玄心时,已绝不可能被绛宫修士给耗死。 无论来多少,都已耗不死他。 而就在这时,半空响起声音。 “如你所见,你是不可能赢的,胜败既定,乖乖回去吧。 作为放过你一次的代价,把你这剑煞随心转换,化作妖龙的手段教给我,如何?” 章韩的声音里带着真诚,“此去山海妖国,山高路远,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也不想丢了传承吧? 教给我,我会让你的力量继续活在这世上,然后代你去看看未来的风景。” 说罢,他又笑道:“哦,如果你要我拜师,也不是不可以,什么繁文缛节,我都能接受。 如果你万一死在了山海妖国,在你每年忌日,我还会给你祭些美酒。 对了,你喜欢哪种灵酒?” “无耻.” “无耻!!!” 宋延狂怒,眼中焚起了怒火,然而却反反复复地咆哮着“无耻”两字,一副无能狂怒的模样。 下一刹,他就携着这“无能狂怒,失了理智”的状态,再起“剑煞妖龙”,同时暗暗看向储物袋,内里的一切纸人,纸具,还有搜集来的宝物,这一切都已全部都处于随时可用的状态。 章韩笑道:“不至于,冷静一下,你只是试一试而已。” 他已胜券在握。 但是,他依然没有半点大意。 宋延眼前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绛宫后期高手。 漫天杀念如雨落,煌煌天威似山临! 而他不过是个螳臂当车的螳螂。 他撞碎了一道又一道身影,冲破了一重又一重能量,他时而如风,时而合剑,他的剑气煞气都在飞快衰退,纵然有着“四尾妖狐”的支撑,却还是禁不起这种超高的消耗。 他手中的各种但凡还能用的宝物,也在随意往外抛出。 阴纸人手拉手,才一现身,就在一道能量里爆开了,但它们却也在一定程度上拖延了那能量。 纸具中盾牌颇多,此时更是一一浮现于宋延周身,但皆是前一刹浮现,后一刹粉碎。 嘭嘭嘭的声响,在宋延耳畔飞快炸响,糅杂着远处回落的煞潮,更是惊心动魄的浩大史诗之景。这般环境,纵是傀儡宗的绛宫长老们待着,也决计会被余波给重创,甚至杀死。 在一路消耗中,宋延距离他所要去往的那个地方越来越近。 他感到身体都已开始麻木,但或许是他之前的话起了作用,纵然如此,章韩却依然没有对他下死手。 可也只是暂时。 再过一小会儿,哪怕只是数息,章韩都可能改变主意。 轰! 又是一道随手的煞潮术轰出,将周边煞气清场,使得视线稍稍清晰。 在密集的绛宫后期身影里,宋延总算看到了一道端坐在某个血色蒲团上的男子。 相貌普通,没什么出奇。 章韩在看到宋延的一刹那,就已辨出他是强弩之末,于是叹了口气,淡淡道:“知道你还没死心,想靠近我,然后动用伥王虎和寒冰地狱镯的力量,只是.纵然如此,也是没用的。” 说罢,他忽又笑道:“更何况,我还不会给你靠近我的机会。 不过,身为傀儡宗宗主,你确实已经非常合格了,骨煌子远不如你,我挺欣赏你。” 宋延满脸怒意,骤然愤怒无比地咆哮道:“那就同归于尽吧!” 他显出一副越发失去理智,即将自爆神魂的状态,往章韩冲去。 机会只有一次。 今日他底牌尽出如果都没能靠近章韩,那就再没有机会了! 章韩淡淡一笑,缓缓摇了摇头,动也不动,恍如神龛上的神佛注视着五指囚笼无力挣扎的困兽。 他周身忽的浮现出了一道道身影轮廓,然后扑向了宋延。 宋延心念一动,储物袋里储存的海量皮影开始一一浮现,一一激活,一一化作肉盾挡在他面前。 皮影,毁! 飞剑,毁! 待到临了,他甚至将狐大奶奶,红奶奶,古将军的皮影给吐了出来,为他能挡一息是一息。 百相魔身虽然强大,但在这样的攻击里,根本就是捱一下就受伤,还不如把皮影们放出来。 而就在皮影完全吐尽,全部粉碎,他的身体开始崩溃的时候,他终于来到了章韩面前。 章韩可以躲。 但一躲,他的屁股就从玄心上挪开了。 对于一个至少上百年没挪过身子,且有着“猫戏老鼠”心态的人来说,他并不会挪。 他不仅不挪,在看到宋延的一刹那,还反守为攻,一指如光,抢先一步点向了宋延眉心。 伴随着一句古井无波的平静话语:“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罢了,让你彻底死心也好,但可别再求死了。 还有,记得把你这些秘术教给我。” 这一刹,宋延调集剩余玄气,全力运转,四道刺魂剑气飞速刺出,紧接着又是四道囚魂剑气,四道惊魂剑气。 可十二道能让古将军,红奶奶呆滞刹那的剑气,却如石沉大海。 明明戳中了,但却好似没戳中。 而就在这时. 啪! 章韩的手指已经点到了宋延眉心上。 这是到了“拼神魂”的阶段了。 一瞬间,两人的神识世界好似架起了一道桥梁。 宋延的伥王虎斑,本身储存的伥鬼,寒冰地狱的伥鬼疯狂向章韩涌去。 但章韩却是散出了一个个念头。 各种念头恍如幽灵般窜入宋延神识空间,而伥王虎斑也只是捕捉到了这些念头。 念头互生忽灭,但毕竟是紫府境的念头,而且还是端坐在玄心上的紫府境念头。 这些念头一旦触碰到伥王虎斑就会被捕获,但却也会占据一个位置。 伥王虎斑很快达到了饱和。 而伥鬼们也如被潮水推动般,开始后退。 或许,伥王虎斑以及伥鬼在宋延达到紫府境后都会发挥更可怕的作用,但此时却还不够。 章韩神魂已如君临,站在两道神识空间的桥梁入口,周身犹然在散发出念头。 “前辈,忘了告诉你,我其实也做过傀儡宗宗主,两百年前幕后的那种,要不然哪里会对傀儡宗传承之地那么了如指掌? 要不然傀儡宗的宗门志上为什么会没有两百年前的信息? 对了,骨煌子用以定宫的白骨魔血作用,我也了解,他留了血在宗门,我也知道。 不仅如此,我还知道你有快速消化妖血的秘法,所以.我也早就把你这手段考虑进去了。 如果你后手真就是这个,咱们就别浪费力气了,难不成还真要打到你躯体破碎,再用骨头给我来上一击? 到时候被我挡住,多尴尬呀。 能留着躯体就留着,养养伤,又不是小孩子了,拼什么命啊? 等到了山海妖国,你还是有机会的。” 苦口婆心的劝说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 他已经赢了,但没什么好得意的。 可就在这时,忽然之间,宋延的神魂世界变了,原本由伥鬼和伥王虎斑构成的世界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灰茫茫的线。 线如天剑,割裂昏晓。 上灰下黑,无边无际。 起风了. 章韩感到了“风”。 但那绝不是“风”! 因为只是在一个刹那里,他就有个数百个念头崩溃了。 章韩云淡风轻的神色消失了,他猛然如受针戳,跳了起来,几乎是咆哮着用不敢置信的语气吼出一句:“苦海?!!!” 话语落,又是数百个念头崩溃。 “你怎么观想到苦海的?” “你疯了吗?” 他的声音再不平静,充满了急促。 他的咆哮声好似是在质问着一个疯子。 苦海虽远,但海风却近。 近处的海风里飘动着大喜,大怒,大哀,大悲,飘动着无穷的执念,这些执念碰到哪里,就会让哪里崩碎。 这时,章韩已经看到宋延了。 毫无疑问,宋延要把他拖进苦海,自己就也得进苦海。 此时,宋延周边的伥鬼们在飞快倒下,飞快消失。 苦海的风,轻轻吹着。 被伥鬼包围的宋延神色平静地仰着头,好似是在眺望此处那永恒灰霾的天空。 “疯子.” “疯子!!” 章韩就算再稳,此时也不再停留了,他知道自己的任务失败了,他已无法把宋延交给山海妖族,也无法从宋延处获得任何东西! 宋延真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是一个比他所有见到的、知道的魔修加起来都要疯狂,都要魔性,都要难测的疯子! 他周围的伥鬼已在迅速死去,他也会很快会死! 章韩开始快速寻找返回的路径,纵然身在他人神魂世界里,他也能很快找到。 而果然,又过一息,他找到了。 他飞速而去。 他要立刻离开这里。 而忽然之间,他呆住了。 因为门外密密麻麻地堵满了伥鬼。 平日里,纵然有这许多伥鬼堵门,他也绝不可能被堵住。 可此时,他需要一边承受苦海的消耗,一边破开这堵门。 这就完全办不到了。 “宋延!” 章韩扭头看向不远处,咆哮道,“你我之间,还没到这种一定要同归于尽,魂飞魄散的地步吧?!!” 然而,宋延没回答。 章韩只在他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很邪恶很阴冷的笑意。 然后他看到宋延舒了口气,继而.消失了。 章韩:???!!! 白骨魔血的作用是:挪魂寸许,藏魂于骨,身毁骨在,犹可缓缓而愈。 魂在骨骸,是一扇门。 魂在眉心,又是一扇门。 宋延打开了眉心的门,然后观想那极度离谱的《天剑观想图》,把章韩给拉入了苦海,继而又用寒冰地狱镯里的伥鬼狠狠堵住了那一扇门,然后自己从骨骸的那一扇门离开了苦海。 如此,章韩神魂就被彻底堵住了,与苦海和寒冰地狱镯的伥鬼达成了平衡。 回过神来的宋延睁开眼,此时的他也已虚弱到了极致,极致到甚至连手指头再动一下都会牵扯到身体,神魂。 不过,他依然咬着牙,狠狠一脚把章韩从玄心上踢了开去,然后丢出纸屋,自己坐在了玄心之上。 失去了玄心加持的章韩神魂念头也会弱化,平衡就会被打破。 纸屋咔咔作响,但运气不错,并未崩溃,只是看样子再用不了第三次了。 宋延想掏个纸人或者皮影出来守护他。 可一看,竟然空空荡荡,全被消耗了个干净,就连双头狼皮影都没了。 他忍不住露出苦笑。 而就在这时. “咔咔咔”的声响传来。 那寒冰地狱镯的表面竟然浮现出道道裂痕,下一刹“嘭”一声粉碎,隐约之间宋延还能听到好似从彼岸传来的章韩声音。 “宋延,你不得好死!!!” 宋延仰面倒在纸屋庭院。 ‘全没了,就连寒冰地狱镯都碎了。’ ‘真不知道用一身的宝物,一身的伤,换了个玄心,值不值得。’ 他目光扫向章韩皮囊,神魂虽去,却还会残留些因果碎片和游离念头,如此.倒是可以一窥这霸主枭雄的过往,看看能否有些收获。 139.境入紫府,隐居深海(8.0K字-大章二合一,求订阅) 天穹安静地飘落着雪。 白雪。 白雪覆笼着割裂已久如今却已基本统一的大地。 凡间的百姓们似是在黑暗里终于等来了黎明的曙光,他们看着小雪在田垄的土壤上细细抹着“盐霜”。 瑞雪兆丰年,不论过去多么严寒,春天总会到来。 他们哭着笑着,神色复杂,却带着欢喜,期待着这新的一年。 而在百姓或视为仙地妖魔之地的傀儡宗,却也同样欢喜。 不! 不是傀儡宗欢喜,而是三个人欢喜。 密室里,往日里最是狠辣残忍的公离白此时脸上正带着难以自禁的狂喜,他已经很久没这么开心了。 上次,还是他被骨煌子收为弟子的时候。 此时,公离白在密室中若是犯了多动症一般,反复踱步,不停地摩着手,喃喃着:“死了?” “真死了?” “真的死了?” “怎么可能?” “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哈哈哈哈.” “等等,不会是装的吧?” “宋老魔狡诈无比,更胜骨煌子,会不会是装的?” 他已语无伦次,患得患失,而这是情绪激动到了极致才会有的表现。 试问你本已做好一辈子当他人的狗,再也无法翻身,可忽然有一天狗主人死了,那抓住缰绳的手松开了,你意不意外,开不开心?但是,这突然到来的自由却又让你感到了一丝恐惧,因为你对主人的恐惧早已刻入了骨子里,纵然你看到主人死了,却还是不敢相信。 密室另一侧的角落里端坐着一道高大黑影,那黑影身形魁梧,短发狞面,此时似在思索,陡一抬眸,话语也不再有半点憨厚,措辞也不再是“俺”之类的,而是一种压抑的残忍。 “我们都看到他进了个恐怖的地方,章韩老魔也被他拖进去了,之后我听到章韩说什么同归于尽,一起魂飞魄散之类的话。” 血崖子接过话题,道:“再然后,寒冰地狱镯就粉碎了,内里伥鬼,一应俱死。而我们三人的寒狱浮生镯,也因此挣脱了出来,如今成了独立的个体。” 铜胡子苦笑道:“我本以为我们已经够狠了,但比起那些老家伙,却还是差了不少。宋老魔,章韩老魔真是给我们好好地上了一课。” 三人虽并未参与大战,对于大战的过程也不如何了解,但最终却是在双方拼神魂的阶段介入了的,而从只言片语中已能够知道不少东西。 公离白在一旁又开心又紧张地哼唧着,忽的问出一句:“苦海是什么?” 血崖子扫了他一眼,沉默了下,道:“我听过这个传说。” 铜胡子也竖起了耳朵。 三人之中,血崖子是活的最久的。 而活的久的人,总能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东西。 血崖子继续道:“人死之后,神魂往归轮回,但这一身糅杂着因果的残念却留在世间。 可是,这世上终究还存在一些根本无法割舍的执念,那些执念死死地附在神魂上,绝不肯被忘记,好像要随着神魂一起往赴下一世。” 说着,她自嘲地一笑道,“但怎么可能呢? 天地自有天地的规矩,既是轮回,又岂容携着前世执念? 所以,这世上就多了一个地方专门剥离执念。 无穷岁月,无穷生灵,无穷执念这地方,就是苦海。 一旦沉沦其中,你但凡触碰到其中的一个执念,便会进入到旁人最深沉的情感中,去体悟一遍旁人的执念。 一次两次,或许你还能坚守本心,记得自己是谁。 多了,你就记不清了,你会在执念轮回间彻底迷失。 而那一刻,也就是你沉沦苦海,化作那无穷海水中的一滴的时候。” 公离白欣喜道:“所以,宋老魔让我们去煞地探路,之后又以绞狐为名,声东击西跑去了煞地,可结果却还是中了计。 章韩老魔设计把宋老魔骗去了煞地,而宋老魔拉着章韩老魔跑入了苦海,两人同归于尽了?” 他欢喜地拍着手。 因为他已听出这苦海的恐怖。 任何人掉到了那苦海中,肯定是活不了的。 血崖子老眼转了转,沉声道:“此事如今只有我们三人知晓,今后我们三人也注定是一起的盟友。现在,我们一起去看看。” 三人说行动便行动,很快来到了煞地核心。 然,核心暴动未止。 之前是十六名长老才堪堪进入,如今只剩三人却是颇难。 在进入了数里距离后,公离白率先无法承受,要求退回原地。 血崖子,铜胡子也觉得如此硬探,怕不是什么都还没探到就得重伤,于是也退到了外面。 三人对视一眼。 铜胡子深吸一口气,憨声道:“主人,俺们来帮您了!” 声音如炮弹般轰入煞地核心,但却如石沉大海,根本没有回音。 血崖子道:“再等等吧,等暴动稍稍平息了,再入内一探。” 铜胡子看着眼前煞液狂舞的世界,瓮声道:“只能这样了。” 转眼之间,便是三个月过去了。 地煞暴动似乎失去了某个源头力量的支持,而缓缓平复下来。 煞地虽然升级,但煞液却不再到处狩猎,而是沉寂了下来。它们仿似一个个固守自己疆土的凶兽,只要你不踏入它的攻击范围,一般就不会被袭击。 血崖子,铜胡子,公离白也终于踏入了这片土地。 一番搜寻,三人在某片血红的大地上看到了一些早已破烂粉碎的血肉,那些血肉早被成渣,另一边却是又极多的碎皮在飞舞,只是稍稍看一眼就能知晓那些碎皮的原主生前的强大。 血崖子眼尖,忽的低首,在一片荒芜里抓起个储物袋。 储物袋已然无主。 她往里一看,露出狂喜之色。 铜胡子也不甘示弱,也在地上快速搜寻起来,不一会儿功夫居然找到了好几个。 他一个个翻过,时而皱眉时而叹息,但在最后一个时,却是也露出喜色。 血崖子紧握着储物袋,忽的叹息道:“宋老魔看来是真的死了。” 铜胡子冷笑道:“可他从傀儡宗取走的传承,甚至是他自己留的一些传承却在我这边的储物袋里。” 笑罢,他看了一眼对面的侏儒老妪,冷声道:“血婆子,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还藏什么藏?你那袋子里的东西是章韩老魔的吧?” 血崖子面色微变,想了想,道:“你说得对,如今我们确实是一条船上的人,我这袋子里装着的确实是紫府境的传承,看来是章韩老魔的。 那章韩老魔说起来也算是我傀儡宗老祖,如今虽死,一身传承却也算是落叶归根了。” 公离白虽然也贪,可却还没敢去和血崖子与铜胡子抢,此时闻言,只是狂喜道:“他们真的同归于尽了?!” 血崖子扫视四周,沉声道:“应该是。” 话音才落,不远处的空气陡然一阵波动,彷如涟漪扩散,紧接着从中掠出一名鹤氅古簪、面色端正、却隐藏诡异的修士。 那修士一走出,才舒了口气,却陡然看到对面三人,瞬间屈指御剑。 而其身后却依然有人在走出,边走还边喃喃着一些话。 “秘境禁制竟然开了。” “我还以为死在秘境里呢。” “终于出来了。” 很快,那鹤氅古簪的修士身侧就围拢了一大群人,这群人里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这大群才从秘境走出的人,和对面血崖子三人面面相觑,神色既警惕又古怪。 双方都没想到能在此时此刻碰头。 血婆婆道:“赤霞真人?” 鹤氅古簪修士也道了句:“血崖子?铜胡子?” 紧接着,人群里一名虽披头散发却犹然能见几分英俊的男子忽的喊道:“胡子叔!!” 铜胡子瞪眼看去,不禁愣了下,只因那男子赫然是当初被第一批拐走的皮师——吕弘。 这吕弘是当年和顾汝风争夺石座翁衣钵的人之一,也是当年皮影峰最年轻的长老,可谓是意气风发。 只是没人知道这吕弘乃是他一名故人的后辈,否则.纵然天赋卓绝,又怎么可能如此年轻、境界不到绛宫便成为长老? 另一边,又是个娇丽妩媚的小娘子跳脚,挥手,喊着:“婆婆!” 血婆婆眯眼看去,失笑道:“素素啊,老婆子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容易死。” 双方笑着,似在攀着交情,但似乎总有一道隔阂没有打破。 但汪素素却率先跑了过去,拉住了血婆婆的手,亲切道:“婆婆,当年在傀儡宗,您对我照顾最多,这些天我可想您了。” 血崖子笑笑。 是。 当时,她是骨煌子的傀儡,汪素素是骨煌子弟子的道侣,两人确有碰面。 而一个已经年长的老婆子对于一个特别会讨人欢心的小姑娘,总是会有好感,更何况这小姑娘还总是让她想起过去的自己。 也是如此战战兢兢,也是如此不择手段。 她顺势抓住了汪素素的手,轻轻拍着她手背,道:“好孩子,你的命可真大。” 她眼中竟然透出了罕见的慈祥,似是想起了自己年轻时候一些死里逃生的事。 如此一来,双方之间便完成了“破冰”。 鬼赤霞扫了一眼那血玉般的三国玄心,那自他记忆以来就从未离开过那地儿的章韩已经不在了。 他轻叹一声,抱了抱拳,道:“禁制既破,章老祖怕是已经西去了,但看这情形,宋宗主应该也是走了。 这两人互相伴着,一路有说有笑,也不至于孤单。” 铜胡子心情颇好,哈哈笑道:“甚是,甚是。” 旋即,双方开始信息共享。 一番交流,互相印证后,便是再无疑惑。 宋延和章韩确实已经同归于尽了。 言罢,空气又陷入了安静。 鬼赤霞忽的笑道:“今天似乎是个好日子。” 血崖子道:“哦?” 鬼赤霞道:“傀儡宗从来乃有五峰,今日岂不是皮影峰重回宗门的好日子?” 众人扫了扫吕弘,汪素素,还有一些残存的皮师,一起笑了起来。 笑声里藏了几分鬼胎没人知道,但所有人都知道傀儡宗即将翻过一页新的篇章,也需要进入到一个安稳发展的时代。 玄心的存在,紫府的传承,都会使得宗门再进一步,在许多年后正式踏入“紫府老祖坐镇宗门”的时代。 可是,他们的心头却还有一根刺,那就是:山海大妖。 山海大妖一直在寻宋延。 宋延死了,他们还会不会来? 来了,他们又该以怎样的一种卑微去跪下,才能继续存活? “宋章二魔头同归于尽”的消息,本是隐秘中的隐秘,可考虑到山海大妖的存在,血崖子等人很快便把这消息传了出去,传的人尽皆知。 为了“避嫌”,血崖子等人不仅传这些消息,还开始疯狂辱骂宋魔头,说那魔头卑鄙无耻,作恶多端,为恶程度甚至连她们都看不下去。傀儡宗的魔名也完全是宋魔头一人给带出来的。宋魔头生前以手段控制了她们,她们恨不得生吞活剥了那魔头。 同时,她们又派遣使者带着海量礼物,前往山海妖国中的多尾狐族,以奴仆的姿态去汇报情况,然后主动恳请上国垂怜,能派遣上使常驻晋国,发号施令,领导群氓,以免再出现宋延这种十恶不赦、冒犯上国的魔头。 在第一个使者走了没几天。 第二个使者又立刻出发了。 而这个使者所带去的礼物则更为丰厚,那就是玄心。 祈请山海老祖莅临晋国,坐镇玄心,令晋国这等小国得以加入伟大的山海妖国,成为妖国中的一员。 打不过,就加入,只要能够成为山海妖国的一员,那就能避免覆灭之灾。 血崖子等人求生欲望极其强烈,“玄心”这东西是宝贝,是晋升紫府的唯一位置,可他们怎么可能守得住呢?既然守不住,那就用以作为礼物赠给山海大妖们吧。 宋延死亡的消息也很快传到了南方。 其实,苏瑶早有所感。 因为当她在数月前的某一日来到与“无身幻鸦”接头的地方,想要日常向那位宋魔头汇报一下“古传送阵维修进度依然停滞不前”时,却发现无身幻鸦恍如没了魂一般,落在地上,冻在雪里。 那时候她就心感不妙,而如今的消息证实了她的想法。 苏瑶想起和宋延相处的一些时光,只觉百感交集,但她已经承受过太多悲欢离合,多宋延一个不多,少一个也不少。 玉妆小娘子颇为悲伤,在一处荒山之上,风景颇好之处立下衣冠冢。 鱼玄薇既感慨,也恐惧。 在她心里,宋老魔完全是深不可测的存在,可就是那样的存在竟然也有一天会死。 说死就死,直如暴毙。 她预感到山海大妖将至,于是一边匆匆安排南吴剑门残余弟子隐姓埋名,藏于南荒的无玄之地,装作普通隐世村人,一边再寻机会继续修理古传送阵。 原本还想着四处寻找绣虎师兄的安莉,也逐渐地放弃了希望,转而把更多心思投入到了炼丹上。 伤痛最能让人成长。 成长意味着遗忘。 忘不掉苦楚,承不住伤痛,又怎能长大? 安莉也已长大。 她已明白绣虎师兄纵然未曾死在那日的缥缈海上,怕是也未曾能逃多远,早已命丧黄泉。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药,没有什么爱是永恒的。 安莉纵然记着那位绣虎师兄,但师兄的模样却也会慢慢淡去,因为她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没什么跨不过的坎,人总得往前看吧? 七月暖风和煦地吹过蔚蓝海面。 浅浅海浪覆过沙滩,又继续往前拍打,淹过湿漉漉的砂砾,将还在砂砾中埋坑躲藏的小虾小蟹小鱼们重新带回大海。 宋延仰面靠在一块巨石上,舒展身躯,感受着此时暖水和烈阳带来的温度。 周边方圆百里都是没人的,只会偶有渔船迷失航线才会从远处海上掠过。 在这种地方,刺鼻的血腥味儿,也可以散得很开,变得很淡,淡到几乎彻底消失。 没了手下,什么事都得自己做。 就连制纸也一样。 如今,章韩的血正浸泡着纸浆,眼看着就要成形了。 但他的血尸却极难制作,宋延未曾能寻到“风水宝地”,只能按着一般的养尸术将那尸体养在了一处自制石棺里。 等到血纸成形后,他要用这纸做一个纸屋,然后躲到大海深处去,能多深就多深,之后.他要在海下待很久很久,久到山海大妖们忘记了宋延的存在,久到故人已去。 这就是他的计划。 他有“幽灵鲨”和“水渊蛟”血液,在水中生存是没问题的。而海中海兽的皮也是可以制作皮影的。 到时候,他就在海中生活。 当然,他已经成功突破到紫府初期了。 章韩的储物袋里有紫府传承的。 他通过那传承,坐在了三国玄心,花费汗水和智慧,一闭目就是三百年,自然将鬼玄根提升到了中品,并成功突破且巩固了紫府初期境界。 章韩功法传承名为《鬼婴真经》。 这真经包含完整的紫府境修行,能让修行者在煞地获得一定的优势,且在使用煞气类宝物、法术时获得一定增幅。 真经的尽头,则是凝聚出一种名为“神婴”的存在。 人借天地以养神魂。 神魂入天地,又自如投入母胎,继而于这“天地之胎”中孕育出第二次生命。 初生者自是婴儿,但却已不同于肉体凡胎的婴儿,故称为————神婴。 所以,宋延自然而然地明白了“紫府境”之上乃是“神婴境”。 《鬼婴真经》中对于紫府境的描述也颇为详细。 概述中说,紫府三境,初期中期后期,乃是修三种念头。 初期之念,为杀念。 杀念但凡起一念,便可逸散离体,汲取周边玄气,独立地完成一次等同于自身绛宫后期的攻击,旋即消失。 可是,以念头独立施法的消耗还是不小的,除非坐在玄心之上有着强大的补给,否则会消耗很快。 中期之念,为护念。 后期之念,为我念。 顾名思义,紫府初期只能用念头攻击,却做不到防御,也做不到更为灵巧的操作,并且也是互生忽灭,无法长久。这和宋延对于紫府境界的认知其实有些偏差。 毕竟,他从灵夫人那边得知紫府是可以随身带着秘境的。他在消化了章韩残存念头后,是知道煞地里藏着秘境的,也知道那秘境里有诸多鬼修存在。可是他却带不走。这意味着,章韩其实也只是知道那里有秘境,并运用了秘境,然后也无法随身带上那秘境。 这其中必然还有许多东西需要探究. 毕竟,紫府境一念百年千年不灭,他觉得还是挺离谱的。 那东西,看起来不像紫府境,至少不像紫府初期能拥有的力量。 念头忽生忽灭,又岂能做到千年不朽? 开什么玩笑? 宋延觉得灵夫人得到的那个虫子念头应该至少是“神婴境”的了。 而他在突破紫府初期境界后,就卡住了,这一次倒不是觉得需要什么丹药,而是需要契机。 杀念这东西,他一直充足的很,所以突破起来也容易。 但护念,他似乎极其稀缺。 而这种念头也绝不是“把自己关在小黑屋里”能够养出来的。 他需要契机。 这种契机极可能需要游走人间,在外闯荡,才能在机缘中偶然获得。 旁人获得了契机,需要资源,时间,重坐玄心才可能成功,而他只要坐回玄心,几乎是一瞬可成。 可现在的形势却并不允许他如此去做。 至于核心煞地那两败俱伤的死亡假象,也是他故意为之。 那日一战,他失去了一切,却也成功踏入了紫府境。 他那时候完全就是拼命状态,他把章韩老魔带到苦海去,也同时把自己神识空间里所有的伥鬼都带了进去,那些伥鬼中包括狐大奶奶,红奶奶,甚至是大长老.那些人都应该已经沉沦苦海,剥去执念,重往轮回了吧? 而在外堵门的则是寒冰地狱镯里的伥鬼。 可因为这种连接,还有堵门,纵是寒冰地狱镯也经不起苦海那一丝微风的温柔吹拂,直接炸了。 内里伥鬼,全灭! 但三个连接的寒狱浮生镯却因祸得福,从主镯上剥落下来,使得血崖子三人重获自由。 诸多念头闪过,宋延猛然坐起,赤着脚,踩着水,兴致勃勃地往不远处海畔走去。 他掰开一些儿巨石,从下摸出害羞的螃蟹大虾,然后就着清澈的海水洗了洗干净,准备吃一顿海鲜。 如今他在等纸成型。 一旦纸屋做好,他就会去深海探索。 待寻到了“安家点”,他就将纸屋放下去,继而返回将“章韩血尸”也一并带去。 寻常血尸需得数年,紫府血尸怕不是要更久。 而大海,对他来说,乃是一片陌生领域,也似是人类的禁地,之前纵如南吴剑门苏家洛老祖也只敢在浅海狩鲨。 他不敢大意,因为有时候.你逃去的地方说不定正是旁人想逃出的地方。 又一年冬末。 大雪垂天而落,白了苍山,冻了溪流。 然沧海却始终奔腾,洋流从远处而来,又奔向未知的远处。 呼! 海面忽有人头探出,宋延从海边钻出,坐回海边。 这一年,是他最孤独的一年。 他完完全全是一个人度过,也是一个人在海中探索。 半年时间的探索,让他对于这片海域也有了些大概的印象: 海中是存在海妖的。 海妖,是指海中妖魔,而不是海中妖兽。 幽灵鲨那样的叫做海中妖兽。 多尾狐,食尸狼,伥王虎那样的才叫妖魔。 他是怎么知道的呢? 深秋一日,他完成了浅海探索,于是在一处大陆架边缘的海峡谷处慢慢下潜,继而顺着大陆斜坡往深海而去,在经过了恍如扇面的巨大斜坡后,他进入了深海。 刚开始,他还挺开心,因为海中居然也有不少山,那些山还有洞穴,很是适合隐居。 再一探,他就更开心了,似乎是因为更接近地壳的缘故,海底的玄气竟然比地面还要充沛。 他还只是在深海边缘就感觉到了不下于缥缈海的玄气,如果再往深处,那玄气浓度简直难以想象。 可就在他决定再深入,并隐居的时候,他看到了妖兽潮。 海底的妖兽潮! 壮阔的妖兽潮,卷带着一众普通海兽,恍如一道道巨大接天的龙卷往某处而去,那一处.他隐隐听到了歌声。 歌声缥缈空灵,极尽魅惑,若非他已达到了紫府境,怕不是已经被这中充满魅惑的恐怖魔音给拐走了。 他的侥幸被打碎了。 玄气浓郁处,必有大妖生。 海底作为玄气无比浓郁的地方,怎么可能没妖魔呢? 若是没有妖魔,那修士们不是早就把这片区域给开发出来了么? 不说别的,就是那以魔音攻击的海妖就绝对是紫府境。 紫府境是拥有着分身能力的.他住在海底,那么大一个屋子,会不会在海妖们眼中如同黑暗里的烛光那般显眼? 一时间,他又想到了那与山海妖族为敌的古族。 很显然,这世上也存在着强大的人类种族和势力,只不过他这地儿太偏,根本无法遇到而已。 可就算遇到了,难道就是好事吗? 宋延忍不住暗暗叹息。 此时,他看着远处,想了想,决定还是不用纸屋,然后做些海中妖兽的皮影,再用百相魔身吞了,让自己也变成个奇奇怪怪的妖兽模样,就那么缩在海底山洞吧。 好歹,先把这段苦日子给捱过去。 等山海大妖来了再走了,他重回人间,摇身一变再当个纳了美妾、以杀猪为生的李老爷便是。 日子一天天过去,宋延在深海也很是无奈。 因为他发现深海不仅玄气充沛,而且“地气”爆发也很频繁。 “地煞”也是地气的一种。 除此之外,这儿水玄,土玄爆发也极多。 而一旦爆发,似乎就会吸引不少妖兽前来。 妖兽们虽然缺乏智慧,但却会本能地被更充裕的玄气,尤其是水玄土玄吸引。 如此,宋延也明白那苏家骆老祖是怎么等了一年等到幽灵鲨的了。 敢情是,那一次海底水玄爆发比较靠近近海,人家幽灵鲨跑过来修炼来着,结果被骆老祖逮了个正着。 练玄海兽,绛宫海兽倒是没什么,宋延全然不放在眼里。 可他知道这种爆发也是有可能把海妖给引过来的。 几率不大,但时间长了,什么小概率事件都会变成必然事件。 在如此战战兢兢地过了一年后 某一日冬。 宋延正盘膝坐在大陆架边缘的海底峡谷山洞里。 那洞是他自己打出来的,坐里面挺舒服。 这一年他的感触就是“那些说山中无甲子的人,一定是没在海底生活过,如果生活过了,就会发现在海底的时间流速远比山中更快,一天时间几乎是一眨眼就没了”。 此时,他看着远处鱼儿游来游去,感受着海底水流的盘旋,正想着今日应该又是寻常的一日,却忽的生出了一丝奇诡难言的感觉。 他脑中浮现出了个念头。 不! 不是浮现出的,而是就在他脑海中! 他从章韩处搜集了不少念头,许多念头都已被他消化。那都是些涉及章韩部分记忆还有对这个世界认知的重要念头,对他是很有帮助的。 而此时那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就是从他已经确认彻底消化的一个念头里钻出来的。 那念头似是跨越了遥远距离直接在他脑海里浮现出一句句话。 那些话带着几分不耐烦。 “章韩,我知道你把事情办砸了,那小子已经死在了苦海,魂飞魄散。” “但是,你在搞什么鬼?你以为诈死,躲起来,我就找不到你吗?” “给我出来,伥王虎血没了,还有其他血弥补!现在我就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 “你替我去楚国一趟,把楚国一个小子给我带回来。那小子身上虽然没有伥王虎血,可血也不错,也是进入魂阈,摘取煞宝的重要血液之一。到时候,你和我们一起,进魂阈一趟。” “这次之后,我把晋国玄心还给你。” 附:感觉这两章还是合起来好一点. 另外也有点私心,是想靠单更拉拉均订。之后适合分开的还是会分开成2章的。 140.紫府望气,楚都医馆(7.2K字-大章求订阅) 一念时间,不过刹那,方生便灭,岂能持久? 但随着章韩残魂进入他脑海中的念头却不但隐藏过了他的搜查,还持续至今? “紫府后期”四个字顿时从宋延心底浮现。 通过《鬼婴真经》以及章韩残魂里遗留的信息,宋延对紫府后期还是有一定认知的。 “我念”是紫府后期的特征。 这是一种极为特殊的念头,紫府后期的所谓分身就是由此而来。 一念入凡人之躯,便强横地压住了那人的神魂,继而占据主导地位,彷如夺舍。 可这种“一念夺舍”的法子,却只能对练玄以及其下的存在使用,且若未曾端坐玄心,消耗也会颇大,而且还是持续消耗。 至于脱离个体,单独游离在外,千年不朽,蕴藏信息,同时还能作为秘境钥匙,那也是不可能做到的,所以灵夫人脑海中的虫族念头至少也是神婴境。 除此之外,“我念”因其独立性、持续性,自然也能作为一种联系方式。 但这种联系,只能针对绛宫及以上存在使用,境界低一点的就是“夺舍”。 绛宫受了“我念”,脑海中的所思所想,甚至会被一定程度上窥探到。 紫府受了“我念”,却因为自身念头亦已强大,故而无法被窥探。不过若是更加小心一些,还可以通过自己的念头将“我念”“囚禁”起来。 毫无疑问,章韩脑海中的这一个“我念”就是被他“囚禁”了一圈又一圈,藏的极深,否则也不至于无法被宋延发现。 此时 宋延强压着心跳和急忙回应的欲望,快速整理着思绪,毕竟下一句话可能就会决定他之后面临的环境。 是好,是坏?是生,是死?是前途无量,还是穷困潦倒?有时候岂不是就在一句话里? 他脑海中又闪过一些有关章韩的记忆碎片,这些碎片都是他从残魂里获得的。 风雪地,地煞心,有狐妖远道而来,远远作揖. 章韩端坐煞心,周边皮骨红煞呼啸飞旋,遮蔽面容 简短的交流,我念的施展,让章韩意识到自己绝非敌手. 然后,章韩应下了任务。 ‘所以,对方并没有看到章韩的样子。’ ‘就如同那双首毗蓝食人骄虫的紫府境老祖和灵夫人沟通一样,他们确认彼此靠的是念头,而不是别的。’ ‘既然如此,灵夫人可以假装珠姥姥,我为何不能假装章韩?’ 宋延轻舒了口气,但旋即又心头一紧。 ‘万一有诈呢?’ ‘万一,对方根本不知道我在何处,而在诈我出来呢?’ ‘又或许,对方根本不知道我死了没有,所以在试探呢?’ ‘那我到底是回应,还是不回应?’ 宋延正想着,那诡谲的念头又传来了新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越发浓郁的不耐烦和一种淡淡的鄙视。 “小地方,终究见识少。 你现在.是在东边吧? 唔,海的方向,深海边缘。” 宋延听到这信息,几乎如被踩了尾巴的猫,差点儿没炸起来。 一种难言的无力从他心底生出,让他呼吸几乎都要停了。 那是一种“老牌紫府,强大种族,丰厚底蕴,无穷底牌”对他这个“初入紫府,一穷二白”的穷小子的上位碾压,上位鄙视。 不过,他还是没有回应。 有本事,你继续说。 果然,那声音的主人既然想用他,便还真继续说了下去。 “紫府境有种宝贝,叫望气珠,这种珠子能辨绛宫之上气息,不到绛宫的为白,超过的为红,除此之外,还能一定程度上辨出种族气息。 这东西在山海国用处不大,因为到处都是强者之气,浑浑噩噩,搅浑一起,恍如满天红云,顶多在小范围里起点作用,同时预防一下古族入侵。但古族却又些破解之法,干扰之术,总之很是鸡肋。 不过,在晋国这种小地方,那就很好用了。 你说一片凡人的地方,突然冒出片红云,显不显眼? 你说东海那种凡人禁地,一群海兽待着的地方,突然冒出个人族气息,而且还是红云,显不显眼? 你也是运气好,没有海妖关注过你,否则若是被盯上,那就没好果子吃了。” 宋延:. 紫府境望气珠? 能观绛宫之上气息? 能辨人族和妖族气息? 难怪红奶奶,古将军对于“紫府一来,他根本藏不住”的想法如此坚定。 原来是这么回事。 这谁藏得住? 他若是再如李老爷那般苟在个无玄之地,怕不是分分钟被揪出来。 宋延轻叹一声,露出自嘲苦涩的笑容。 同时,在他眼中原本还算安全的深海边缘也没那么安全了。 说不定,他早被海妖盯上了,只不过海妖抽不出人手来弄他,又或者他还没有进入海妖的“杀人范围”。 好歹他也是个紫府境,并不是那么容易杀的。 可话说回来,若是海妖知道他这个紫府境是个“两手空空,什么宝物,什么背景都没有的紫府境”,不知道会不会立马来弄死他 就在这时,那声音继续响起。 “还不回应? 给你机会你不要,真要我把你揪出来,条件就得变一变了。” 宋延长叹一声,回应道:“我失手了,那小子底牌太多,而且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观想苦海法,把我拉入其中。随后又用寒冰地狱镯堵门,要和我同归于尽,若非我在最后时刻逃出,怕是也已身死道消了。” “寒冰地狱镯?嘁,区区魂器,你们这小地方,真是要什么没什么。”那声音带着几分讥诮,然后道,“你放心,紫府境还是很少的,紫府境鬼修也不多,你既能成就此境,也算是一方天骄。” “区区魂器.这寒冰地狱镯在我三国之地可是宝贝啊!” “哈哈哈” “大人,今日方知我章韩不过是那井底的青蛙,从没看过外面的世界啊,虚度数百载,不知知天高地厚,哎。” “好了,章韩,今后认真为我做事,我不会亏待你的。 本座名号婴啼上人,在孤烟荒原入口等你一个月时间。 快来,嘻嘻嘻嘻嘻” 话音陡变,变得尖细,好似婴儿啼哭。 婴儿啼哭,再配上“婴啼上人”这个名号,本该颇有几分搞笑,可宋延却怎么都笑不出来,他所能感到的只有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他曾听狐大奶奶,红奶奶说过:多尾狐族修行越深者,尾数越多者,其音越如婴儿,其好越嗜食人。 一个月后. 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玄袍身影出现在了孤烟荒原。 荒原的大石头上坐着个翘腿的红色狐妖,六尾昂昂,眼儿尖细,面前的锅正‘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内里煮着人类的四肢,头颅。 那四肢显然被油煎过,表面还带着金黄的脆巴。 “参见上人。” 宋延行礼。 红色狐妖嘴儿一翘,露出内里密密獠牙,斜眼看着来人道:“面具摘开。” 宋延摘下,露出其后被剑气所毁的脸庞。 这些剑气都是他自己动用的剑煞妖龙,然而.此时虽毁,但对于紫府境来说想要恢复一张脸还是挺容易的。 “让上人见笑了。”宋延轻叹一声,眸子露出回忆之色,然后感慨道,“那实在是个奸猾的小子,我大意了。这一脸的伤之所以留着,就是为了时刻提醒我自己,纵然面对弱一些的对手,也不可大意。” 说罢,他又猛然一扯衣裳,露出身上的几道细微剑伤。 而在剑伤之中,隐约还能见到流窜的煞气,恍如红线织衣般密密缝补窜动,这正是强大鬼修的标记。 婴啼上人微扬下巴,眯眼看着那些红线煞气,道了声:“能越级挑战至斯,那宋延倒真是个老鬼重修了。 你也是因祸得福,这一战已经把境界给巩固了吧?” “是。”宋延重新披起衣裳。 婴啼上人两手伸到滚烫的沸水里,抓起一只人手啃了起来,边吃边舔着舌头,发出尖细似娃娃音的鼻哼声,口中道着:“这小地方的人吃起来,身上还带着股泥土的气息,新鲜的很,吃了一次就还想再吃。我已经让傀儡宗年年给我供奉三千人,也算没白来一趟。” 说着,它翻了个眼,看向宋延。 宋延看向锅中,陡然见到一个人头刚好被沸水水泡冲着翻面儿。 那人头不是晋国二皇子马昭又是谁? 果然,那种和他宋延有紧密联系,又靠近北方,而且还在活蹦乱跳的.怎么都不可能逃过被虐杀的命。 不过,他神色漠然,无悲无喜。 “一起吃点儿?”婴啼上人嘻嘻笑道。 宋延大大方方地露出为难的苦笑。 婴啼上人说着话的功夫已经吃完了一只手,它稍稍抹了抹爪子,在虚空一抹,丢出个储物袋。 宋延急忙接过。 婴啼上人道:“大楚舆图,望气珠,魂阈引导,山海南地通行令里面都有。 去楚国一趟,把那个叫唐凡的小子活捉了,带到伥王魂阈,与我碰头。 时限五年,五年后的冬天,你必须出现在伥王魂阈入口。 对了,那唐凡实力潜力应该和宋延差不多,失手了一次,总不至于再失手第二次吧?” 宋延道:“不知大楚可有紫府境存在?” 婴啼上人道:“若有,便不叫你去了,那地方玄心未成,出不了紫府。” “是。” 宋延恭敬收了储物袋,稍稍扫过其中,确认了下楚国路线乃是北上孤烟荒原,经多尾狐族外围,再往西。确认完,他也不急着如逃命般地离开,而是诉苦道:“上人,我就一小地方的紫府,除了杀念攻击外,真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宝物,手段单一的很。 之前和宋延那小子交手,若不是怕伤了他,畏手畏脚,也不至于如此哎.” 婴啼上人道:“事还没做,倒是晓得先讨要好处了。” 它从虚空一抓,旋即又丢出两根不知道什么筋做的绳子,道:“这是困血绳。 只要压制,捆上,绛宫血就如被冻住了无法使用,之后很容易就带走了。 但这绳索本身是禁不起绛宫修士一击的,所以一定要在将其压制后再用。” 宋延一把接过,连连道谢,然后恭敬道,“事不宜迟,我这就出发。” 婴啼上人摆摆手,道:“记得向我汇报进度,别再装失踪了。” “是。”宋延应了声,然后行礼,往北掠去。 婴啼上人看着他背影,眯了眯眼,又用狐爪子挠了挠下巴,旋即摇了摇头。 宋延是不是鬼修它不知道,但却绝不是紫府。 一个能达到紫府初期的存在,那只可能是章韩。 思虑既罢,它又专注的吃起食物来。 两年后. 秋。 楚国皇城。 奢华的纸醉金迷,河畔的灯红酒绿。 霓裳蔓裹的小娘子们一身胭脂香,抬着轻柔的小手朝着看得顺眼的过路人招呀,摇呀,喊着:“公子,来呀,耍子呀,很好玩哒。” 红香楼的招牌在皇城也是排的上号的,此时时入暮色,秋景虽凄凉,却正是烟花柳巷开始热闹的时候。 红香楼斜侧边的一个小药房此时也终于开始迎来客人。 醒酒药,强身药,防胎药,这一类药剂卖的最好。 当然,这个名叫“长春堂”的小药房里绝不止这些药,但作为一个没多少名气的新店,自然没有什么老客人前来支持生意。 更何况,这长春堂的老板还是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子,那就更没什么人来了。 用有些老人的话说,叫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年轻老板当然着急,他又是降药价,又是夸海口,可在成功搞砸了几个病人的病情、使得那些病人吃了不少药,而病情虽未曾恶化、却也不曾好转后,就少人去了。 就在前几天,皇都秦家的三奶奶狠狠将他开的药包摔在店门口,怒斥了句“天杀的庸医”之后,长春堂就更是门可罗雀了。 所幸,这年轻老板还有些歪手段,开始针对红香楼推出一些特殊药物,这才使得药店勉强开了下去。 年轻老板也是心灰意冷了,此时只招了个略懂医术的粗憨小子帮他坐堂卖药,他便是连问诊的活儿都不做了,似是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所幸,这年轻老板还是受欢迎的。 因为他年轻,相貌虽然普通,但年轻而且还有个大夫的名义,就足以被隔壁天香楼的小娘子稀罕了。 此时,年轻老板再次长吁短叹着走出了长春堂,身后坐堂小子喊道:“李大夫,今天生意不错哩,天香楼才开门,咱们就卖出了六剂药!” 宋延拍了拍额头,眼中满是懊恼之色,嘴里嘀咕着:“早知道再学几年了,现在钱都抛这儿套牢了,可怎么办哦,真是愁死我了。” 身为常年躲躲躲的高手,宋延自然深谙“隐世之道”。 平庸,有些小缺点,有些求而不得的煎熬,最是能融入芸芸众生的手段。 神医不行;定价高并且打出什么“每天只看三人”之类哗众取宠招牌也不行;普通还是不行,因为普通意味着他会很忙。 忙了,他还怎么找唐凡? 望气珠只能定位一片地儿,却不能精准锁定目标,他只能来这儿找。 所幸,那唐凡显然也是不知道世上居然还有“望气珠”这种宝贝,此时应该正本着“大隐隐于市,或隐于朝”的念头,藏身在这最繁华的大楚皇都。 而大楚和三国还是有些小区别的。 三国的玄脉或在深山老林,或在江海湖泊,而大楚的玄脉却在皇都之下。 这就使得麻烦更大了。 因为这里不仅人多,还有宗门,那宗门规模大致和南吴剑门差不多,还比不上傀儡宗。 如果他要去灭人满门,还是不麻烦的。 紫府境,根本不是低层次的修士们能耗死的。 他真要动手,基本就是一念一个大长老,杀起来比杀鸡还容易。 不过,雷声大雨点小,一通忙活搞得天翻地覆却屁事没干成,也不是他的手段。 他就耐心等待,观察。 采买,入山,自暴自弃,乱想法子拯救长春堂可以使得他尽可能走过很多的路。 庸医之名又能让他拥有足够时间。 大夫,则可以让他进入很多地方。 而若是遇到红云离城,他还可以跟过去看一看,毕竟整个大楚皇城的绛宫修士也就十余个左右,其中还有狐狼二族派来的一狐一狼。 这一狐一狼就如当初抓他一般,在疯狂渗透这大楚皇城,只不过因为这里存在宗门,而且上面摧的急,所以狐狼二族还是有所收敛的,并不如当初狐大奶奶、红奶奶、古将军那般当街随意吃人。 只是,他知道狐狼在哪儿,狐狼却不知道他。 那一狐一狼只知道族中派了位紫府大能过来,但大能在哪儿她们却不知道。 此时,宋延也是明白为什么婴啼上人不自己来了。 真就太远了,光赶路就要一年时间,这还是从晋国到大楚的路程。 有这时间去修炼不好吗? 他来此之后,花了一年时间确认了大楚地形和晋国类似,就好像被山海妖国镇压在泥土里的孤立小坑洞,无法从这儿再逃跑。更何况,在看到了“望气珠”,明白了海妖之类的存在后,他也暂时收敛了乱跑的心思。这一年里,他同时建立了长春堂。 此时,他心底也生出几分难言的戏剧感,那是一种从“老鼠”变成了“猫”的感觉,至于其他的,他只能秉持“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想法了。 他给自己留了一年半的时间从这里赶去伥王魂阈,也就是他还会继续在这大楚皇都待上一年半的功夫。 如果过了一年,他还是没有半点有关唐凡的消息,他就会开始斩杀大楚宗门的绛宫修士。 等把一个个杀光了,剩下那一朵红云,就是唐凡了。 到时候他稍稍现身,展示紫府境力量。 唐凡必然趁机逃跑。 这一跑,他就能抓到。 宋延对于“跑路”这一点还是挺有把握的。 换做他,在不知道“望气珠”存在的情况下,如果看到来抓捕自己的紫府境就在自己隐藏的城市,那肯定会寻了机会逃跑。 正想着,忽的他听到“喵喵”的叫声从不远处传来。 宋延低头一看,却见是条可怜兮兮的三花猫正摇着尾巴缩在墙角,好似有所期待地看着他。 他一动,那三花猫便往后缩。 但在察觉到他并未靠近,三花猫就又跑了回来,期待地看着他。 而就在这时,他身后忽的掠来一阵淡香。 香味并不清淡,透着股艳俗,显然不是楚皇城里的稀罕货。 他微微侧头,却见个小娘子掩袖跑来,然后蹲到三花猫身边,将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把一个装着食物的小袋子打开。 这一开,好像炸了猫窝。 三花猫身后“喵喵喵”地跑出一堆猫咪,还有才三四个月大的。 猫咪们围在那小袋子旁,开始吃了起来。 宋延这才意识到,原来那三花猫期待的并不是他,而是这位善人。 那小娘子这才意识到旁边还有人,抬头一看,看到年轻男人的脸庞,惊呼一声:“李大夫!” 宋延尴尬地挠了挠头。 他认出这小娘子了。 这小娘子名为霜云,身份是红香楼的妓子,价格还是颇为便宜的那种,十两银子一桌酒菜可陪酒过夜,不吃酒菜单独陪睡则要三两银子,这在楚皇城天香楼真的很贱了。 他.睡过。 “是霜云啊.” “李大夫” 两人相顾无言。 宋延打破这死寂,笑道:“喂猫?” 霜云苦着脸道:“别让奶奶知道。” 她口中的奶奶正是天香楼老鸨。 说完,她眼睛又一亮,道:“下次李大夫来,我用心陪你,不会躺着不动,一定让你舒舒服服。” 宋延道:“为什么喂猫?” 霜云道:“可怜呗,大冬天的还有那些才生养没多久的小猫,没人喂食会死的。可就算喂了,还是可能被冻死。” 说着,她神色有些黯然,然后又道:“这些食物都是客人剩下的,就算不给猫吃,也会被扔掉。” 宋延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蹲了下来,试图去摸猫猫头,却被三花狠狠凶了一眼,便缩了手。 霜云愣了下,也跟着蹲了下来。 她抬手一摸,无论是三花还是其余小猫却都是乖乖地任由其摸头。 宋延深吸一口气,露出了久违的真正笑容。 市井里脏得很,可却有干净的地方。 忽的,他跑开了,跑到了长春堂,取了些午间的吃食,又飞快返回,然后在霜云惊讶的神色里堆到了猫身边。 霜云愕然道:“你你.” 宋延道:“我也喂猫。” 霜云呆了半晌,笑道:“李大夫还真是善良哩。” 宋延叹息道:“不过是个天杀的庸医罢了。” 霜云听他自我调侃,吃吃笑了起来,笑罢又道:“庸医也是大夫,可比我们好多啦。”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又看着猫吃食。 时间过的飞快,霜云眼见红香楼忙碌起来,急忙拎着裙子往回跑。 宋延起身,之前嫌弃的三花竟走了过来,翘着尾巴,一边喵喵叫,一边在他腿上轻轻蹭着。 他舒服地伸展了一下手臂,然后往远处跑去,走了段儿路,又到了“王氏肉铺”前。 肉铺后伙计一看到他,道了声:“哟,李大夫来了。” 宋延笑笑道:“今日的猪皮可给我留着?” 伙计笑道:“知道李大夫爱吃皮冻,这自然给你留着。” 两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宋延给的大方,对方也有心为他留下猪皮。 宋延取了猪皮,回到长春堂,关上门,开始制皮,制完则是制作猪皮冻,然后配着一壶天香楼弄来的烧刀子,就着今年深冬的新雪,自饮自酌。 正饮着,忽的前门传来“咚咚咚”的急促敲门声。 “快开门!” “开门!” 宋延急忙上前,开门一看,却见门外站了几个蓑衣斗笠客。 那几个客人腰间佩刀,却无玄气,显是江湖客。 而再后则是有一股子血腥味儿飘来,糅杂着丝丝古怪的腐味。 那病人很快被抬到了宋延面前。 宋延一看,却见是个身体遭受了抓痕,伤口开始腐化的中年男子。 而那伤口一看就是妖兽抓出来的,而且还是中级妖兽。 作为一个不是修士的人,能在受了中级妖兽一爪的情况下还撑着口气,实在不易。 他问:“怎么了?” 斗笠客恶狠狠道:“能治吗?” 宋延如受了惊,急忙开始以普通大夫的手法治疗。 可这种伤又怎么可能是普通大夫能治好的? 一阵忙活未尽,那病人已然断了气。 斗笠客怒而拔刀,咆哮着“庸医”,然后便要掀了他这长春堂的屋顶,幸而被人拦住,然后钱也没给就直接跑了,跑到门前还以身法高高跃起,一刀斩了他“长春堂”的牌匾。 与此同时。 楚国宗门——千鹤宗,一名老者正奄奄一息地躺在塌上。 纵然诸多药物已然使用,却还是没用。 “那是绛宫妖兽,极擅偷袭”老者咳嗽着,“所幸,所幸也被老夫斩杀咳咳咳.” 这老者正是千鹤宗太上老祖“鹤祖”,绛宫中期,活了一百五十岁。近日得闻有妖潮出现。为求资源,为平动荡,鹤祖便带了许多弟子,还有江湖中人前去围捕,然后在付出了不少代价后,将那妖潮灭了不少。 可他万万没想到那妖朝的核心妖兽居然是极擅“刺杀隐匿”的绛宫初期妖兽。他冷不丁被偷袭,却还是快速回应,将那妖兽斩杀,可自己却也旧伤复发。 这对宗门来说,其实算是个大丰收,毕竟妖兽躯体不少都是可以炼宝入药的,而绛宫初期妖兽之血更是可以炼制绛宫丹的。 可鹤祖自己却也不行了。 此时,他死死抓着身侧一名中年人手臂道:“扶我去禁地,从今日起我闭死关。对外.咳咳也这么说。绝不能让狐狼二族知道老夫老夫死了!” 141.就这么藏不住吗?蠢货!(8.3K字-大章求订阅) 小雪安静地垂落在这早已远离了晋国的他乡,宋延哭笑不得地看着断成两截的“长春堂”牌匾。 你要说生气吧? 还真没有。 在风云里弄过潮,在生死间走过道,在神仙宗门当过宗主;看过凡间皇朝皇子跪脚前用脸擦靴子,看过一整个宗门的人都奉你如捧祖宗;能一个眼神就决定任何人生死,能举手抬足就将这看似强大的楚皇城如积木玩具般推倒. 哪儿来的气? 真是一点儿都生不起来。 玩具易毁而难建,凡间皇城可是个好地方。 此时,困扰凡人的苦恼,对他来说竟甚至有了几分新鲜感。 喜怒哀乐,富贵贫贱,市井红尘,悲欢离合,皆有妙趣。 ‘难怪老怪物里有不少喜欢假扮凡人,遁入红尘,着实有趣,这种事.真是让人放松啊。’ 宋延看着被江湖中人耍横斩断的牌匾,不仅不生气,还感到了一种轻松甚至是愉悦。 你若每天在和一群又阴又黑全身上下长了八百个心眼的宇宙怪兽较量,忽然有一日看到幼儿园小朋友因为一个很幼稚的理由来打你,你只会感到轻松 此时,宋延暗暗感慨,“老爷权贵们想着当神仙,神仙却也想着再当回老爷权贵。俗话说,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这当了神仙,却只有更大的身不由己啊.” 他微微弯腰,捡起那两块断了的牌匾,掸去其上覆雪,又抹了抹,然后骂骂咧咧了几句:“这病,一看就是妖兽弄得,啷个治得好嘛,啷个治得好嘛!” 旋即,他又抱起招牌,哼哼唧唧道:“哎我这招牌,我这招牌啊。” 哼唧完,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打了个哆嗦,喃喃道:“不会还要来报复吧?这些江湖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完全不讲道理嘛,我.我还是避避为妙。” 片刻后。 天香楼。 “能便宜点儿不。” “三两。” “二两八钱行不行?都这么晚了” “三两。” “哎你说,现在都过了三更天了,我又不是天一黑就来的,奶奶你就不能便宜点吗?” 老鸨翻了个白眼,瞅了他一眼,道:“怕不是来避难的吧?李大夫和我们楼就隔了点儿路,那吵闹声响的,啧啧啧,真当奶奶我是个聋子啊?没多收你,就已经看在是邻居的份儿上了。” “哎,我可是大夫。” “拉倒吧你,你能治好谁啊?” “好吧,三两就三两。” 宋延仔细地排出银子,然后被带入个房。 很快屋门推开,小娘子一袭红纱,赤足踩着暖暖的地龙,迈着猫步走了进来,然后一个转身,臀儿一翘。 啪一声,门扉关了起来。 她小手别后,葱白手指一挑,迅速上栓,然后看向宋延,嘻嘻笑道:“本姑娘不食言。” 说着,她如猫儿般往前一窜,凑到了宋延面前,在他耳旁妖娆地哈气道:“哪怕本姑娘现在瞌睡连天,说了用心陪你,就一定用心陪你,说到做到! 快摸摸看舒不舒服,这可是为你新换的纱衣,白天没穿过。” 一夜过去,宋延舒舒服服地躺在塌上,怀中依偎着软玉温香,脑子里却还在思索:昨晚那事儿并不常见,这楚皇城很可能要发生点事儿。 毕竟狐狼二族也不是吃素的。 当年他躲在南吴剑门,红奶奶和古将军也是不停地搞事,从以魂金石为诱饵,到假扮他身份在外作恶,再到放出妖兽二桃杀三士,他是真的压力山大啊。 之后也是侥幸,才利用天时地利和对方的疏忽秒杀了两妖。 如今发生了这种事,这在楚国的狐狼如果不做点什么实在说不过去,甚至这次事件本身都有它们的影子。 那,不知道那唐凡要如何做呢? 说起来,他对唐凡还挺好奇的。 他是知道自己有着别人难比的天赋和智慧,但唐凡呢? 这真就是天之骄子了么?还是有什么宝贝? 正想着,他怀中女人嘤咛一声醒来,撒娇般地轻打了他一下,又道:“死相,没看出来弄得这么凶,骨头都快散了。哈欠,时间到啦,我得离开了。” 说着,霜云便翻身起来,搭上绣花鞋,更换衣裳,往外走去。 宋延也是精神十足地起身。 片刻后,待宋延回到长春堂,却看到坐堂的老实伙计正呆呆地望着牌匾,口中喃喃着:“这这.” 宋延跺脚道:“小潘,发什么呆?快去请个制匾师傅,给重弄块匾!!” 被称呼为小潘的老实伙计名为潘裕,他急忙点头,然后跑开了。 忙活了大半天,又付了不少钱后,“长春堂”的新牌匾总算重新挂了上去。 可生意又惨淡了几分。 潘裕在知道事情原委后,竟不怀疑“那些江湖中人中了妖兽毒”,而是怀疑“自家大夫实在是无能,没能及时抢救”,虽然嘴里不说,但眼神却是一看一个狐疑,恨不得就把“李大夫,你到底行不行啊”这几个字挂在脸上了。 宋延拍了拍他肩膀,语重心长地道:“不说别的,总之,这楚国皇城里,我的医术绝不是最差的。” 这一点,他真没说谎。 在进入这个行业之前,他是有了解过的。 如今他这个“庸医”水平,在楚皇城甚至还能排到中等层次。 他的药,既没吃死过人,也没拖延或是加重过病症,更没让人倾家荡产。 潘裕听掌柜的这么说,还能说什么?只是一个劲的叹气。 直到宋延对他说出句“不论医馆生意怎么样,你的钱不会少拿”,潘裕才千恩万谢,可待到离开了,却还是叹气不已。 他要养家糊口,可是想要一个稳定工作的。 如今瞅这样儿,他真的不知道长春堂还能开多久。 宋延眼见着天色已深,便准备关门。 而就在这时,远处忽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潘裕惨白地从巷口跑来,在看到犹然未关的长春堂时,一个踉跄扑倒在地,然后手脚并用,连爬带扑地越过了医馆门槛。 宋延匆匆将他扶起。 潘裕恐惧到话都不利索了,只是一个劲地看着门,道:“关关.” 宋延赶紧把门关了。 好一阵后,潘裕才稍稍喘过气来,道:“妖,妖怪,好可怕。” 宋延问:“什么妖?” 潘裕颤声道:“狐狸头,在吃人,看到我就把脸抬了起来,满嘴血淋淋的。” 宋延一哆嗦。 两人皆沉默了下来。 宋延眯眼看向远处。 既然连自家这老实伙计都能遇到狐妖,那说明昨晚那事儿真的产生了影响,至少这边的妖魔动了。 而当地宗门千鹤宗虽然没有南吴剑门那种“高道德水准”,但作为定都楚皇城的宗门,自然在一定程度上具备着“护国宗门”的职务。 狐妖乱,他们是应该出动的。 ‘怕不是昨儿晚上,有哪个老修士伤筋动骨了。狐狼这是在投石问路,想看看‘尚能饭否’吧?’ “小潘,今天晚上别回去了。” “我老娘和婆娘,娃儿都在家呢,我怎么能不回去。” “我送你吧。”宋延叹了口气,这种时候,小潘自己出去,很可能会被狐妖吃掉,明天就来不了了。 “那那哪儿行?” “婆婆妈妈,走了。我们走另一条路试试。” “李大夫,你不怕吗?” “怕。” “哦哦.我也怕.” 很快,宋延架起伙计,挑着灯笼,颤颤巍巍地走出了门。 他甚至无需刻意躲避或放出神识,而只靠着感知就能避开街道上的危险。 一入紫府境,那是无论在神魂上还是身体上,都已彻底超脱了凡人的存在,这点儿小危险,又岂会有事? 他把潘裕送到门口,潘裕千恩万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跟定这掌柜了,哪怕少点儿钱,也要让长春堂开下去! 宋延转身离去。 手中挑着一杆血红灯笼。 灯笼在深冬晚风里晃呀,遥呀。 许是隔了一道墙壁的巷道里,就有妖魔肆虐,就有江湖厮杀。 但他走的路,却太太平平,毫无波澜。 一路走下来,宋延感到了极多的小妖崽子,也验证了自己之前的想法:狐狼出手了。 数日后,深夜。 宋延制完了猪皮冻,正躺在屋里睡觉,忽的听到外面的天空传来邪恶的笑声,紧接着有个男子声音覆笼周边。 “今日我唐凡便是要逆天而行,你们千鹤宗算什么东西!” 再接着,便是一阵轰隆隆的打斗声。 宋延跑到院儿里,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 狐狼的手段,还真就是三板斧啊。 这是开始用幻术假扮唐凡了? 他看了会儿,又回了屋子,取出望气珠,远远一照。 却见红云色泽越发浓郁。 但这种浓郁却是因为叠加造成。 这说明,整个楚皇城的绛宫修士都在往一边儿凑。 这凑的方向自然就是千鹤宗。 那唐凡自然也是。 ‘怕不是打着和我一样的想法,想用千鹤宗做缓冲,来抵挡狐狼呢。’ 宋延见鱼儿往网里凑,心情也是颇好,不过他也不赶时间,所以什么也没做,而是在轰轰隆隆的厮杀声里睡了个好觉。 次日 天香楼竟然吓得没开门做生意。 宋延这长春堂的生意自然也极差,小潘来馆中待了一会儿,又在天还亮着的时候便被宋延赶了回去。 如此情况,一连数日。 某一天,傍晚时分,宋延取了银两去肉铺买猪皮,才走没几步,又在一个巷口看到了熟悉身影。 颀长的娇躯裹着宝蓝袄子站在散发着腐味的巷口。 她手里还拎着一篮粗粮馒头。 而巷子里似乎还有什么人。 宋延走近,往里瞅了一眼,见是五个小乞丐,黑乎乎的,男孩女孩都一样,完全辨不出来。 拎着粗粮馒头赠乞丐的,正是霜云小娘子。 见到有人靠近,小乞丐们吓了一跳,为首一个稍有些块头的还直接从腰间拔出了把没有刀柄的刀。 说是刀,其实也就是个磨出了锋的铁片儿。 那小乞丐死死抓着,冰冷地看向他,直到霜云喊出一声“李大夫”时,小乞丐才放下手。 宋延搓着手道:“这种天还出来?” 霜云道:“他们平日里都在外面等些客人的剩饭,可这几日楼里却没开门。天寒地冻,本就难熬,我怕他们饿死。” 沉默了一两息,霜云忽道:“他们帮我打过一个恶客,给我报过仇。 那恶客是个酒鬼,也是个赘婿,在家里受了女人气,便醉了酒来楼里欺负人。 我便宜,低贱,他花了十两银子,然后.我哪怕被虐待的身子青了肿了,奶奶也不管。 那恶客发泄完就离开了,可他们.却帮我在半路狠狠打了那酒鬼一顿,让那酒鬼没能及时赶回家,之后又被家中娘子发现了,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霜云微微一笑,看向小乞丐们的神色格外温柔,然后摸着最前面一个孩子的脑袋,道:“他们就像我的弟弟妹妹一样。” 为首个头稍高的小乞丐皱了皱眉,道:“霜姨,和他说这些干什么?” 霜云道:“李大夫是个好人。” 后面一个脏兮兮的小矮个做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用天真的语气道:“略略略,庸医也是好人嘛?” 宋延脸直接黑了,一把冲过去,揪起那个小矮个。 为首小乞丐顿时面色大变,眼中闪过厉色,五指紧握住那铁片般的刀,正要冲过去,却被霜云一把拉住。 果然,不远处,宋延揪出那小矮个后,只是揣在胳膊上,揉着他的头发,恶狠狠道:“是不是好人,是不是好人?” 任何人都已看出他没有恶意,更没有生气,甚至连对方身上的肮脏都不管,而是以一种逗孩子的方式地与那娃儿玩闹。 小矮个却惊呼道:“大哥,霜姨,救我!” 这一惊呼,声音漏了馅,竟是一改之前的声调,变得奶声奶气,很显然是个女娃。 宋延冷哼一声,揣着那小乞丐往远走,边走边道:“今日你叫破喉咙,也没人能来救你。” 为首小乞丐急忙跟过去,急促道:“喂!姓李的!你要干什么?” 宋延道:“带他去吃馄饨,再换身暖和点的衣服,你来不来?” 为首小乞丐愣住了。 霜云露出了笑,在看到小乞丐看向她时,她轻轻点了点头。 小乞丐们顿时跟着宋延往前走去。 他们离开了肮脏的巷道,走在了暮色的阳光里,却有些害怕畏惧,就好像地老鼠走到了街上。 可很快,他们就不是地老鼠了。 他们拥有了新衣裳。 虽然是便宜的二手货,却也看着干净暖和了。 一行七人坐在个“鱼汤馄饨”的招牌下,开始干饭。 小乞丐们狼吞虎咽,吃饱喝足后,一个个看向宋延,目光里都有了光彩和感激。 宋延觉得甚至此时他要这些小乞丐去做些特别危险的事,这些小乞丐也会义不容辞。不仅不拒绝,他们还会拍着胸脯说一定能做到,哪怕是死,这些孩子也一定会在死前努力去为他做事! 他们穷困潦倒,但穷的还剩下面子和义气。 他喜欢这些孩子,也喜欢霜云,就如他喜欢小久,安莉一般。 只要和这些人在一起,他就会感到由衷的开心与放松。 而一顿饭下来,那五个小乞丐的名字他自也是知道了。 拿瓦片的高个儿乞丐叫阿坏,这名字是他自己起的,因为他觉得只有大声告诉别人“我叫阿坏,坏人的坏”,别人才会多一丝畏惧,而不会轻易动他。 做鬼脸,吐舌头的小乞丐叫小环,纵然洗干净脸却并不是个可爱的小女孩,而依然面黄肌瘦,只不过眉眼分明,可以看出如果养起来了还是会挺漂亮的。 眼见着小环还扒着混沌碗在死命地舔,宋延道:“小馋鬼,别舔了。” “就舔。” 小环嘀咕了声。 霜云笑了起来。 宋延道:“这几日医馆生意也不好,明日此时,你们再来店门口寻我。” “这”阿坏很想拒绝,但却死死抿着嘴,忽的跪下,道,“李叔,你若能照顾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今后我的命就是你的!” 宋延自然不要他的命,也不需要他去探查什么消息,他只是单纯地喜欢这些孩子,如此而已。 可是,他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阿坏这才大喜地站起身,连声道:“多谢李叔,多谢李叔。” 次日 “李叔,这.这也太难了吧?” “你不是说你的命是我的吗?” “可可.哎.” 长春堂后院,宋延把几本医书丢给了那五个小乞丐,一边教他们认字,一边教导他们辨识草药,医理医术。 潘裕在前院则是做着买卖。 如此又过数日 长春堂每日只有稀稀疏疏几人来买药,要不是宋延把这店铺给盘下来,早就要还不起房租而卷铺盖滚蛋了。 这一日,门外忽的来了一群人,为首一个正是之前在宋延这边买过药的秦三夫人,那三夫人见长春堂生意不好,所以想来这边低价收购铺子,在宋延拒绝后,便让些江湖中人出手。 阿坏直接抄着刀挡在了门前,对宋延说:“李叔,别怕!” 小环则是悄悄儿从后门溜了出去。 双方很快打了起来,阿坏死死守着门,一股子如同疯狗般的亡命之徒劲儿,竟让那些三流的江湖中人一时也进不来。 眼见着阿坏被打得鼻青眼肿,伤痕累累,远处巷口却是出现了小环的身影。 而在小环身后还跟了一群乞丐。 乞丐们一拥而上,那些三流江湖武者平日里也只是靠花拳绣腿和吹牛逼,此时对面人数一多,便节节败退,然后跑了。 数日后. 秦三夫人的仆人狂性大发,将三夫人杀死,然后又在秦府武者的围攻下被杀。 官府在一阵调查后,定性为“情杀”,便不了了之。 而宋延这个长春堂小老板在众人眼里也被定性为“和江湖下层有点关联”,可.也仅此而已。在楚皇城最上阶层乃是千鹤宗修士的“地位金字塔”中,不过还是中下层而已,没人会在意。 楚皇城中的修士激斗越发激烈。 刚开始,千鹤宗还顾及平民,可慢慢的却也不管了。 楚皇城中不少人开始搬迁,逃难般地离城。 宋延老神在在地利用望气珠看着这皇城上空的气。 只要红云不出城,那就什么事都没有。 楚皇城作为玄脉之上的城市,又是千鹤宗千年基业所在,如今面对狐狼围攻,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如今胜负未分,怕不是个千鹤宗长老就会赶回来,哪有绛宫修士会往外跑。 如果跑,怕不就是唐凡了。 而在这种旁观者视角的打斗中,宋延也看到了不少东西,其中尤其让他眼前一亮的就是千鹤宗的“阵道”。 千鹤宗不同南吴剑门。 南吴剑门那种阵多是“传统的防御罩”,以及由剑门弟子联合施展的剑阵。 而千鹤宗却能利用阵旗一定程度上调集“木玄”。 风属木,木玄凝聚之后,千鹤宗的速度便快了许多,这也是“苦等紫府不至,狗急跳墙”的狐狼二族之所以攻不下千鹤宗的原因之一。 宋延修炼的是《鬼婴真经》,这种功法在煞地所能发挥的威力能提升一两层,所以他对“调动特殊玄气”的阵法还是颇为感兴趣的,因为他若能将自己作战环境改为煞地,那对敌就能多上一两分胜算。 除此之外,他依然对三国极南的古传送阵念念不忘,想着“若是能多几分阵道理解,今后是否还有机会再去那古传送阵处看看?” 诸多念头闪过,宋延回过神来。 如今距离他收养五个孩子已逾半年。 此时,他正领着这五个孩子,去到了官府办理户籍。 原本楚皇城的户籍是极难办的,可如今逃离的人太多了,官府也不知哪个卧龙凤雏一拍脑袋,直接下了狠令:但凡离开皇城的,就取消户籍,再不得回归皇城。而留在皇城,又有一定经济基础和稳定住户的,则可以来办理户籍。 于是乎,宋延就带五个孩子来办了。 虽是最下等的户籍,可在宋延塞了些银子后,却也是良籍。 办完户籍,他又带着五个孩子往馄饨店去庆祝。 红香楼生意并不好,纵然有客人去,也都是奔着花魁去的,哪个会照顾霜云的生意?霜云也闲的很,在二楼正看着楼下,见到宋延和阿坏他们走过,便挥了挥手,在得知“五个乞儿拥有了户籍”后也是很开心,便小跑了下来,要一起去吃馄饨。 时隔半年多,七人又一起坐在了馄饨店前。 阿坏变了许多,双目里也多了不少沉稳之色,这种模样时常被宋延调笑为“江湖大佬”,而阿坏也确实是在向“江湖大佬”发展,他每日鸡鸣前便起,舞刀千下,然后才去干活儿,把长春堂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带着弟弟妹妹忙里忙外地招呼客人。在他的忙碌下,长春堂竟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除此之外,他还暗中收拢散落皇城的乞丐,施以小惠,广聚乞丐。他为人豪爽,极讲义气,如今不过半年时间,在外已经被人称为“坏哥”了。 阿坏带着四个弟弟妹妹,一直想认宋延做父亲,却一直被拒绝,他所幸也不提了,只是心中默默把这位恩人当做了亲人。想着待这位亲人年事高了,好好为他养老。 “李叔,您慢慢吃。”阿坏帮宋延端过碗,又为他拿好筷子,然后又主动去帮弟弟妹妹端馄饨。 霜云俏脸泛笑,看着宋延,有些莫名紧张地深吸了口气,故作轻松地打趣道:“李大夫,带着五个小累赘,你不打算娶妻啦?” 宋延也笑了笑,却没回答,因为他已经从这小娘子眼中看出了深深的期待、强烈的自卑、以及一种恐惧。 他要怎么答? 而今天,霜云看似寻常,可却有经过精心打扮,身上散发的香气并不艳俗,也不廉价,是清新的白梅香。 他似乎在什么时候说过“白梅很香”之类的话。 另一边,霜云想了想,又道:“我已经存够钱啦,很多钱!等从奶奶那边赎了身,就” 她咬了咬牙,忽的鼓足勇气道:“这城中如今已经很乱了,我们要不一起离开,去个地方上的小县,那里不需要花多少钱就可以活的不错。 这些修士,妖精太可怕太可怕了,我们在他们眼里,就和蝼蚁差不多,死了也是白死。官府管不了,江湖管不了,谁都管不了!我我们” 话音未落,她忽的止住了声音。 不是她突然没了勇气。 话已出口,自当一鼓作气。 只是,更大的声音,更恐怖的声音压下了她的声音,所有人的声音,甚至是所有皇城的动静。 那是狼嚎。 令人血液几要沸腾的狼嚎。 伴随而起的是深深的恐惧。 恐惧是具有传染性的,在楚国皇城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几乎如落入油锅的火星,一瞬间就猛烈蓬开,化成了恐惧的海洋。 恐惧之海中,一只巨大的魔影正拔地而起,丈许,十余丈,数十丈,近百丈,上接天穹,魔爪一展便是遮天。 宋延侧头看去。 是千鹤宗方向! 狐狼终于等不了了! 它们单单知道有人族紫府境来了。可他的迟迟不露面怕不是给狐狼带来了一个错误预判,那就是:他会不会跑了?他会不会根本没有来?若非如此,为什么还不露面?明明距离伥王魂阈的开放日已经没多少时间了,他为什么还不出现? 事实上,这里的狐狼和三国的古将军它们还是有点区别的,至少狼妖从未动用过它的音波攻击。 此时这是直接当杀手锏用出来了。 而这一用,成效是非同凡响! 恐惧被大幅度激发,龙伯血也运转到了极致,如此造成的魔影更是恐怖无比。 馄饨店的老板已经吓瘫了。 霜云吓得紧紧抱住他胳膊,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而五小只中除了阿坏之外,其余四个都已经如冻僵了的木头人,一动不动,只是用恐惧的眼睛看向天空。 “啊!!!” 不知哪里传来的尖叫,为这恐惧的氛围更添了把火。 宋延也一动不动。 但他却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上方。 距离他自己预设的时间其实还有近一年。 可他总感觉,也许今天他就能抓到唐凡。 天穹如雷神醉酒,把槌鼓乱舞,不停传出撕裂人耳膜的猛烈巨音。 玄器虹光密密麻麻,纵横如雨水骤落,织锦交错。 晴光散去,乌云如霾,灰沉沉的冷风里,小狐崽子们的身影也从市井里显了出来,然后从四面八方纷纷往千鹤宗方向狂奔而去,或人立掠行,或四肢奔行。 厮杀大概持续了一炷香时间,陡然天空一亮,狂暴的炸响如破开凛冬惊雷。 在那百丈的狐妖魔影对面竟然显出了一道数十丈的金甲神人身影。 随着金甲神人出现,人们的恐惧也在纷纷解除。 千鹤宗响起激动的喊声。 “老祖!” “鹤祖!” “是鹤祖出关了!” “老祖果然没死!” 在一片惊呼沸腾的激动声音里,金甲神人猛然挥出一剑,这一剑竟然直接斩过了狐妖魔影,使后者身形骤缩。 这一下,也好像斩断了所有人心中恐惧的枷锁。 整个皇城都振奋了起来! 宋延感到抱着自己胳膊的霜云“解冻”了,她如劫后余生般看着天上,目光灼灼。 而一侧的馄饨铺老板,吃馄饨的其余客人却陡然相继跪了下来,仰望着高处,一个劲地祈祷,口中念念有词,说着诸如“保佑保佑,神仙显灵啦”之类的话。 霜云也激动得热泪盈眶,起身下跪,在看到宋延没跪后,惊诧地给他使了个眼色,又敬畏地看着那天穹的金甲神人。 阿坏也是忙道:“李叔,别触怒了神灵。” 宋延挠了挠头发。 这俩说的话,他都懂。 是好意还是恶意,他也明白。 话语里的关切之情,只要不是个聋子都能听出。 可是,他为什么要跪? 他长叹一声,负手而起,从凡尘最普通不过的馄饨铺前如光柱上升,嘴中骂骂咧咧着:“唐凡你个狗曰的瓜娃子,就这么藏不住吗,搞什么人前显圣,哎.这还有一年时间呢!这日子我还没过够呢!” 他虽然在骂着,但动作却不慢,只是一个现身,周边就浮出了数百道身影,这些身影每一个都散发着绛宫后期的恐怖气势。 下一刹,便恍如灭世的流星群般往千鹤宗方向而去,其所蕴藏的恐怖威力比狐妖魔影、金甲神人加起来还要强不知多少倍。 时间都好似冻结了,整个楚皇城,千鹤宗也都冻结了。 前一秒还如圣人降临、不可一世的强大金甲神人瞬间被轰得粉碎,烟尘滚滚散去,原本那金甲神人的位置处忽的变成了两个人。 一个相貌普通的男子,神色不快地耷拉着手。 而他手上抓着个被绳索捆紧的金甲少年。 少年面色呆滞,难以置信地被吊在半空。 而远处狐妖,狼妖也终于反应过来,纷纷上前。 为首狐妖恭敬道:“多谢老祖救命之恩!” 宋延用鼻孔粗粗“嗯”了句,然后恶狠狠地瞪向手里提着的金甲少年,叹了口气,骂道:“你个蠢东西!” 142.孤空远影,阵道真解(8.1K字-二合一求订阅) 刷刷刷! 金甲少年被拎在半空,在经过了短暂的呆滞后,总算反应了过来。他略作挣扎,发现力量尽失,旋即回忆起刚刚听到的那一句“你个蠢东西”,忽的周身一激灵,下意识地便侧头看向那突然到来的妖族老祖。 宋延在脸上一抹,那张平平无奇的李大夫脸庞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剑伤纵横的脸庞。此时的他乃是章韩,章韩并不会狐妖幻术,所以他也只是利用一些药物学的常识,稍稍修复了脸庞,如是而已。 “前辈.嘿.嘿.” 金甲少年居然直接嬉皮笑脸起来,问了句,“您打哪儿来的?这怎么突然冒出来了?” “倒是个会蹬鼻子上脸的臭小子。”宋延也算知道这小子怎么能躲这么久了,且不说那变身金甲神人直接硬抗龙伯狐的秘术,便是这心性也是上好的,着实算是个不要脸的主。 他一巴掌拍出,打在小子脑门上,道:“假装鹤祖想要击退狐狼二族,用千鹤宗为你拖延时间。呵,好玩么,唐老祖?” 金甲少年一愣,本还是嬉皮笑脸的神色里露出几分深沉的恐惧,暗道:‘这老怪物也太恐怖了,他是怎么看出来的?’ 这念头一闪而逝,唐凡忙缩着脑袋道:“小唐,老祖叫我小唐就好。觉得小唐不好听,叫我凡子也行。哎呀,以前我爷爷就爱叫我凡子。” 宋延古怪看着他,问了句:“你是魔修?” 唐凡嘿嘿笑道:“我只是油嘴滑舌。” 说罢,他又急忙道,“不过,我也不是对每个人都这么说话的。前辈面善,所以我才这么说话嘛。” 宋延猛然一抖绳索。 唐凡只觉力量尽失,身子骨恍如散了架般,再也没法说话,眼前一黑,竟是晕了过去。 宋延扫过面前的狐狼,抬手从储物袋取出一个刻着狐头的通行令,晃了晃。这是婴啼上人给他的“山海妖国南地通行令”。 对面的狐狼见此令牌,再无半点怀疑。 虽不是本族老祖,但却是实打实的紫府强者。 狼妖舔着舌头看向宋延身后的千鹤宗,唇角流涎,目显凶光,一副今日就要屠宗吃席的模样。 千鹤宗众修面色大变。 狐狼二妖,他们本就抵挡不住,这边再冒出个难以想象的紫府老怪,那根本不用打了。 而为首的两位白发长老则是死死站在前面,怒目圆瞪,一副死志已生的模样。 狐妖已变回原样,对着宋延再一行礼。 宋延淡淡道:“十四姨,久仰大名。” 作为在楚皇城生活了一年半载的紫府强者,怎么可能没听过“十四姨”的名头呢? 这十四姨当然就和狐大奶奶,红奶奶一样,是个尊称。 狐妖愣了下,忙道:“我叫胡十四,只是小崽子们胡乱称呼,才叫了十四姨。老祖叫我十四便好,加个姨字,实在折煞我了。” 此时,这狐妖右爪还捂着肩头。 那雪白的毛发已有一簇染红,鲜血往外扩散,恍如在肩头绽开的花。 胡十四又道:“今日差点被这贼小子击杀,也亏了老祖出手,这才活下来。救命之恩,十四记下了。” 说罢,它目光扫过后方的千鹤宗,问:“老祖打算怎么处理?” 宋延问:“你们想怎么处理?” 狼妖恶狠狠地咆哮道:“当然是吃光!!” 宋延道:“我没兴趣。我来这儿就是抓人的,如今时间还早。抓完人,我还打算在楚国逛一逛。” 狼妖一愣,凶态慢慢消失。 胡十四受伤,纵然强行使用龙伯,威力也大打折扣。而千鹤宗里实打实还有好几个绛宫中期,这又是人家的地盘,鬼知道还有什么底牌。紫府老怪不出手,它们怎么打? 而一句“没兴趣”其实也已经表明了这紫府老怪的态度。 没有人可以不在乎老怪的态度。 胡十四忽地对狼妖使了个眼色。 刚刚还兴致勃勃的狼妖竟然叹了口气,然后退后。 胡十四莅临千鹤宗上,冷声道:“老祖乃是你们同族,不忍加害。今日便给老祖面子,饶你们一命,让你千鹤宗再延道统! 但从今往后,楚地亦为我狐狼二族属国,每年供奉不可缺,否则下一次.你们可没有那么好运气了!” 两名白发长老愤怒的话也说不出来,而后方一名身披鹤羽袍的中年人忽的出列,朝天空拱了拱手,道:“千鹤宗明白,定遵上使吩咐。” 旋即,又朝着宋延拱拱手道:“多谢老祖!” 胡十四又看了眼宋延,道:“不知老祖还有什么要交代十四去做的?” 宋延深深看了这狐妖一眼,故作柔声道:“好好养伤。” 胡十四道:“老祖也保重。” 说罢,它又道,“些许人类,并不在我们眼中,老祖要保谁便保谁,一言既出,在狐狼二族属国便等同圣旨。 这点儿小事不可能令我们之间产生隔阂。 我得了上人消息,知道一些老祖跟脚,担心老祖误会,所以.特意说清楚。” 宋延笑着点了点头。 胡十四和狼妖再一行礼。 狼妖仰头发出一声咆哮,而那从四面八方而来,围攻千鹤宗的狐崽子们竟纷纷褪去,恍如潮起潮落。 而这不过都是由宋延的一句“没兴趣”而造成的。 身为紫府境,他的地位已经拔到了很高的地步。 哪怕他只是微微皱眉,下面的人也会考虑到他的心情,而会去避开他的忌讳。 不过宋延并没有什么得意,他只觉得:站的越高,摔得越痛,高处不胜寒。 此时,他眯眼目送狐狼退去,然后揪着晕眩的唐凡,落到山头一处观景凉亭中。 纵然入了紫府境,他也不可能轻易深入旁人的地盘。 而很快,远处几道身影飞来,遥遥向他行礼。 为首正是那鹤羽袍中年人。 “千鹤宗宗主,司空乐,见过老祖。” 宋延目光扫过这千鹤宗宗主,神色微动,道了句:“你家阵道传承不错,不知章某可能一观?” 司空乐呆了下,急忙道:“能,当然能!!” 说罢,他又狠狠瞪向地上晕倒的唐凡,冷声道:“这小贼竟然冒充我宗门鹤祖,实在是可恶至极!幸亏老祖出手,否则我们都还蒙在鼓里。” 宋延摆手道:“行了,不说这些虚头巴脑的话了。去把传承拿来,再找个能说话的人,日日来此待我消息。” 司空乐顿时停下了对唐凡的辱骂,然后恭敬道:“是!” 宋延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都是一宗之主了,就别做些逼本座动手的蠢事。 能延道统,便未来可期,莫要鼠目寸光,不懂隐忍,因小失大。 修行之道,道统延续,更胜治理一国,不可能一路坦途,莫要争于一时。” 司空乐又深深一行礼,道:“老祖,司空受教了,您放心,我不会做那些蠢事。” 随后,他又扭头看了看身后长老,冷声道:“你们谁若敢做,那就是我千鹤宗叛徒,我誓杀之!” 自狐狼二族入侵,司空乐早知结局。 不过不是这一战的结局,而是宗门的结局。 今日纵使唐凡冒充鹤祖胜了一仗又能如何?不过是加重狐狼对千鹤宗的仇恨,而待到真正的妖族紫府出现,那千鹤宗上上下下必会被吃的鸡犬不留。 如今,能有这么一个人族紫府老怪冒出来,并且保住了千鹤宗,这已是万幸,是远超他想象的好结局。 他又怎么可能让人去改变这结局呢? 小半个月后. 初夏深山,蝉鸣似急雨,嘈杂不息,而待真的山雨倾盆垂天而落,却又静无声息,唯剩那令人心寂的山雨禅声。 宋延干完了活儿,本该赶紧去交差。 可他就是死皮赖脸地想在楚国寻点儿机缘,又有谁能说他? 就算是婴啼上人也只是在得到他成功的消息后褒奖了几句,然后让他莫要迟到。 他就这么赖下来了。 他本着“到一处地儿,就得搜刮一处地儿的机缘”的想法,此时静坐空山古亭,手握一卷名为《阵道真解》的书册,耐心观读,耐心等待。 南吴剑门的阵道传承在鱼玄薇手里,他并未获得。 傀儡宗机关峰的铜胡子其实也没什么传承,有的只是些皮毛知识,以及那一套“绝玄阵”。还有些则是粗浅的具备着挡风功能、平稳功能的阵法,那就是与皮影联合设计成皮影载具的知识基础。 可千鹤宗却是实打实的有着阵道传承的。 这传承,如今就在宋延手中。 另一边,唐凡早醒了,双手也从困血绳里挣脱了出来,可他实力已跌落到了练玄境,根本无法使用绛宫境力量。 困血绳能让一位绛宫高手的绛宫血全如冻结一般,而想要解开这绳索却偏偏还需要至少绛宫中期的力量。 除非有外人帮助,否则唐凡是注定解不开了。 但这小子并没有认命,而是隔三岔五地逃。 他是看准了这紫府老怪不会杀他的心思。 而今日,他屁股一动,宋延就懂他意思了。 “小唐,要不要先吃了午饭再逃啊?千鹤宗每天送来的饭菜口味还是不错的。” “哈哈哈”唐凡尬笑了两声,然后比了个大拇指道,“要么怎么说是前辈呢,晚辈真是什么心思都逃不过您的眼睛。” 宋延一边翻着阵道书册,一边淡淡道:“你那金甲神人的秘术,是什么?本座想拜你为师,学习一二。” 唐凡:. 这一瞬间,他已明白。 在他眼前坐着的是一个脸皮厚度不在他之下的老怪。 想要从这样的老怪手中逃脱,简直是噩梦级难度。 他尬笑着道:“那哪儿能让您拜师啊。” 宋延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此而已,如何拜不得?” 唐凡只觉这老怪说的还挺对。 这段位真比他高一点,连不要脸都能如此的堂堂正正,细思一番竟还颇有几分哲理。 宋延又道:“此去山海妖国,山高路远,前途未卜。 你若出了意外,这秘法就失传了。 传给我,我好歹是人族,之后说不得还能多杀些妖魔,为你报仇。” 唐凡长叹一声,苦笑道:“不是我不告诉您,而是因为那就是种一次性珠子,那珠子里蕴藏着奇特力量,似是古修士所留。前辈您应该明白,古修士总有些很奇怪的东西。” “哦。” 宋延应了声,也不再多问。 这小子太滑,身上储物袋里就一些基础的玄晶,玄器,绝无那日“金甲神人”的力量。 而这力量,也并不是某种绛宫血,更像是一种奇异的秘术。 至于一次性珠子? 当他三岁小孩吗? 他有种预感,唐凡之所以能够在狐狼二族的围捕下隐藏这么久,其实靠的就是那种玄奇秘术。 这几日,他问过司空乐。 司空乐对于唐凡的秘术也并不知晓,只道这少年隐姓埋名藏于宗门之中,平日里就是个天赋不错的弟子,根本没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能够挺身而出。 至于唐凡体内被婴啼上人看中的血,则是一种名为“搬山猿”的绛宫妖血。 这“搬山猿”并非是山海妖族任何妖魔的血,而是一种极其罕见的妖魔之血。 之所以唐凡会被发现,也是搞笑。 这臭小子在修炼有成突破之后,心情大畅,仰天长啸,结果被狐狼二族派下来的巡查使刚好听到并且记录了下来。 猿声如此之巨,伴随轰隆山崩。 很快引来了狐妖一族的注意,随后派人前来查看,又在深山发现了长逾丈许的毛发,带回一查便确定了是“搬山猿”。 而“搬山猿”则又是从“伥王魂阈”摘取煞宝的上好妖血,虽不如伥王虎,却也不错了。 当然,在和婴啼的交谈中,宋延还知道“伥王魂阈”干系很大,妖魔们四处抓捕的“适合血种对象”并不止他和唐凡两人,还有更多。 也正是如此,这种路途遥远,又难啃的骨头才会丢给他。 自“搬山猿”血脉被发现后,又是一番过程复杂无比的故事,“唐凡”这两个字也终于进入了狐狼二族眼中。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远处忽的一道白袍身影掠来,翩然落在凉亭外,却是个娇美可人、胴体傲然的女修。 这女修正是千鹤宗年轻一辈几乎所有单身修士的“梦中道侣”——方晴梦。 作为在紫府老怪坐下听命的人,司空乐不敢乱挑,便将方晴梦给派了过去。 这不仅是因为方晴梦模样好,境界也入了绛宫初期,还因为她之前有过“战绩”。 方晴梦作为千鹤宗普通外门弟子,硬是因为一次与鹤祖的相遇,而被鹤祖看中,指点功法,收入内门,而前者也没辜负鹤祖信任,果然一路提升,成功突破了绛宫境,成了门中最年轻的长老。 嘴甜,能讨老人家欢心,脑子和实力都不错,自然是最佳人选。 在所有人看来,宋延自然是数百岁老怪,任谁也不可能知道他的真实年龄才39而已。 这年龄,在修玄世界别说被喊老祖了,就连遇到方晴梦都要喊一句方阿姨。 然. 此时应当被喊作阿姨的女修,正扮着小女孩模样,用活泼女娃的语气甜甜喊道:“章爷爷,我又来找你啦!” 宋延看向这老阿姨,用爷爷对孙女儿的宠溺语气道:“什么事又让小晴梦过来了?” 方晴梦道:“山门处有人寻爷爷,说是长春堂.” 她没细说,只是又道:“一个女子,五个孩子,因为她们提到了爷爷,所以我不敢擅自处理,让她们先做歇息。” 宋延沉默了下,并未回答。 方晴梦也有足够耐心等待。 许久,宋延忽道:“我听司空乐说,你们千鹤宗有南下建立分宗的打算?” 方晴梦娇叹一声,道:“是的呀,可没办法呢,妖族就像把刀在北方挂着,我们这些小宗门惹不起,就想躲一躲,若是哪一天遭了灭顶之灾,也好留下些精英种子,不至于断了传承呢。” 宋延笑道:“这么隐秘,就直接告诉我?” 方晴梦嘻嘻笑道:“那还不是因为是章爷爷嘛。”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旁边传来剧烈的呕吐声。 唐凡喊着,调侃地笑道:“方仙子,您平时在宗门那么高冷的呢,怎么现在这么娇滴滴的了?” 然而,无论是方晴梦还是宋延居然都不看他,直接忽视了他的呕声。 宋延深深看着方晴梦,忽道:“那一个女人,一个女孩,四个男孩,我不认识。 不过,你们南下的计划挺不错,要做赶紧做吧。 我在此间停留时间最多到明年夏天,已经不多了。” 方晴梦瞳孔微缩,颔首道:“明白了,爷爷。门中南迁计划确实该提前了,我这就去办。” 说着,她退下了。 唐凡则是愣了许久,看向宋延道:“原来前辈是个好人啊。 你明明认识那六个人,却怕牵连到他们,而故意装作不认识。 可却又给了方仙子暗示,让方仙子带她们一同南下,甚至是.收入宗门。 区区六个凡人,吹一口气就都死了的凡人,前辈还在意?” “自以为是。”宋延淡淡回应了句。 按理说,唐凡如此已经足以自证是个好人。 但他宋延早就过了依靠话语去认识人的阶段。 唐凡所有行动其实都不过是在自保,至于其真实性格如何,真实目的如何,所怀秘密为何,宋延并不知道,也无法知道。 知人知面,难知心。 他有时候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又怎么可能去试图判定别人是好是坏? 宋延敢肯定的只有一件事:如果此时他露出了破绽,保不准眼前小子就会趁他病要他命,虽然这小子做不到。 他交代完霜云,阿坏,阿环的事,便继续翻看《阵道真解》。 这《阵道真解》除了讲解阵道传承知识,阵盘阵旗制作知识,还特别描述了一种不俗的阵法————《五行聚玄阵》。 所谓“五行聚玄”,作用乃是聚集特殊玄气,这比简单的《聚玄阵》高级了不知多少倍。 但“五行聚玄”到底是聚哪一种玄气,却是要根据阵盘核心的晶玉决定的。 那种晶玉极其特殊,名为————白洞晶玉。 何谓白洞晶玉? 一块本是“充塞着某种特殊玄气”的晶玉因为未知缘故,而中间显出了白色空洞。 这种空洞,使其对于“对应的特殊玄气”有着极强的吸引力,置放于阵盘核心,便会使得阵盘借用其“辨识度”、扩大其“吸引力”,从而开始聚集对应的特殊玄气。但阵盘之中又会在那白洞晶玉表层构成一圈隔离罩,使得特殊玄气被吸来,却无法进入那白洞晶玉,故而源源不断。 这种白洞晶玉,极其罕见,常在“地气爆发”期间可能出现,若是无人及时察觉,及时收容,那这种白洞晶玉就会因为吸引力而填满,从而失去作用。 可但凡“地气爆发”的地方都极其危险,故而这种晶玉真的很稀罕。 千鹤宗有一块“木玄白洞晶玉”,故而能发动《木行聚玄阵》。 宋延慢慢研读,慢慢思索。 待到傍晚时分,他抬头一看,发现坐对面的唐凡又跑了,便神识微放,几个纵落之间就把那小子给重新抓回来。 唐凡只能无奈地笑笑,然后又看似乖巧地继续靠着亭柱,眼珠子咕噜噜拐着,很显然又在酝酿着下一次逃跑计划。 为什么明知跑不掉,还要不停地跑呢? 这种问题,宋延问都没问。 不过就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小伎俩而已。 唐凡以为跑多了,他就会适应,然后在他真的适应后的某一次,唐凡就会不再犹豫地用出底牌,真正逃跑。 这底牌或许是他的某种秘术,又也许是在外接应的某个人。 总之,逃跑的可能在唐凡看来应该不小。 否则他又不傻,如果没有希望,没有目的,这么折腾干什么? 想到这里,宋延定神看了看唐凡,发现这小伙儿还挺帅。 该不会.是哪个女人接应他吧? 方晴梦? 不至于。 千鹤宗宗主还不会蠢到这种地步。 可若是千鹤宗宗主不知道呢? 宋延眯了眯眼,回想起唐凡刚刚的“呕声”,竟是越发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他又有些无语,恨不得把这小子翻过来狠狠打一顿。 你仰天长啸引来了狐狼二族。 你金甲出关,人前显圣引来了我。 如今你居然还用这种无聊的呕声,让我注意到了你和方晴梦的关系。 你真是.半点记性都不长啊。 如今,宋延只希望这一位或是两位不要做得太绝,真正触怒到他,否则他会让唐凡知道什么是鬼修。 至于唐凡身上,早就被他悄悄下了一种跟踪气息。 这是傀儡宗的小秘术,也是当初骨煌子对他下的秘术,学会并没有什么。 只不过,如今由他施展,比之当初的骨煌子不知强了多少倍,用来对付唐凡,只要其神魂力量没有强大到一定程度,就无法发现。 既然还有时间,他对于唐凡身上的秘密也颇感兴趣,那他不介意小小地尝试一番“放虎归山”。 望气珠,跟踪气息,紫府实力,给了他这么做的底气。 他如今实在是太需要“补充底牌”了。 唐凡的时间不多,他的时间也不多。 夕阳如血。 深山已暮。 崔嵬山影重重叠叠地铺开。 千鹤宗登山石阶上正翘首苦盼的霜云总算迎来了回应。 一道虹光落在她与五个孩子面前。 高冷白衣仙子显出身形,看着石阶上叩拜等待的六人,淡淡道:“这里没有长春堂李大夫。” 霜云咬着嘴唇,她知道李大夫一定在这里,那一日.谁都看到李大夫落在了哪儿,他又怎么可能不在这儿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儿已经没有她认识的李大夫了,有的只是那位神秘恐怖的修士。 阿坏反应很快,见霜云沉默,气氛冷场,急忙上前恭敬拜谢,连声道:“谢谢,谢谢,那是我们弄错了,多谢您了。” 方晴梦忽道:“大概半个月后,我千鹤宗会南下,你们六人收拾一下,到时候跟我们一起走,之后就留在我们千鹤宗。 先测一测玄根,有玄根的入我门中,做我弟子。 没玄根的,做个管事。” “啊?” 饶是阿坏心性沉稳,此时也惊诧无比地张大了嘴,露出难以置信之色,他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千鹤宗,那是多么高高在上的庞然大物! 一个千鹤宗的管事在外面是多么煊赫,他不仅可以想象,而且还亲眼看到过。 那简直.就是皇帝出行啊。 可如今,他竟然有可能变成千鹤宗弟子,而纵然变不成,最差也是千鹤宗管事。 这. 不仅是阿坏,霜云,小环等人全都呆住了,宛如在梦中一般,一时间都变成了木头人,脑中嗡嗡作响。 方晴梦淡淡笑道:“我好歹也是绛宫修士,就这么不堪,想收你们中有资质的人为徒,也不愿意么?” 阿坏,小环,霜云一群人急忙欲跪。 方晴梦却不受她们的跪拜,抬手微动,地面如有沁人心脾的春风骤起,将六人托扶了起来。 随后,方晴梦丢出六块儿小玉牌,道:“这几日收拾一下,提前来宗门,莫要错过了时间。” 说罢,这位白衣仙子转身翩然而去。 远处风里飘来淡淡的声音。 “唤我晴梦真人便是,若遭欺负,报我名字,我给你们出气。” 半个月后。 蝉鸣越发急促。 炽热阳光穿透林荫。 一个巨大的黄皮葫芦周边氤氲丝丝玄气,其上矗立三重阁楼,其浮于长风如船乘海浪。 风一吹,那黄皮葫芦便推开云海,往南而去。 葫芦上有不少千鹤宗修士,也有霜云,阿坏等人. 不过如今的阿坏已经不叫阿坏,入了千鹤宗又怎么可以没有姓? 他如今叫李坏。 其余一众乞儿也都姓了李。 孤崖之上,宋延目送那黄皮葫芦远去,他的神识肆无忌惮地扫过葫芦上的所有人,目送着霜云,阿坏,小环离去 他早已知道自己因果太大,凡人但凡沾染上一点儿,都可能魂飞魄散,凄惨而死。 所以,他再也不可能和那些孩子坐在一个桌上吃馄饨了;阿坏也无法再端着烫碗来到他面前,关心地说着“李叔,您慢慢吃”;霜云也不可能再用那般目光看着他期待着向他表白、害怕着被他拒绝;小环也无法被他抱在怀里,揉着头发,做着鬼脸,说着‘庸医也是好人吗’. 宋延难以想象这六个人是鼓足了多么大的勇气,才敢跑来千鹤宗寻他。 可得到的回复却是“根本没有李大夫”这个人。 那一刻,六人心情会是如何,他也无法想象。 宋延收回神识,轻叹一声,摇了摇头,旋即露出笑,心中喃喃出一句:‘习惯了。’ 黄皮葫芦很大,且单独隔间的每一个房间都不错。 小环正趴在一面窗户前往外看着,带着开心,可开心里却又藏着几分难受。 霜云,李坏,还有其余三名如今已不是乞儿的孩子也都看着云海。 这是她们一辈子从未看过,也从未想过能看的景象。 小环奶声奶气地嘀咕着:“要是李叔也在就好啦。” 李坏上去,摸了摸小姑娘头发,道:“李叔一直都在。” 小环诧异地看向四周,忽的激动地喊道:“李叔?李叔?” 她边喊边跑,甚至还趴到地上往床底看,打开衣橱往里面瞅,可都没有寻到宋延身影,最终她傻傻地站在原地,忽的听到门外过道似有脚步声,便神色严肃地匆忙跑去,踮脚开了门,颤声喊道:“爹?” 可门外空空荡荡,自然也没人回应。 小环脸儿涨得通红,生气道:“骗人!坏哥骗人,霜姨骗人,李叔也骗人!” 说着说着,她双眼红了,流下了一串串儿泪珠子。 霜云关上门,把她抱在怀里,软声安慰。 她已明白那位的心思。 也懂得了那位的安排。 不仅是她,李坏也是,而其余孩子再大一点儿也会理解。 只是不知道那位会不会知道她们已经理解呢? 若能重逢,她一定要对他说一句“谢谢”。 宋延驻足许久,才收回视线,余光往后一动,原本在远处岩石坐着的唐凡竟已不见。 这地儿,并不在他原本的亭子里,而在别处。 这一处地是方晴梦告诉他的。 方晴梦说黄皮葫芦会在此处南下。 所以他带着唐凡来了,然后出神地看着远方,似是沉湎于回忆里,一时间忽略了外面环境的细微变化。 然后 唐凡,果然不见了。 143.这因果,你背得起吗?(8.1K字-大章求订阅) 千鹤宗。 一处秘境. 唐凡重重喘着气。 那名叫章韩的紫府老怪给他的压力太大。刚刚的逃跑明明时间极短,也未发生厮杀,但他只感觉乃是平生从未有过的凶险之境,比之前的狐狼围剿不知道危险了多少倍。 不过幸好他成功了。 此时,他在平静后,便尝试弄开缠在他身上的那根绳子。 他指尖运转玄气,但在达到练玄九层时就怎么都无法再攀登。 “该死,这什么怪东西?我的绛宫中的六道血,竟是连一道都用不出来!” “不过,用不了绛宫力量,难道我就解不开这绳子吗?” “给我开!” 他目光锐利,指尖玄气如剑,“哧啦”一声割过绳子。 但,绳子上连一条白印儿都没有。 他又连连运气斩击,可绳子还是毫无损伤。 他换了种方式,开始猛力拉扯,可他越是拉扯,绳子捆的越紧。 他灵机一动,尝试着将玄气全部收敛,然后小心翼翼地去拉扯绳子,但还是拉不动。 唐凡无奈地仰倒,在等了两天两夜后,他又猛然坐起,从怀里掏出个传讯石,朝其中呼喊了几声。 片刻后,传讯石的另一边传来了回应。 “嗯?” 方晴梦的声音在传讯石里响起,可却没问“有没有成功”之类的话。 唐凡兴奋道:“梦姐,我逃出来了! 你这计策真是有用。 没想到那老怪还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居然还真会关照凡人。 你是没看到他站在孤崖上出神远眺的样子也就是因为他分神了,再加上平时疏忽大意习惯了我的逃跑,所以才给了我这一次机会。 嘿嘿嘿,我就说嘛,神仙老子来了也别想困住我唐凡!” “又嘚瑟。”方晴梦无奈道,“那天你当着老怪的面又是发出呕声,又是说我高冷,我差点被你吓死。” 唐凡得意道:“你方仙子在千鹤宗大名鼎鼎,哪个弟子不知道你高冷?看到你那模样,我发表几声看法反倒是正常。那老怪怎么可能起疑心?” 说罢,他又急忙用讨好的语气道:“当然啦,还是梦姐你神机妙算,不动声色地将南下地点安排在了这秘境附近。 如今那老魔四处寻我不得,怕不是会觉得我偷偷上了黄皮葫芦一起走了呢。 等他追过去,一顿搜查,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啊,早就无影无踪了。嘿嘿嘿” 方晴梦道:“少啰嗦,你绳子解开了吗?” 唐凡无奈道:“解不开,这绳子我从未见过,古怪的很,一旦被彻底绑住,绛宫境之上的力量就发挥不了了。 不过,绛宫初期. 不! 我估计得绛宫中期的力量才能帮我解开这绳子。 梦姐,你说宗门里还有哪个长老愿意帮我解?” 传讯石另一边沉默许久才又传来方晴梦的声音。 一声娇叹,紧接着则是颇带几分无奈的嗓音。 “你别想了,所有还想对抗狐狼的弟子,长老都和我一批,一起南下了,如今留在千鹤宗的都是老成持重,大局为重的长辈。 你只要敢跑到他们面前,他们就会立刻把你抓起来,然后寻到章韩,又是赔礼又是道歉,再把你交给章韩。” 唐凡苦笑道:“那岂不是说,我想解开这绳索,还只能南下来寻你们?” 方晴梦略作沉吟,回应道:“你先躲躲,等风头过去再说。我看他们抓你好像是有时限的,一旦过了时限,应该就没那么着急了。他们耗不起。” 唐凡道:“梦姐,我在这儿躲着倒是没什么。可是这许久看不到你,我晚上睡不着可怎么办?” 方晴梦娇嗔道:“油嘴滑舌!我一心求道,谁和你玩这种感情游戏。” 唐凡嘿嘿笑道:“我可不是对每一个女子都如此,还不是因为梦姐太.” 话音才落,通讯石那边就直接挂断了。 唐凡舒了口气,有些无奈。 本来他还打算再关心两句,让方晴梦南下时小心些。 大楚的政治中心,宗门都在北方,但南方却也不是无玄的荒芜之地,否则也无法南迁。 而他早年曾经在南方待过,所以他隐约知道南方那边也有些修士宗门,但那些宗门却和千鹤宗极为不同,行事歹毒,高高在上,为求力量无所不用其极。 不过再转念一想,方晴梦这支队伍里有着千鹤宗资历最老的两位长老,都是绛宫中期,如此阵容,又岂会怕南方的一些小宗门? 此时,唐凡低头看看身上的绳索,无奈地叹了口气。 修行之道不可懈怠,若是等上几年时间,那也是极大损失了。 正想着的时候,他的余光忽的瞥到了什么,他的身子顿时僵住了,瞳孔逐渐紧缩,待看定远处那涟漪重重的秘境入口处显出一道已被剑痕毁容的玄袍男子身影时,他的眼珠子好似要暴弹出来一样,露出极度匪夷所思难以置信之色。 那玄袍男子不是宋延又是谁? 唐凡只觉心跳都要停止了。 此时,他就僵在那儿,身心都陷入了一种极度惊恐的状态。可本身的性子还是让他强行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前辈,我.我.哈哈哈.我.” 啪! 唐凡猛然拍一下手,抚掌赞道,“我又被您找到了!不愧是前辈,厉害,我还在想前辈怎么到现在还没找来呢。呵呵呵” 宋延看着这少年,叹了口气。 他还以为唐凡有办法能把这“困血绳”给弄开呢。 结果,就这? 至于秘境 对于紫府境修士而言,秘境已然无法匿藏。 不仅如此,他靠在秘境门口,利用强大的念头还能倾听到秘境中的说话。 除此之外,望气珠对于这些秘境中隐藏的绛宫高手依然有用。 若秘境和人间是真正的两个空间也就罢了,但双方之间并未真正的隔着“空间壁障”,而是一层极薄的“纸”。 他转念想想,觉得其实也不是唐凡没用,而是紫府境的力量和宝物太强。 如果当初他被一根“困血绳”捆住,也没办法挣开吧?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唐凡准备宅在秘境里,他想要看看唐凡底牌和秘密的想法也就落空了。 所以,他自然走了进来,铁青着脸,揪着唐凡离开了秘境。 数日后. 两道身影飞速地从半空掠过。 一路南下。 宋延从千鹤宗得到了不少有关楚国的消息。 楚国北地能被探查的秘境,宝物之类早就“明牌”了,如果想要寻找更多的东西还是得南下。 在千鹤宗宗门志,以及楚国官府的记录中,南方是一片“野人之地”,那儿不仅民风彪悍而且修士极野,毒虫妖兽也是数不胜数。 他们建都于北,并不是因为南方玄气不足,而是因为南方太乱。 从记录中,宋延看到了几个小宗门的名字。 什么“血尸宗”、“鬼煞门”. 他一看就觉得这些宗门的名字着实“面善”,和他有缘。 不为别的,主要是他身为鬼修章韩的宝物太少太少了,就没一个能拿得出手的。 至于从前“剑煞妖龙”、“百相魔身”的手段,辨识度太强,一用就露馅。 如今,他所依赖的只是《鬼婴真经》中记载的一些简单的鬼修法术。 其余,就没了 这光景,怎一个寒碜了得? 在去往“虎伥魂阈”前,他至少得给自己准备点底牌吧? 时至傍晚。 在半空飞行着的两人缓缓落地,停在一处荒林中。 恰好不远处有几只野鹿正在奔跑,唐凡眼睛一亮,起身道:“前辈,我手艺不错,我去给您整点儿鹿肉。” 宋延扫了他一眼,道:“有什么好吃的?” 唐凡自信满满地笑道:“嘿嘿,您吃了就知道了,保证是您从没吃过的美味!” 宋延看着这小子,哂笑一声,旋即抬手刷刷两下,将野鹿揪来,然后驾轻就熟地亲自整起了鹿肉。 须臾,一鹿三吃。 烤,烧,汤,各有特色。 他手艺是真练过的,之前当李老爷的时候厨艺更是远近闻名,这过了许多年自然早就出神入化了。 唐凡本想着这老怪怕是不食人间烟火,想稍稍展示一下手艺来震惊一下老怪味蕾,提升一下老怪的好感。可没想到一吃老怪做的美食,他鲜的几乎眼珠子都要弹出来,一个劲地喊“好吃,忒好吃了,再来一碗,绝,真是绝”。 宋延又从储物袋里掏出了一坛美酒,排开封泥,自己喝了起来。 唐凡震惊地看着他,旋即讨好道:“前辈,也给我来一坛呗。” 宋延畅快地饮了几大口,又抓起块烤的金黄的鹿肉咬了一大口,连连发出舒服的叹息。 唐凡喉结滚动,咽着口水。 他已经闻到酒香了。 他嬉皮笑脸地凑过去,恬不知耻地道:“爷爷,给咱喝一口呗。” 宋延笑笑着看向他,如念咒般地道:“金甲神人,金甲神人” 唐凡不说话了,自己取了些清水,然后就着清水继续吃肉,他不得不承认:这老怪做的烤肉比他好吃。 他心中有种“曰了狗”的感觉,想当初,他在外历练时,曾以一手烤肉技术将林中妖兽给引来,可没想到居然还比不过一个老怪,这让他生出一种“妖兽在烤肉,把他引了过去”的感觉。 正憋屈地喝着清水,忽的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喂。” 唐凡抬头,却见那紫府老怪手一抬,将一坛美酒抛了过来。 他下意识接过,然后讷讷道:“前辈,你想知道的东西,我可不会告诉您。 每个人都有秘密.而且,我保证我的这个秘密对您是毫无用处。 您知道了无用,我说了无益,不提也罢,可好?” 宋延道:“不好。” 唐凡无奈地露出苦笑,正要把酒坛递回去。 宋延却举起了他手中的酒坛,遥遥作举杯之状,道了句:“婆婆妈妈。” 唐凡愣了下,忽的失笑,也豪气无比地拍开封泥,五指扣着酒坛内侧,遥遥举起,豪迈道:“干!” 宋延笑道:“干!” 两人大口饮酒,又大口吃肉,时不时伴随几句“想当年我还是凡人时,就能一人干掉三坛烈酒”这样的吹牛。 两坛饮完,宋延又取两坛接着喝。 转眼,两坛变四坛,四坛变八坛,两人越喝越多。 唐凡舒服地打了个饱嗝,头一歪,往旁倒了下去。 宋延放下酒坛,看着那倒地的少年。 这许多年,他在药草学上也不是毫无进步,至少他有仿着“痴心粉”的药理,再利用当年枯叶剑师留下的药学经验而复原了一种已经失传的叫“真心粉”的奇特药物。 这药没什么别的效果,就是能让人说真心话,而且对绛宫境之下的修士乃是通杀。若是配以玄花草酿制的美酒饮下,效果就更好了。 只不过,他使用“真心粉”的机会实在是极少极少。 可今日,他却对唐凡用了。 本来没效果。 但一来唐凡因“困血绳”境界跌落到了练玄九层,二来他今天喝的真的很开心,也喝的很多。因为他被这种氛围感染了,因为他知道一个紫府老怪如果想杀他根本不用那么费事。 所以,他大意了。 宋延坐到唐凡身边,道:“你打不过十四姨。” 唐凡砸吧着嘴,道:“怎么可能打不过?它是什么?我又是什么?怎么会打不过?” 宋延道:“吹牛。” 唐凡醉里拍了拍胸口,道:“这你就不懂了,这种叫先天传承秘术,从娘胎里出生就有了,我娘说我其实是属于一个叫做古族的庞大种族。 可我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因为这世上想杀死古族的人和妖魔都太多太多了。 大楚不是古族的地界,也无法受到保护,我若是泄露了,必死无疑。 嘿,梦姐,你别告诉别人啊。 我.嘻嘻嘻.就和你一个说了。” 宋延:. 他继续道:“什么先天传承秘术?” 唐凡道:“我娘说古族有许多。 和妖魔先天妖血不同,古族的人都有先天秘术,那是烙在灵魂里的。 不同古族秘术也不同。 而我这一族,我娘说叫无相族。 嘿嘿,任何在我面前用过的法术,我都能模仿一二,并且加入我这一族独有的秘术力量进行反制。 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天,十四姨化身百丈龙伯魔影,我就模仿了它的法术,直接变身为数十丈,再加上我这一族的秘术,故而全身金光熠熠,一剑下去,出其不意,要不是那个狗曰的章老魔,我早就宰了十四姨了。 章老魔想学我这秘术,我自己都是只能用而不能说,怎么可能教得了他嘛。” 他嘀嘀咕咕着,然后又打了个酒嗝。 宋延继续问了些问题。 唐凡皆是有问必答。 问着问着,他也没声音了,转而是重重的鼾声。 宋延盘膝而坐,神色凝重。 古族? 无相族?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先天秘术? 这个世界的水,实在太深了。 次日,早。 唐凡醒来,一番努力的回忆后,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 他震惊地看向宋延,忽的如酒后被强了的小娘们一般,跳着骂着吼着:“章老魔,你要不要脸?你还要不要点儿脸?这种下三滥手段你都用?” “你都紫府境了,还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 “不要脸!” “臭不要脸!” 宋延瞪了他一眼,道:“再吵?” 唐凡幽怨地看着他,哭哭啼啼道:“你欺负人.你欺负人不带这样的。 明明就是喝酒,明明你看起来也那么豪爽,真豪爽假豪爽我还是分的清的,明明.明明” 宋延打断道:“下次留个心眼,你的秘密我不会乱说的。” 说罢,他看了看破晓云层上浮动的晨曦,道:“走了,继续赶路吧。” 转眼,又是数日。 繁星如水。 两人再度在篝火前歇息。 唐凡冷嘲热讽道:“你好歹也是个紫府境强者,怎么?连个像样的飞行载具都没有吗?每天飞飞飞!” 宋延奇道:“你不会是女扮男装吧?” 唐凡:. 少年闷哼一声,不说话了,抱胸靠在老树上开始睡觉。 自那日他被宋延灌多了不小心泄露了秘密之后,说话就一直这样。 宋延也不管他。 该问的,那天他都问了,如果这小子现在不是在使用演技,那其秘密基本已经全部暴露了。 唐凡之所以能抵挡狐狼二族,所依靠的完全就是“无相古族的先天传承秘术”。 那种秘术,宋延只是稍稍想想就知道有多恐怖。 普通点儿的法术,无相古族只要跟着模仿一遍就会立刻学会。 复杂点儿的,模仿几遍也能学会。 而血脉秘术这种,则需要对方释放才能释放,这算是多多少少给了点限制。 否则,宋延真的无法想象。 此时,他继续翻读着那本《阵道真解》。 扫了扫面板: 【姓名:宋延】 【寿元:39/15812】 【境界:紫府初期】 【功法:阵道真解】 【法术:阵道·五行聚玄阵(未入门)】 这些年,他利用制皮,又为自己获得了四千年左右的寿元。 而经过这些天的努力,他也总算是把复杂的阵道给搬上了面板。 此时,他将注意力集中到了《五行聚玄阵》之上。 【你投入了61年寿元,《五行聚玄阵》圆满,你可以熟练的使用该阵,并制作阵盘阵旗】 【你并不满足于单一阵法的圆满,继续投入寿元,1年后,你开始意识到《五行聚玄阵》存在着提升的可能,只是你欠缺契机,无法知晓】 宋延微微睁开眼,从储物袋掏出从千鹤宗取来的《五行聚玄阵》阵盘,阵旗,还有那枚木玄白洞晶玉,陷入了沉思。 他需要“聚煞”。 希望此番南下之行能有收获吧。 稍稍把玩了会儿,他收起阵盘阵旗,闭目养神。 而他对面,唐凡则是取出通讯石,对其中呼喊了几声。 这几天相处下来,他发现章老怪并不会限制他的这些自由,所以也随意了许多。 “梦姐?” “梦姐?” 唐凡大声地喊着。 通讯石那边传来方晴梦的声音。 “老老实实待秘境里,哪儿都别去,小心被章老魔发现,我这边还有些忙,不和你说了。” 说完,也不等回应,通讯石就挂断了。 唐凡无奈地收起通讯石,然后也休息起来。 小半个月过去。 季节明明在往着盛夏跑,但南方却越来越冷,尤其是宋延等人走的方向,更是有种“阴风阵阵”的感觉。 时不时从树隙枝头传来的寒风竟带了一丝刺骨的森然。 唐凡习惯性地掏出通讯石,喊道:“梦姐,我好无聊!” 然而,通讯石却没接通。 唐凡继续喊。 还是没通。 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将通讯石丢一边儿,然后侧头看向宋延道:“前辈,你喜欢过女人吗?” 宋延并不回答。 唐凡大大咧咧道:“你遇到这种你喜欢的,却不搭理你的女人,怎么办啊? 你说梦姐,她要不喜欢我,怎么可能帮我那么多,又怎么帮我脱困?” 宋延无语地看了眼少年,闭上了眼。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他已经确定了.这小子的演技很一般,秘密什么的也就那么点。比起他最初想象的那个段位实在是差了许多,属于是在同等力量的情况下能被狐大奶奶、红奶奶、骨煌子、章韩这些人给“卖了还帮数钱”的那类。 而唐凡,在经过幽怨,阴阳怪气阶段后,如今也是破罐子破摔,和这位章老魔的相处越发随意。再加上他本身是个话痨,如今是什么话都开始说了。 见宋延不说话,唐凡想了会儿又道:“你说她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是不是嫌我烦?” 宋延道:“别说她了,我也嫌你烦。” 唐凡嘿嘿笑道:“既然这样,要不你把我放了?” 宋延道:“放了你,我怎么办?大楚百姓怎么办?” 唐凡奇道:“哟,你还关心上大楚百姓了?” 宋延道:“在我眼中,一边是死你一个,一边是死无数个,我肯定选择让你死。” 唐凡道:“那你呢,如果你是我,你乐不乐意为了大楚百姓去死啊?” 宋延坦然道:“不愿意。” 唐凡冷哼一声,道:“虚伪。” 宋延道:“我虽然不乐意用自己的命去救人,但是我很乐意用别人的命去救,尤其是在顺手的情况下。” 唐凡道:“那万一你救不了呢?” 宋延道:“那就不救。” 唐凡道:“你是不是还要说,如果我逃了,我就是杀死无数大楚百姓的凶手啊?” 宋延道:“是,这一点你必须清楚。” 唐凡跳起来道:“但如果换你,你逃了就不是凶手,对不对?!” 宋延笑道:“你总算明白了。” 唐凡愕然良久,古怪着哼出一句“不愧是魔头”,然后仰手朝天,大声哀嚎道:“天啊,我真就没救了吗?” 宋延道:“煞宝没摘下来之前,你还是有救的。” 唐凡悲恸道:“那不是白说吗,我一个小喽啰,哪儿能在你们这么多老魔老妖手里耍花招啊? 你们个个儿心机深沉似海,脸皮厚胜城墙,我哪儿玩得过你们啊?我这不是死定了吗?” 宋延道:“不止你一个。” 唐凡愣了下,心情忽然好了不少,他一个鲤鱼打挺站了起来,又掏出通讯石,对着另一头喊道:“梦姐!梦姐?我爱你。” 见到紫府老怪闭上了眼,唐凡嘿嘿笑道:“前辈,您不懂我们年轻人的感情。” 说着,他又继续对通讯石道:“梦姐,我爱你。” 他反反复复说着。 反正通讯石没接通,无所谓。 可忽然之间,通讯石亮了下。 唐凡刚好把一句“我爱你”说完。 他吓了一跳,因为“通讯石亮起”就代表着已经接通,而他这句根本没想传过去的表白也传过去了。 他脸颊竟然红了红。 但是,通讯石另一边却传来古怪的“沙沙”声,而其亮芒只是维系了一两息功夫便瞬间黯下去。 唐凡愣了下,又挠了挠脑袋,皱眉喃喃着:“怎么回事?是梦姐不小心接通了吗?” 而再一看,他却已看到宋延霍然起身。 紫府老怪抬手猛一抓他,周身煞气翻动,化作一道血色妖虹,往远而去。 这是《鬼婴真经》记载的煞气遁。 千鹤宗南迁的路线他知道;大楚舆图,他也有。 南迁路线会经过一个叫“血尸宗”的地方。 虽然那宗门记载,说是门中最强高手不过绛宫初期。 但如果南迁队伍出了事,血尸宗绝对逃不开干系。 路线,他早已烂熟于心。 现在就是赶路了。 “司空印!你把我们引来这里,就是为了这祭炼这邪物?” 方晴梦一袭白袍,和其余三位长老各立一角,勉强撑开一个屏障,庇护着南下的众人,隔绝着外面那滚滚黑烟。 而在黑烟中,却是站了两个身穿千鹤宗衣袍的长老,以及一个血袍修士,一个着骸骨铠甲的壮汉。 血袍修士冷哼出一句:“这可不是邪物,而是魂宝————万魂幡。” 而另一名为首的白袍男子则道:“你们太冥顽不灵了,如今这世道,若是不能变强,那就只能任人鱼肉。 我们这些修士若败了,普通百姓哪有活路? 与其这样,还不如把他们变成我们的力量” 说着,他一挥手,指了指身后满城的滚滚黑烟,以及在黑烟中已然惨死之人,依然蹒跚之人,趴地啃噬之人,彻底扭曲之人,道:“这座小城足有二十多万人,平日里还算良善。我便打算以他们祭炼万魂幡。 因为他们如此良善,若是知道能够化作我手中宝贝,将来有朝一日能杀些妖魔,想必也是都乐意的。 我本以为他们能理解,可是,在我让人断了他们的粮食的后,他们居然开始反抗,暴动?再然后发现无法逃脱,则开始相食相残,其中丑态,啧啧啧. 不过,万魂幡作为传说中的魂宝,却也不是那么容易祭炼的。所以还需要各位绛宫之魂入幡,那才能成功。” 防御罩中,一名千鹤宗白发长老怒道:“司空印!你还是宗主的弟弟,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 另一名长老道:“南下建立分宗不好么?为何要这么做?” 那被称为司空印的白袍男子不屑笑道:“纵然再建立个千鹤宗又有什么用? 按部就班,能抵挡北方妖魔吗?! 只有我这联合了南地诸多魔修的分宗联盟,才是大楚修士的前路! 不要怪我没给过你们机会,我和你们讨论过南下如何建宗。 你们个个儿都不同意我的看法。 那我还能怎么办? 若是被你们发现我圈了一个城市来祭炼宝物,你们可容不得我! 既然如此,先下手为强咯。” 言罢,他又把目光落在了那白袍女修身上,似在打量着她的身子,目光里显出几分淫邪之色,他忽道:“晴梦真人,你若肯与我双修,我便饶你一命,反正三个绛宫之魂也足够炼制万魂幡了。” 方晴梦冷冷盯着他,忽地目光一动,冷笑道:“司空印,你奇不奇怪为什么我要在南下队伍里塞六个凡人?” 司空印愣了下。 这事儿他确实奇怪。 南下的队伍是定了的,可忽的多出六个凡人就古怪的很了。 那六个凡人,还是方晴雪不顾一切塞进来的,之后上了黄皮葫芦也是照顾有加。 他一直没弄明白为什么,不过因为只是凡人,所以也没怎么在意。 方晴梦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你杀我没关系,就算是杀了所有在这里的千鹤宗同门都没关系,但你如果敢动那六个人,你猜猜会有多大因果?” 司空印双目猛然圆瞪,愣在当场。 一旁的血袍修士正是血尸宗宗主,此时皱眉道:“区区凡人,有什么通天背景?” 骸骨铠甲壮汉则是鬼煞门门主,他轻蔑一笑,瓮声道:“司空门主,莫要被唬了,这妞儿的嘴这么能动,一会儿不如让她多动动。啧啧啧,千鹤宗绛宫仙子的阴元,我还没尝过呢。” 但无论这两位宗主如何说,司空印却已不再回应。 他惊疑不定地思索着,然后忽的朝着方晴梦咆哮道:“这不可能!” 方晴梦淡淡道:“非但你觉得不可能,我也觉得不可能,可是这却偏偏是真的呢。” 她越说越轻松,甚至带着笑。 “这因果,你背得起吗?” 话音落下,司空印已冷汗涔涔。 一旁两位大楚南地的魔门宗主都诧异地看着他,也不知道两人打的什么哑谜。 144.所谓缘分,鬼煞老祖(8.0K字-大章求订阅) 一城百姓,明明什么错都没犯,却被修士围城,断粮,逼得人相食,逼得种种人性崩坏,仿是真正的人间地狱。 但此时此刻,始作俑者的司空印却也极不好受,他志得意满的神色早已收起,剩下的只是急躁和惶恐,一张脸在滚滚黑烟里扭曲变幻,眼珠子咕噜噜转着,显是在思考怎么办。 血尸宗和鬼煞门的两位绛宫初期宗主也总算反应过来。 两人纷纷看向司空印。 一个道:“什么层次?” 另一个道:“纵是绛宫后期,但此处乃是我们地盘,耗也能把他耗死,司空兄何惧之有?” 可一同叛出千鹤宗的除了司空印,还有一位名叫毕传飞的年轻长老。 这长老平日里就不喜千鹤宗庇护楚国的想法,觉得高高在上,理当为所欲为,此番祭炼万魂幡一事自然是和司空印一拍即合。 但毕传飞此时也是面色苍白。 未几,司空印招招手,另三人会意地走开,围拢一处。 司空印这才道:“是紫府境。” “紫府境”三个字一落,那两位宗主总算反应了过来,脸上也是瞬间惨白,旋即皆是忍不住失声呼喊。 “怎么可能?” “我大楚从未出过紫府境!” 毕传飞低声将近些日子楚国皇都发生的事说了一番。 四人都沉默了下来。 许久 鬼煞门门主厉声道:“如今万魂幡的祭炼也已到了最关键时刻,突然停下是断然不能的!为今之计,只有加快祭炼!” 血尸宗宗主眼珠一拐道:“不错,但我觉得我们还是将那六个凡人留下,好生招待为好。 若那老怪真寻来,也能有个交待。 如若结了因果,便是最好。 倘若那老怪不满,还要斗,我们万魂幡已然炼成,到时候亮出来舞两下,他还是得掂量掂量的。” 司空印沉吟了会儿,微微颔首,道:“万魂幡制作极难。那核心物件儿,也是我们在一次地气爆发中偶然所得,若非如此,想要炼制这般魂宝,以我们来说,还是不够资格的。 魂器,对于绛宫修士而言已是极为稀有。魂宝,则更在其上。挥舞之间,可直接发动神魂攻击。万万恶魂同时出击,纵是紫府老怪也是会受伤的。 虽说我们使用消耗颇大,但一旦手握这万魂幡,那老怪确会顾忌一二。” 毕传飞也跟着点了点头。 魂类宝物本就稀罕。 他在古书里看过。 从低到高,乃是:魂器,魂宝,煞器,煞宝。 魂器存魂,量小,范围受限,存储的神魂也未曾经过强化。 魂宝则不仅量大,还能在一定范围里直接外放驱使恶魂攻击,且这些恶魂都因某些缘故而强大了许多。 煞器,那就可怕了。 据说一件煞器中蕴藏了无穷煞,因为“煞”无魂,皆为因果碎片,所以那些煞气可以完全附着在煞器主人身上,使得其主化身为恐怖的“巨魂”。 至于煞宝他也只是看到古书提过这个名字,完全不理解其能力为何,但这东西也远远不是绛宫境能够触碰的了。 别说煞宝了,纵然是煞器.绛宫境想要驱使,也会瞬间糟了反噬,一命呜呼。 四人心思既定,很快重新来到了防御罩前。 司空印看向内里,目光扫过远处六名凡人,忽的又重新看向方晴梦,手掌在虚空一摸,摸出了块儿玉石————存相玉。 方晴梦愣了下。 司空印则直接道:“方晴梦,既然你知道那六人和紫府前辈有关,而你现在又护不住他们,可愿将他们交给我? 我司空印发誓,那六人若到我手上,我定然好生招待,绝无半点欺压。” 说完,他幽幽看向对面的白衣仙子。 方晴梦也没想到对面竟然出这么一招,轻叹一口气,看向她带来的李坏,霜云,小环等人,道:“我虽予你们承诺,但现在自身难保,你们.随他去吧。” 六人面面相觑。 霜云看向外面的黑烟,再看向远处那人间炼狱的模样,更是恐惧。 李坏道:“晴梦真人,我阿坏虽然出身低微,但是好是坏,是善是恶,还是能分清的。” 他猛然一指远处的司空印,道:“这些人伤天害理,我纵然死了,也决计不随他走!” 李坏一说话,后面的小环等人虽然害怕,却也一个个儿地昂起头,道:“我们不会和坏人走的。” 司空印冷冷地扫过这些蝼蚁般的凡人,却还是笑了起来,他微微闭目,强压下心头怒火,道:“孰善孰恶,你们还小,辨不清。 不错,我杀了一城人,是恶。 但我若因此祭炼出了强大宝物,用来保护这个国度,使得北方妖魔投鼠忌器。 原本它们会杀一百万人,可因为我们却只杀了十万人,那我们是不是救下了九十万? 那这,是不是善呢? 而千鹤宗,不肯牺牲这一城百姓,却因此害得百万人死去,那这.又是不是恶呢?” 他挤出笑,看向李坏等人,道:“所以,我们才是大善人。” 李坏冷冷看着他,道:“善便是善,恶便是恶,这城中有多少如我这般的人,你杀他们的时候可曾想过他们的感受? 若非李叔,我也不过是你们随意捏死的蝼蚁。 但蝼蚁就活该去死么? 我纵然卑微,可心中自有一杆善恶之秤! 我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可我李坏宁死也不会和你一起。” 这几日,他们的玄根测试其实已经结束了。 测试结果是,李坏有下品地玄根,其余六人没有。 此时,李坏忽然朝着方晴梦跪倒,恭敬道:“晴梦真人,我资质拙劣,不知您还肯不肯收我为弟子?” 方晴梦着实愣住了,她实在没想到眼前凡人心性竟然如此坚韧。 旋即,她露出笑,柔声道:“当然愿意。” 说着,她从怀中摸出个储物袋和一柄飞剑递出,道:“这是为师给你的见面礼。” 李坏掷地有声道:“多谢师父!” 司空印眼睛发绿地看着这一幕,神色古怪道:“李坏是吧?” “是!” 李坏昂首回答。 司空印道:“你口口声声说我为恶,那你真的了解你口中的李叔吗?” 也不待李坏回答,司空印道:“我们若是恶人,那也只是小恶人,你那李叔才是大恶人,哈.哈哈哈哈” 李坏沉默不言,因为那天他确实看到李叔一出现就把抵挡妖魔的金甲神人给灭了。 司空印微笑着伸手,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来,孩子,到我这边来。” 李坏缓缓摇了摇头。 司空印面色冰冷,他的耐心已经全部耗尽,怒哼一声,然后狠狠捏碎存相玉,闭目,转身,吼道:“加快祭炼!!” 方晴梦柔和地看向李坏,道:“好孩子,站我身后,他们想炼化我们,也没那么容易。” “是,师父。”李坏的语气充满了尊师重道。 而另外三角的三名修士也似是受了感染,频频点头,同时也越发振奋地抵御起万魂幡侵蚀起来。 一转眼,便是数日过去。 司空印越发烦躁。 此时的他也已亲自坐在了祭炼阵中,以提升效率。 可里外都是四个绛宫修士,且那里面的还是三个绛宫中期,一个绛宫初期,整体实力比他们还要强。 想要啃下这硬骨头自然不会太容易。 里面修士如同拔河一样,一边在炼化,一边在抵抗。 方晴梦死死盯着外边,她苦苦支撑,丝毫不敢露出疲惫之态,以免坏了士气,但她知道.她已经快撑不住了。 三天之内,她必被炼化,成为了万魂幡中的一员,继而饱受折磨,化作恶鬼。而其间,她甚至连自爆神魂都做不到。 这就是万魂幡祭炼大阵的恐怖之处。 司空印抬手继续加大力量,他很享受这种慢慢将人折磨而死,看着其脸上希望慢慢变成绝望的过程。 他的目光直勾勾盯着防御罩,看着那罩面变得薄弱,以及表面开始出现一些互生忽灭的裂痕。 司空印唇角勾了一丝狞笑。 而就在这时,忽然之间,没有任何预兆,也绝非压着最后的关键时刻,天边忽的起风了。 一阵狂风从远而来,恍如海浪扑打在此时的祭炼大阵上。 中央悬空的那面黑色大幡亦是猎猎作响。 司空印笑容顿时凝固,心中闪过一丝不祥预感,紧张地看向远方。 一点血色妖虹乍现,紧接着便是滚滚血烟经空而至,伴随着一声贪婪的狂笑。 “好东西!果然有好东西!” “我就知道能把千鹤宗无声无息地给吞了,一定有宝贝!” “这宝贝竟是魂类的宝物!” “有缘千里来相会,若没点缘分怎能遇到?此宝合该归我!” “是我的了!!” 司空印心中悸动,陡然站起,喉结滚动,然后深吸一口气,负手而起,对向远处那滚滚血烟。 却见血烟如潮,而怒潮之中隐约浮动着一道恍如魔神般的恐怖身形。 他急忙喊道:“前辈!” 但前辈根本不理他,而是陡然抬手。 虚空中顿时出现了一只血色大手,这是《鬼婴真经》里记载的简单的力量运用,严格来说连紫府境法术其实都算不上。这力量乃是以念头为里,玄气为表,一个个独立念头汲取玄气提升到绛宫后期层次,然后彼此勾连从而形成的一个相当于数个绛宫后期同时出手的玄煞之手。 这手没什么技术,但有一种“高数值”的以大欺小的暴力美感。 血色大手猛然于云中显现,不顾一切地往中央那黑色幡旗抓去。 司空印忙道:“前辈,与阁下有因果的六” 啪! 血色大手抓实了。 宋延稍一感觉,面露惊喜之色。 好东西啊! 这明显是“寒冰地狱镯”的升级版,虽然少了三个子镯,缺了几番精细,但其中所蕴的恶魂数量,以及力量都绝不是“寒冰地狱镯”能比的。 但是,这幡旗距离祭炼成功显然还差点火候。 他曾为傀儡宗宗主,又阅览了千鹤宗不少典籍,对于各种基础术法都是有所精通的,炼器之道虽然复杂,但基础知识他还是明白的。 眼前这“祭炼幡旗”的过程虽然极为复杂,但此时已经到了最后一步。 他目光四处扫视,思索着怎么搞。 很快,他就明白了:需要一些绛宫之魂。 司空印见他沉默下来,以为自己的话起了效果,急忙道:“前辈,那六名凡人都在此时的阵.” 话音未落,宋延抬手一挥,血色大手突兀地隔空抓来。 这一次抓的目标竟是司空印! 司空印身形急闪,快速掠到了下方的防御罩前,心中暗道:‘防御罩中有一众千鹤宗修士,还有那紫府老怪在乎的六个凡人,如此.对方应该会稍稍收敛攻势吧? 虽说拿了凡人威胁紫府老怪,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然而,血色大手落下的速度并未有丝毫停缓。 其势果也威猛,在一把抄起司空印的同时,血色大手的手背也擦到了防御罩。 罩面咔咔作响,碎了几道颇长裂口。 方晴梦,白发长老等人吐血的吐血,面色血红的血红,可却硬生生忍着,赶紧尝试修复。 洞外,已然形成的万魂幡恶魂瞬间向其中涌去。 稍稍靠近裂口的十余名千鹤宗修士顿遭魂击,痛苦地抱头惨嚎。未几神魂也破破烂烂,被攻击的恶魂拉入罩外,瞬间浑浑噩噩起来。 幸而,防御罩也已及时修复。 高处,宋延仿是对这一切见若未见,只是攥着司空印。 司空印神色震惊,挣扎着,还欲再言。 可他嘴唇才动 嘭!! 这位谋算许久,布局许久,本该成为大楚南地无冕之王的修士整个身躯被捏碎! 他绛宫神魂逸出,直接受了强大吸魂之力,往那黑色幡旗涌去。 这一刻,他总算明白了一点:世上哪个老怪会怕威胁?哪个老怪会真正在乎凡人?哪个老怪会和你废话?从始至终,他所有的算盘都是他一个人在打,老怪根本连听都没听。 此时此刻,他最痛恨的人竟不是宋延,而是方晴雪。 他心中咆哮着:‘臭表子,要不是你诈我,我怎么会真的相信那六个凡人和紫府老怪有关,又怎会在最后关头拿他们当盾牌?!’ 他神魂在触碰到黑色幡旗时,陡如触电般剧烈颤动起来,强烈的痛苦涌来,他心中充满了无穷戾气,理智尽去,记忆模糊,魂魄狰狞,只想撕碎一切看到的生命。 而他看到的最后一幕,就是那玄袍紫府老怪悬浮血烟之上,俯瞰着滚滚黑烟的城中,面容冷漠,神色贪婪地从虚空中抓出个棺椁,小心地把他的躯体装了进去,就好像在装一件品质不错的材料。 在装完后,那老怪戾笑一声,从高空俯冲而下 其下,正端坐着炼化的毕传飞,还有两宗魔门宗主如看到了老鹰的小鸡一样,吓得原地跳起,四散狂逃,至于混在城中辅助祭炼的宗门弟子更是面如土灰,吓得连动都动不了。 毕传飞,起飞。 大手捏去,死! 躯体入棺,飞入储物袋。 血尸宗宗主,融入黑烟。 大手一拍,死! 躯体再入棺,飞入储物袋。 身穿骸骨铠甲的壮汉不知用了什么宝贝,周边煞气滚滚,无数皮骨鬼怪开始乱飞乱舞,遮挡视线。 大手探入,一揪,如拈蝼蚁般把壮汉拈了起来。 壮汉“啊啊啊”地惨叫着,连喊:“前辈饶命,饶命啊。” 宋延看着他周身煞气,问:“哪个宗门的?” “鬼鬼煞门。” “什么职位?” “门主。” “鬼煞.”宋延露出思索之色,又看了看幡旗,稍作感知。 随着三个绛宫魂进入,那幡旗也算是吃饱了,再多一个也不会产生质变。 他想了想,道,“鬼修么?” “是是是小乌是鬼修。” “倒与本座有缘。”宋延露出温和的笑,然后和蔼道,“别怕,本座也是鬼修。” 骸骨铠甲壮汉满脸欣喜,颤抖着欢喜道:“老祖啊,小乌总算是找到老祖了。老祖来了,青天就有了!老祖来了,我鬼修一脉总算能太平了,壮大了!” 名叫小乌的鬼修激动的热泪盈眶,也不知道是恐惧的,伪装的,还是喜悦的。 宋延从半空落地,掸了掸小乌的铠甲,又给他整了整领子,和蔼笑道:“小子,别害怕,我并不是什么嗜杀之人。” “是是,老祖!”小乌声音打颤,急忙恭敬随在宋延身后。 唐凡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旋即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 这老怪就是为了抢宝来的。 而宋延目光微动,看向另一边的防御罩,视线对上为首的方晴梦,淡淡道:“滚吧。” 方晴梦等人急忙收起防御罩,然后快速撤离。 至始至终,宋延昂着首,眼中带着狡诈和漠然,根本没看霜云,李坏,小环等人哪怕一眼。 而霜云看他的神色却已充满了恐惧。 她想过无数次和李大夫的重逢,也已在心里把那句“谢谢”酝酿了很久,可此时此刻她却骇得根本说不出话来,同时也意识到“对这样恐怖的魔头说谢谢”是多么可笑。 她所喜欢的李大夫,也许.从未存在过。 李坏也是难以置信地看着此时那周身煞烟滚滚、邪恶无比的凶戾男子,嘴唇嚅动,那一声在心底藏了很久的“爹”再也无法喊出口。 他所敬爱的爹,也许.根本就是假扮的。 这两人都如此,更别说小环等人了。 一行人随着方晴梦为首的千鹤宗,匆匆逃离了这座祭炼之城。 宋延负手而立。 而在其身后的小乌一直默默看着,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司空印被坑的有多惨。 这紫府老怪哪里会在乎什么凡人? 纵然是有些关系,怕也只是随意戏弄而已,岂会当真? 而一众魔修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恭敬跪倒在地,喊着:“拜见老祖!” 宋延答也不答,只是扬首看着那空中的漆黑幡旗。 恶魂如焰,烈烈焚烧。 一城如炉,数十万无辜生灵之魂只为祭炼这一件魂宝。 宋延看了许久,微微闭目,沉声道:“还差些功夫,都回原位,继续祭炼。” 数日后,黑气呈现收敛之态。 城中腐臭血腥到处皆是。 宋延盘膝而坐,静静感受着这邪恶的祭炼大阵。 他心中忽的生出一种奇异的感觉:这祭炼大阵的汲魂炼魂之法中的汲魂部分,和《五行聚玄阵》好似有那么点儿像。 都是汲取某种特有存在。 思绪掠过,黑气尽敛,没入丈许幡旗。 宋延抬手一招,幡旗落下,但落了一半,竟似有些灵性般,周身闪烁黑芒,陡然产生了一股斥力,想要往外逃脱。 宋延微微皱眉,陡然抬手朝上,虚空中顿时显出一只血手大手,大手微兜,罩向想要逃逸的万魂幡。 万魂幡左冲右突不得出。 宋延逮着机会,猛然抓住,攥紧。 那血色大手里,一股子黑烟隆隆拱动,许久才平复。 直到这时,宋延才抓住万魂幡往下一扯。 万魂幡老老实实地落了下来,再在一念之间变成了一个巴掌大小的旗帜落在宋延掌心。 宋延微微感知,竟在这万魂幡中感到了一片远比“寒冰地狱”更大的神魂空间。 那是一汪漆黑死水,水中浮动着密密麻麻的恶魂。 恶魂们神色痛苦而狰狞,充满戾气。 一旁的鬼煞门门主只看得胆战心惊,他们只知道炼制万魂幡的手段,却没想到这种魂宝在炼制成功后居然还会反抗。 若是他们的话,又岂能挡下这万魂幡的逃逸? 到时候纵然炼成,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而就在这时,他耳畔忽的传来声音。 “小乌啊,我对这祭炼阵法颇感兴趣,带我去看看。” “是,老祖。” 鬼煞门门主急忙答应,此时的他哪里还敢说一个“不”字。 一个月后。 唐凡被投入了鬼煞门,或者说大楚魔修同盟的主宗天牢。 鬼煞门有紫府老祖坐镇的事已经传了出去,一众魔修纷纷来投,诸如血尸门之类的宗门也全然变成了鬼煞门分门。 而鬼煞门门主乌方天之名也是如日中天,一副煊赫得势的模样。 此时,宋延正在鬼煞门核心之地,手握一卷有关祭炼的书册,仔细研读。 “老祖,还有什么事吗?” 一旁的乌方天战战兢兢地问。 宋延招招手。 乌方天急忙走近,却不敢太近。 宋延继续招手,道:“再近点。” 乌方天一个壮汉居然被这三个字弄得冷汗涔涔,但他不敢违抗,双脚如套了万钧镣铐般,极其艰难地往前挪动。 待挪动宋延面前,他“噗通”一声跪下,哭丧着脸道:“老祖饶命啊,老祖饶命,小乌我是真心把您当老祖的。” “真心?” 宋延笑了起来,抬手“啪”一下拍在这壮汉脑门上,宽大袖口中一缕诡异的斑斓虎伥纹缓缓爬出,这虎伥纹比起绛宫时竟是粗了不少,黑了不少。 可就在这虎伥纹即将要触碰到这壮汉肌肤的时候,却又陡然缩了回去。 宋延念头互生忽灭,变化难测。 刚开始,他觉得将这乌门主化作伥鬼其实最好。 对外理由也很充分,那就是收入万魂幡了。 但是,在即将完成的时候,他却又改变了主意。 固然,乌方天的消失可以被解释为收入了万魂幡,但是他的未曾消失却足以进一步反证“他绝非宋延”。同时,也能进一步保护住“霜云,李坏,小环”那些人,让人明白绝不是和他有过接触的就是和他扯上了因果,就可以用来威胁他。 宋延被追怕了,所以时时刻刻都存着“留下点有利证据,让妖魔即使调查也不可能查出他是宋延”的想法。 所以,在最后一刹那,他又改变了主意。 啪! 啪啪! 他和蔼地拍了拍乌方天的脑袋,笑道:“老祖当然知道你是真心的,否则你哪儿还能活着跪在这里?老祖来此,既是和万魂幡有缘,也是和你这鬼修同族有缘呐。” 乌方天骇得气都喘不顺了,忙哈哈着笑道:“小乌把老祖当自己亲老祖!老祖让小乌往东,小乌绝不敢往西。” 啪! 宋延继续拍着他脑袋。 乌方天憨厚地抬首仰面,尽可能露出孙子般的可爱笑容。 宋延收回手,淡淡道:“只要你乖乖的,老祖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他忽然一收书册,起身道:“来。” 旋即,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核心之地,出现在了鬼煞门附近的一处煞地。 这煞地和南竹峰外差不多,若是深入,煞气也会越发浓郁,只不过没有那片红如血玉的煞地核心。 宋延右手微负,左手随意一挥。 随着衣袖甩动,虚空中生出一声“轰隆”巨响,原本浑浑噩噩漂浮不定的煞气陡受巨力,化作深海汪洋里的风暴怒潮,往一处滚滚而去,威势惊人。 乌方天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他作为鬼煞门门主,自然也有几分眼头见识。 他能辨出这法术只是练玄层次,但威力却是绛宫层次,而且在煞地简直是有难以想象的奇效。 可以说,这法术对于一个驻守煞地的鬼修而言,乃是绝配! “煞潮术。” 宋延淡淡道。 乌方天跪下道:“请老祖教我。” 宋延道:“乖乖听话,不要昏了头搞什么幺蛾子,我在这儿也待不了多久,临走前自然教你。” 乌方天忙道:“是,老祖!” 数日后。 宋延继续在鬼煞门核心之地,翻阅着些书册。 祭炼万魂幡的阵法,他反复钻研。 这一次,他心头生出了种奇异的预感。 “法术变异”,其实是“鬼玄根”所带来的效果。 否则他单独一人,哪怕花费再多年去闭门造车,胡乱参悟,也悟不出什么。 可悟不出也只是因为“资料不足”。 但这一次,万魂幡祭炼法和《五行聚玄阵》之间却隐隐产生了关联。 他只待这万魂幡祭炼法出现在面板上,他就以两者为目标,进行参悟,看看能不能悟出什么新东西来。 正想着,门外忽的传来动静,一声妖娆,一声清纯的女修声音响起。 “老祖。” “老祖。” 宋延抬手一挥,帘布掀动,显出门外两个魔门女修的模样。 果是人如其声。 左侧那个红衣妖娆,一张狐媚脸儿,热火绸带如荷裹藕,显出白雪般的腿根,箍出山丘般的两瓣臀儿. 右侧那个白衣胜雪,身段婀娜,小脸可人,楚楚可怜却又藏着深深魅惑地悄眼看他,紧并的双腿微微扭动,一副又紧张又期待的模样 宋延顿时明白,他招招手。 两名魔门女修欢呼一声,雀跃地掠动到他身侧,一人坐一边,开始了极尽的侍奉。 夜,深了。 窗外,煞雾腥风扭曲着月华,微微旋转,似是化作无边无垠的猩红月海。皮骨乱飞乱舞,贴地而行;煞兽疯狂,嘴角流涎,嗷嗷怪叫。 屋里,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双凤正对着一龙,翻江罢了又倒海。 待到好不容易落定,宋延安静地躺着,两边各自缠着个妖女。 他看向外面,静静看着那些翻滚的煞气。 虽说没了衣裳,再无白衣红衣,但清纯些的妖女却还是更为敏锐地把握到了老祖此时的思绪,托着下巴,支肘在他强大的胸口,娇声问:“老祖想到过去啦?” 红衣妖女鹅鹅笑道:“老祖的过去一定辉煌无比呢。” 宋延没说什么,他只是想到了许多年前第一次在那悬空房的场景。 流年似水,一晃多年。 可却没什么好怀念的。 因为无论那时,还是此时. 他都没有退路,只能往前。 似是一场狂欢给了些灵感,他眼前面板忽的多了行信息: 【法术】 《阵道·万魂幡祭炼大阵》(未入门) 《阵道·五行聚玄阵》(圆满) 宋延静静看着“《阵道·万魂幡祭炼大阵》”几个大字。 事实上,只要遵从书册记载去做,万魂幡就可以炼出来,但如果想进一步去研究其中奥妙,却会极难。 此时,他看定“《阵道·万魂幡祭炼大阵》”,心中默道一声。 ‘修炼。’ 145.天道文字,夺取机缘(7.8K字-大章求订阅) 【你投入了75年寿元进行参悟,将八万八千九百二十一道阵纹完全记住,任何时候书写都绝难有误,你将《阵道·万魂幡祭炼大阵》参悟至圆满,你可以熟练的使用该阵,并制作阵盘阵旗】 【你在将该阵法参悟至圆满后,心中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在繁复的阵纹中,你透过表面看到了一些更细节的东西,那是一棵贯穿在数万阵纹枝干中的主干,就好似是一棵老树,而阵纹在外的表现不过是这棵老树上生出的枝干】 【不仅如此,你在这棵老树上还看到了一些和《五行聚玄阵》相似的地方,两者之间在似乎一种玄妙的重叠,你觉得这种重叠可能是将阵法再进一步的关键,但当你尝试着去理解住这种重叠的时候,你发现自己不仅无法理解,甚至无法记住,且这过程中你竟然感到了强烈的疲惫】 【你放弃了理解,也放弃了整个记忆,而将该重叠用简单的横撇竖捺配合数学、自创符号去记忆,但这仍然极难,因为你只要涉及到整体记忆,那就会极度疲惫。在这时候,你会通过睡觉来恢复。但一觉醒来,你会发现之前所有的记忆,哪怕是通过“横撇竖捺配合数学符号”的讨巧记忆都已被遗忘。你知道你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这东西首先需要你将阵图研究到圆满,然后再运气极好地寻到两张存在共同点的阵图,之后再去提取其中的核心。你将这核心称为核心阵纹。这项工作极难。有时候,甚至你一整个月都是在做无用功】 【你投入了450年时间,这一天你总算成功了,那核心阵文在你脑海里变成了一串极度复杂晦涩、除了你自己之外没有人可以理解的符号与数字,你仔细打量着这些符号数字,发现竟和穿越前的数学公式有那么几分相似之处,就主打一个外人别想看懂。你觉得核心阵纹也许不适合这东西,于是改名为阵纹公式。你把这阵纹公式记录在了纸张上,因为你知道.你很快又会将它遗忘】 前所未有的参悟,终于结束。 宋延缓缓睁眼,他感到储物袋中一张适合书写的碎皮上已经写下了那“阵纹公式”。他再扫了眼面板,竟是露出了愕然之色。 因为在他面板上“【法术】”一栏竟然浮现出了一行新的信息。 这信息整个儿呈现出一种冻结的灰色。 《小天道文字——引》(残)(无法使用) ‘小天道文字?’ 宋延瞳孔微缩。 这就是“余寿道果”的真正好处了:它总能精准地叫出你到底修炼了什么东西,如果你修炼了《魂开眼》,它绝不会显示《玄心诀》;如果你观想的是苦海,它也绝不会说你在观想《天剑观想图》。 至于“无法使用”,则是因为宋延其实是无法记住这个代表着“引”的天道文字的,他是通过“阵纹公式”来使用的。 所以,《小天道文字——引》既出现在了他面板上,却又显示为“无法使用”。 宋延敢肯定,如果此刻他把储物袋里那张记录“阵纹公式”的碎皮撕毁,那这行信息一定会消失的干干净净,好像从未出现过。 而“小天道文字”五个字,则足以令他浮想联翩。 此时的他已不是“阵道雏儿”,而是熟读《阵道真解》,并且掌握着两种阵图的人。所以他明白,所谓“阵道”,抛却零零散散的一些材料组成,其实是由三个部分构成的: 一,阵纹; 二,承受阵纹的阵盘; 三,阵旗。 这三者之中,最核心的最神秘的显然是“阵纹”。 任何修炼阵道的人都会忍不住去问“为什么刻上了阵纹”,这阵法就能具备特殊力量?天地间的一些事物就会听由此阵调动?哪怕是本身没有多少力量的人,只要施展了,只要给足了玄石作为能量,就都能调动? 而阵纹又是如此复杂,无论是《五行聚玄阵》,还是《万魂幡祭炼大阵》都足有数万道阵纹,这些阵纹一道都不能错,一旦出错,无可更改。 如今宋延明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所谓“阵纹”便是小天道文字,既是小天道文字,自然可以调动这天地里的力量。 但这种力量是存在着巨大反冲的,所以适宜作为阵盘的金属必须极度坚硬。 至于阵旗,则如同阵纹的延伸,是确定作用范围。 想到这里,宋延迫不及待地想赶紧去尝试一番这更为核心的阵法。 可他身子才一动,耳畔就传来娇吟声。 “嘤咛.” 他微微侧头,却发现是左边的红衣妖女动了动。 那种舒适的触感顿时从彼方传来。 他感受着身侧两个妖女的簇拥和缠绕,这两具温软的胴体透着奢华的玄草淡香,纵在一番火烈之后却犹然不曾浮现出半点淫靡气息。 “老祖~~” 似乎是察觉了他的动作,红衣妖女睁开了眼,妩媚地看着他,哪怕他此时的脸上满是凶戾狰狞的剑伤,红衣妖女也用如看初恋情人般的神色看着他,含情脉脉,如带秋水。 宋延问:“叫什么名字?” 红衣妖女面露惊喜,嗲声道:“奴家云香。” 另一边白衣妖女也醒了,娇声道:“老祖好坏,都不问人家名字。” 宋延道:“那你叫什么?” 白衣妖女道:“奴家颜容。” 宋延忽的一拉被褥,也不分辨谁是谁,翻身扑向一个妖女。 被褥化作了海浪陡然动了起来。 一时间,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许久,塌上平静下来。 纱帘掀动,一个身体强壮的男子走了下来,裹上玄袍,走到此室门前,转身淡淡道:“明日你们去寻乌方天,去宗门提取一件想要的宝物,或是功法。无论什么,就说是我说的。他若用眼神威胁你们,让你们不敢取好物,告诉我。” 说罢,他又道:“原话转达。” 两个妖女纵然无力,却还是欣喜万分,齐声甜甜道:“多谢老祖。” 宋延开门,踏步走出。 这种环境,他颇为享受,有种“及时行乐,莫问明朝”的感觉,就如每一个在刀尖上舔血的亡命徒一般。 如今,和他沾上点关系的人,下场并不会太好。所以对于这种带给过他快乐的人,他总会给予一定帮助。 而对于那些他真正欣赏的,稍微有些在乎的人,则会一边悄悄保护,一边主动远离,避开,甚至让对方忘了他。 他无法做一个好人,所以身边也不需要好人,如李老爷美妾那般的坏女人,如眼前塌上心怀鬼胎的妖女才是适合他的女人。 好女人,他就不祸害,不奢求了。 如果再遇到一次安莉师妹,他说不定已经无法再下手了,因为那时候他其实是想带着安莉师妹从古传送阵离开的,他是想着长期和安莉师妹在一起的。 可现在,他看清了,认命了。 宋延来到鬼煞门的核心宝库。 这宝库作为大楚南地魔修联盟,早已放入了不少宝贝,其中也包括空白阵盘。 宋延挑了挑,竟然挑出了个魂金石的,于是便拿了去,又取了对应的阵纹笔,入了密室,开始描绘《小天道文字——引》。 阵盘的刻制,纵然是他亲自出手,没有一两个月也完成不了。 所以,他要在这密室待一段时间了。 至于那位被关押在天牢的唐凡,他也没让对方闲着,而是针对性地给安排了点有益身心健康的活动,以免小唐无聊。 这种针对是那晚对方醉酒后,他通过聊天而认知到的。 希望小唐能够喜欢。 小半个月后. “冤有头债有主,和杏儿姑娘无关,放开她!!” 唐凡秀气的脸庞上充满了愤怒,眉头皱着,眼里满是火焰。 他疯狂挣扎着,可新上的镣铐却是鬼煞门秘制镣铐,练玄层次一旦戴上,实力将被压制大半。 这镣铐,使得唐凡实力再度从“练玄九层”下跌到了“练玄四层”。 而他不远处,则是个绿衣女修抬手拦在他面前。 那女修泪眼婆娑,显是唐凡口中的杏儿。 两人周围则是围了一群魔修。 为首一名魔修冷笑道:“你是老祖要我们死死看守的囚犯。可杏儿作为我鬼煞门之人,居然帮你逃跑。 嘿嘿我们动不了你,因为你是老祖的人。可我们还动不了杏儿吗?” 说着,这魔修往前一步。 杏儿施展玄器,却被这魔修一把拍开。 魔修三步并作两步,瞬息到了杏儿面前,抬手死死掐住这绿衣小娘子的脖子,冷声道:“哟,小浪蹄子也会动情?” 杏儿道:“你不明白。” 魔修道:“好,就算我不明白。但你放了这小子,就是要我们所有人死!如此就怪不得我了。” 他面目逐渐狰狞,手指掐紧那雪白的脖颈,似乎下一刹就会香消玉损。 杏儿凄然地看向唐凡,嘴唇微微翕动。 虽然无法发出声音,可唐凡却分明能辨析出她在说三个字——对不起。 唐凡懵了。 这时候她还对不起什么? 是抱歉没能带他逃跑吗? 可笑他还一直把这样的女人当妖女,又是冷嘲热讽,又是毫不信任,可对方却真正这么做了。 眼看着那手指飞快掐紧,杏儿就要彻底死去,唐凡怒吼道:“住手!” 魔修漠然道:“你不许再逃。” 唐凡道:“不逃,绝不逃!” 魔修冷哼一声,松开手,将杏儿“啪”一下,如丢垃圾般丢开,然后阴笑道:“你这么喜欢这小子,那不如也到天牢里去吧。” 杏儿重重咳嗽着。 唐凡凑近,抓着她的手,问:“你没事吧?” 杏儿面色苍白的摇摇头,道:“对不起,我” 唐凡几乎愤怒的要跳起来。 “对不起什么?以后不许这么傻了!” 他身份卑微,是一路苦过来的,后来混入到了千鹤宗里,一直受方晴梦照顾。为了不曝光“无相族”的身份,他不敢暴露太多实力,所以.纵然身在宗门,也一直是个资质一般的小子。再加上圈子和那些修玄弟子不符,也没什么朋友。 然而,他天性乐观,纵然没多少朋友,却还是嘻嘻哈哈。他每日里最期盼之事也就是能遇到方晴梦,然后和方仙子油嘴滑舌几句。至于假扮鹤祖出关,倒不是宋延所想的“想要将千鹤宗当作抵挡狐狼妖魔的隔板”,而是他不想千鹤宗覆灭,再加上方晴梦找到他了。 而杏儿是第二个对他如此好的女人。 他若是再因杏儿是鬼煞门女修就怀疑杏儿,他就不是人! 深秋时分,枯黄落叶在室外安静地飘零,坠落,堆积。 密室中,宋延举起脸庞大小的阵盘,以及六面旗帜,看了又看,这才长舒一声:“总算成了。” 他目光古怪地打量着这阵盘上。 按理说,这阵应该更强大,但其上阵纹竟然只有“九千二百一十三道”,比之“万魂幡祭炼”和“五行聚玄”竟然少了近十倍。 ‘既然无名,那我给你起个,就叫《小天道聚引阵》吧。’ 他小心收起阵盘,踏步离开了密室。 很快,一个个魔修联盟的高层魔修前来请安,并且汇报一些他之前分派下去的任务。 这些任务无非是深挖“楚国秘密”,弄清楚哪儿有宝物,或是神秘未知的禁地、古怪无比的秘境之类。 对此,宋延是不敢大意的。 三国都藏了那许多秘密,楚国不至于没有。 高层魔修们一一汇报,宋延安静听着,又随手“慷他人之慨”,将魔修联盟的宝物随意赠送。他看的顺眼的就多送点,看不顺眼的就少送点。 至于什么规则,公平,标准,赏罚分明? 他管个屁。 不同的人就是不同标准对待。 他甚至可能因为某人是左脚进门的,让他看着舒服,就多赏一粒丹药。 就是这么回事。 他这么做是为了让所有人知道,他这老祖不会待很久,在这时候拼了命讨好他的,就会拿到好处。 一个个人紧张无比地前来,又欢天喜地地离开。 云香和颜容再次来到了他身侧,如同看着久别重逢的深爱之人一般,如胶似漆地粘在他身侧,哪儿都不走了。 而很快,门外又走入了个绿衣婀娜佳人。 那佳人相貌可人,胸前鼓鼓,稍有些散乱的头发像是临时才匆匆束起。 佳人来到宋延座前,盈盈一拜,娇声道:“杏儿,见过老祖。” 宋延淡淡道:“怎么样了?” 杏儿恭敬行礼,将唐凡说过的一切话如实禀报,就连辱骂他是个“卑鄙无耻,冷血无情老怪”的部分都没跳过。 说罢,她又嘻嘻笑道:“奴家都给过他好几次机会了,他却说什么要等明媒正娶了,才肯和奴家欢好,结成道侣。 奴家说等他,不论多久都等,他感动的厉害呢。嘻嘻嘻 可是,奴家其实不想等。不若.” 她忽的妙目流转,仰头,充满渴望地看向宋延,嗲声道:“老祖先要了奴家吧?” 宋延奇道:“他潜力不凡,否则我也不会如此重视他。他既对你生了真心,你不珍惜?” 杏儿道:“珍惜又如何,不珍惜又如何?奴家只知道他是老祖的阶下囚,而之后.他定是有死无生。 一个死人,再如何有潜力,奴家又怎么会在乎? 再说了,杏儿之所以过去,也是老祖的安排。杏儿又岂会在这种安排中迷失自我,忘了属于自己的任务呢? 反倒是老祖,杏儿若是能够傍上,可是好处无穷哩. 而且” 她忽的掩唇作羞态,双颊说红就红,声音妩媚难言。 “两位姐姐说,老祖可是让她们真正体会到了做女人的快乐呢?奴家.也想要这种快乐。” 最后的“快乐”两字已经媚得快滴下水来。 宋延愣了会儿,只觉“素素师妹之道,实不孤也”,然后忽的哈哈大笑,道:“赏!!” 杏儿开心地撩起裙摆,就想上来。 宋延道:“这倒不必,你好好干活儿。颜容,云香她们可以无条件去宝库随意挑选一样儿东西,这规则对你也有效。去找乌方天吧。” 杏儿美目中闪过几分失望,但听到他的话又大喜起来,嗲嗲道了声:“多谢老祖。” 杏儿的汇报,让宋延对唐凡的了解更深了一点,这种朝夕相处自然远胜他灌酒后的匆匆询问。 他甚至连唐凡小时候住哪儿,家旁边几个邻居,那些邻居有哪些糗事,他都知道。 楚国舆图早刻在他脑海里。 他稍一比对,就发现了点有趣的事。 唐凡小时候搬过一次家,那次搬家之后他的父母就没了。 而在搬家之前,他的家很可能和这鬼煞门就隔了个煞地。 更巧合的是,司空印他们所发现的万魂幡祭炼材料的核心材料也是在煞地发现的.据说那是一次地气爆发,之后就出现了一种被称为“聚魂白洞晶玉”的奇异材料,他们匆匆取来,筹备多年,才开始炼制万魂幡。 那说明什么? 说明他父母很可能就是在这煞地出事的。 这片煞地很大,且连带着山中瘴气,有时候极难分辨,周边山村也不少。 对于一个紫府境来说,想要搜到那个地方,也许并不是难事。 唐凡或许也想过来搜索,但煞地周围魔修众多,他不得不准备好。然而,他这事儿还没来得及做,就已经被抓了。 在宋延心底,如果说楚国还有什么大机缘,那一定避不开唐凡。 作为神秘古族中的“无相一族”,唐凡身上充满了秘密。 无论是他的身世,他的父母,皆是如此. 宋延隐隐有种预感:原本应当属于唐凡的一些机缘,或许要落到他头上了。 在宗门与云香,颜容二女又好一番嬉戏后,宋延离开了鬼煞门。 在外悄悄蛰伏了三日,见鬼煞门没有什么变化,唐凡也没有逃脱的打算后,他飞快往煞地而去。 中心很难界定,但煞气的浓淡他还是能分辨的。 他就只管往浓煞处走。 期间待到无人之处,他试了试“小天道聚引阵”,发现只有在将“木玄白洞晶玉”安置在阵盘中心时才会牵引周边稀薄的木属玄气,作用和“五行聚玄阵”几乎一样。 而若是什么都不放置,这“小天道聚引阵”便彻底无效。 宋延并不气馁,他知道自己应该算是缺乏试验材料,而在刻制阵盘的过程中,他也隐隐感到,自己这个阵盘应该至少能兼容“五行”和“神魂”的牵引。 说不定,其他东西也能牵引。 可前提是需要对应的“白洞晶玉”。 宋延走走停停,到处搜索,如此时间很快从深秋到了深冬。 苍山负雪,茫茫无踪。 陡然远方传来轰隆隆的声响,黑白两色混杂一起,从高处滚滚落下。 是雪崩了! 但这般地方,四季无人,纵是雪崩,也是不会造成什么伤亡。 涛涛雪雾掀起久久不散的烟尘。 而这雪崩似乎引发了什么,又是一声剧烈的颤动,群山晃动了起来,只是不过十多息就又停了。 但不消片刻,群山却又迎来了一阵更猛烈的震动,连接着的是此起彼伏的雪崩,泥石流。 如此,大半天后,才方停息。 深山地貌略有改变,地表岩石出现了几道深深的裂口,血色煞气从中逸散而出,氤氲粉红,隐约还能见到几缕极细如发的煞液游丝。 而很快,一道身影破空而至,停顿在了这“地气爆发”的口子上。 宋延在此处搜索近三个月,没寻到异常,倒是逮到了一次“煞气爆发”。 三国没有“五行聚玄阵”,所以也没人会知道并刻意寻找“白洞玉”。 可现在. 宋延一番搜寻,竟真在一处煞烟滚滚的焦土上看到了块儿外表血红内里空白的玉石。 他急忙抓起,再拿了“小天道聚引阵”阵盘。 旗帜分落四周。 红色空洞玉石按入阵盘之上。 “起阵。” 两字才落,整个阵域如化作了一张怪物的大口,开始向外猛然吸气,周边煞气疯狂涌来,须臾便使得阵域中一片血红,伸手不见五指。 “哈哈哈!” “成了!” “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 宋延心情颇为畅快,不仅是因为他找到了“煞玄白洞晶玉”,更因为他证明了“小天道聚引阵”能聚引的东西超过了原本的“五行”和“神魂”。 只要你放入对应的“白洞晶玉”,它就能帮你吸收对应的物体。 有了这“煞玄白洞晶玉”,他在与人对战中,可以发挥的实力能够提升足足一两成! 宋延正待收起阵旗,却忽的眼睛微眯。 远处,一处原本充斥着煞气的豁口在被吸去了煞气后,内里竟然呈现出了一道深沉的狭口。 那狭口不过半截枝头长度,但却极深。 宋延神识瞬间放出,往里一探,竟是看到了个洞,洞中隐约有个气罩,罩子里躺着三具骸骨。 骸骨堆叠一起,两个头颅朝外,还有最后一个则是被压在最下而看不真切。 他着实愣了下。 若不是雪崩,若不是他用阵法吸去此间煞气,他根本无法发现这个洞。 没人会发现。 他瞬间收起阵旗,右手一抓,一掏,三两下直接将那洞上岩石给破开,然后纵身跃入。 啪嗒 啪嗒嗒. 岩石滚落,但在撞到那洞中气罩时却又弹开。 宋延扫了眼气罩,他一眼认出这是最普通的“隔离阵法”,作用很简单:防御,内外隔绝。 宋延视线扫过那三具已化骷髅的骸骨,视线陡然落在骷髅上的一些怪异红色粉末之间。 他微微皱眉,寻思无果。 这红色粉末,他从未见过。 忽的,他感到了一种怪异的凝视感,那感觉来自骸骨。 这凝视感才一出,那骸骨陡然动了起来,其骨架间竟有煞气顿升! 骨骼连接处更是生出了血红煞液! 它恍如白甲血光一样“嘭”一下狠狠撞在阵罩上,将整个防御罩撞得粉碎,继而往宋延直接扑来。 好像宋延对它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这鬼东西被封存此处不知多少年,又或许是因为黑暗难见的缘故,而静静蛰伏.可却因为宋延的介入而重见天日。 时间好似放慢了速度,那飞空而起的并不是一具骷髅,而是“三具融合在一起”的骷髅。 这骷髅三头六臂,可却不是传统认知中的那种均匀分布的三头六臂,而是毫无规则的骷髅魔。 骷髅魔身在半空,正对宋延的两个头颅里红气熏熏,最后一颗头颅却背对着宋延。 若是还未突破紫府境的宋延面对这鬼东西,怕不是要转身就逃。 可现在. 一念之间,两道黑影凭空生出。 宋延微微后退,两道蕴藏着他绛宫后期力量的黑影顿时扑出。 然,预料中的巨响并未响起在该响的地方,而是落在了远处的石壁上,带着大地动荡,岩石飞滚,尘雾翻腾! 而烟雾里,一道森然的红影以难以形容的速度扑到了他面前。 骷髅魔竟然躲过了他的攻击! 在那一刻,无论是它的速度还是技巧,力量都已达到了极为恐怖的层次。 嗖! 血煞白骨手往宋延面门直扑而来,血色煞液从骸骨间迸发而出,往宋延整个儿笼罩而来。 这煞液的数量,竟比整个煞地在“地气爆发”过的还要多! 下一刹. 轰!! 一声再无错误的巨响。 狂暴的煞气陡然散去。 骷髅魔粉碎! 而宋延并未有任何成功的喜悦,他看到了粉尘里,那一些红色粉末的扬起。 那些扬起的红色粉末正如有生命般往他扑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抬手直接招出一具棺椁。 啪! 棺盖打开,显出司空印的尸体。 宋延右手猛抬,快速往那些红色粉末招了招。 红色粉末速度放缓,轨迹扭曲,从“往宋延”变成了“往司空印尸体”。 但这红色粉末却似不甘心,还是要向宋延扑来。 双方稍一拔河,前者总算是钻入了“司空印尸体”,而原本闭目的尸体陡然睁眼,一双眸子咕噜噜乱转了起来,继而静止,直勾勾地盯向宋延。 啪! 棺盖合上! 宋延又把它送入了储物袋。 在这鬼东西没入储物袋的那一刹那,宋延验证了自己的想法:这红色粉末是固煞。 只有没有神魂的东西才能被放出储物袋,煞只是因果碎片遇了玄气而结合的,虽然本能地渴求夺取躯体,本身却没有神魂。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只剩下群山因刚刚出手而产生的再度震动。 他居然不得已使用了皮师特有的“招魂”。 稍作沉默,宋延心中轻叹一声:‘才这么一丁点儿固煞就如此可怕,那伥王魂阈里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他又迅速扫视四周,视线落在被捏碎的骷髅碎片中的一样整物。 那是个面具。 宋延拿起,略作检查,然后将伥王虎斑探入其中,皆无异常,这才将一缕神识探入其中。 诸多信息浮现而出。 他暂时收起,起落之间去到了远处高山上一个相对安稳的地方,重新翻出,再细细查看。 许久之后,他弄明白了。 这面具叫做“无相面具”,乃是无相族的重要传承。 无相族有个特殊的规矩。 道侣只能在本族选择,在成婚必须生下后辈,且只能生下两个后辈。 为何? 只因为父母所戴的“无相面具”会传承至下一辈。 这面具中储存着这一脉所有搜集来的“法术”信息。 无相族学习法术速度极快,有了这面具便是如虎添翼。 宋延神色古怪地抓着面具。 得。 他真的夺了本属于唐凡的机缘了。 146.无相古祖,一场婚宴(8.1K字-大章求订阅) 雪山之巅,宋延手握无相面具,纵然神识已经探查清楚,但这种面具类的宝物他还是不敢轻易戴上,于是又花费了些时日,往煞地边缘地带而去,想寻个合适的人帮他试一试面具。 凡是能够通过时间去降低风险的事,他总会不厌其烦地去做。 这一日,小雪初晴,远处竟是隐隐显出些凡尘村落,积雪覆盖的秋日麦杆草垛已然矮得只剩一人身高,坐落在金灿灿的暖和阳光里,显出一种温馨的色彩。 有小孩子绕着草垛追逐打闹,红着脸庞,扔着雪球,咯咯的笑声远远传来 这一幕,让宋延陡然静下,心头生出种莫名的轻松,嘴角也带上了欢快的笑容。 但旋即他忍不住想,这里怎么会有凡人村落? 略一思索,他忽的意识到自己早就横穿了整个煞地连同山岭,而抵达了鬼煞门的另一边。 这是一个叫“南花城”的地方。 说“南花城”可能陌生,但若是说这里是“千鹤宗”南宗建设之处,就会熟悉很多。 千鹤宗乃是楚国的护国宗门,北宗在皇都,南宗纵然只是尝试建立,却也只会落址在一处玄脉上的楚国大城。 这城,就是南花城。 他不知不觉中竟然来到了这里。 宋延摇了摇头,他不觉得这个地方有“适合帮他试验无相面具的人”。 但抱着万一的心情还是放开了神识,开始边走边找。 一处阴暗的小林子里。 三名魔修一边隔树往远处城池眺望,一边快速交流。 “千鹤宗想在此处立宗,可曾问过我们?” “我魔修联盟虽然势大,可却也不能让这千鹤宗成了气候!” “听说如今那鬼煞门老祖极其大方,但凡是做了点事的人都会被予以重赏,我们何不在这南花城附近稍作埋伏,看看能不能逮到哪个落单外出的小崽子,回去再逼问一翻城中状况,也算是大功一件。” “好啊,妙啊,这事儿其实做起来不难,迟早会有人做,但我们若做在前面,定会受赏,嘿嘿嘿” “那诸位请打起精神,看看哪个倒霉蛋会在近期出来。若是没有,先抓个漂亮炉鼎出” 话音未落,却已然无法继续落下。 只因为三名魔修眼前忽的出现了个玄袍人。 那人裹着遮面斗篷,才一出现便让三人无法喘息,无法动弹,好似已冰封了起来。 但冰住他们的不是严寒,而是一种发自神魂的战栗。 恐怖的威势于他们而言,已然超越君王,恍如魔神。 魔神丢出个面具。 对面魔修几乎是下意识接住。 魔神淡淡道:“戴上。” 魔修不敢,可魔神的话好似有着魔力,他不敢违抗,甚至连想说几句求饶的话都不敢。 恐惧,敬畏已经让他连说话能力都已丢失。 魔修大脑一片空白,手却遵从魔神之言,老老实实地将那张面具戴了起来。 数息后,他没出事。 宋延道:“试试。” 魔修急忙开始尝试。 须臾,他的脸庞竟然随心变幻起来,一会儿男,一会儿女,一会儿又变成另一种模样,身形虽未变,境界气息虽未变,但脸模样的更易竟连宋延都看不出半点破绽。 换句话说,若这魔修真化成个女子面庞在他眼前,他除非扒到面前,通过手、神识仔细探索那张脸,否则绝计发现不了这张脸竟然假的。 宋延道:“还有什么?” 那魔修喘息许久,才道:“功功法,好好多。” 宋延道:“还有呢?” 那魔修摇摇头。 宋延又等了小片刻,从那魔修脸上摘下无相面具,又给另两人试过,待确定无事后,才一剑分光成三缕,蚀骨剑气瞬间发动,将三人化作三滩腐水,然后将无相面具缓缓戴到了自己脸上。 稍一尝试,果然发现脸庞随心而变,比之多尾狐族的幻术竟是高明了不知多少。 虽然体型无法变化,气息无法收敛,可脸模样却是一旦变了便极难探查。 刚刚他杀死的魔修实力不过练玄层次,但在戴上无相面具改变模样后,纵然他是个紫府境竟然也无法看破那人的脸有问题。 这着实有些恐怖,真不愧“无相”二字。 而这对他来说,也算是极度“匹配”了,虽说无法完全代替“幻术”,但却比“幻术”更加安全可靠,纵然有大能在也无法识破。 除此之外,这面具中竟然还隐藏着一个小小的神魂世界,内里彷如藏书阁的高塔一般。 宋延走马观花地快速看着,发现那法术虽不是海量,却也极多,不下于一个宗门的藏书量,最关键一点是“这里法术的上限颇高”。 练玄,绛宫都有。 紫府初期,中期,后期有。 甚至连神婴都有。 可以说,宋延凭着这面具,在功法上就什么都不缺了,可以一路修炼到神婴境。 他来到紫府初期的书架前,很快翻出了三卷法术册子。 第一卷《参星指》。 第二卷《撼天手》。 第三卷《山河弓》。 这三卷,每一卷都颇为玄妙,也都是紫府初期力量的使用。 宋延快速扫阅起来。 《参星指》,使得杀念不再呆板,不再那么容易被人躲闪,且修炼到最高层次,还可以使得杀念彼此之间隐隐成阵,具备困人之效。每用一次,对手所能立足之地就少一圈,想要逃?没门。 若是当初章韩通晓这法术,那宋延根本就没有半点反杀的希望,因为他在章韩第一次出手时就会被困住,再也无法靠近。 《撼天手》,则可让修行者在短时间内爆发出远超平常的杀念,并将杀念凝聚一处,从天而落,威力极其惊人。 若是拿宋延从《鬼婴真经》里学得的血手来对比。那血手就像个“鸡爪”,而撼天手则像个“熊掌”。 《山河弓》,则是一门专门针对“坐于玄心”的紫府初期法术。顾名思义,山河弓,便是以山河为弓,以杀念为箭,如此弓箭,一旦拉开,无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极为可怕。 然而,端坐玄心乃是前提。因为只有你坐在玄心,借助了山河之力,才能施展此术。 宋延心头生出喜悦之情。 这三门法术,当真是弥补了他“入了紫府,却无法可施”的窘境。 他仰头看向紫府中期的法术书架,却发现隔了层屏障。 略一思索,他就明白了。 境界不到,不许你看。 这也是无相族先人防止后辈好高骛远、走火入魔的措施。 但随着宋延收回视线,他却忽的又发现了一个奇异的地方。 在这紫府初期书架的最上方好似还有一团模糊的雾气。 雾气里,隐约还有一卷书册静静躺着。 名字看不清,但瞧这模样和摆放位置,十有八九还在《参星指》、《撼天手》、《山河弓》之上。 他再往绛宫境方向看去,发现所有书架上竟都有这么一个特殊位置,而在有的雾气后甚至还有两本,三本。 他略一思索,迅速抬手抓去。 但他才一碰那雾气,雾气便如油锅遇火,瞬息燎原,侵略着从原本安静地浮动变成了滚滚往上,昂昂之间竟形成了一点芝麻粒大小的金色光点。 这金色光点,宋延有些记忆,之前他杀死珠姥姥后,珠姥姥身体里浮出的也是这么个光点。 记忆掠过,那光点又急速膨胀开来,如是变戏法般化出了一个慈眉善目的白发老者。 而那一卷卷书册也随之消失不见。 宋延看向白发老者。 老者也在看着他。 忽的,宋延恭敬一行礼,道:“晚辈唐凡,见过前辈,不知前辈是否为我无相族先人?” 老者看向他,慈善表情已经消失,眉头皱起道:“你若真是我后辈,岂会没有我族先天传承?岂会无法触碰这顶层秘传功法,而惊醒老夫?” 宋延看着这老东西,心底已有些猜测,怕不是这无相古族中唐凡这一脉前辈中的强者,大限前配合着秘术,将自己的念头锁入无相面具,以指导后辈,成为个“随身老爷爷”。 不过,他毫不慌张,长叹一声,羞愧道:“被贼人所夺,愧对祖宗。” 老者愣了下,道:“细细说来。” 多说多错,宋延自然不可能说什么复杂的,他只是说楚国南方狐狼作乱,而他不得已南下避祸。在避祸的过程中,他喜欢上了一个叫杏儿的姑娘,然后被杏儿带到了某处去约会,之后忽然昏迷。待到再醒来,就已发现自己没了无相族的先天传承。 老者面色阴沉道:“杏儿是什么门派的?” 宋延沉默半晌,道:“老祖宗,杏儿姑娘虽然是鬼煞门魔修,但她绝不是坏人,她不会害我的。更何况我醒来后,发现杏儿也昏迷不醒,甚至还有被搜魂的迹象。若非她运气好,此时早已疯疯癫癫了。” 他言语之间颇有几分激动。 老者垂眸,神色阴晴难测,他沉默许久,长叹一声,道:“和你爹一个样。” 既然聊到了“唐凡他爹”,宋延便开始扯起了回忆。 这些回忆他本不会知道,但无奈一个天牢中的痴男怨女实在有太多话可以聊,所以.杏儿在聊天里早知道了许多唐凡的童年回忆。 而这些回忆,如今变成了宋延的谈资。 聊到最后,他叹息道:“当年我爹娘忽然不见了,我随着村人搬迁,这许多年了,却不知爹娘在何处。” 老者道:“那你这面具在何处寻到的?” 宋延自然早做准备,说他返回搜寻,在地震后的煞地里寻到,说罢,他又激动地问起爹娘的消息。 老者道:“我无相族只许同族成婚,你爹却爱上了一个外族的女子,然后远走他乡,隐姓埋名。万幸,他们诞下了你,而你依然还有我无相族先天传承。 你爹不思进取,之后竟被贴身的无相族仆人觊觎,从而暗算偷袭,最终结果.就是你爹娘死在那仆人手中。可那仆人却也在得手后,一时疏忽被你爹杀死。 你爹本该在无相族中,却因为一个女人沦落至此。 没想到,你也如此。 苍天悠悠,我风城子这一脉何以落得如此结局? 为何?为何啊?老夫实是心意难平!” 宋延垂首,喃喃道“原来是这样嘛”,但旋即他拳头捏紧,扬首看向自称风城子的无相古族先辈念头道:“纵然没有先天传承,我唐凡一样可以成就大道!” 风城子轻抚白须,安静看着他。 宋延双目中充满了决意和朝气,那是属于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人的朝气。 良久 风城子道了声:“好!” 旋即又道:“修玄虽看机缘天赋,可却也看个人努力与心性,你经历磨难,虽丢了天赋,却长了心性。也许.你真的能走出一条我无相古族从未走过的道路。” 宋延捏拳道:“晚辈失去的东西,晚辈一定会亲手拿回来!” 风城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连赞三声:“好好好!” 赞罢,他又道:“好孩子,我现在教你道秘术以炼化面具。使其与你神魂相连,一念显,一念收,如此也可防止遭了心怀不轨之人的觊觎。” 宋延恭敬道:“老祖宗请说,晚辈定洗耳恭听。” 片刻后,一道秘术传入宋延脑海。 这秘术或许因为只是“无相面具的特殊炼化法”,故而并未在面板直接显示出来。 风城子颔首道:“好孩子,你且炼化,此中关键之法乃是分出神魂,触碰此间神魂书阁的核心之地,如此将可将其纳入你神魂之中。” 宋延点点头。 他稍稍闭目,默念:‘以该秘术,炼化无相面具。’ 【你的神魂进入无相面具,在人类古族神婴念头的引导下,进入了无相面具的核心之地。在你即将触碰到核心之地时,那人类古族神婴念头将你镇压。你开始向无相面具器奴转化归还寿元】 宋延睁开眼,看了一眼旁边和蔼可亲的风城子。 那老者不急不躁,也不催促,只是带着一种对晚辈的期待。 宋延忍不住暗道:‘老东西,演戏的本事可真是高超,我半点儿都没看出破绽。’ 风城子见他迟疑,又鼓励道:“好孩子,不必紧张,你再思索一下老夫教你的步骤。若出纰漏,还有老夫在,不会让你失败的。” 宋延略作思索,忽的灵机一动,继续闭目,再度默念:‘以该秘术,连同万魂幡,一同炼化无相面具。’ 转瞬,新的信息浮现而出。 【你挥舞万魂幡,二十余万恶鬼遵从秘术进入无相面具,你混在其中,轻易地来到了核心之地,并触碰到了那处。但你并未能够因此炼化无相面具,只因这核心之地并不在此处。那人类古族神婴念头在恶鬼中左冲右撞,虽受了阻碍,但因其一直在他所指定的核心之地附近,故而还是很快到了你身边。他抓住了你,镇压了你。你开始向无相面具器奴转化归还寿元】 宋延:. 不愧是上了年纪的老东西啊。 就连只剩下一个念头,也很难能听到真话! 陷阱是一个接一个。 他继续尝试。 【你挥舞万魂幡,二十余万恶鬼遵从秘术进入无相面具,你混在其中,趁乱开始探索真正地核心之地。你失败了.】 【你又失败了】 【你再度失败了.】 在失败了足足十三次后,结果总算变了。 【你成功了,你寻到了真正的核心之地,你已彻底炼化无相面具。那人类古族神婴念虽无法被你炼化,却也无法对你造成任何损伤】 风城子依然在鼓励着他。 “好孩子,你是我唐风城的后代,在炼化无相面具后,你我便齐心协力,一起夺回你失去的东西,一起重返无相族。” 宋延点点头,道了声:“好,我会努力。” 风城子欣慰地笑着,频频点头。 下一刹,宋延抬手将“一脉无踪阵”分落四周。 这阵法虽然已经“落伍”,但在“遮蔽视线”一点上还是挺好用的。 万魂幡威势浩大,纵然他竭力控制,也定然会引起波澜。 而有了这阵,便能好上许多。 瞬间,一道无形屏障升起,将其中一切隔开。 下一刹,他右手在虚空一抓,抓出杆散发着邪恶黑烟的幡旗,迎风一舞,幡旗渐涨,化作丈许,插落地面。 呜呜鬼啸顿时响起,一缕缕扭曲拉长的恶魂从幡旗中飞出,密密麻麻,好似黑鲫过江,滚滚浓烟似狼烟,一脉无踪阵中顿时不见天日。 宋延抬手一指无相面具。 嗖嗖嗖! 嗖嗖嗖! 无数恶鬼遵从命令,疯狂往无相面具中钻去。 风城子本在等着宋延进来,在看到第一道神魂进入时,心中还欢喜了下,可这欢喜连一刹都没过,就直接冻结了,拔凉拔凉的。 恶魂铺天盖地地出现在了他眼前,彷如海啸怒潮。 宋延,自然也随鬼潮而入,毫无迟疑地直奔正确的炼化地点。 风城子一看这鬼潮,哪里不知道对面不演了,顿时怒道:“伤天害理,天地不容!你这魔头既对小凡事情知晓得那般清楚,那小凡怕是早就遭了不测!今日,有我在,你休想炼化无相面具!” 说罢,白发老者快速掠向他所说的那个“假核心”。 待到了那“假核心”,他又苦苦护住,将扑来的恶鬼一一击退,一副生怕宋延过来的样子。 直到此时,他还在钓鱼。 可宋延早就抵达了正确的“真核心”。 未消片刻,这无相面具就真正地融入了他神魂中。 这种内蕴神婴念头的古族传承显然是非常之物,此种藏于神魂的手段,宋延也是第一次见到。 他站立无相面具的神魂书阁中,挥挥手,收回了万魂幡中的恶鬼,然后笑眯眯地看向远处的白发老者,微微行礼道了声:“晚辈章韩,见过风城子前辈。” 白发老者冷冷看着他。 这一刻,他已经明白这独属于他这一脉的无相面具是真的易主了。 这种事,在无相族历史上从未有过! 一种“奇耻大辱”的感觉从他念头里犹然生出。 要不是他这念头乃是“教导晚辈向”的,无法杀人,他早就把眼前恶贼给碎尸万段,挫骨扬灰了。 他冷哼一声,道:“外面的法术随你看,但你别想触碰到核心秘术!! 你这恶贼,老夫真是多看一眼都污了眼睛! 老夫不管了,去睡一觉,等睡醒了,你这恶贼怕是已经惨死了。 等下一个捡到无相面具的人出现了,老夫再和他聊聊便是。” 说着,风城子就要消失。 但他忽的又顿下了脚步。 因为宋延轻飘飘的一句话留住了他。 宋延道:“唐凡没死,我带你老人家去见见他。” 风城子冷笑道:“你以为老夫会信? 至于弄一个假的小凡出来,你想多了。 每一个无相族人出生,其父母都会唤醒面具中的先辈,让先辈记住后辈气息。 如此纵然隔了多年,只要名字和气息对上,那依然正确,依然是传承了下去。” 宋延笑道:“晚辈绝无虚言,再说了反正也不会耽误多久。您说是不是,前辈?” 风城子沉默许久,忽道:“小凡若活着,你必定拿他威胁我。 我把秘术传你,再教导你修炼,你之后还是留不得小凡。 你觉得老夫莫不是无知之人,会和你做这样的交易?” 宋延道:“唐凡能不能活,我真不能保证,因为他已经卷入了更大的事件。 但我承诺,在他离去前必然让他播下子嗣。 再之后,纵然在那事件中,我也会尽可能护他。” 风城子道:“什么更大的事件?” 宋延道:“伥王魂阈。” 风城子奇道:“伥王魂阈,这是什么魂阈?” 宋延把有关“伥王虎族”的事儿一一说来,风城子听完后面色剧变,他厉声道:“你只要能够不让小凡去,我就和你做交易。 这种地方,我虽然不知道其中有藏着何等凶险,但凶险的上限太大太不可测。 别说小凡了,纵然是你这魔头去了,也没几分存活的可能! 你怎么护他?! 你怎么可能护得住他?? 你带着小凡逃,老夫会帮你!” 宋延道:“能跑早跑了,就是跑不了。” 风城子再一次沉默了。 许久后,他道:“在你让我看到小凡后,老夫放开你如今境界对应的秘术,而你想办法让小凡留下子嗣,之后.在伥王魂阈尽力护他吧。 若是小凡活着离开了伥王魂阈,后续秘术老夫才会一一奉上,待阁下境界达到自可观看。 届时,阁下有小凡在手,也不用惧怕老夫食言。 除此之外,老夫并不信你,现在你已成为无相面具的主人,对外权限已能开通。 从现在开始,开通权限,老夫要亲眼看着你,看着你周围环境,以防你再耍诈。 这不过分吧?” 宋延笑道:“自不过分。” 他心念一动,外面的风景便落入了风城子眼中。 冬日积雪,林中一片雪白。 万魂幡已收起,几摊腐水也已没入泥中。 夕阳从高大的林木间落入,照的雪地一片红严艳。 宋延也不管面具中的老头儿,重新套上帽兜,看了眼南花城方向,忽的愣了下。 因为远处城墙之上,陡有飞剑掠出,一行行如仙鹤排云而上,映着暮色辉光,很有几分缥缈出尘的仙气,为首的正是方晴梦。 方晴梦后还有李坏。 两人同站一把飞剑。 李坏紧张无比地在飞剑后一动不动。 而城门中,此时忽的行出马车,马车停在飞剑下,帘布掀开,内里跳出几个宋延熟悉的人儿。 小环,霜云,还有三个孩子 她们都朝着天空挥手,带着笑,带着期盼。 而本是紧张的李坏似是心有所感,也低下头,对着下方挥手。 宋延站在远处,默默看着他们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心中喃喃了声:“再见。” 他看到的东西,风城子自然也跟着看。 而就在风城子觉得这魔头会冲过去杀人时,宋延陡然转身,重往煞地方向而去。 他要穿过煞地,回到鬼煞门。 风城子疑惑道:“章韩,你是来干嘛的?要攻那城,来当斥候?可也不像啊,那些出城的小家伙,你应该抬手就能捏死吧。莫不是城中有强者坐镇?” 宋延道:“你老人家还是等着看凡子吧。” 半个多月后。 鬼煞门。 天牢。 “住手!你们干什么?” “老祖刚刚归来。他说,你对他很重要。杏儿想救你,这结果很严重。所以.自然得杀了她,以儆效尤。” “老祖?哪个老祖?章韩吗?” “放肆!老祖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呵呵呵呵.我要见他。”唐凡愤怒地笑了起来,见牢笼外的魔修无动于衷,厉声道,“否则我不动手,就能让你魂飞魄散!” 魔修道:“你想干什么?” 唐凡道:“我境界虽然跌落,无法逃离。可若我不想活了,却还是有办法做到的。你猜猜,我若是出了事,你口中的老祖会不会将你剥皮抽筋?” 魔修愣了下,神色变了几遍,显然是开始发慌了。 唐凡看向正被拖拽着的杏儿,冷声道:“还不放下她?然后.我要见章韩!” 那魔修眼珠转了转,急忙摆手。 杏儿被推回囚笼,跌撞地凑到唐凡身边,默默垂泪。 唐凡抬手,护住她肩膀,神色温柔道:“没事了,没事了。” 而牢外魔修匆匆离开,汇报去了。 片刻后. 全身脏兮兮的唐凡手束镣铐,来到了一间奢华的暖阁,却见那凶恶的玄袍男人金刀阔马地居中而坐,双腿分叉,一边坐了个一个娇美小娘子,他时不时张口任由小娘子将水果喂入口中。 而似是察觉了他的进入,凶恶的玄袍男人视线移动,看向他,笑着问:“小唐,牢里待不惯吗?” 唐凡冷冷道:“放了杏儿。” 宋延沉默着。 唐凡道:“杏儿对你来说,不过是个可杀可不杀的小人物,你放了她。” 宋延抬手招了招,道:“到我面前来。” 唐凡冷哼一声,却还是遵从其言往前迈步。 待站到宋延面前后,宋延双腿抖了抖,拱起那两堆肥软的臀儿。 云香,颜容会意,娇笑着起身,对着宋延微一行礼,然后退下。 宋延看向唐凡,风城子也在看。 宋延默问:“前辈看真切了吗?” 风城子点点头,却旋即道:“若你违背誓言,坐地起价。纵然你要杀了小凡,甚至他的后裔,老夫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和你再废话。” 宋延道了句“自然”,然后看向唐凡,掸了掸他衣裳上的尘埃,道:“杏儿只是个妖女,你对她了解多少?你怎知她不是个想害你的坏人?” 唐凡道:“有些事,你不会懂的。” 宋延静静看着他。 唐凡视线毫不必避让,与他对视。 一时间,宋延本还打算戏弄的话竟是都不说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唐凡肩膀,道:“那就娶了她吧。 你要随我去伥王魂阈,这一去真不知道能否回来。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留下子嗣吧,我会让乌方天视其为己出,好生培养。” 唐凡愣了下。 宋延道:“你若不答应,我就让人杀了杏儿,反正她也没什么价值了。” 唐凡沉默许久,在无相面具风城子的长长叹息里,坚定地道了声:“我答应,只是.我还得问过杏儿,她若答应,那才可以。” 宋延道:“好,依你。” 唐凡深深行礼,简洁地道了声:“多谢。” 说罢,他转身而去,背脊笔直。 “愚蠢!实在愚蠢!”风城子怒声咆哮,他刚开始还以为之前这魔头表演的唐凡是装的,没想到.居然演得一分不差,演出了神髓! 宋延道:“他是个不错的少年,我开始有点喜欢他了。” 七天后。 黄道吉日。 阴气森森的鬼煞门难得迎来了喜庆。 红绸飘舞,“囍”字张贴,爆竹声里,烟花如泉往天涌动,五彩缤纷的色泽将春初的夜色都照亮,都温暖。 杏儿一袭红妆美不胜收。 唐凡却是在这邪魔外道的大本营里举杯敬酒,与人觥筹交错,他大口喝酒,狂饮不止,毫无分寸。 他喝得眼泪都掉下来了,却还在喝。 他人已醉。 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杏儿忽的心有所动,悄悄索索地挪步,来到了一处假山后,看着正在那里仰头望月的宋延,嗲声道:“老祖,他喝醉啦,您要不要杏儿先服侍呢?” 宋延冷冷看向她,道:“你若叛他,我饶不得你。” 杏儿一惊,一骇,连声道“是”,然后又回了宴席,优雅站着,静静等着今夜的落幕。 147.离开大楚,伥王外域(8.1K字-大章求订阅) 深夜 罗帐之中,宋延与两个妖女抵死而欢,彷如在浪花中互相追逐的双凤一龙,许久才平息下来。 他随意搂住一个妖女,稍作歇息,便走下了床榻,走向修炼密室。 此时的唐凡应该正在洞房,正在醉生梦死之中诞下后裔。 唐凡没有选择。 他也没有。 这种时候,风城子自然是被屏蔽了对外可见权限的。 宋延开启石门,盘膝坐到密室修炼的中央石台。 那是一具骷髅雕刻的石台,乃是在此地玄脉的一个不错位置之上。 就在刚刚,他已经花费580年寿元将《参星指》、《撼天手》修行至圆满,又花费了足足1045年寿元从之前的绛宫法术中挑挑拣拣,寻了足足15门他觉得有用的法术进行修炼,并将其练至圆满。 不得不说,无相古族哪怕单单是随便一脉的传承就已比南吴剑门或傀儡宗丰富的多。 这15门绛宫法术中包括《离火遁》、《艮土遁》、《乙木遁》、《金光遁》、《玄风遁》,这五种遁法和之前宋延所学的《坎水遁》各有所擅,除却五行之外,也有常规的不依赖五行的《玄风遁》。如此一来,不管什么环境,他都能比别人跑的更快一点。 至于其余十一门,则是零零散散,各有妙处. 其中有一门名叫《血奴古符》的特殊秘法,更是效果卓绝。 这《血奴古符》乃是一门古修士创出的特殊法术,施展最低要求为:绛宫后期境界。 这法术以自身血液施展,印入境界低于自身的目标体内,在他人配合的情况下,可转为“血奴”。 对于血奴来说,有了这一枚“血奴古符”,修炼起来将事半功倍。主人的血越是强大,修炼成效就越是卓绝。 但他们需要付出的则是绝对忠诚,因为主人只需一念,就可以让种在他们体内的“血奴符”变成催命符,直接爆开,让他们瞬间身死道消。 但对于施法者而言,也是存在一点代价的,那就是血液损失。 “血奴古符”纵然无需核心精血施展,却也不是普通血能够施展的。这血一旦爆开,会对施法者带来一些小影响。次数只在十数位的话,尚且无妨。可若是多了,那就会变成真的损伤。 除此之外,若是所有“血奴”加起来的力量超过了主人,还会带来一定反噬;若是与主人接近的,则会令主人生出一丝奇异的压迫。 所以,“血奴符”也注定了不可能大批量地奴役目标,更不可能奴役多个境界只比自己低一点的目标。 可即便如此,也是效果非凡。 要知道“寒冰地狱镯”那种东西,也不过是控制三人,且还需“地狱浮生镯”为媒介,而这血奴古符,却是省却了那许多麻烦,直接控制。 这秘术若是用来交战,自然没什么效果。但若是用来掌控一地势力,让自己迅速扎根,却是格外有效。 密室中. 宋延抬手演示。 虚空里,不停法术流转,最终又逐渐归于虚无。 一个月后. 宋延在杏儿腹中感知到了生命迹象。 而风城子不仅感到了小生命,还感到了这小生命身上散发着无相古族特有的神魂波动,这使得这位无相古祖顿时狂喜起来。 杏儿忐忑地看着这位老祖。 她本能地想再诱惑下老祖。 但想起之前老祖和她说的话,以及这段时间那蠢夫君对她的态度,便迟疑了,头一回老老实实地站着。 宋延当着风城子的面抬起手指,点在杏儿眉心,指尖渗出一滴滚烫的血液,继而运用《血奴古符》于其眉心开始画符。 “老.老祖是杏儿做错什么了吗?”杏儿惊慌失措地询问。 宋延沉声道:“收敛心神,专心吸收,这对你又好处。” “是” 片刻后,一枚血奴古符烙入了杏儿眉心。 宋延道:“从今往后,你修炼起来将事半功倍,今后便是突破绛宫境也会比旁人多上几分把握。不过,你的生命也彻底掌握在我手中。我一念之间,纵在万里之外,也能杀你。” 见到杏儿惶恐不安,宋延又道:“带好你腹中的孩子,好生培养长大,你就不会有事。” 杏儿抬头看向眼前老祖,只觉一股奇异的联系在她和他之间形成,那是一种“生杀予夺于眼前人”的感知,她骇然道:“是老祖。” 宋延又道:“乌方天也会受我此法,到时候你和他就是一根绳上的人,有事找他,他不敢推辞。你腹中孩子若有半点差池,他也会身死道消。” 杏儿又是连连道“是”,但随后欲言又止,直到宋延道了句“说”,她才迟疑道:“老.老祖,我能问一问我那相公到底是什么人,我这腹中孩子又为何如此要紧吗?” 宋延问:“唐凡没和你说?” 杏儿道:“他只说要我低调地养大孩子,还有不要让这孩子修炼。” 宋延愣了下. 这开窍是开窍了,知道不能把“无相族”的事给透露出去,但“不能让他修炼”是什么鬼? 他还没说话,那无相面具中的无相古祖风城子已经气得全身冒烟了。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谁给他的权力不许我后辈修炼的?” 宋延淡淡道:“那你听好了,你腹中孩子乃是无相古族的血脉。你或许不知道无相古族是什么,但你只需知道一旦这四个字泄露出去,你.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除非有朝一日,你遇到了无相族的其余族人。” “无相古族.”杏儿喃喃着这陌生的名词。 风城子则在面具中喊道:“章韩,留点功法,给我后辈修炼。” 宋延回应了句“早有准备”,然后便掏出个储物袋,递给杏儿道:“这里面乃是无相古族的一些功法,还有资源,如何做你这个当娘的费费心吧。 是母凭子贵,一飞冲天,还是身死道消,魂飞魄散,全在一念之间。这既是危险,也是大机缘,把握好。” 杏儿颤抖着接过储物袋,恭敬应了声:“谢老祖。” 话音落下,宋延已扬长而去。 无相面具中,紫府初期最上层的秘法“解锁”了。 宋延看去,却见封面显出一行字————《念遁术》。 平平无奇的名字,但却有个“遁”字。 宋玄细细品读,却是越读越喜。 这《念遁术》说的是:融于念头,一瞬遁远。其可附着的念头不仅限于“杀念”,还可用于“护念”,“我念”。 更神奇的是,《念遁术》并不和“五行遁术”冲突,毕竟双方载体不同。 换句话说,你完全可以让你的念头施展“五行遁术”,然后你再对这个“施展了五行遁术的念头”施展念遁。 算是双重加速了。 除此之外,《念遁术》若是附着对象是“我念”,还可产生其他变数,即————藏于我念。 如此一来,你完全可以通过这个方式藏在别人神魂里,而甚至无法被别人发现。这一点,几乎和“神婴”境没什么区别了。 他花费了些时日将《念遁术》搬上面板,然后花费了足足600年时间将其修行之圆满。 感受到自身“速度”的短板被修复,他也是长舒了口气,心情颇好。 这时,无相面具中的风城子忽的发问:“你怎么会用血奴古符?” 宋延笑道:“晚辈说我乃无相族人,您老不信,我有什么办法?” 风城子古怪道:“你是说,你是从这书阁里看了之后,才修炼的?” 宋延笑着点头。 风城子“哼哼哼”地笑了起来,继而哈哈大笑,末了说了句:“拙劣!” 宋延知道,老头子说的是他这个谎言太假。 他本故意为之,自无意辩解,只是笑了笑,再看窗外,却见桃树已然生出了花骨朵。 春日已至,再过些时日,他会将乌连天也化作血奴,并传其《煞潮术》,然后便该出发去山海妖国了。 却不知那伥王魂阈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月余后。 宋延带着唐凡启程。 约莫一年半后. 两人跨过漫长路程,穿过数个处于狐狼掌控下的凡人国度,总算抵达了目的地。 说是目的地,却还不是“伥王魂阈”入口。 荒芜的黄土高崖下,正有大军驻扎。 万甲生寒,旌旗漫卷。 “雄威”两字于舒展之间,在风里呈现。 这里是伥王魂阈南方境域的龙伯多尾狐族属国雄威国境内。 一路走来,宋延对于这片山海妖国南地,至少是狐狼二族的大体地图疆域也是颇有了解了。 两族统治着足足十五个凡人国度,这些国度还是在山海妖族境内的,还没算上大楚,三国等. 而十五个凡人国度本来是由狐狼虎三族统治。 但自虎族被灭,其地盘就由狐狼瓜分了。 若从高处俯瞰,两族疆土如同一只头朝西南,尾扬东北的怪异蝎子,而“伥王魂阈”则在这蝎子的中心部位,上下左右皆被两族疆土包裹,也皆在此时被驻扎了大军。 雄威国军队就是其中之一。 下方军队很快发现了高处的两道身影。 宋延带着唐凡从高而落,抬手一展之前婴啼上人赐予的南地通行令,雄威国为首将军顿时下马跪拜,然后恭敬指路。 待到指路完毕,又道:“婴啼上人早已入内。 上人入内前,前方道路还是坦途,但这些日子却开始发生古怪.我接连折损了许多人,驻扎阵营也是一再后退。如今已退十余里,还请上使小心。” 说罢,他又“哦”了声,似想起了什么,侧头,扬声威严道:“舆图来!” 顿时有文士取来一卷图册,其上记载的正是前方地形。 那将军道:“此间入口名为铡刀岭,往前本还是片城域。 许多年前也是绿植繁茂,野兽众多,可如今却是已经成黄沙之地,且多有怪事发生,左右百姓早已搬迁,空余荒村孤城许多。 这是从前的舆图,只是不知此时内里是否有所改变,上使拿着,当有些用。 婴啼上人它们则是过了此岭,便可见到,距此不过百里距离” 说罢,那将军又一拍手,唤道:“文高,绍楼。” 顿时,两个骑兵出列。 将军道:“你二人从前是生活在这里,对此处环境熟悉,更是做了多年斥候,此番带上使入内吧。” 那两名骑兵面如死灰,却未拒绝,而是抱拳,道:“是。” 将军道:“为上使之事而死者,抚恤极丰。你两人家中还有兄长老母,他们会因你们而过上好日子。” 两名骑兵又一行礼,继而夹了马腹,纵身往前,然后静静等待。 唐凡面露不忍之色,看向宋延,激道:“魔头,一路走来,我们也算熟吧?什么时候,你还需要这两个小小凡人带路了?” 宋延道:“说的不错。” 他挥了挥手,让那俩骑兵退下。 然而,那俩骑兵竟然还有些犹豫,似乎不想错失这找死的机会。, 但相比这机会,两人更不敢违背上使命令,于是恭敬退下。 宋延则是带着唐凡,往大军前方而去。 待到铡刀岭入口,他随手解开唐凡手上镣铐,又抽取“困血绳”,然后道了声:“都到这儿,逃跑毫无意义。” 唐凡扭着脖子,转着手腕,感受着在逐渐回复的力量,然后看了眼宋延,忽道:“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能与我豪爽地饮酒,又能做事卑鄙无耻不择手段,既有狠心冷漠,却也可以轻易放过两个普通士兵.我可不信你是被我激的。” 宋延淡淡笑了笑,拍了拍他肩膀,关心道:“入内后,当心点。也经过这么多事了,别再那么幼稚。” 唐凡嗤笑一声,道:“和你在一起,我只学会了一件事。这世上啊,有些人翻脸比翻书还快。不过.谢了。” 宋延忽的丢出个储物袋,道:“这里面是你的东西,还有些清心丹,净魂丹,在这魂阈里或许有用。” 他边观察着此处,边取了丹药服下,淡淡道:“这里禁空,看来只能走进去了。” 唐凡接过储物袋,深吸一口气,取了一枚清心丹,一枚净魂丹吞下,然后踏步往前走去。 他不知道的是他后面的老魔其实比他还要紧张。 黄沙漫卷,起起伏伏。 凡人在此便是深吸一口气都无法做到,因为只是一口,便能使得满鼻塞满沙子 这里,是已经皲裂干崩的荒芜世界。 宋延唐凡自是无碍。 宋延边走,边注意着身侧唐凡。 如此行了数十里路。 忽的,他神色一动,因为他察觉到周围的一切开始呈现出一种怪异的模糊感,失真感。 再一回头,来时路竟已消失。 他抬手,便是一记血煞巨手往前抓出。 这一抓,却如抓在棉花上,什么触感都没有,什么后果也未造成。 他再一侧头,发现唐凡居然也不见了。 “幻境?” 他微微皱眉。 幻术常见,幻境.他还是第一次见。 幻术的话所施展对象往往只是单人,而通常是自身。 但幻境需要改变的东西,就多了,自然也复杂,更别说一个能让他紫府境还入幻的幻境。 “唐凡?” “唐凡?” 宋延又叫了两声,但并无人回应。 宋延又沉浸入无相面具,唤道:“风城子,你出来看看,这是什么?” 可诡异的是,一直随叫随到的风城子居然没给出回应。 书架顶层雾气隆隆,这是风城子再度陷入沉睡的表现。 “连魂阈还没入,连婴啼上人都还没碰头,怎么回事?” 宋延微微皱眉。 忽的,他瞳孔微缩,因为不知何时,他眼前的铡刀岭已幻化成了一种“扭曲蠕动的肠道”,光亮在逐渐缩小,外围的黑暗在渐次增多,好似等光亮全部消失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 宋延瞬间施展遁术,身形往前飞速掠出。 他本没抱什么希望,但结果却令他意外。 因为他竟然掠到了一片光亮的沙地绿坪。 绿坪上站了四道身影。 三个妖魔,一个人类。 婴啼上人也在其中。 其余两人则是一个狼魔,一个鹿魔。 人类是个中年男子,此时紧张急促,显然也是一个被抓来取“煞宝”的。 婴啼上人见宋延一人出现,神色微冷,正要说什么,却见后方忽的又冒出个人。 是唐凡。 婴啼上人这才道:“章韩,看好你带来的人,若是还没进魂阈便折损了,可要你好看!” 宋延淡淡一笑,应了声“是”。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已经彻底看出来了:他还在幻境中,眼前这一切都是假的。不过这种幻境好像没什么杀伤力,可却因此拥有着极为可怕的真实感,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还没有窥破击碎这幻境的手段。 既来之则安之。 他心情平静,并无慌张,左看右观,开始思索破境之法。 而就在这时,后方的铡刀岭又出现了两人。 一人如他这般,是个人族,看模样乃是紫府境。 而另一人双手还戴着镣铐,毫无疑问是如唐凡一般的“煞宝摘取者”。 只不过,宋延在看到她的时候却愣住了。 他差点惊呼出声,喊出她的名字。 “小久师妹?” 而小久师妹显然也注意到了他的视线,但只是冷冷瞥了他一眼,旋即垂下头。 “天地有天地的规矩,苦海是一个专门剥离执念的地方,经无穷岁月,无穷生灵,早已可怕无比。 若是苦海与凡世间因为某个缘故而连接了,那天地就会有新的手段去弥补。 这手段就是秘境。” 婴啼上人侃侃而谈,“苦海但凡往外溢出一点,凡尘便自然会有秘境过来挡住,使得苦海之水不会进入凡尘,而只会进入秘境。 但苦海岂是那么好防范的? 故而在一次又一次的泄露中,外面的秘境也会一层一层的叠起来,就好像一串串怪异的迷宫一般的瘤子。 这种诸多秘境串联在一起的地方,我们叫瘤境。 伥王魂阈就在瘤境的尽头。 我们要摘取的煞宝,也在那里。 此处入内后,我们会随机进入某个秘境,而未必能同行。 但是,此去能摘取煞宝的人只有三个! 无论我们中的谁遇到了他们,都尽可能保护他们,然后带着他们快速前进,直到抵达尽头。 听明白了吗?” 刷刷。 灰色薄雾的秘境里,浮现出两道身影。 宋延快速看向身侧那身影,正是小久师妹模样的女修。 但他已知道这女修并非小久,而是叫田瑶。 他还未开口,田瑶却已看向他,冷声质问道:“前辈身为我人族大能,为何要助妖为虐?” 宋延既知此地是幻境,便不理她,抬手开始施展各种法术,可一通通法术打下去,却是没有丝毫变化,反倒是引来了一堆奇异的怪物。 那些怪物以固煞联系,极为恐怖。 宋延一边护住田瑶,一边厮杀。 慢慢的,灰雾渐浓,强烈的腐蚀感袭来。 宋延忽的心念一动,抬手取出个纸屋丢了出去。 这纸屋乃是章韩精血所造,宋延虽将章韩血尸放在三国让其自行形成,可却把纸屋一直随身携带。这纸屋自不可能轻易覆灭,于是一瞬间在这诡异秘境里撑开了一片安全区域。 宋延带着田瑶迅速入内,但田瑶已然受伤。 起初宋延不管,可他慢慢发现田瑶不仅脸生的像小久师妹,就连性格脾气也是类似 如此,他实在无法不管,于是冷着脸为她疗伤。 两人不再前进,就在此处纸屋开始修炼,修炼之中,感情渐生,虽然倾诉,却各藏心中。 终于有一日,灰雾散了,秘境的入口竟然显出亮光。 宋延一收纸屋,带着田瑶共同离去。待到外面,他却没有等来那些妖魔。婴啼上人也不在,极可能折损在了伥王魂阈中。 数日后,宋延带着田瑶离去。 外面虽有千军万马,但怎可能发现两人? 随后两人一路南下,返回了三国,助鱼玄薇修复那古传送阵。 待到阵成,两人一起到了阵法彼岸,彼岸乃是南吴剑门的源头宗门,那是一个更大的剑修宗门。 宋延和田瑶自然加入了宗门,两人正式结为道侣,行侠仗义,斩妖除魔,共同修炼,共同进步,共同成为那剑修宗门长老,成为修玄界令人羡慕的一对神仙侠侣。 “徒儿啊,老夫大限将至,今后宗门就要交给你和小瑶啦。” 矮个子的白袍老头儿端坐在宗主的莲花台上,其严肃的神色此时却带着慈祥的笑,看着对面两人。 宋延静静看着那老头儿。 他没有动。 他如是透明人一般浮在旁边,他依然知道这里是幻境,所以他似无法被幻境所容,而漂浮在了旁边。 但是,另一个实体的宋延却已拜倒,恭敬喊着:“是,师父!” 那老头与石座翁的模样一般无二。 “哈哈哈,有小延和小瑶在,我宗门必定必定越发壮大。” “不错,这俩孩子是我们看着成长的,他们都是好孩子,心正,意正,一腔浩然正气,老婆子能看到你们如此,也是心满意足啦。” 宋延再侧头,却见另一边的长老座上乃是和枯叶剑师与孟婆婆生的一样的修士。 “宋师兄,今后我们一起努力。” 田瑶侧头,笑靥如花地看向他。 而那实体宋延已经将她紧紧搂入了怀中。 “我知道,宋师兄早年做过许多不好的事,可师兄也都是被逼的,现在那些事都过去啦,我们一起来保护宗门,保护大家,保护人族” 年许后. 宗主大限到了。 宋延和田瑶将他下葬,然后来到就任宗主的大门前。 田瑶微笑着期待地看向他。 而宋延推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 门外,金光万丈,无数弟子正在下方仰头看他,高呼着“宋宗主”的名字。 又许多年 田瑶为宋延诞下了一儿一女。 随着时间流逝,儿女长大,也入剑修之门。 再后,儿女各自成婚,宋氏家族越发壮大。 宋延透明的身影时而漂浮在外,时而与那实体宋延重叠在一起。 但他并没有迷失,而是不停地提醒着自己“这是幻境,这是幻境”。 直到有一日. “爹!爹?” “宋师兄?相公?” 焦急的呼喊声在宋氏家族响着。 无论田瑶还是宋延的儿女,后辈都在四处寻他。 但宋延却不见了。 此时实体宋延彻底消失,只剩下他的透明身影漂浮在外。 他能看到那些人,但那些人却看不到他。 “该结束了。” 宋延轻叹,因为他已经感到了这幻境的弱点,那就是时限。 纵然无懈可击,难以挣脱,但时间一到,他却未彻底沉迷,那就会很容易清醒。 他站在小院里。 这小院到处充满了熟悉的景象,而墙角竟然还堆着雪人。 就在这时,院门外忽的传来一声颤抖的声音:“爹,你你回来啦?这么久,你去哪儿啦?” 那声音很快变得欢喜起来,她大喊着:“娘!娘!爹回来啦!” 很快,田瑶的身影出现在了宋延面前,她泪眼婆娑,看着地上的积雪,忽的弯腰,快速捏成一团儿,往宋延丢去。 啪嗒! 雪球落在他左脸颊。 宋延并未躲避,而此时他竟也不再透明。 田瑶哭着跑来,扑到他怀里,道:“你去哪儿了?怎么一句话都不留就走了?你知不知道我们有多想你?” 宋延看着怀中的“小久师妹”,深吸一口气,紧紧闭上眼,而远处的儿女小辈们悄悄退去。 他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然入暮。 瑰红的霞光伫立在天地的尽头,而身侧有知心红颜相伴厮守,一种强烈的幸福感充斥在宋延心中。 而回忆这继任剑修宗门宗主后的种种往事,他只觉所做之事皆是问心无愧。 “宋师兄,你在想什么?” “小久师妹”依偎在他怀里,和他一起看着晚霞。 宋延道:“我在想,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该多好。” “小久师妹”道:“宋师兄又岂知这里一定是假呢?” 宋延闭目,贪婪地感受着此时的温暖,温馨,美好,和平,这里有着他想要的生活,想要的一切. “孩子们长大了,宗主位置也该交出去了,我们该寻一处福地安心修行突破了。”小久师妹温柔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 宋延沉默着。 小久师妹继续道:“还在想以前的事吗?” 宋延继续沉默。 小久师妹道:“都过去啦。” 宋延长叹一声,缓缓睁眼,对上小久师妹古灵精怪的眼睛。 小久师妹笑着问:“师兄现在想做什么呢?” 宋延道:“看完晚霞,然后离开这个世界。” 小久师妹微微侧头。 宋延感到有泪水湿了他的衣襟,而抱着他的双手也越发之紧。 小久师妹哭问:“为什么一定要走呢? 为什么呢? 真真假假,就一定那么重要吗? 我们一家人好好在一起,不行吗?” 她声音嘶哑,带着哽咽,越说越是泣不成声。 宋延松开怀抱,温柔地看着她,为她擦去眼泪,然后自嘲地笑了笑,欲言又止,最终看定眼前的“小久师妹”,柔声道:“再见了,晚霞真美。” “谢谢你,小久.” 他并未喊“田瑶”的名字,只因.他始终清醒,始终明白这一切是假的。 下一刹,宋延猛然闭上眼。 他感到幻境的时间已经到了。 他若沉沦,那就会继续沉沦下去,如无外力,怕是永远都醒不来了。 可他并未沉沦。 他一直都清醒的可怕。 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手化血爪,冷冷道了声“给我破开”。 之前还无懈可击的世界此时竟不堪一击地被狠狠撕碎。 晚霞褪去,黄沙漫天,未尽的道路两侧绝壁耸立。 他还在铡刀岭中。 只不过,在他前方多了个怪异的佝偻身影,那身影像是个沙弥,可熟悉的气息却让他认出是伥鬼。 那伥鬼沙弥周身正游离着古怪的念头之力,想来是由“整个伥王虎族的伥鬼,与苦海,与一些别的不可知的东西”混合而成的怪物。 “就是你这鬼东西么?” 宋延看着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的鬼物,猛然抬手,漠然轰出。 嘭! 伥鬼沙弥于幻境一道极为可怕,但自身竟是不堪一击地爆开,消失在原地。 宋延再侧头看向身边,却见唐凡嘴角带笑、满脸是泪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幻境里看到了什么。 可是,随着那伥鬼沙弥的粉碎,他陡然睁眼,如从梦中惊醒,醒来后,他惊骇且痛苦地看着四周,焦急地喊着:“梦儿!杏儿!” 宋延抬手给他脑勺就是一巴掌,道:“别做白日梦了,走了。” 148.苦海佛国,瘤境三态(8.1K字-大章求订阅) 铡刀岭。 唐凡被一巴掌拍醒后,也很快意识到自己是陷入了幻境。 他并无半点从幻境中挣脱的欣喜感,只因在那幻境中他不仅看到了爹娘,看到了与梦儿杏儿在一起的美好生活,还看到了自己与娃儿手牵手漫步在名山大泽 那里的一切,都是他心中最渴求的。 人生不过匆匆百年,绛宫之后也不过两百,怎么活不是活?既然都是体验,为什么不能选择更美好的去体验呢? 真真假假,又有那么重要么? 活着也不过大梦一场,而且还是噩梦,如果可以更换一场更甜的梦,为什么不可以呢? 然,美梦已醒,前路又变成了黄沙如雨,弥天而落。 宋延眯眼看着前路,同时与无相面具中的风城子快速交流。 方才,就在他陷入幻境时,风城子也直接被屏蔽了对外的感知。 不过,风城子是能记住准确时间的。 所以宋延一问,才知道他和唐凡竟是在幻境中足足度过了两天真实世界的时间! 如果兑换一下比例,大抵就是幻境中度过一百年,外面度过一天。 “但是,这怎么可能?” “两天时间.” 宋延几乎难以想象,他还以为就沉浸了刹那呢。 风城子又询问了些细节,然后道:“你们遇到苦海伥弥了,这种也可以称为苦海伪沙弥。 也幸好只是苦海伪沙弥,若是你们坠入苦海,纵然有大神通,却也会被苦海中的怪物给弄死。 那些怪物杀人,并不是以你通常认知的法子,而是在念头层面剥去你的一切,帮你斩去因果,助你神魂升天。” 说罢,他沉默了下,道:“它们是怪物,但它们从不如此认为。 在无穷岁月里,苦海中沉浸的执念品种极多,极为丰富,而它们从中挑选出了最适合它们行为的一类执念。 那执念,就是佛。 它们自称佛门。” 宋延道:“苦海里有智慧生命?” 风城子道:“它们不是智慧生命,甚至不是生命。你可以把它们当做执念中的执念,是一种时光与岁月,造就出来的怪。” 宋延奇道:“怪?” 风城子道:“见过妖,见过魔,见过鬼,但你还是第一次见到怪吧?这种就是怪。” 他似是想起了某些回忆,苦笑道:“这些佛门的怪,从不拿起屠刀杀人,它们只度人。 它们帮你大彻大悟,因果全无,转世轮回也就是,让你这一世白修炼了。 所以别说你在它们的幻境中待了两天,便是两年,也不会受到其他伤害。 因为它们对于自己在度化的人极为看重,一旦有人干扰,它们会立刻调转矛头,去度化干扰之人。” 宋延发誓,前世今生,他从未听过如此阴间如此诡异的“佛门”,真就是“苦海无边,放下屠刀,世尊助你超脱往生”. 铡刀岭虽有百余里,但之后路程,却是顺坦,并未再遇到那名为“伪沙弥”的诡异怪物。 凄白月光里,远处浮现出了一块宋延在幻境里见过的绿坪。 那绿坪好似万里黄沙中的一点绿洲,炽热黄绸中的一颗翡翠。 绿坪上则站在四道身影。 婴啼上人,狼魔,鹿魔,还有一个面带苦笑的中年人。 这些景象和宋延在幻境中所见的基本毫无差别,而不同的地方则是:无论婴啼上人,还是狼魔,鹿魔都正在欢快地吃着人肉,它们三者面前摆了一个大锅,锅中正嘟嘟地翻滚着油泡,不时间还能看到人手,人腿浮动上来. 很显然,伪沙弥所带来的幻境是能真就真,但却把其中的暴力情景给尽可能剔除了,主打一个“出家人不打诳语,不造杀生”。 六尾的红狐翘着腿坐在块高高的岩石上,正抓着把长长的刀在锅中搅拌,见到铡刀岭方向显出动静,它余光一扫,道:“章韩来了。” 宋延远远抱拳,恭敬道:“上人。” 婴啼上人招手道:“来自你故乡的味道,尝尝?” 宋延道:“多谢上人好意,但不必了。” 他往前踏出一步,侧头一看唐凡,发现后者竟止步不前,面色惨白,额角渗着黄豆大小的汗珠。 婴啼上人淡淡道:“古齿,你干什么?别给小辈太大压力,搞得好像要杀了他似的。” 说罢,它抬头,狐脸上露出笑意,抬起汤水淋漓的爪子,朝唐凡招了招,笑道:“修玄不易,功法宝物都难寻。但这伥王魂阈里却是有不少宝贝。 极品的洗血丹,能将绛宫丹毒的毒素大幅度降低;各种未知秘境血池里藏着的精血,定然不俗;除此之外,各种玄宝功法,数不胜数,便是魂器也是不缺.” 它说着话时,脑中忽的接收到一道来自那名叫古齿的狼魔的讯息。 “这小子身上一股古族的气味。” 婴啼上人狐眼微眯,扫过唐凡,又忽的扫过宋延。 宋延几乎是在看到婴啼上人神色变化的瞬间就做出了反应,他直接道:“上人,我在探查的过程中发现这小子身上还有些隐秘。他乃是流落在外的无相族人,父母早不在了,算是独苗。” 说着,他又狞笑道:“用来生娃娃,保不准能养出一支听命于我们的无相族来。” 婴啼上人神色里的狐疑消失了,嘻嘻笑道:“章韩,你倒是想得好,可你毕竟知道的少。这古族啊,一脉传一脉,若是已然生下了身具血脉的后辈,便是再生不出了。” 说罢,它下巴微扬,看向唐凡,笑道:“小子,娶妻了么?” 唐凡终究没有蠢到在这种时候说实话,于是捏拳道:“虽然没有,但我早已心有所属,你休想让我娶旁人。” 婴啼上人扬声笑了起来,它招了招爪子,道:“都别愣着,过来坐吧。你们不吃人肉,吃点别的玄酒玄茶也是好的。等等后面人。” 宋延,唐凡快步走去。 宋延寻了一处坐下。 唐凡扫了扫不远处那和他似是同一境遇的中年人,迟疑了下,但转念觉得还是坐在章老魔身边更有安全感,于是便往宋延身边走去,但还未坐下,远处婴啼上人却已招了招手,道:“小友,坐我身侧。” 唐凡面露苦笑。 婴啼上人嘻嘻笑道:“来嘛,宝贝你呢。 快来和老祖聊聊,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啊?” 唐凡无奈地坐了过去,如同一个大冰坨子般坐在六尾红狐妖魔身边,一动都不敢动。 婴啼上人则是忽的抬手撤去煮着人肉的大锅,换上了一份儿雅致的茶桌。 桌上摆设,一应精致,充满古趣的玩意儿,各有特色。 茶桌上,有蟾蜍口吐白雾,似寒气浮腾,氤氲朦胧。 婴啼上人熟练地煮茶,弄茶,分茶,然后亲自端了一杯给唐凡,笑道:“小友,对你有好处的。” 唐凡不敢拒绝 而远处老树下的宋延则是暗暗舒了口气。 他知道,如果当初不是他反杀了章韩,再在阴差阳错之下被错认为了章韩,那现在被婴啼上人拉在身边,唤作小友,并亲手端茶的人就是他了。 小唐这是抓了本属于他的剧本啊 宋延闭目调息,一副对外景象再也不闻不问的架势。 不过,他敢打赌,那茶要是没问题,他就把身后的树给吃了。 至于小唐,他也尽力了,是死是活真管不了那么多。虽说他还是挺馋无相面具中的秘法,但也不是没有秘法就活不了,大不了他不要了。 相比于他这边安静,另一边当真是如开茶话会般,嘻嘻哈哈地热闹无比。 看得出来,婴啼上人也是个“开茶话会”的老手。 许久,婴啼上人忽的问:“章韩,来时遇到异常了?” 宋延睁眼,将幻境之事说出。 婴啼上人沉默了下,道:“正好,和你说叨说叨。” 说罢,它道:“天地有规矩,转世之魂不允许身上还有前世因果,但若有大执念却不会散去,所以世间有了苦海专门剥夺执念。 而若是苦海和凡间不小心联系了,天地就会自然而然地调动秘境,甚至是生成秘境去容纳溢出的苦海气息。 但苦海气息,往往不是一个秘境能够容纳下的。 它会不停地往外钻,就好像执念生前的主人一般,想要重返人世,完成执念。 所以,它们会一次又一次地破开秘境,而外面的秘境也会一次又一次地堆垒起来,密密麻麻,如同迷宫一般的密集瘤子。 这种会被称为瘤境。 而瘤境,就是魂阈。” 宋延愕然了下。 因为婴啼上人此时所言,他几乎在幻境中听过同样的解说。 而婴啼上人继续道:“故往魂阈往往都是比较简单的瘤境,内里秘境或许也就两三个,三四个叠在一起,如此就能完成对苦海的封堵。 但伥王魂阈却不同,伥王虎族本就是极擅神魂的种族,日积月累之间又收纳了数不尽的伥鬼,这些伥鬼中更有绛宫神魂,乃至.紫府神魂。 它们整个儿抱团,浑然一体,极难拆散,不停地在给苦海扎口,使得内里气息泄露的越发严重,瘤境的秘境数量也在越增越多。 你之前中的幻术,看到的幻境,只是它进一步外泄所造成的。 你看到的那怪物则叫苦海伥弥。” 宋延忍不住道:“那这瘤境中岂不是有很多苦海伥弥?” 婴啼上人道:“苦海伥弥的造成因素极其复杂,但绝不是那么容易形成的,它们大多游离在瘤境外围,因为它们迫切地渴求去到人间” 说到这里,这位六尾红狐老祖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无语道:“人间的活人多,因果也多,这对它们这些以度化为己任的怪物来说简直就是乐园.所以,它们永远是走在苦海泄露气息的最前方。” 旁边鹿魔嘿然道:“章韩,别说你了,我们进来时也被度化过,不过只要不沉浸其中,时间一到自然能出来。 你杀死的那苦海伥弥,说不定也是我们入内时杀死的。” 宋延愕然道:“那东西杀不死?” 鹿魔道:“杀不死。至少.还不是我们能杀死的。” 婴啼上人道:“不过你别担心的太多,那东西虽然杀不死,但只要你能撑过它的第一次幻境,那它的危害就会越来越小。甚至它若感到你能彻底无视它的幻境,它都不会再对你出手。” 这边正说着的功夫,铡刀岭方向忽的又传来波动。 宋延侧头一看,却见一个男修女修出现在入口。 这一幕也是在幻境里出现过的。 他下意识地看向那玄袍女修,却发现女修身形娇小,面容是可爱中带了几分漠然,虽然和小久师妹不像,但体型上竟是差不太多。 可旋即,宋延又古怪起来。 因为在幻境中,这女修乃是“被抓者”,但现在.这女修身上却散发着一股紫府境的气息。 不用说,这女修和他一样,都属于“妖魔的狗腿子”。 果然,那女修快步走来,看向远方,行礼道:“上人,将军,先生.” 她认识的妖魔明显比宋延要多。 行礼罢,女修又侧头看向宋延,微微颔首道:“韩雨铃。” 宋延回礼道:“章韩。” 说罢,那女修所带来的“取宝人”则是识趣地和之前被抓的中年人碰头了,而女修则是走到了宋延身侧,择了片对面的地坐下。 众人又等了数日. 铡刀岭方向则是又开始涌入新人。 这些新人大多是绛宫境,零零散散竟有五十三个,这几乎是五倍于南吴剑门的长老数量了。 但放在狐狼所属的十五国里,想来并不算多。 更有趣的是,这五十三个绛宫修士人人所穿的衣袍竟都是宗门制服,不仅如此,这些制服后还清清楚楚地显示着其宗门名字。 宋延扫过,发现那五十三人竟来自五十三个不同宗门,而他们脸上大多面带苦色,显然纵不是抓签抓到了霉签,也是被强行派来,响应上使行动的。 他目光扫过那五十三人时,却忽的发现也有目光再看他。 宋延旋即看去,发现是韩雨铃。 韩雨铃并不避开视线,而是迎着他的视线,露出友善的笑。 宋延也回以笑意。 他目光再转动,发现此间虽然只有婴啼上人在笑着说着话,但其实所有人都正在以视线交流,而一个个小圈子、小同盟正在这些人中无形间形成。 妖魔们在一起。 五十三个绛宫层次长老各自分着圈子。 韩雨铃抓来的“取宝人”,正和最初在这里的那个中年人凑在一起。 而韩雨铃自己,则和他在一起。 可谓是人以类聚,等级森严。 江湖中虽有传音入密之术,练玄,绛宫虽也都有这般秘术,但没人敢在这边用,因为所有悄悄传音的秘术都会被紫府老怪听到。 可,紫府老怪却是可以的。 念头的流转是一对一的,是不可能泄密的。 紫府境强者们在掌握了念头力量的同时,也自然而然地学会了用念头传递信息。 韩雨铃率先传念道:“道友是如何为上人们做事的?” 宋延道:“你呢?” 韩雨铃道:“属国大齐镇国紫府,奉命而来。” 宋延道:“也是巧了。” 韩雨铃道:“那道友与我真算得上同道了,需得多亲近亲近。入魂阈之后,不若结成同盟。” 宋延道:“来时可曾遇到古怪?”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韩雨铃道:“入了幻境,幸而挣脱,却不知那是什么。” 宋延淡淡道:“苦海伥弥。” 韩雨铃愕然问:“那是什么?” 宋延把他知道的消息一一说来,韩雨铃听得一愣一愣的,良久脱口而出,骂道:“那狗玩意儿差点害死老娘,狗皮的,看来这魂阈不好对付啊?” 宋延:. 可爱的脸,娇小的人,镇国紫府,一代老祖,无论是哪个元素都和这句话不太吻合啊。 韩雨铃笑道:“道友不必介意,我大齐乃是盗匪横行之地,就连修仙的也都是强盗,所以说话粗鲁一点实在没什么好奇怪。 往日里,我在齐国需得时刻作老祖之态,在上人这些妖族面前却又要恭敬小心,与道友这般的才能如此说话。 老娘我啊,也总算是不用憋了,舒坦了。” 说着,她竟然舒展了下身子。 而就在这时,铡刀岭方向陡然震动起来,两侧山林如土堆,簌簌狂摇,地面的岩石也如鼓面上的黄豆突兀地上下弹跳起来。 紧接着,一阵恶风从远掠来,待到落定,显出个丈许高的魔狼。 那在最外围的五十三名绛宫修士急忙低头行礼。 那巨魔狼却不理睬他们,而是兴匆匆地往婴啼上人方向走去,然后咧嘴露出满是獠牙的笑。 “老祖们,小古来晚了。” 婴啼上人笑道:“小古不错,这紫府境快入中期了吧?” 巨魔狼点点头,然后道:“那几个没用的东西,我一个没反应过来,他们居然直接被幻境给弄死了!!” 说着,这巨魔狼抬爪从虚空一掏,抓出足足七具尸体丢在地上。 这七具赫然皆是绛宫修士。 巨魔狼道:“废物!都是废物!都撑不到我来叫醒!这些宗门就知道派些废物过来,回头定要找他们麻烦!” 婴啼上人身侧的唐凡脸微微一红,要不是章老魔,他怕是也已经成这样了。 巨魔狼舔了舔舌头,大摇大摆地坐到了三魔旁边,油绿的眼珠子微微一拐,瞅到另一边正对坐着的宋延,韩雨铃,大咧咧地喊道:“坐那里干什么?” 两人循声侧头。 巨狼魔又昂着脖子,铜铃大小的血红眸子直勾勾盯着两人,呲牙傲然道:“还不来拜见未来的狼族老祖古骸大人?” 一旁的古齿哈哈笑着,侧头和鹿魔说:“这孩子就是有霸气,不愧是我食尸狼族的。” 鹿魔赞道:“天生巨躯,气血雄浑,绛宫九血也是极度完美,将来成就怕是还在古齿将军之上啊。” 听到这般话语,古齿竟无半点生气,而是含笑着看向这后生晚辈。它显然与这巨魔狼之间存在些渊源。 而见到另一边的宋延,韩雨铃没动,也不禁瞪起眼睛,淡淡道:“你二人既是属国紫府,今后想要坐稳了位置继续修炼,便要先懂得上下尊卑。 古骸与你们境界相仿,之后也可能与你们一同外出,此时不来结交,更待何时?” 话音落下,古骸附和道:“你们的机缘就是我,还不过来?” 韩雨铃与宋延对视一眼,同时起身,过去拜见那巨狼魔。 巨狼魔佝着巨躯,但纵然如此却还是比两人高,它绿油油的狼瞳忽的看定韩雨铃,目光在她那张可爱娇美的脸上打转,忽的喃喃道:“紫府里的人类女修倒是稀罕.” 说罢,它又舔着大舌头道:“你这般的女修,定然没有道侣吧?” 韩雨铃瞳中神色猛跳,她正要开口,脑海里却陡然传来宋延幽幽的声音。 “你就算说我是你道侣,或者说你对我一见钟情心里已经装不下别的人,我也绝不可能承认,别白费功夫了。” 韩雨铃: 她尴尬地用念头回了句:“道友真他娘的谨慎,但老娘还看不上你。” 说罢,她深吸一口气,扬首看向巨魔狼道:“回禀古骸大人,属下还无道侣。” 也不等巨魔狼再开口,她又道:“不过,属下并不想寻找道侣。” 古骸错愕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这女修竟然敢直接拒绝,它神色变得幽然,丝毫不留情面,不顾分寸地直接道:“我虽也看不上你,可紫府女修终究稀罕,那这样吧,你陪我三年,三年后再走就好了。” 韩雨铃: 她忽的冷声道:“上人,我这般为大人们做事,却遭了这等结果,不让人寒心么?” 六尾红狐指爪敲了敲桌面,道:“好了,先这样,别的事等探完魂阈再说。” 它目光扫过四周,道:“人也差不多了,我来讲讲规矩。” 旋即 婴啼上人娓娓道来。 它先把“瘤境”的情况说了一遍。 然后又讲明规则————入内后,所有人都是随机进入秘境,但不论如何分配,如果遇到三名“取宝人”,都必须尽全力保护,然后快速进入下一秘境。 “在抵达魂阈尽头前,真正可能的致命危险其实来自四处。” “第一处,煞固所形成的各种怪物。 这些怪物可能是秘境本身的妖兽,也可能是原本伥王虎族的尸体,它们因为煞固而异变,但一般有着区域性,只要小心探查,不进入它们所在区域,或是进入了尽快脱离,那就问题不大。” “第二处,苦海气息所造成的变化。 各位可能从未听过‘瘤境三态’。 这三态,并非苦海的模样,而是指苦海气息进入魂阈后的变化。 第一态,雾,在雾中待得时间只要稍久,就可能被黏上不属于自己的因果。简单来说.可能会发疯。不过若是及时返回没有雾的地方,就能在一段时间后慢慢恢复。 第二态,雪,如果遇到雪,且被雪触碰到了足够多的地方,那就会被冻结因果。简单点说,就是会失忆。直到没有雪的地方,过上一段时间才能恢复。 第三态,也是最恐怖的一态,那就是雨。这种雨一般是骤雨,若是被骤雨打到,你身上因果会很快被冲刷殆尽,又会粘附上新的因果,但新的因果又会被冲刷,如此反复直到雨停。而雨停的时候,最后落在你身上的因果是什么,那就是什么。你虽然神魂未变,却会彻底变成一个与过往自己截然不同的人。” “第三处,其余山海妖族的紫府。 它们从别处悄悄潜入,可能也在打着那最终煞宝的主意。我虽然已经想尽办法将它们的注意力调往别处,但它们中可能还是有人进来了。” “第四处,潜入的古族。 虽然我们距离古族的地界很远,古族一般不可能能抵达我们这边,古族中的紫府就更不可能冒险来蹚这浑水。但也不能排除可能。” “话尽于此,各位入境吧,我们在尽头见。” 婴啼上人说罢,便静静站在一侧,而五十三个绛宫层次长老率先一一入境,随后是宋延,韩雨铃。 直到这些人入内了,婴啼上人,古齿,鹿魔才一人抓住一个“取宝人”,然后又看了眼古骸,同时踏入其中。 轰隆! 惊雷好似掀翻了云层,从远传来,闪电紧接着如蛇潮窜落,在半空交织出炽亮的紫芒。 宋延才入秘境就听到了这雷声,看到了那闪电。 嗖! 嗖嗖! 他速度极快,几乎是遁术连闪,目光所及人已至,很快落到了一个早已破败的府邸屋檐下。 府邸是那种古式府邸,仿是个富家翁厌倦朝廷、归隐山林后所建的那种府邸。 而随着宋延的靴子落地,屋檐两侧的灯笼竟诡异的亮了起来,一左一右,在风里呜呜晃着,瘆人的红光投落而下。 宋延抬手摸出个纸人,丢出。 鬼修会纸人,这很正常,没什么好说的。 而这纸人乃是之前以“血尸宗宗主”还有那“千鹤宗叛变长老”的尸体精血所制,样式为阴纸人,合计二十个。 阴纸人迅速推开门,往里窜去。 未几 一道粗壮的可怕厉芒从旁窜来,速度之快,根本不容这阴纸人闪避。 嘭! 阴纸人直接爆开。 而就在这时,漆黑破裂锅底般的苍穹上陡然显出了密密麻麻的灰色雨点,雨未落,犹似凝固在半空,而宋延却已经动了。 他也没想到,居然才入秘境,就会遭遇瘤境三态中最可怕的“雨态”。 下一刹. 宋延再度“玄风,念头”双遁齐使。 这种双遁叠加爆发,使得他整个人快的离谱,快到明明时间没有半点放缓,骤雨却如蜗牛般在一步一步地往下爬,府邸内部黑漆漆的空间里那拍爆了阴纸人的怪物身形如同静止。 怪物静止,宋延却不静止。 宋延虽也没通过阴纸人彻底看清那怪物,但却也看出了个奇形怪状的轮廓。 他人至,指至。 一点参星指,数道杀念瞬如步罡踏斗、结成阵法的道人从不同方向,不同角度,以不同攻击手段往那怪物攻去。 咔嚓! 嘭! 怪物粉碎! 粉碎的骨骸间显出浓浓的煞液,以及星星点点的粉末固煞。 宋延从虚空抓出司空印尸体,将尸体粗暴地往那些粉末压去,继而快速一抄,又没入储物空间。 在他做完这一套流程极度熟练的“探怪,杀怪,取尸,吸收固煞”的动作后,天空的雨总算是落了下来。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骤雨倾盆,好似天空水库的闸门被打开。 宋延迅速往屋里走去。 屋里黑漆漆的,摆设一应齐全,可随着宋延的进入走动,空气流动,不少桌椅竟是直接化作尘埃,而稍有坚硬的地方则是落地粉碎。 一瞬间,屋子又空了。 宋延看着远处的雨。 他能感到这雨中充斥着一种古怪的念头力量。 练玄用玄器。 绛宫靠血。 但自紫府起.自然开始靠念头。 忽的,他看到一道身影出现在远处,那身影穿着宝蓝色衣袍,袍子上写了个宗门的名字,显然是之前的五十三名绛宫修士之一。 那修士显也是想来这处避雨的,但速度不及,匆匆停在了外面的一棵怪异枯木下,抬手掏出了个伞状玄宝。 那伞顿时撑开一层厚重的护罩,但雨水却毫不受影响地往里落下,穿过护罩,打在那修士身上。 而那修士就好像被点了穴道一般,瞬间就一动不动了,整个人好像呆住了一般站在原地,仰面朝天,任由骤雨狂落拍打于脸。 宋延愣了下,旋即他猛然侧头,看向自己所在的屋子。 屋子里的一切家具虽然被摧毁了,但屋子却好得很,就连墙壁也没有丝毫破损。 可只是稍稍看了一小会儿,宋延就感到了古怪的“嗤嗤”声,那是腐蚀声,是从屋檐方向传来的。 很明显,这屋子也只能暂时抵挡雨水,一旦被腐蚀殆尽,就无可住人了。 可以想象,越是往瘤境深处,能抵挡雨水、雾气、大雪的地方就会越少 他可不打算这么快地往里走。 之前在苦海伥弥的幻境里,固然大多都是假的,可有一样却是真的。 那就是.他真的会赖在第一个秘境不往里走。 他有以“剪纸天宫”做成的纸屋。 这纸屋的变态之处就在于,只要不在第一时间被摧毁,就能撑开一个适合人生存的环境 149.斩杀古骸,恩怨已结!(8.0K字-大章求订阅) 宋延站在这不知历经了多少年的老屋之中,黑暗的地表缱绻着桌椅粉齑以及那失去了煞固而被捏爆的骷髅碎屑。 宋延能隐约辨出这怪物十有八九是人。 秘境中出现妖兽并不奇怪,因为“以秘境豢养妖兽”也许是一种高层次的常规手段,至少在过去是。 但出现府邸,出现人,就有些怪了。 他下意识地抬头,放出神识在周边扫动。 可神识才一出屋就很快被屏蔽了,此时漫天的狂落雨流已然彻底遮蔽了神识的探查。 不过,他隐约还能在远处辨别出一些其他府邸的轮廓。 不多,可也绝不少。 考虑到他视线所见的不过是秘境一角,那这些明显是供人居住的屋子就更多了。 一个古老的居住在秘境中的群体么? 宋延忍不住下了个初步的结论。 要知道,这秘境是天地从不知哪个角落旮旯里拉出来填堵“苦海”的,其存在的年份应该极其古老,再从屋舍中那些被空气一震就会粉碎的家具居然完好可以看出,这里.已经很久很久没人来过了。 瘤境是叠加的。 一层又一层。 越是在外的,则越是才拉来的。 所以,他完全是无数年来第一批踏入此地的人。 ‘难道是古修士?’ 宋延眼见着雨一时半会停不了,便开始在这府邸中探查,试图找到一些宝贝。 府邸并不算太大,内外两道门,此时宋延正处于第一道门后的大屋。看着整体结构,这屋舍应该是“会客厅”之类的。 他转了一圈,自然没有寻到半点宝贝,毕竟.也没谁会把宝贝藏“会客厅”。 宋延来到后门,看向后院的一些屋舍。 视线透过雨幕,他隐约能看到后屋的门后浮动着些怪异轮廓,看样子又是“煞固组装成的畸形骷髅”。 而再后则有桌椅,书架,显是书斋之类的地方。 宋延很想去看看,于是心念一动,本着“不如拆了屋顶当伞”的想法,抬手如刀,切割向屋顶,只不过稍稍一试,就发现不对。 这里的建筑材料坚硬的可怕,若是放在外面,都是铸造阵盘的好材料。 他尝试了一会儿,放弃了,然后开始静静等待。 下雨天他哪儿都去不了。 而远处书斋的畸形骷髅似乎也本能地不想进入雨中,所以也躲在屋里。 听了一夜雨落,却未有半点消停,反倒是越发大了起来。 宋延耐心等待。 纸屋作用虽大,但纵然是紫府血做成的纸屋放在这般地方,也是用一次少一次,说不定直接就是一次性物品,所以他必须在关键时刻再用。 三天后,雨竟未停,而地面已然积水极高。 正盘膝静坐在屋中的宋延猛然听到了些异常声响,他霍然睁眼,却见这会客厅的门槛竟然已经无法挡住外面的积水。 水漫过门槛,随风摇曳的水面打破张力,晃入屋中,开始往里蔓延,不一会儿功夫,就使得整个会客厅地面都湿了。 宋延身形一动,直接掠到房梁上,然后又在房梁上开始等待. 这雨下的,真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听着天地间那唯一的雨落声,看着脚下那越积越高的水面,他心中陡然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他不知道这秘境的地形是什么样的,但他知道骤雨如果连下几天,是可能引发些天灾的,譬如“走蛟生潮”、“山洪雪崩”都有可能。 这里的水本不可怕,可若是融入了沾染了苦海气息的雨,那就会变成一个小苦海。 宋延也不知道别的进入秘境的人和妖魔如何,但这种倒霉事儿应该不至于只落到他一个人头上吧? 可总有倒霉的人,他也不确定。 转眼,又过五天,雨还未停。 而地面已经变成了一条小河. 忽的,宋延眉头一跳,他听到远处传来“蚊蝇”般的嗡嗡声,可那声响却在飞快拔高,尖锐,从虫鸣变成了锣鼓,再变成了闹市嘈杂,继而又变成了无穷鼓声。 发洪水了!! 不过没有房屋倒塌声。 宋延迅速捏起纸屋,想在关键时刻再放下。 须臾,洪潮至。 轰隆一声。 淹没了大半房屋,但水流在宋延脚下两三尺处却停了下来。 隔壁的畸形骷髅却没能如宋延这般及时躲上房梁,此时被冲入洪水中。 宋延只看到那煞固在发出凄厉叫声,周身的煞气竟在快速溶解,先散去的是煞气,紧接着煞液也开始变淡,化成煞气,继而挥发而去,内里的一些红色煞固粉末疯了般地浮动到骷髅最表面,似是极怕触碰到洪水。 宋延眯眼看着,忽的从虚空里抓出“司空印尸体”,凭空御尸,往门口靠近煞固的地方一晃。 那些在挣扎的煞固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刷刷刷地全部射向司空印尸体。 宋延旋即又将这尸体送入储物袋,摄回手中。 做完这一套,他再看向那被冲过的书斋。 斋中一切都化作齑粉,可唯独一样东西却被水流冲击着。 那是一块奇异的木牌。 宋延抬手摄来。 才一触碰那木牌,手指就如触电般松开了,伴随着的是一道恐怖的雷音在他脑海炸响。 “小辈,非我族人,摸捱此物!” 再看,那木牌已经化作虹光飞不知哪儿去了。 宋延看着自己的手,又看看远处虹光,稍稍陷入了思索。 毫无疑问,藏在木牌中的极可能也是一道不朽的念头,这念头之所以能第一时间察觉他不是“族人”,十有八九是因为神魂。 就好像无论他怎么圆谎,风城子也能知道他不是无相族人一样。 所以,那又是个未知古族的传承? 时间一晃,又是半天过去。 雨终于停了。 期间,宋延默默观察着水面,想要从中发现什么宝贝,毕竟秘境里有宝贝实在正常 可结果却屁都没有。 他猜测,那未知古族知道自己种族要出事,所以将所有宝物都封存在了不知什么地方,留待后辈。在外面自然不可能找到。 宋延也不气馁,他稍稍感知,待确认雨彻底停了之后,飞身而出,落在屋顶上。 阳光照耀之处,已然变成了一片波光粼粼的湖泊。 湖面灿金,透着宁静,却暗藏危险,而诸多屋舍都已沉了大半。 忽的,宋延神色一动,他看到不远处的水面上竟然飘了个人。 那人正是之前匆匆往这府邸赶却没能赶过来的那位绛宫修士,他经受了雨水冲刷,眼神呆滞,浑浑噩噩,但却没死。 可虽然没死,身体却成了“煞固”的集中营。 他漂浮在水面上,体表沾满了那种恐怖的红色粉末。 那些煞固之所以还没有去抢占他的身体,完全是因为那人大半边身体还沉在水中。 许是运气,那人“啪嗒”一声撞在了一处屋顶上,下一刹,煞固们疯狂钻入其体内,然后操纵着他的手死命抓住屋顶,机械地攀援了上去,待到屋脊,那人的模样开始变化,体内流窜着一道道煞液,而双眸则变成了凝固的红色。 他先被雨给洗了因果,又被煞固沾了身子。 而就在这时,更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浩渺水面上,忽有一道灰色身影踏水而来,那灰色明明是一层气,却浓淡起伏,好似水墨画就的百衲衣。 宋延认出来了,这灰色身影正是苦海伥弥。 沙弥很快来到修士身边,双手合十。 那本还在动着的修士突然一动不动。 他不动,沙弥也不动,俨然一副度人之景。 许久后,宋延看到那被煞固占了身子的修士全身开始散发红烟,而随着红烟散去,那人竟有几分在恢复正常的感觉. 再过了会儿,那修士体内的煞固已荡然无存,其双眸里疯狂的神采也彻底消失,头一歪,死了。 而沙弥度化完那修士,身上的灰色似乎稍稍浓郁了些微,它又扭头看向宋延,但似乎是辨认出了宋延是个“冥顽不灵、无法轻易度化”的存在,于是又扭头走了。 孤城雨后,踏水而来,只为度人,事了拂衣,千里无痕. 这一幕,明明挺有禅意,却说不出的诡异阴森。 宋延目送那沙弥远去,正在继续观察四周时,忽的天空传来一声霸气的吼叫。 “活着的,都过来!” 宋延微微皱眉:是古骸! 刚入秘境遇到下雨,所有人都躲着。 如今雨后也过了段时间,随机到这秘境的人开始一一显现了。 那天空话音落下,未几,便有一道身形飞了起来,却是个银袍女修,剑修。 身形颀长,银袍跌宕,面容娇丽,可夺湖光山色,而剑眉星目更是显出几分盎然正气。只不过,她此时神色畏惧,瑟瑟缩缩,显得很是可怜。 “晚辈裴雪涵,见过.古老祖。” 银袍女修飞天而起后,稍一行礼,便站在侧边等其他人。 可等了半天,她谁也没等到。 古骸目光猛然锁定宋延方向,道:“还不出来?” 宋延不得不起身飞去。 那自称裴雪涵的银袍女修显然是之前五十三名绛宫修士中的一人,而其背后绣着的“听雨剑门”四字更是标注了“她是在为哪个宗门完成指标”。 裴雪涵本以为有同伴上来,但低头一看,见那是个玄袍毁容的可怖男子,心中一骇,顿显苦笑。队伍里一共就六个紫府老怪,她这是直接分到了两个啊。 此时,她是又怕又喜,见到宋延,也是急忙行礼,扬声道:“晚辈裴雪涵,见过章老祖。” 行礼结束,她又小心翼翼地低着头,缩在两个老怪的外围。 古骸俯瞰四周,厉声道:“还有人吗?!” 话音滚滚,覆落周边,却再无回应。 古骸扫向宋延,道:“去看看。” 宋延点了点头,身化虹光,转旋周边,神识放开。 此时无雨,周边景象倒是一览无遗. 这秘境不大,也就一个人间的村落大小,此时又都覆水中。 可洪水起源的上游却颇为古怪,那水竟好像是从另一个秘境中涌出的,而在口子处还漂浮着两具浸泡了不知多久的尸体。 那俩尸体好像是卡在秘境出口,又好像是被秘境另一头的什么东西给叼着,故而只有半截身子在外晃晃悠悠。 一个露了双腿,一个露了头。 头颅早就泡成了巨人头,惨白浮肿的眼珠子被神经线拉着,要断不断地浮在水中,很是诡异。 宋延眯眼看向那人,他能清楚地分辨出那人身体的强度处于一个很高的层次,这说明对方至少是绛宫后期,甚至就是紫府。 可这样的人却在不知什么时候死在了这儿 是什么让他惨死的? 宋延不知道。 但他知道任何人想要到下一个秘境,就得通过这入口,也得经过这两具怪异的死尸,以及去面对秘境对面的未知危险。 略作思索,他开始折返。 古骸早落在了一处屋脊,而裴雪涵则是远远站着。 古骸道:“这地方如此诡异,反正你也不可能活着出去,你本就是被宗门派来当炮灰的,还不过来好好服侍我? 若是服侍的舒服了,我出去后,还会看在你身体的份上,照顾你宗门一二。” 裴雪涵缩着脖子站着,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一直在可怜兮兮地笑着。 古骸本就极为好色,这一点从它之前调戏韩雨铃就可以看出,再加上狐狼二族下辖的十五国完全是以狐狼为尊,它早已将此地的一切都视为是它的,它想杀谁,想吃谁都是它的权力,而若是对方敢反抗,那就是忤逆。 此时,古骸不耐烦地岔开双腿,露出满是尖锐利毛的狼腿,抬手掏了掏裤裆,皱眉,不耐道:“还不过来,为我泄火?” 裴雪涵像是傻掉了一般,继续呵呵地笑着,她已经失去反应能力了。 而就在这时,一道风从远掠至,宋延身影显出。 古骸神色一冷,猛一拍屋脊,道:“你这时候回来干什么?看不到我在做什么吗?!” 宋延道:“古大人,这秘境只剩我们三人了,不过下一个秘境的口子有古怪,我建议多等一会儿,待到观察完毕再行动。” 古骸居然平静了下来,问了问情况,然后用很自然而然的语气道:“你去看看那两具尸体是什么被什么卡住的,回来禀报我。” 宋延把目光投向裴雪涵。 裴雪涵骇得全身一紧,呼吸都停了。 宋延皱眉道:“让她去吧。她被上人挑选出来,不就是做这个的么?” 裴雪涵已经吓疯了。 她.她离开宗门时觉得自己还挺有义气的,还拍着胸脯说“你们一个个不敢去,那我去”,现在她后悔了,心底的义气勇气早已消失,剩下的只有强烈的恐惧。 这俩老怪,一个要她侍奉,一个要她送死。 而就在这时,古骸扭头,血色铜铃般的巨瞳盯着宋延,一字一顿道:“你是不是要违抗我的命令?” 宋延道:“那尸体实力着实不弱,极可能也是紫府境,这说明另一侧可能挂了个不知什么怪东西。古大人,实在不宜轻举妄动。” 换个人,任何人,只要是自己一路打杀到紫府境的,都会明白这时候该停了。 但每个人性格不同,生长环境不同。 对于一个早已霸气惯了,坦途惯了,甚至是无敌惯了的狼魔来说,这狐狼二地十五国乃至别的属国的所有生灵的生杀予夺皆在他一念之间。 此时,听到宋延的建议,它甚至连话都不说了,只是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敢回嘴说出这么多话。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那双巨瞳里带着戏谑,好笑,古怪,还有一股高高在上的俯瞰感。 短暂的沉默被打破了,古骸淡淡问:“你是昏了头吗?” 空气顿时安静且绷紧。 直到宋延微微行礼,道了句:“好,我去看看。” 古骸哈哈笑了起来,然后看向裴雪涵道:“看到没有?在这片地方,我狼族的话就是圣旨,就是神谕!就算是人类的紫府也得乖乖听着。我要他干什么他就得干什么。” 宋延转身往秘境出口飞去。 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 退一步. 退一步,越想越气。 他根本不想这么早去到下一个秘境,看到古骸也是没办法的事,本想着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忍一忍就忍一忍吧。 可此时,这狼魔却完全是一副要拿他当炮灰用的架势,而这伥王魂阈的危险性也远在他想象之上。 他脑中迅速地衡量着:一边是被当炮灰进行消耗然后惨死,一边是苟在第一个秘境伺机而动。 怎么看都是后者更好吧。 宋延微微眯了眯眼,然后猛然顿下身子,开始折返。 裴雪涵的剑袍已经被撕开了,露出大片大片雪白的腴肉,古骸正要做事,忽的看到那折返的人族紫府,微微侧头,冷声道:“我记住了。” 宋延挤出笑道:“古大人,有新的发现,很重要,涉及到煞宝。” 古骸本是无动于衷,但听到“煞宝”两字顿时来了精神。 宋延瞥了眼裴雪涵,淡淡道:“她没资格听。” 古骸“嗯”了声,随意丢开裴雪涵,道:“你死了,宗门陪葬,懂吧?” 裴雪涵支支吾吾,早就哭的梨花带雨,却丝毫不敢反抗地退到一边。 古骸看向宋延,瞳孔露出喜色,道:“你若真有那煞宝消息,算你大功一件!” 宋延飞速靠近,然后压低声音道:“怕是谁也想不到,那本该在瘤境尽头的煞宝,居然” 他越说越轻,古骸下意识靠近。 但,纵然他靠的再近,也听不到下文了。 因为宋延已经出手了。 玄风遁,念头遁,双遁齐使。 一刹百念,念念结阵,以参星指之法瞬间包围古骸,然后里三层外三层往它陷落而去。 古骸反应也不慢,周身爆开黑影,每一道黑影都开始发出怪异咆哮,重重叠叠的音波使得黑影本身迅速模糊,化作星星点点,如雪花,又如簇拥在一起的蜜蜂。蜜蜂们叠在一起,好像要形成古怪的塔,这也不知什么怪异的杀伐手段。 可是,它纵然反应再如何不慢,却也比宋延慢了许多。 所以在它杀伐手段才刚要成型之前,它眼中的宋延已经变成了一道螺旋的、血红的、横亘天穹的大丽花,巨旋涡。 花瓣张开,旋涡陷来。 “嘭”一声,将古骸还未凝聚出来的杀招给硬生生打散。 这种事,在紫府同级对手中极其稀罕,因为大家都是一念的功夫,谁会比谁快? 但“玄风遁和念头遁”,再加上很近的距离,以有心算无心,使得“先手”成为了可能。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说法在江湖中很有道理,可在高境界时也同样有道理。但高境界却往往比江湖武者更难拉开速度。 一招落后,古骸便开始被动承受宋延那无数念头的攻击。 ‘他怎么敢?’ 古骸心中怒吼着。 ‘我的蜂云浮屠瘴!’ ‘让我用出来!’ ‘我食尸狼族特有的紫府种族秘术——蜂云浮屠瘴!’ 它继续运念,念头扩开,但还未叠加,就已被宋延的念头撞击的粉碎。 在这种念头互撞中,两者距离越来越近。 古骸死死瞪着宋延,宋延也看着古骸。 终于,两人足够近时,古骸陡然露出阴笑,那一直无法成形的杀念陡然变招,密集的血色大印浮现在他周身,往外重重推去! 这些血色大印里的每一个都足以让绛宫修士血液沸腾而死,一道道落下,纵是紫府修士也不得不退。 它是完美的食尸狼族,是天生气血浑厚的巨狼,它以念头施展出来的“血魔印”比寻常食尸狼更为恐怖。 若非天生擅长以音波控制血液的食尸狼族,遭此大印,不死也得脱层皮! 纵然紫府,也不得不退! 而只要一退,只要让它用出紫府秘术“蜂云浮屠瘴”,这人类必死无疑! 可下一刹,令人不敢置信的事出现了。 在古骸眼中,那人类居然突破了“血魔印”,并不容易却也绝不艰难,就如同别的食尸狼族的紫府存在一般。 在突破的同时,那人类甚至还有精力抬手聚念,念头生灭之间,一个血光熠熠的大手出现在它眼前,继而当头劈落。 那手携带着无坚不摧之力,显然是极为精妙的杀念手段。 嘭! 这一掌打在古骸眉心,也恰是紫府身体最薄弱之处。 恍如城门被破,再也护不住之后的神魂。 古骸心中头一次生出了难以想象的惊骇感。 它不想死! 它不想死! 它是食尸狼族的未来霸主,它还有很多好事没去占,好多人类没去吃,好多美女没享受,它怎么能死? 它从没输过! 这不过是第一次! 为什么第一次就会这样? 这人,为什么不受血魔印的影响? 一时间它脑海中回溯过往往种种,那许多回忆如走马灯般地旋转起来,可每一道回忆里都是“它强行欺压,镇杀人族修士的场景”。 它绛宫初期时,能灭杀绛宫中期;它绛宫中期时,看中了某个绛宫后期的宝物,那人只是稍稍迟疑,它就出手将其斩杀,并且吃了干净;这样的诸如看中什么就杀人灭口、一言不合就屠灭一城、淫人妻女还要修士在旁看着之类的事,它从不是第一次做,它已经做了无数次。 这片土地上的一切都是它的。 它有什么错? 但为什么这一次会结果不同? 古骸心中发出不甘的怒吼! 可是,无论它有多少不甘,多少疑惑它的神魂已经飘了出来。 而对面那人族紫府神色漠然无情,翻手之间,一杆幽黑的幡旗见风便涨,很快到了丈许,周边凄风阵阵,鬼雾沉沉。 古骸耳边传来声音。 “此幡还未有紫府坐镇,有劳古大人了。” 客气礼貌的平静声音里,藏着的却是说不出的戏谑狰狞。 古齿将军昂首,身侧走了不少绛宫修士,还有一名“取宝人”。 它作为此番入内的食尸狼族老祖,乃是与婴啼上人一般的紫府后期修为。 伥王魂阈虽然恐怖,但它心底早有了一些打算,再加上有一名取宝人幸运地分到了它身侧,它也心情颇好。 而就在这时,一股莫名的来自念头的悸动传入神魂, 古齿将军一愣,旋即神色剧变。 这是“同心印”! “同心印”的使用极为苛刻,只能在同族,血亲,且同为紫府之间使用,作用也很简单,能够在对方生死关头看到对方,并且在极短时间里以念头占据对方身躯,并发动一次攻击。 古骸乃是它的后辈,还是后辈中资质最为妖孽的后辈。 它一直极为看重! 此时,它感受到“同心印”彼端传来的死亡感觉,瞬间闭目,一念飞向了那未知的彼方,继而睁眼,看到了正在被招入万魂幡的古骸,还有那手握大幡的宋延。 “小辈,还不住手?!” 古齿双目焚火,厉声嘶吼,同时也不管宋延住不住手,抬手便是一掌往宋延拍去! 这一掌玄妙无比,在虚空中呈现出三类不同念头,又瞬间交织成了一座血色宝塔的形状。 宝塔,即浮屠! 三念编织的“蜂云浮屠瘴”乃是食尸狼族极强的杀招。 那塔转瞬往宋延砸落。 宋延只觉头皮发麻,前所未有的危机扑面而来。 这一幕已经远超他的想象,也是他从未遇到过的。 居然还有老鬼能隔空而来,在古骸神魂将被抽离时替它攻击? 诸多念头闪过,他已快速后退,同时一挥万魂幡,往前扑去! 可万魂还未触及古骸身体,那血色宝塔已经落了下来。 宋延无法躲闪,左手一推,以念头编织撼天手往上顶去。 嘭! 宝塔压实。 宋延只觉如顶千山,他顾不得再用万魂幡,全身心施展念头,右手也是一记撼天手往上而去。 撼天手,是他在紫府层面最强的直接法术。 两只血手托着血塔。 塔往下落,宋延只觉全身剧痛,皆在渗血,七窍如被撑破的气球,“噗”一声,纷纷渗出血红,而他神魂层面更是震荡不已。 时间好似过去了数息,又好似过了数日,数月。 宋延瞪着眼,龇着牙,倔着背。 如要被宝塔彻底镇压成渣,却还在苦苦支撑! 但那血塔的一击终已过去。 宋延瘫坐在地,眼鼻中皆是暖意,舌尖还有鲜血的甜味,他神色恍惚地摇头晃脑,周边一切风景都已变成了模糊的、分裂的血色轮廓。 古齿似乎根本没想到这人族紫府初期受了它毫不留手的一击居然还能活下来,看着那万魂幡还在继续吸着古骸,急忙扬声道:“章韩!立刻住手,放了古骸神魂!我可饶你一命,否则我让你神魂俱灭,后悔来到人间!” 这一句话好似唤醒了宋延。 他猛然抬起血色的眸子,如同地狱恶鬼般盯着古齿,然后狰狞一笑,猛然掐诀。 刹那间,万魂幡吸力更重,本已快被彻底吸入的古骸神魂露出难以想象的恐惧之色,它那巨大狼头张开,好像在呼喊,求救。 古齿看着它的模样,抬手抓去,却只看到古骸被彻底吸入万魂幡。 而万魂幡“嗖”一声,又落回了那满身是血的男人手里。 古齿无法继续再在这身体停留,它用最冷漠最仇恨的目光盯着那男人,漠然道:“章韩,我在后面的路上等你。” 话音没有半点温度,透着绝对的深寒。 似是察觉到旁边还有人,古齿又扭转狼头,盯想了裴雪涵的方向,厉声道:“古骸出事,你身为奴仆却不出手帮助,该死!听雨剑门?等着陪葬吧!” 裴雪涵: 下一刹。 嘭! 古骸巨躯侧头倒地,神魂已无。 宋延飞掠过去,将这躯体纳入储物袋。 做完这一切后,他只觉头晕目眩到了极致。 不过他也感到自己的血在燃烧。 他从不招摇,也不惹事,但绝不怕事。 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这里不是外面,而是伥王魂阈。 在这里,他是最适合摘取伥王煞宝的人。 ‘老狗,走着瞧。’ 他再也无法支撑,紫府后期一击实在是已经达到了他能承受的极限,若不是他体内有着“食尸狼族”的精血,古齿这一击说不定已经将他杀死了。 宋延残留下最少的意识,整个人瘫软在屋脊上,开始了恢复。 150.若满幡皆为伥鬼,又当如何?(8.6K字-求订阅) 宋延感到自己虚弱无比,好像前世发了高烧躺在塌上一样。那怪异高塔的力量并未散去,依然在侵袭着他的身体,逼迫他不得不运力对抗,期间伤口则是持续裂开,流血。 他很快成了个血人,就连躺着的屋脊也成了血泊. 血液顺着斜坡往下滴落,滴滴答答地落入此时流淌的洪水中,浓郁的血气也往周边逸散开去。 裴雪涵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看着远处那紫府老怪,虽然害怕,可却也知道那老怪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甚至也是听雨剑门的。 所以,她身形掠动,快速落到宋延所在屋脊,从怀中摸出一个青烟玉匣,眼中露出心疼之色,却还是快步往前,打开匣子,将其中丹药递到宋延面前,道:“前辈,这是千年玄乳炼制的丹药,您吃下吧。” 但她还未能够足够靠近宋延,耳边就炸开了一声冰冷的声音。 “滚。” 裴雪涵吓得如触电般往后弹开。 而带着浓郁杀气、强烈警惕的声音又从远处传来。 “老老实实待着,别想耍什么花招。” 裴雪涵可怜兮兮地应了句:“哦,知道了。” 宋延见那女修不再靠近,这才舒了口气,全力消化古齿留下的力量残存。 他已经知道那塔就是狼族紫府层次的秘术————蜂云浮屠瘴。 浮屠者,塔也。以念头分裂,构织成塔,一塔落下,镇压敌人,纵然塔散,塔中的力量依然如残存之瘴,好像无数蜜蜂在往人身体里、神魂里疯狂钻着。 此时,宋延就在承受着这些“蜜蜂”。 若非古齿是通过古骸身体动用了这一击,以及他身怀食尸狼族血脉,他怕是早就死了。 而这种浮屠塔也让他明白了紫府后的一些方向。 紫府强者所动用的秘术,本身就已是法宝,以念编织的力量也远胜过外物。 练玄的玄器,绛宫的玄宝,纵是再如何的巧夺天工、鬼斧神工,却也比不得紫府强者以秘法施展出的一击。 既如此,紫府强者又何需这种功法之宝? 真正对紫府强者有意义的或许是魂器,魂宝。 魂器还容易铸造一点,可魂宝却很难。 如万魂幡的铸造,其核心材料乃是“神魂白洞晶玉”。 而“白洞晶玉”只有在对应元素的动荡处才可能产生,譬如“火山爆发”周边可能产生“火玄白洞晶玉”,“深海海啸”周边可能产生“水玄白洞晶玉”,而“神魂白洞晶玉”只能在“神魂震荡爆发”处才可能产生。 故而极为稀罕。 魂器魂宝对于紫府的作用,也不再是直接攻伐,而是神魂念头的一种辅助。 至于煞宝,他还不清楚,但想来必然是在魂宝之上的存在了,而且看样子,这煞宝不是铸出的,而是天地因为某些意外而形成的。 诸多念头转过,他越发虚弱。显然,“蜂云浮屠瘴”最强的一波反噬已然到来。 他全力对抗. 而就在这时,他忽的看到那银袍女修又跃到了他附近。 宋延眉眼生冷,正要发怒,忽看那女修抬手御剑。 他瞳孔紧缩,正要分神,哪怕拼着再受点伤也要出手将这女修斩杀。却见那御剑而起虹光并非往他而来,而是往远处射去。 噗! 虹光落定,刺入了一具正在飘近的尸体,继而带着那尸体往远而去。 可就是这一下,她那飞剑也没能回得来,因为就在飞剑刚刚刺中那尸体时,尸体的伤口处已经飞出了一缕红沙,红沙瞬间爬上了飞剑剑柄,然后往外高高扬起,似乎想借着这高处飞落到他所在的屋脊上来。 宋延目光急动,却见不知何时他这屋脊周围已经出现了数具尸体。 这些尸体想来都是随机来这秘境的绛宫修士,只不过他们运气不好,没能如裴雪涵般逃过一劫,要么直接被藏在黑暗里的煞固怪物杀死,要么在瘤境大雨中陷入了呆滞,继而被煞固附体 随着洪水涨起,这些尸体都成了煞固的救命稻草,但凡在周边晃一圈儿,就已沾满了煞固,每一具都成了恐怖的炸弹。 而他此时流血极多,血腥味儿使得这许多煞固都正试图想办法往他这边靠近。 只不过,它们并不敢触碰到尸体的下半部,所以无法完全控制尸体,故而速度慢了许多。 但纵然如此,那些尸体却还是在以普通人快速奔跑的速度在往这屋脊方向前进。 宋延再看那女修,却见后者虽然因为失了飞剑手忙脚乱,但好歹储物袋里还有不少宝贝,此时是一样样匆匆拿出,然后往远处砸去。 但每砸一次,她就得少一样宝物。 宋延只看得要被气死! 他低声道:“你让尸体们靠近,只要一靠近,它们就会粘附一起,如此就好对付了。” “哦哦哦哦.”银袍女修急忙答应,然后尝试着用宋延的法子去让尸体们靠近。 但显然没那么容易。 煞固们显然是存在狩猎本能的,如今在玄宝还未落下时,它们就从尸体上飞起,就好像伸出了手臂去抓那玄宝。 而玄宝一旦被触碰到,就立刻僵硬。 裴雪涵灵机一动,陡然掐指运法,也不知是法术还是血液中的力量,却听哗啦一声,水波居然荡漾了起来,荡漾的波纹反向扩散,将尸体的靠近速度硬生生给逼停了下来。 裴雪涵跺脚道:“我的大海啸术,怎么成这样了!” 宋延眯眼看着那蕴藏着苦海气息的死水波纹,心中暗暗感慨。他相信“大海啸术”肯定是具备着强大威力的,可这种大威力的绛宫法术对于此间洪水却只能起到极少作用,就好像小孩用手拨弄水花一般,实在是可怕。 “靠近,用水波将它们聚拢!” 宋延指挥着。 “哦哦哦!” 裴雪涵道,“我还有大漩涡术。” 说罢,她娇咤一声,远处上空的玄气开始剧烈旋动,但这般的剧烈只在水心处形成了小小的旋涡。 可纵然如此,旋涡也在牵引着两具尸体相互靠近。 宋延一边对抗“蜂云浮屠瘴”的侵袭,一边凝神看着那尸体。 他知道,今天一个不好,说不定还会被煞固给干了。 所以,他格外小心。 忽的,他喊道:“丹药呢?” 裴雪涵一愣。 宋延又道了遍:“丹药!” 裴雪涵反应过来,急忙抓着之前那千年玄乳炼制的丹药来到了他面前,眼见他全身静止似无法动弹,银袍女修想了想,居然抬手想去拿拿丹药然后喂给他。 宋延一皱眉,裴雪涵吓得急忙松手。 丹药又落回匣中。 宋延道:“放我面前就好。” 裴雪涵急忙摆好,然后又施展大漩涡术去了。 宋延看着眼前丹药,心中默念“以此丹药为目标,进行修炼”. 在略作尝试证明无毒且有效后,他将丹药送入口中。顿时一股小小的力量从他体内滋生起来,虽然不多,却帮他加快了恢复速度。 “蜂云浮屠瘴”的最强反噬,他是撑过去了,之后的恢复就是时间问题了。 宋延长舒一口气,抬眼再看远处在“大漩涡术”里聚拢向一处的尸骸,一切似乎都很顺利,水流的牵引让尸骸们围拢的趋势消失了,且在让那些尸骸们在彼此靠近。 它们之间彼此形成了一种怪异的聚合力,这使得它们甚至暂时放弃了往宋延这边而来。 裴雪涵欢喜道:“前辈,有效果了!” 可宋延却没什么欢喜之色。 他自穿越以来,一直都是步步惊心,早就养成了那种“越是顺利,就越觉得不对劲”的本能。而在这种他知之甚少的陌生危险环境里,这种本能更是运转到了极致。 他脑海里忽的闪过“煞皮影”。 鬼修们吞并皮影峰,就是为了皮师那手艺,而皮师制出的皮影会被煞气轻易占据,从而发挥出皮影生前的力量。 这念头才落下,宋延陡然道:“不能让它们聚一起!” 裴雪涵: “哦哦哦,晚辈知道了。” 她好不容易才把那些尸体给聚拢在一起,这法子确实解了燃眉之急,让原本的“尸体围攻”之势被破了。可如今,她又急忙施展“大海啸术”,开始试图打断它们的聚拢之势。 她心底对这些紫府老怪充满了无语,真就是一会儿一个想法,前一秒还说要聚,可等她好不容易聚起来,又说不能聚,真是性情古怪,捉摸不定。 可很快,裴雪涵发出惊呼:“前辈,不好,这些尸体吸力太强,它们在飞快聚集。” 宋延道:“再拖一会儿。” “哦,好!” 裴雪涵紧张地又开始丢玄宝。 一样两样儿玄宝,又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这过程中,宋延又有恢复。 但,那吸力太强。 终于 啪。 一声轻响,两具尸骸撞到了一起。 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其中一具尸骸在一种奇异的力量下翻了个个儿,整个躺在了另一具尸体上,而窸窸窣窣的红色粉末则是全然落在了那上面的尸体上,继而转瞬从表面钻入体内。 下一刹,那尸体表面开始鼓荡,其下似有许多红色颗粒滚过,待到平复,却是惨白的眼珠陡然睁开,只不过黑瞳变成了红瞳。 那尸体身体诡异地站了起来,扭了扭脖子,抬手一抓插在腰子间的飞剑,手掌拂过,那飞剑竟然发出“嗡嗡”声响。 裴雪涵惊惧地看着这一幕。 她已经意识到那尸体居然还能用飞剑! 再一刹。 嗖! 固煞尸体竟真的御剑化作一道血光,直接往宋延方向射来。 宋延类推的没错,这种新死未久的尸体若被煞固占据了,煞固完全可以动用尸体生前的部分力量,甚至.因煞固的存在,力量还会超过生前。 裴雪涵急忙再掏一样玄宝,想要迎上去,却感她身后窜出一道莽莽血柱。 她侧头,却见一只充满可怕力量的血色巨手破空抓去,如抓苍蝇般把那尸体抓在手中,继而狠狠碾捏。 嘭.嘭嘭嘭. 尸体被捏碎。 而血色巨手的指尖却是开始流沙,血色的沙。 沙子垂天而落,又随风而飘,疯狂地往那紫府老怪方向飘去。 它们才是攻击的本体,也才是煞固最可怕的地方! 但紫府老怪不慌不忙,抬手一抓,从虚空里抓出一具尸体,往那些煞固粉末飞快蹭去。 在蹭的过程中,时间如是放慢了,裴雪涵只看到那被抓出的尸体中好像有更多的煞固被唤醒,再往外激射突破,就好像绽开的花。 如果那花破开了尸体,内里的煞固就逃到了外面,反噬御尸之人。 但若是那尸体提前擦到了半空的煞固粉末,然后再收入储物袋就会无事。 裴雪涵心里大骇,暗道:‘这是什么发疯的法子!’ 她再看那盘膝坐着的,全身血淋淋的紫府老怪,却见后者神色平静波澜不惊,显然已经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了。 ‘怪物,疯子!’ 裴雪涵有些惊惧,又有些无语。 刷! 宋延的速度极快。 “司空印”牌的“橡皮擦”再度顺利擦到了半空的煞固粉末。 可就在他即将将“司空印”再度收入储物袋时,意外却发生了。 浩渺湖面,水汽森然,除却高耸的古老屋脊,怪异的树木顶梢,便是蕴藏苦海气息的水面,纵然是宋延也不可能更不敢去触碰这水,但是水面却荡开了涟漪。 一道僧影,身覆灰色百衲衣,从远而来,踏水而至,一把抓住了司空印的尸体。 明明没有触碰,但司空印尸体却彻底静止了。 尸体中的煞固发了疯般地开始挣扎,似乎想要逃出这具躯体,但那诡异的灰衣沙弥已然对着这尸体弯腰,行礼。 尸体不动了,显然是陷入了一种未知的状态。 然而,这举动让宋延不爽了。 他用司空印尸体吸收煞固,也不是纯粹为了容纳,而是想着作研究用的,看看能不能变成自己的一张底牌。 在这秘境里,他是每一个机缘都不想错过,因为前路实在凶险。 司空印自然也不可能轻易丢弃。 此时,他看着这不请自来的苦海伥弥居然想度化了他的“宝物”,忽的想起“若苦海伥弥被攻击,就会调转矛头,改为度化攻击之人”,于是看向裴雪涵,冷声道:“攻击他,你去幻境里走一趟。” 裴雪涵: 她无奈至极,却还是娇咤一声,抬手便是一记法术往苦海伥弥攻去。 沉寂于尸体内的煞固忽的动了动,苦海伥弥微微转头,毫无神采、亦无瞳孔的眸子看向裴雪涵。 它对裴雪涵弯腰行礼,双手合十。 裴雪涵瞬间僵在了原地,而宋延瞬间抓住司空印尸体,粗暴地塞入了储物空间。 他再看向远处,那许多本来还想着靠近的固煞尸体显是极度畏惧苦海伥弥,竟然开始主动后退。 宋延皱眉打量着这鬼东西,心中暗暗思索:这鬼东西究竟是怎么形成的?为何身上还有伥鬼的味道? 旁人闻不到伥鬼味,但他体内实打实存在着“伥王虎血”。 此时,他虽然还虚弱,但已经恢复了不少了。 裴雪涵给他的那粒丹药效果着实不错,初尝只是爆发了小部分药力,后续爆发的药力才叫一个强,这让他恢复速度至少提高了八九成。 而就在这时,苦海伥弥又微微侧身,看向对象宋延。 下一刹. 宋延就感到周边一切开始变幻,天地变暗,伥弥消失。 “又是幻境。” 宋延知道这东西破不开,于是老老实实地守住本心,开始经历. 这一次,在幻境中,他和裴雪涵侥幸逃脱了魂阈,然后逃躲在外,隐姓埋名,期间逐渐相知相爱,结为道侣,之后去到一片人烟稀少、没有玄气、可同样也远离了是非的塞外,从此牧马放羊,观雨看云。春见繁花,夏望星河,秋叶成海,冬赏新雪。 慢慢的,他们诞下子嗣,子嗣与塞外本身的土著游牧冲突,他们又吞并了那些游牧民族,从而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家族。可此地终究无玄,裴雪涵无法修炼,慢慢的她逐渐老去。 宋延纵然始终提醒自己是幻境,但期间他却是真如经历了一遍这些情愫,这些情愫所累积的经历甚至压过了他本身的记忆。纵然他疯狂提醒自己这是幻境,却还是会自然而然地会动心,因为这幻境中的一切本就是他心底真正渴望的生活。此乃人之常情,除非心成铁石,否则.何以逃避? 就在他坐在裴雪涵床榻前,握着已然老去的道侣手掌时,他忽的眼前产生了一幕幻景:阳光灿烂的草原上,茵茵长草没马蹄,年轻的裴雪涵策马奔腾,在经过他时停了下来,笑靥如花地看着他,伸出手道:“相公,来!” 宋延闭目。 而他耳畔,继续响着裴雪涵的声音。 “真真假假,就一定那么重要吗?” “这百余年时光,难道就没有半点意义吗?!” “为什么你一定要走呢?” “为我留下,好不好?” “好不好” 宋延轻叹一声。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熟悉的感觉涌来。 他知道“幻境时间”到了。 陷进去,那就会沉沦,而只要不管不问,就会挣脱。 下一刹,他睁开眼,眼前犹是洪水浮动,黑漆屋脊。 苦海伥弥正直勾勾看着他,一副“冥顽不灵,难易度化”的模样。 这时候,是苦海伥弥唯一可以被暂时击碎的时候。 宋延并未放过这样的机会,一巴掌把伥弥给拍的灰飞烟灭,然后又给了身侧正沉浸在幻境中的女修一巴掌。 “该醒了。” 裴雪涵睁开眼,待看到宋延时,却是猛然生出一种强烈的欢喜感,下意识地就想靠近,却还是迅速止步,只是神色复杂地盯着他的脸看着,然后忽的下意识问出一句:“前辈,你脸上的剑伤是不是.假的” 宋延沉默半晌,在幻境里他和这女人度过了百余年时光,想要如用对一个彻底陌生人的方式对待她实在是有些困难。 于是他道:“幻境里都是假的,苦海伥弥只会骗人。” “前前辈也陷入幻境了吗?”裴雪涵也不知梦到了什么,此时对宋延的态度居然没有那么害怕。 宋延并不回答。 裴雪涵忽的咬了咬嘴唇,像是鼓足勇气般问道:“前辈.有没有去塞外?” 宋延陡然看向苦海伥弥消失的地方。 他忽的明白了。 那鬼东西不仅制造幻境,还会制造人心的破绽! 它莫不是让自己和裴雪涵经历了同一个幻境! 它“复制”自己的行为给裴雪涵,又“复制”裴雪涵的行为给自己,从而使得两人纵然醒来,却也会因假生真,然后在下次度化时便容易许多。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假能生真,真又是什么真呢?又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不若往生轮回,超脱去吧! 宋延瞬间想到了这种可怕的可能。 不过,他的回应很果断。 “什么塞外?那种地方有什么好去的?我就梦到我离开了。” “那那我呢?”裴雪涵忍不住追问。 宋延道:“你你出去后就和我分开了,我当然不知道你去了哪儿。” 裴雪涵愣了许久,轻轻“哦”了一声,眼神中露出些微黯然。 宋延继续盘膝恢复,在闭眼前,他扫了眼裴雪涵,忽的招了招手,道:“我学了一门法术,叫血奴古符,一旦上了这符,便能一念掌控生死,但需要目标配合。你过来” 裴雪涵不敢反抗,老实走近,眼神不时悄悄打量着他。 宋延抬手,手指落在她眉心,然后道:“不要怪我不信你,修玄界人心诡诈,轻易相信别人的人总容易死的更快。不过.等你我从此间离去,到了安全的地方后,我自会解开此符。” 裴雪涵凄然一笑道:“哪还有什么安全的地方?食尸狼一族本就暴躁无比,每一个将军都是暴君般的人物。古齿老祖更是其中最甚者。 它说灭了听雨剑门,那一定不会罢休。我纵然返回了宗门也是死,我我还连累了宗门。” 她深吸一口气,闭目道:“前辈还不如让我沉沦在幻境里死去呢。” 宋延愣了下,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刚刚裴雪涵没有及时醒来了。此时,他手指渗出一滴血,在其眉心迅速勾画,同时道:“放开心神,安心接纳。” 裴雪涵闭上眼。 眼角处,两行清泪缓缓流下。 须臾后,血奴古符成。 裴雪涵也变成了宋延血奴,后者哪怕在千里之外,只需一念就能将其灭杀。 看到女修垂泪,宋延道了句:“行了,别哭了,既然在幻境里我们都离去了,那现在也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血路。” 说完,他又加了句:“你既然成了我的血奴,那就是我的东西。我不会抛弃你,也不会把你当炮灰。” 裴雪涵愣了下,因为她忽的察觉这前辈的话变多了。 她擦了擦眼泪,道:“那前辈安心恢复,我守着你。” 说罢,她就站到一旁,开始认真监视那些周边的浮尸。 一旦浮尸有靠近的迹象,她就会立刻动用“大海啸术”将其推远。 忽的 她耳畔传来一声重响。 低头看去,却见是一捆飞剑。 那一捆飞剑中的每一把品质居然都还不错。 紫府老怪的冷漠声音从不远处飘来。 “拿着吧,下次飞剑别只带一把。 我的血奴,可不能连武器都没有。” 裴雪涵重重点头,然后取了飞剑,开始一一炼化。 炼着炼着,她嘴角勾起了一点点笑。 寒月笼天,幸而再未落雨或是起雾。 只不过在此秘境尽头、下一个秘境入口处却不时产生一些怪异的震荡,那两具被卡着的尸体则是不停在水中随波荡漾,眼珠也是被神经拽着,来回无序漂浮。 诡异森然的氛围垂落此间。 裴雪涵紧绷着神经,一旦发现那里有诸如异响之类的异常,便立刻放出神识扫去。 宋延有她守护着也能更为安心的养伤。 一夜过去,“蜂云浮屠瘴”的腐蚀力已经被他全部消耗殆尽。 再过一夜,他的力量也恢复了七不离八。 晨曦金光穿透浮云,落照在这古老的秘境,但洪水却没有半点消退的迹象,不仅如此似乎还在涨。 宋延注意到不过两天的功夫,本是完全露在外面的屋脊已经被淹得只剩下了一个小圆。 圆里仅供数人站立,裴雪涵也从在远处戒备变成了站在他面前,一双银色靴子小心地往后退着,生怕沾碰到漫涨上来的水。 宋延扫过水面,也负手起身。 这两日的功夫,他不仅在养伤,心底也有了些想法。 此时,他微微闭目,看向无相面具中,直接道了声:“风城子,别睡了!” 风城子作为残存的神念,虽是长期存在,但自然不可能一直处于清醒状态,在监督完宋成“为无相族留下后裔”后,他就时常处于沉睡,除非关键时刻,或宋延叫他,否则他已不会主动回应。 神念从书阁中飘出,道:“遇到麻烦了?” 宋延直接开启了其“对外可视”的权限,同时把遇到的事和他说了一遍,然后道:“你要还想我能救下唐凡,就别藏私了,拿点真东西出来。” “真东西?”风城子神念道,“你拿的《念头遁》还不是真东西?这遁术,你一旦练成,在同阶之中便是立于不败之地了!想逃就逃,想打也能时时先手。” 宋延直接道:“你这无相面具里,书架下层的书是第一重传承,上层的是第二重传承,但最重要的传承应该是由你这位无相古祖来传吧?这才是你这一脉最重要的东西。” 风城子道:“我只是一道神念.我能记住这许多东西已然不易了。” 宋延道:“那神魂白洞晶玉是怎么回事? 没有大规模的神魂爆发,是不可能产生这种晶玉的。 唐凡的父亲境界应该不比我高吧? 请问他用的什么法术,什么力量?” 风城子忍不住道:“小子,你可真贼。 但我就算教给你,你若还不肯往前,又该如何?” 宋延笑道:“您老总该试一试。 小唐在前面,小小唐还在我血奴手中,而我好歹已经和您做过了一次交易。 我们是有信任基础的,不是么?” 风城子沉默了会儿,道:“你惹到了紫府后期,你自己都未必能从这儿活着出去。就算出去了,你还能如何?” 宋延道:“那你呢?你还能如何? 我被杀时,必定神魂自爆,你这无相面具若是没被我的神魂爆死,一定会落入食尸狼族手中。 到时候,你是要传授食尸狼族这些秘术吗?” 风城子神色变了几遍,然后骂骂咧咧道:“这些秘术在我这一脉,都是要经过很多考验才能学到的,哎.哎.算了,教你,教你还不行吗?!” 须臾 风城子娓娓道来。 “其实这一脉,这秘术,也不是每一人都传的,那是得看人的。 有些晚辈不适合学,那我就不教,适合学,我才说叨一二,看他反应再说。” “唐凡的父亲其实也算是我这一脉的天才了,且极度适合这秘术,所以他才会造成‘神魂白洞晶玉’。” 宋延问:“那是什么?” 风城子一字一顿道:“魂爆术。” 宋延:. 风城子嘿然笑道:“没想到吧?我无相一脉也有人玩魂。 你手里那万魂幡的祭炼大阵还是唐凡他爹故意放出去的,为的就是让一些别有用心之人替他炼幡,之后好给小唐凡使用。 只不过是发生了意外,他在制造‘神魂白洞晶玉’时遭了奴仆偷袭,否则哪儿那么容易身死道消?” 宋延:. 得,这事儿居然还有后续。 他去楚国跑了一趟,是把唐凡所有的机缘都给抢了。 此时,他道:“小唐人还是挺正派的,他知道自己爹是这样的人么?” 风城子嘿然道:“当然不知道,他爹一直想找机会告诉唐凡,但直到最后也没能说。 哎,不提了不提了,还是说回魂爆术吧。” “魂爆术,一魂暴裂,碎去所有一切因果念头,其中威力,可怕无比! 群魂爆炸,所产生的震荡自是恐怖,故而才有几率诞生神魂白洞晶玉。” 宋延道:“难怪需要万魂幡。” 风城子道:“魂爆术最难的其实不是魂爆,而是集中魂爆。 如今你也掌控万魂幡了,自然知晓,纵然将幡用出,也只能给予其中恶魂一个简单的命令,至于那些恶魂怎么执行,你却无法操纵。 就如领兵的将军,喊一声杀,军队自然会掩杀而上,可之后你若想调动军队,只能利用令旗粗略调动。 想要诞生神魂白洞晶玉,就需要叠加魂爆,也就是让恶魂于同一处自爆,而这是极难极难的。 当年唐凡他爹为这事,没少操心。” 宋延抬手,忽的一把抓住万魂幡。 幡长过丈,阴风惨雾,凄凄朦朦。 他扫了一眼旁边的裴雪涵,忽道:“我秘密太多给你个机会,现在离去,你我如未见过。但如果想留着,我怕是无法解开你的血奴古符了。” 裴雪涵一愣,点点头,道:“那就不要解开,我一直当前辈的血奴好了。” 说完这句话,她神色间竟然多了几分释然,好像终于有人帮她做出了什么选择。 宋延也愣了下,有些狐疑地看着她。 裴雪涵眨巴着眼,悄悄看向别处,就是不看他。 下一刹,宋延陡然于这二十多万恶魂的幡旗下仰头,一缕缕神秘斑斓的虎纹从肌肤上爬出,爬满全身。 他深吸一口气,所有恶魂纷纷往他眉心而来。 来一个,便捆一个。 捆一个,便是将一个恶魂转化为伥鬼。 但神魂世界很快满了,于是宋延又将已经转化的伥鬼重新返回万魂幡,继而开始重复之前的动作。 他一边做着,一边看向无相面具里已经彻底傻掉了的风城子,淡淡问:“若是满幡恶魂皆为我伥鬼,又当如何?” “你你.你.” “这是伥王虎血!!” 风城子失声惊呼,已然失态。 151.巨魂吞引,伥弥有识?(8.3K字-大章求订阅) 五年了,宋延第一次用回原本的力量,但二十余万恶魂化伥的过程并不是那么迅速的。 最初,他一天可以消化五六千伥鬼,可慢慢的.强大的消耗就使得转化速度慢了下来。 但宋延充满耐心。 高境界的探索,本就不可能是一天两天能完成的,数月数年都是常态。 此行,他的目标已经变成了尽可能杀死“古齿”,甚至是“婴啼上人”,并且摘取煞宝,然后逃离。 但是一来,他绝不认为“煞宝”那么容易摘取;二来,他也没有忘记这伥王魂阈本身的危险。 若是他没有耐心,还没能到古齿它们面前,就已经死在了秘境之中。 当务之急,是立足暂时安全之地,应对眼前将至危机。 在足足花费了三个月的时间后,宋延终于将万魂幡逐渐转化为了万魂伥鬼幡。 此时,幡中一切恶魂皆是指哪打哪。 期间,洪水渐涨,早已淹没了屋顶。 但宋延看着逐渐涨起的水流,却未曾使用纸屋。 三个月里,水是只涨不落,他若是用纸屋沉入水下,那万一水根本不退,他岂不是永远困死在这里了? 若是期间外界环境再突然变化,水中力量增强,那纸屋是否还能抵抗呢? “第一时间不被损坏,就可以长久的撑开安全环境”并不意味着“如果外界环境产生了变化,这纸屋不需要再度测试,再度检验能否在新的环境中第一时间不被损坏”。 此时,飞剑在半空撑开一抹霞光。 宋延,裴雪涵就坐在那霞光上。 宋延专注炼化,裴雪涵则是一直御剑浮空。 御剑浮空是个体力活儿,幸好此处玄气充沛,再加上裴雪涵自己也带了不少玄晶,足够了。 随着最后一道恶魂被转换成功,宋延陡然一收旗帜,同时看向自己的面板。 【姓名:宋延】 【寿元:41/8640】 【法术】 《巨魂吞引术》(圆满)(一次变异) 若说《魂爆术》是纯粹的引爆自己所奴役的神魂的因果、继而产生可怕的能量爆炸,那《巨魂吞引术》则是以煞驱使魂吞魂,魂连魂,从而形成临时的巨魂,然后同样是爆炸,但能量爆炸的威力却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 前者宋延花费了足足650年时光才参悟到了圆满,很显然这法门是小成可用,大成威猛,但想要圆满却需要花费一辈子时间去参悟的那一类。 后者宋延花费了4310年时光才领悟出来。 这也难怪。 因为所谓“巨魂”,完全就是“煞器”中的概念。 玄器,玄宝,魂器,魂宝,煞器煞宝。 其中,“玄器玄宝”乃至“魂器”都还属于“可铸造”范围。 但从魂宝开始,获取难度就越来越高,因为其中的一些核心物品,若是没有机缘,那是死都得不到。 至于煞器 古书传闻,“煞器”乃是蕴藏了无穷煞的宝物,因煞无魂,故而可以粘附到煞器所有者的神魂上,从而使得煞器所有者的神魂变成“巨魂”。 巨魂有什么作用? 一,自身神魂外包裹着自身因果,若是再在外加上许多自己控制的因果,那其强大在“瘤境三态”中可以直接体现出来。 纵然站于大雨中,任由雨水冲刷因果,却也不过冲刷去了“巨魂”外面的不属于自己的因果。 二,巨魂自爆所产生的威力,难以想象。 可以说,《巨魂吞引术》使得宋延硬生生把一个魂宝打造成了诸多“煞器”的制造机,攻防一体,可护身,可引爆,又因伥鬼完全听命于他的缘故,这些爆炸还是定点重叠爆炸。 美中不足的是,每一次动用“巨魂吞引术”进行攻防,必然会造成幡中恶魂的损耗,属于越用越少类。 而宋延也总算是头一回体验到了“寿元不够用”的感觉。 很显然,《巨魂吞引术》想要完成二次完美变异,所需要的时间是以万年计算的,这已超过了他此时所拥有的最大寿元。 可纵然如此,这《巨魂吞引术》也已经取代了最初的《百相魔身》,变成了他“魂系法术体系”中最强大的法术。 用通俗点儿的话说,《百相魔身》也许有着“数值”的美感,但在“机制”面前,却还是差了半筹。 完成“万魂幡”和《巨魂吞引术》后,宋延看向一侧裴雪涵,问:“还撑得住吗?” 裴雪涵点点头,然俏脸却对着宋延,一双眸子温柔地看着他。 见宋延视线也投来,她又匆匆低下头。 好似在见到这个男人之前,她从前的人生都是在流浪,如今才是有了归宿,至于血奴不血奴的,她其实一点都不在乎.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感觉。 但就是有了。 所以纵然她低下了头,变成了血奴,身处可怕的魂阈之中,她的心却忽的欢喜了起来。 “我们要去下一个秘境了吗?” 裴雪涵随口问。 其实去不去,去哪儿,她都已不在乎。 宋延摇头道:“再等等。” 说罢,他从储物空间中取出古骸的尸体,开始剥皮,制皮。 而他储物空间中除了古骸尸体,还有不少之前在鬼煞门顺走的资源,其中也包括了许多妖兽皮。 这许多年,他没做皮影,但却也准备了不少材料。 嘭! 轰! 婴啼上人舔了舔爪子,看着眼前被她撕碎的苦海伥弥,眼珠子微微一拐,道:“这鬼东西难道就盯着本座了吗? 这是从铡刀岭一路跟来的? 有意思吗? 小唐,你说,这是为什么?” 旁边的唐凡直接回应道:“奶奶,我也不知道。” 话音出口,唐凡忽的愣住了,因为这句话他完全是下意识说出来的。 之所以下意识,是因为他再次沉入了幻境,然后在幻境中他与婴啼上人辗转之间竟然结成了亲人! 其中波折极大,但大体来说,是在探索虎伥魂阈失败后,婴啼上人抓着本该必死的他逃了出去,之后虽然囚禁他,却也对他不错。而一场山海妖族内部的阴谋使得婴啼上人也需要出逃,而婴啼上人在逃离多尾狐族前则是带着他一起。之后,婴啼上人被人追杀,身受重伤,而他也没有落井下石,反倒是细心照顾。一人一妖,一个小小绛宫中期,一个紫府后期,居然在百余年的相处时光里产生了感情。 在幻境里,唐凡就是喊婴啼上人为“奶奶”,而婴啼上人则会随口喊他“小唐”。 此时,婴啼上人显然也听清了唐凡的称呼,忍不住皱眉侧目。 这一刻,它也如宋延那般认识到了一点,那就是:极可能它在幻境里所遇到的“唐凡”就是真正唐凡的选择。 伥弥所做的,就是在它无懈可击的心境上制造一些羁绊。 “山海妖族内部动荡”其实一直是它所深深担心的,这倒不是狐狼二族,而是来自异族 至于它对唐凡好,照顾唐凡,也是符合逻辑的。 但这感情,却生的莫名其妙。 婴啼上人想了会儿,忽的揉了揉唐凡脑袋,嘻嘻笑道:“那只是幻境,你好好摘宝,奶奶不会亏待你的。” 或许在幻境之前,它只是哄哄唐凡,但这一刻.它的心理却有了些莫名的变化。因为唐凡对它而言已经不完全是一件物品。 然而,无论是宋延,还是此时的婴啼上人都绝对绝对不会想到,如此因陷入幻境缔结因果的人绝不止他们两者。 那苦海伥弥只要逮到机会,就会立刻出现,遇到冥顽不灵、不肯沉沦幻境者,它就立刻用同样的法子,把两人绑定,以一种奇异的方式将两人投入“同一个幻境”,体验“同一段人生”,然后通过幻境中的时光形成感情。 此时,纵然是鹿魔,古齿,甚至是韩雨铃,都已和身边之人形成了莫名的羁绊。无论他们再如何残忍,冷酷,但对于一个与自己相处了百余年的人,一个曾经和其荣辱与共的人,总也无法彻底决绝。 数日后。 宋延以古骸皮为材料,草草制好了皮影。 这皮影很粗糙,绝对没有能够发挥出古骸生前的力量。 只因他的“制皮术”似是已经有些跟不上此时的皮质强度了。 但勉强可用。 宋延继续制作些妖兽皮影。 这些皮影很完美,几乎个个儿都能发挥出超出生前的力量。 做完这些,宋延舒了口气,然后看定远处下一个秘境的出口。 忽的,他又注意到裴雪涵在偷看他。 那一双娇艳的眸子里脉脉含情,如藏秋水,但却不是那种小女娃初恋时的动心,而是一种蕴藏着百年时光沧桑的温情。 宋延心头自然而然地生出一丝欢愉、轻松甚至是温暖。 相处百余年的人,能够重返年轻时,重来一遍,本就觉得欢愉。而相处甚久,知其秉性,故而轻松,温暖。 可这种感情的源头却很古怪,那是完完全全的来自幻境。 忽的,宋延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叫出风城子。 “章韩小子,你还要干什么? 要教你的秘术我都教了。 至于你说的紫府中期的突破契机,老夫也告诉你了。 那护念的修行主讲一个急不得,水到渠成。 最好的突破法子,就是摆脱所有的危险,去一个和平安全,没有任何负担的地方,远离打打杀杀,安安稳稳地过个几十年。 说不定有一天你吃饭时,睡觉时,就忽然感到了契机,然后赶紧去玄心坐着,再修个几年就突破了。 你这种心里担着狐狼压力,受着威胁的状态,跑哪儿都没用。 好了,老夫醒着的时间也是有限的,这段日子为了小唐凡算是把这些年睡觉补足的力量都消耗的差不多了。 章韩小子,你没紧要事,就别再叫老夫了. 再这样,老夫要一睡百年,怎么叫都叫不醒了。” 宋延待老者说完,才问:“苦海伥弥会不会引诱人?” “引诱人?” 风城子愣了愣,旋即摇头道,“佛门只度化,从不会引诱。 再说了,你看到的幻境不都是你心里的期待么? 既是期待,便是未来的一种可能。否则,你怎么沉沦?” 宋延情不自禁地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裴雪涵,暗道:‘若我没被某种力量引诱,难道我真的会对她产生感情?真的会和她一起去塞外,牧马放羊,听雨看云,厮守终生?’ 裴雪涵生的很好看,性子是他喜欢的那一类。 而摆脱世间种种危机,去到一个无忧无虑的地方,也确实是他期待的生活。 这两者叠加在一起,在逻辑上完全没问题。 但是 宋延继续不依不饶地追问:“会不会是有,但你不知道。” 风城子道:“至少我没听说过。” 宋延道:“你生前是什么境界?” 风城子道:“神婴初期。” 宋延道:“神婴初期是什么?” 风城子打了个哈欠,头一歪,睡着了。 作为一个神念,他醒来的时间已经“超标”了。 宋延眯眼思索着。 伥王魂阈中的古齿,婴啼上人,鹿魔虽然强大,但他却没有忘记伥王魂阈本身比这三个老怪更恐怖。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再后却还有老鹰,猎人. 当活成了精的老怪们凑到一起,又去到了一个危险的地方,别说单纯了,这种地方但凡还有一点“白色”,都是奇迹。 如果说“煞固怪物,瘤境三态”是眼前直面的危机,“古齿,婴啼上人,鹿魔”是在之后路上不得不面对的危机,那.更遥远的“第三者”甚至“第四者”又是否存在? 如果存在,它们是谁,又在打什么主意? “你在想什么?”裴雪涵柔声问。 宋延一抖新制的种种皮影,以及那古骸皮影,张口吞下,顿时间,他体型膨胀,长长的狼尾,古怪的利爪,长长的翅膀从周身长出。 裴雪涵惊骇地看向他。 但宋延却旋即以幻术化为原样,继而又抬手汲出古骸的精血,在一次一次尝试后,仅仅花费一年时间便彻底将古骸精血消化殆尽,使得上中宫的“食尸狼血”得到了提升。 《玄剑经》演化的“魔音剑气”也变成了“血魔乱音剑气”。 原本只能一道声音载一道剑气,如今却能数十道声音载数十道剑气,若是宋延动用的杀念使用了这般的力量,那实力则能足足提升一两层,只能说古骸不愧是食尸狼族后起之辈中的最妖孽者。 “害怕吗?” 宋延看向银袍女修,淡淡问。 裴雪涵忽的一把抱住他道:“不怕。” 很显然,这女修反应再迟钝,在这数月的相处里已经明白了一件事:眼前男人就是她在幻境里共渡百年的那个男人。 宋延忽道:“以前你在宗门,是不是都是和同门一起去秘境的?” 裴雪涵的下巴在他怀里轻轻点了点,道:“是觉得我很天真吗?” “没。”宋延回了句谎言,任由她抱了会儿,又道:“专心御剑,别让我们掉下去。” 裴雪涵俏脸上生出了开心的笑,她重重点头,“嗯”了一声,然后再御剑时,脸上也有了光彩。 宋延则是抬手抓幡。 “开!” 刹那之间,阴风惨惨,鬼物凄朦,无数恶魂从幡中扩开,遮天蔽日地横亘在这秘境之上,只笼得那天上阳光都已暗淡。 ‘伥弥,伥弥,既然有伥字那总可能产生某种变化。’ ‘苦海的佛国沙弥喜度人因果,而伥这个字毫无疑问是极大的因果。’ ‘难道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吗?想要度化伥鬼,但解不开伥,所以为了度化那伥鬼,自己成了伥鬼么?’ 一时间,宋延浮想联翩。 他也总算开始明白“伥王虎族”这个种族的恐怖。 或许在绛宫期还不怎么能看出来,但一入紫府,这巨大的潜力简直令人害怕。 一天过去,并没有半个伥弥出现。 伥弥喜欢度化人,却不来他这万魂幡下看一看。 无数念头涌入宋延脑海。 ‘这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想多了么?’ ‘还是说 已经成了某个存在“伥鬼”的伥弥是有主之物,所以不能再来我这里?’ 在这个念头无意蹦出来的时候,宋延几乎被吓了一跳。 他顺着这个胡乱猜测的根据继续推导:‘若伥弥是有主之物,但这主人最可能是伥王虎族的虎皇,是这个魂阈的形成者。它还没死?它是要复仇?’ 可这一切毫无根据,且纵然知晓了也没办法应对。 更何况,这也完全是他自己通过一个“伥”字所猜测到的。 正想着 远处,忽的传来轰隆隆的炸响。 宋延循声望去,目光一下落定到了下一个秘境的入口处。 突如其来的轰隆炸响如是决堤一般。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但不止一处! 宋延又猛然侧头,看向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那个方向乃是来时之路。 宋延神识迅速放开,往远而去。 数十里外,他看到了一个孔洞。 他神识再钻入那孔洞。 一探! 竟是个新的秘境! 那秘境里正有妖兽受惊,化作兽潮在狂行奔跑。 瘤境的最外层一直在叠加,因为这一次的苦海气息不知为何竟极度猛烈,所以不停在往外泄露,这一点仅从洪水爆发就可以看到。 之前,他所在的这个秘境才是最外层秘境,可现在已经不是了。 宋延心念猛动。 他是否要尝试着跑回那最外围的秘境? 虽然他永远跑不到瘤境之外,因为他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里横跨一整个秘境。但是,他却能够借此让自己始终处于瘤境最外围。 但处于最外围有价值么? 他瞬间否决了这想法。 因为“最外围”并不意味着安全。 “最外围”是后面进入修士可能抵达的地方,万一其中有强者,那他就需要对抗那突然到来的强者。 可是,什么都不做,也不是宋延的风格。 他心神一动,双遁齐用,快速往那孔洞出靠近,然后手在虚空一抓,抓出两只才做好的“无影幻鸦”,瞬间动用《百相神御》分魂连接,继而往新旧秘境连接点抛射而出。 这“无影幻鸦”皮是在鬼煞门获得的,和“无身幻鸦”大同小异,都属于擅长隐藏自身的妖兽。 刷! 刷! 两道黑影掠入秘境彼端,宋延视线也一瞬间跟了进去。 而就在这时,一股强烈如尖芒的危险感从他身后浮现。 宋延猛然回头,却见那下个秘境入口陡然爆开,一个. 不! 是三个! 两个! 还是三个! 那是个黏在一起的“两头四臂四腿”的修士,只不过“四臂四腿”却极度古怪,因为这“四臂四腿”还穿着生前的宝衣宝裤,通过那些宝衣宝裤,完全可以辨识出,这“四臂四腿”分属于三个人。 这怪异修士两手拿着一根鱼竿儿,鱼竿儿下面挂着两具半截尸体。 这两具半截尸体正是在水中晃荡的尸体,也正是其中“两臂”和“两腿”的主人。 而怪异修士另两手则是分别拿着两把飞剑。 ‘煞固!而且还是夺得了三具修士完整身体的煞固!’ 裴雪涵大惊。 这段日子,她和宋延相处下来,自然也对煞固了解增多,自然知道“如果煞固能占据一具修士完整身体,而不是其尸骸,那就可以动用那修士生前的法术,宝物”。 再联想到那两具在秘境入口晃荡了许久的尸体,竟是莫名的鱼饵。 可谁会吃那样的鱼饵? 思绪落定,她就看到那怪异修士化作血色虹光,往宋延方向扑去,其手中的鱼竿宝物将两具早被苦海气息水流泡得不知成了什么样子的尸体丢开,然后虚空一晃。 嗤! 一个鱼钩突兀地出现在了裴雪涵面前。 幸而裴雪涵一直提防,此时急忙御剑抵挡。 剑虹刺出,挡在鱼钩面前,可却听“叮”一响,鱼线彻底绕过剑虹,勾在剑身上,又往前纺锤般的一旋,往前继续钩落。 裴雪涵面色愕然,这种手法上一次见还是在她混迹江湖的时候。 只有江湖中人才会用这法门。 但成了修士后,大家都是粗犷地对轰法术,对轰法宝,哪个还会这么精细地破解对方法术? 她快速往后拉开距离,但那鱼线却未缩短,而是继续在半空大辣辣地旋着。 她继续抛出宝物,试图阻挡那鱼线。 可她抛出的宝物,又被那鱼线缠住,且一缠住就和她断了联系。 裴雪涵惊骇地抬头,却看那修士其实根本没理她,只是随意地对她用了一勾而已 那双头修士正疯狂地扑向宋延方向。 它的眼中只有那黄豆大小的孔洞。 虽无智慧,但它却有本能。 它的本能就是远离苦海。 它在秘境另一头等了许久,就是在等秘境开启。 瘤境可入不可退,除非在新的秘境在外叠起时,才会出现短暂的通道开启。 但. 终究很短暂。 双头修士还未掠至黄豆孔洞处,那孔洞就消失了。 它愤怒地侧头看向孔洞一侧浮动的身影,炽热的血肉和生命气息让它心生贪婪,一瞬间“刷刷刷刷”地竟是分出了许多黑影。 这是它自己感知到的最强招式。 远处,裴雪涵大惊,喊道:“小心!这怪物身上有紫府境尸体!” 话音才落,她只听到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再看,那双头修士的黑影都消失了,而双头修士自身腹部也被炸了个洞。 裴雪涵只看宋延,却见他浮动在半空,神色漠然,动也不动,只是周身恶魂急如雨落,须臾,又在他面前聚出个比寻常恶魂大了数十倍的巨魂。 轰! 双头修士身子再一歪,脑壳被炸没了。 宋延抬手,轻轻一点。 轰! 双头修士已经被炸的四肢分离。 轰! 双头修士已经彻底被炸成了肉渣。 就连体内的血色也都被炸成了粉雾,只有星星点点的煞固还在垂死挣扎。 这在秘境对面“钓鱼”的紫府层次的煞固居然已完全不是宋延对手! 裴雪涵看呆了。 宋延抓起“司空印”熟练地一擦,将内里极多的煞固全部汲入其中,然后又放入储物空间使煞固沉寂,始终处于一种“要夺体没夺体”的状态。 做完这些,他又一收那鱼竿,将鱼竿上缠的飞剑收起,重新丢回给了裴雪涵,然后抓在手里看了看,之后快速抬手炼化,纳为己有。 再看那紫府尸体握着的两把飞剑,也是好货,宋延继续收入储物袋。 做完这些,他略作思索,浮空掠过此时洪潮上面的那些浮尸,花费了些功夫,用“司空印”把一整个秘境的煞固全部吸入其中,同时又甩动鱼竿,将这秘境中惨死的绛宫修士尸体全勾在了一起。 足足五具! 宋延再扫周围,发现因为下一个秘境的开启,洪流竟然泄去了不少,从而露出了点可供落足的树冠。 他正欲再度放出两只“无影幻鸦”,却忽的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对上一个秘境的监视能力。 他能感到那两只“无影幻鸦”依然存在,显然苦海之中的秘境阻拦了分魂探查的小伎俩。 宋延略作犹豫,还是将一只无影幻鸦放在了此处,然后看向远处的下一个秘境入口,心中暗暗感慨:‘若是之前真听了古骸的话贸然进去,被这紫府怪物逮到,那真是不死也得剥层皮了’ 同时,他又暗暗警惕:‘但这伥王魂阈哪儿来的人类紫府? 是这些年里偷偷进来的么? 他们是哪儿来的?又为何会轻易死在这儿? 婴啼上人知道这些吗? 如果知道,它究竟在打什么鬼主意?’ “隐藏真实目的”这种事,宋延早就见怪不怪了。 但这种手段,却又往往是最有效的。 因为,牌底只要不揭开,那就永远在局中。 宋延不得不苦恼。 而这些苦恼烦躁,化作火焰让他感到焦灼。 但他的手很快被握住。 银袍女修从远御剑而来,轻轻抓住了他的手。 俏脸轻抬,用笑容和明媚治愈着他此时的不安。 宋延没有再拒绝,他将女修拥入怀中,紧紧抱住了她。 裴雪涵也伸出双手,绕着他熊腰轻灵地一旋,用指尖围成了一个小圈儿,然后手掌交错,同样抱紧,脸颊贴上,唇角带笑。 任何人都需要休息,都需要港湾。 纵然是最穷凶极恶、最泯灭良知的人,却也一定有着柔软的记忆,有着渴望守护的人。 而如宋延这般几乎是一路没有喘气功夫走来的人,只能这般在“前狼后虎”的重重危机短暂地吮吸一滴属于自己的“蜜汁”。 “前辈会双修吗?”裴雪涵忽的问。 问完,她又道,“还是.只会采补?” 宋延道:“都会。” 他微微后仰,抬手一抹,满脸剑伤都已褪去,露出自己原本的脸庞。 然后他弯下身子,如剥嫩葱般剥开眼前这又熟悉又陌生的女修身上的层层裙衣,慢慢地. 夜,深了。 飞行的皮影托载着空中的“床榻”,在苦海气息的洪潮之上,朝不保夕的男修和看似必死的女修终于缔结了道侣关系。 皮影扇动翅膀,带着“床榻”起起伏伏。 裴雪涵依偎在他怀里,悄悄看着他那张并无毁容的脸,如猫儿般柔声问:“出去后,还去塞外吗?” 宋延想到“风城子”有关“突破紫府中期”的话,微微颔首,道:“但这一次,你不许不修炼。” 裴雪涵声音柔的好似能滴出水来,她轻声道:“都听你的。” 说着,她在宋延耳旁哈了口气。 “真好,感觉像重活了一次。 苦海伥弥,可真是意外的好怪物呢。” 最末一句话在宋延耳中炸开。 一种阴云般的不祥预感在他心头没来由地浮现。 因为他已经意识到了一件事:苦海伥弥.成功地在他心里划出了一道破绽。 若是苦海伥弥根本不是针对他一个人。 若是苦海伥弥有主人。 那.这个主人又想做什么? “走,去下一个秘境。” “嗯!” 玄袍银袍,化作两道首尾并行的虹光,穿过了那再无“鱼饵”的秘境入口。 不! 还有鱼饵。 五具绛宫尸体落在了秘境入口,但抓着鱼竿的手却变成了宋延。 这一入新的秘境,宋延就完全明白了这鱼竿的作用,也明白了那煞固怪物的动机。 对方并不是在钓鱼,而是通过这鱼竿宝物的联系,使得对面能将一丝丝温度传递过来。 这鱼竿宝物能够“夺宝”,能够“杀人”,但最大的作用就是能够勾连两边秘境的气息,使得边界在一定程度上有些模糊。 新的秘境,已然彻底换了天地。 冰天。 雪地。 天空还在飘着雪。 瘤境三态中的雪态。 但鱼竿所在地因为模糊了边界,所以并未受到落雪。 裴雪涵抱着胸,轻轻地跺脚,看着近在咫尺可却又没有飘落到她身上的雪花。 宋延放开神识。 不出意外,神识无法穿过冰雪之地。 忽的,他瞳孔微缩,因为他看到不远处的地下正冻了个人,那人虽冻,但眼珠却瞪大着,正诡异地与他对视。 下一刹. 万魂幡出。 魂爆。 轰轰两声。 那个盯着宋延的人已经被炸的破破烂烂,而其神魂直接被宋延粗暴地勾了过来,化作伥鬼。 瘤境中的大雪只冻结因果,并不会改变因果,所以.这神魂还会记得生前之事。 152.煞固炼剑藏魂幡,前狼后虎难停歇(8.5K字-大章求订阅) 干净直接地杀人,搜魂,化伥,手法熟练无比。 若是过去,裴雪涵或许会吓得瑟瑟发抖。 但是,她人虽挣脱了幻境,心却已沉沦。 若是换个人来做这事,她必然还是恐惧,可若这人变成了宋延,她就不怕了。 只不过,她年幼闯荡江湖时本就是直肠子的侠女,后来在宗门中也一向是嫉恶如仇、同情弱小,此时还是忍不住微微侧头,不忍去看。 而这时,一声解释从身旁传来。 “在这种险地,任何事都存在着极大危险,所以遇到任何人,第一时间是要去提防,若对方有着实力,有着善意,还能交流一二,那便先尝试交流。 而这人,都被冻在雪地里了,还用诡异的眼神瞪着我们,我不杀他,总不能去慢慢了解他吧?” 裴雪涵道:“可是,他都已经冻住了,眼睛想闭也闭不上啊,瞪着我们也不是他的错” 话音未落,前面的男人蓦然转头,一双眸子盯着她,长叹一声:“听雨剑门灭了就灭了吧,你这性子,你那宗门就是派你来送死的。” 裴雪涵争辩道:“是我自己要来的,和宗门没关系。”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宋延抬手“啪”地拍了一下自己脑门,却旋即笑了起来,问:“为什么?” 裴雪涵掰着手指开始数落,说着某某师妹修行到了关键时刻不能落下,某某师姐腹中有喜了无法走开,某某师兄看起来怂得一塌糊涂她看不顺眼,某某师叔有一个大家族需要照顾不能出事. 她说了许多人的许多借口,却偏偏她没有。 她的语气甚至还藏着一丝小小的骄傲,似乎“能为宗门挺身而出”是一件光荣的事。 裴雪涵说罢,小心地问:“前辈,我.” 宋延道:“我们年龄差不了多少,你可能还比我大,叫我道兄就好。” “哦,道兄.我做错了吗?”裴雪涵问。 宋延道:“你没错。” 裴雪涵道:“那道兄为什么笑?” 宋延道:“我笑了吗?我没笑!” 裴雪涵盯了他半晌,“哦”了声。 而宋延则转过头,深吸一口气。 冰天雪地,入目皆白,一切因果于此冻结,便是往前一步都是艰难无比,但他心情真的舒畅了起来。 有些人,你和她在一起,无论在多么危险多么绝望的环境下,你都能感到时光的温暖,都能发自内心地感到一种轻松。 就在这时,裴雪涵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忽的惊诧问道:“道兄,你都是紫府境了,年龄真的和我差不多吗?你这天赋得有多妖孽啊。” 宋延道:“说不定你比我还大。” 裴雪涵霍然失声,诧异地掩住微张的小口,美眸惊讶地看着他。 而宋延已经干劲十足地开始审问那伥鬼了。 那伥鬼在拉出来时还是个“呆鬼”,但现在明显已经有些回过神来了。 “还是人吗?” “是。” “哪儿来?” “我是白虹古族的附属国修士。” “白虹古族?”宋延双眼猛然眯起,道:“继续,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那伥鬼原原本本讲述。 白虹古族是庞大无比的山海妖族北部的一个古族,族人有着神秘强大的力量,但因为某些原因,这一族和之前的狐狼虎三族结下了死仇。 所以在伥王虎族被灭,伥王魂阈形成后,这一族秘密派遣下属修士进入魂阈。上面给的说法是“从伥王虎族处拿回点利息,同时狙击进入的狐狼二族”。 他们有成功地猎杀了一些狐狼妖魔,而这伥鬼生前则是在撤退时无意遭遇大雪,一个不查,被冻在其中。 在被冻住前,他服用了不少辟谷丹,再加上运行秘法降低身体消耗,纵然数年时光也不会死去。他的打算是,等大雪一解冻,他慢慢恢复记忆,就可以离开。但没想到,这一场大雪下了不知多久,他也不知道被冻了多久 至于他为什么用诡异的眼神瞪着宋延。 因为他乃是绛宫修士,纵然被冰冻,却还存在着意识,眼珠还能转,只不过就像个傻子一样。宋延来了,他自然用傻子一样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宋延。 宋延微微思索,问出了两个问题。 “白虹古族有族人来了吗?” “山海妖族这么大,你们是怎么横穿山海族,来到南方的?” 然而,这修士却是茫然不知。 第一个问题,他只是猜测“应该有族人来了”,但他没见过。 第二个问题,他是顺着一条隐蔽路线潜入的,路上没遇到什么伏击。 宋延又问出了第三个问题:“那路线是属于哪一族的?” 修士摇摇头。 “不知道?”宋延皱眉。 在他看来,这本应该是个很简单的问题。 那修士苦笑道:“山海妖族属国犬牙交错,且时常被当做物品交易,主人要了解的应该是我们经过时是属于哪一族的。 但.据我所知,那边界国因为和古族属国濒临,并不是香饽饽,所以换了不知多少主人。 纵然你去问那国度的百姓,你问十个城市的人,甚至可能得到十个不同答案。 甚至你去问国主,国主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被卖给了哪个族。 因为山海妖族之间的有些交易是很隐蔽的。 撤手,占领,都不过是将重要傀儡进行转移,以方便统治,同时立下誓约而已。” 宋延神色里显出凝重。 人类的国家,在妖族.不,可能在古族眼里都只是物品,是可以用来交易的。 而他只是在边角的两个小国家待过,对于“伥王魂阈”所引动的东西了解并不深。 他虽然从未认为“进入伥王魂阈取宝的只是狐狼二族”,但如今的局势显然更为复杂。 这中间不仅涉及到了取宝,还涉及了复仇,战争,乃至是.背叛。 他不太相信:如果没有妖族开后门,白虹古族这批修士能长驱直入,来到此地。而且看样子,来的人还不少。 在剥夺了这修士的信息价值后,他招出万魂幡。 看着这修士害怕的模样,他温声道:“别害怕,等哪一天我拿你去爆炸了,你就可以重新轮回了,这不比你冻在这边等死要好?” 说完,他抬手一扬,将这修士送入万魂幡。 万魂幡有了第三个绛宫修士神魂的进入,周边黑烟越发浓郁了些微。 天色渐冥。 而此地入夜,修士视线和凡人无异。 至于神识,更是无法探出。 宋延,裴雪涵两人在秘境入口处盘膝静坐。 安静的雪,安静地飘落。 宋延忽道:“明天我去探查,你留在这里。原本我还想着停留某处,一直藏着。但这瘤境环境太过恶劣,若是停下,怕是就走不了了。” 说着,他轻轻叹了口气:“无论是上一境的洪水,还是这一境的冻土,都是如此。更何况,瘤境外还有新的秘境在形成,随时都有可能有新人进入。” “道兄,我绛宫血全是水系增幅的,或许我能帮你开出一条路,我们一起走。”裴雪涵笑着道,“顶多我被冻起来暂时失忆,道兄拉着我走便是。” “你就这么有信心我不会失忆?” “道兄神通广大,在雪涵心里就是神。” 简短的对话,逐渐平静,唯剩远处簌簌雪声。 慢慢的,盘膝坐着的裴雪涵拥入了宋延怀里,衣衫微宽,裙裤轻解。 恰如一具冰雪般的神女雕像,继而手儿挽着,腿儿缠着,脸儿烧着,依偎取暖,共同修炼。 不时间还伴随几句诸如“道兄,有没有压到你”,“我还是盘起来”之类的枕边话儿 次日。 天虽亮着,但雪却没停。 “瘤境三态”的持续时间如此之长,只能说一点,那就是:苦海气息在一直往外渗出。 这种气息很奇怪,对生命是先侵因果,对死物却是直接腐蚀,上一个秘境那么坚固的屋舍也会在其中慢慢消失,而这一个秘境入目的只剩下些许没了屋脊的残垣断壁。 至于远处高山,那好似融化的冰峰,原本多高并不知道,但此时却矮的好似一座座小土丘。 这种移平青山,冻结沧海,削去一个地方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的力量,带着一种令人心震撼的可怕。 裴雪涵脸上红扑扑的,眼中带着喜意,她抬手掐诀,一指点出,娇咤一声:“分海!” 随着两字落下,远处那静落的小雪分开了丈许。 这一幕很有喜感。 两人御着同一柄剑。 裴雪涵不停地分开飞雪,同时御剑。 宋延则是坐在坐在飞剑虹光的后端,手中握着那柄黑气缭绕的幡。 有化虹的剑光存在,剑身上的实际可坐位置远超剑本身面积。 忽的,宋延神色一凝,看到冻土里又似有什么存在,便道:“左边,慢点。” 裴雪涵循声而去。 待到靠近 宋延抬指一点。 背后万魂幡里嗖嗖飞出魂魄。 轰轰两声。 冻土那不知什么存在已被炸烂。 一颗破破烂烂的妖兽头颅飞起,被宋延隔空一摄,却看到其中存了数十粒芝麻大小的红色粉末。 这粉末不是煞固又是什么? 只不过,此时的煞固却失去了活性,好像也被冻傻了。 宋延丢开妖兽头颅,手掌托着那些煞固。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煞固这么安静。 忽然之间,他脑海里迸出了一个想法:能不能掌控煞固? 他一直用司空印储存着搜集来的煞固,但他之前也还没能想到如何使用这些煞固。 因为煞固太活跃了,而且毫无智慧,你只要敢把它放出来,它根本不管你境界,会把你往死里搞,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样子。 而“安静的煞固”,则给了他一些灵感。 陡然,他又想到那被冻在入口处的白虹古族附属国修士。 要知道,入口处可是一直蹲着个“双头四臂”的煞固怪物,以“煞固对生命的渴求”,但凡有一丁点儿可能,它都会去寒冰里把那修士给拖出来融合了。 但并没有。 那修士好好的活着。 宋延继续思索。 煞的本质,是残存世间的因果碎片在密闭的玄气环境,经由时间而产生的反应。 普通人和练玄修士的因果碎片弱一点,所以只是煞气;绛宫修士的则是煞液;紫府修士才能形成煞固。 当然,这种形成的方法极可能还有其他途径,但他毕竟只是小地方走出来的,见识还没么多。 可说到底,煞也是一种特殊的因果存在。 所以它们能被冻结,能被冲刷。 而每一个神魂之上都附着密密麻麻的因果。 ‘既然如此.’ 宋延忽的有了个想法。 傍晚时分,宋延和裴雪涵回到原地。 今天收获还是不错的。 拢共收了六具妖兽尸体的冻结煞固,以及再一个绛宫修士神魂。 在一番询问后,宋延得知的信息和上一个差不多,这修士也是白虹古族附属国。 于是,他将这修士再度送入了万魂幡,然后将幡旗往身后一插,道了声:“开。” 万魂涌出,遮天蔽日,鬼雾凄风,周边瞬间一片阴森暗沉。 宋延深吸一口气,抬手招出了一具棺椁。 棺椁很厚,且是用金属制造的。 但很快,金属内里就探出了红色的尖刺。 咔咔咔的声音里,棺椁整个儿如纸糊的一般,被内里红刺戳的千疮百孔。 宋延眯眼看着,待到红刺向他而来时,他抬手一指,密密麻麻的恶魂顿时往那些红刺扑去。 那些红刺自是煞固。 煞固遇到恶魂,两者顿时产生了激烈反应。 煞固本能地渴求着夺舍生命,对于神魂自然很是敏锐,在每一具身体里,它们也是率先想着捆缚神魂,而非杀死神魂。 此时,煞固如熔融的钢铁,恶魂则如冰水,一阵阵的嗤嗤的声响里,孱弱的恶魂被强大的煞固轻易绑定。 若是往常,这种时候融合已经结束了。 但这里是万魂幡。 内里藏着二十多万魂魄。 宋延面无表情地不停操纵恶魂往煞固方向去。 煞固好像掉到了米缸里的老鼠,开始疯狂捆绑神魂。 捆着捆着,它饱和了,捆不动了。 宋延抬手一招。 伥鬼自发地驱动煞固来到他身边,继而随他心意,时而幻变成刀,时而幻变成剑。 而就在这时,一个空隙里,陡然闪烁一抹凌厉的红芒。 宋延微一侧头,那红芒从他耳畔掠过,继而又绕向他后脑勺。 宋延略一思索,从空中招下一个绛宫层次的恶魂,使其粘附在煞固上用以加固。 这一下,煞固不动了。 宋延心思微动,那煞固就化成了一把看似普通的飞剑,悬浮在他面前。 宋延再一甩,这飞剑居然回到了万魂幡,融入了万魂幡,成为了一把“幡中剑”。 ‘成了?’ ‘居然真的成了!’ ‘这是一柄完全由我控制的由煞固和恶魂凝固起来的飞剑!’ ‘不,它可以是飞剑,可以是一切武器。’ ‘它藏在幡中,混在鬼中,完全可以使得我万魂幡的危险上升一个档次。’ ‘而且,我在获得新的煞固之后,还能继续强化它!’ 宋延心底生出了一种难言的喜悦。 在这伥王魂阈,任何手段的增强都会让他开心,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 “雪涵,明天我们换个方向探索,看看这冻土里有什么,统统挖上来。”宋延难得的话多起来,“我能感觉出来,这片土地作为之前秘境的外围,应该冻住了许多煞固,许多人。那些人都是从里面往外逃的,只是没想到逃到这里却是遇到了大雪。” 裴雪涵点头,“嗯”了声。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数日后. 幽寂的大雪里,一座残垣之中,竟浮现着一具奇异的气罩。 沾染苦海气息的飞雪缓缓飘落,却只如寻常雪花一般,落到了气罩上后便滑开,覆落周边。 罩中,有一男一女。 罩外,则有一具男人尸体。 他们三人穿着同样的宗门衣袍,显是同门。 只是,在这种地方,同门也可能相杀。 女修面容姣好,此时在修行后,凝重地看着远处。 男修忽道:“还在看他?” 女修道:“同舟共济,也得看这舟能不能承载三人,既然承不了,那就总得有人死。我不想死,所以只有他死了。” 男修道:“可是他是你师兄,对你关照有加,而我却是你的敌人。你只是因为我能控制这阵法,能在这大雪里求得一线生机,就杀了他我可没有提前与你勾结半点。” 女修摇摇头,主动依偎到了他怀里,道:“不说这些了。” 男修抬手入她衣服中,狠狠摸了几把,但短暂的刺激之后,却是一声长叹。 “白虹古族的人是派我们来送死的吧!都这么久了,我们怕是出不去了。外面的秘境也不知有没有再叠加,又叠加了多少里面则是完全无法去了。” “我倒是觉得白虹古族一定来了人,他们培养我们宗门人才不易,不会轻易地抛弃在这里。” “不易?不易就不会抛弃? 古族和妖族的区别就是,妖族会吃活人,古族却不这么吃,如此而已。” 两人互相发着牢骚。 可已没有办法。 大雪封路,哪儿都去不了。 而就在这时,女修陡然抬眼,凝神看向远处,眼中闪烁一股奇异的光芒。 男修一愣,急忙侧头,也是露出喜色。 那沙沙雪花的天穹上正有飞着一柄剑,御剑女修银袍娇美,身形颀长,而其显然极为擅长“水系法术”,纵然在这般的瘤境大雪中竟然还能分雪而行。 这手段,若是在外面,是可以一指分海数千丈的。 不得不说,擅长“水系法术”的人在瘤境里是占据优势的。 女修急忙挥手,扬声高喊:“道友!!” 男修也是露出喜色。 两人看到飞剑上的银袍女修显然也露出了喜色,正匆匆御剑赶来,似要与他们汇合。 但不知怎的,那飞剑却忽的变慢了。 两人这才注意到飞剑后面的虹光上还坐着个男修。 可他们还未看清男修的脸,还未来得及商量对策,还未决定是“与这两人合作”还是“杀了男修,威胁银袍女修分雪带他们出去”,就看到了一阵黑烟。 黑烟中,隐隐约约看到高幡耸立,男人轮廓渐起,从幡中抓出了一柄散发着诡异气息的剑。 银袍女修似得吩咐,飞剑只是远远靠近,却不再落下。 下一刹. 嗖! 数道恶魂从黑烟中飞出,直接往那一对儿修士而去。 男修女修都是大惊失色。 女修惊呼道:“道友问也不问就动手,也太过霸道了!” 男修则是迅速御阵,同时冷哼道:“道友莫不是以为我们好欺负?” 令人诧异的是,那恶魂撞到气罩上竟猛然反弹开去。 男修眼中生出一抹自信,正欲御宝对抗,忽的.他眼前出现了一抹尖锐的可怕红芒。 红芒垂天而落,须臾落在气罩,却还是被阻住了。 男修冷笑一声,正欲有所动作,却见下一刹那阻碍竟瞬间粉碎,红芒狠厉落下。 男修只觉身体一寒,再欲反应,又看到铺天盖地的红芒。 ‘这这是煞.煞固?’ 嗤嗤嗤! 嗤嗤嗤! 漫天煞落。 这在未知阵法中苟活了许久的修士瞬间被扎成了马蜂窝。 而留存在两人脑海中的最后疑惑则是“为什么这人能操纵煞固,为什么”. 宋延抬手收回红剑。 他想的没错,许多煞固怪物从里面秘境往外逃,但都冻结在这里。这几日的时间里,他收获极大。 他聚集起来的煞固粉末若是凝起来,已经可以形成一把凝实的短剑。这种数量的煞固,已经很夸张了。 为了确保煞剑的稳定,他甚至把“古骸”的紫府层次伥魂都给填了上去。 今日他们往更远处探索,遇到活人却是意料之外的事。 “道兄为什么要直接杀了他们?”裴雪涵纵然已经知道答案,还是忍不住轻声嘀咕。 宋延道:“人性太过复杂。而在这里,信任的代价又太过高昂,你我都支付不起。所以他们还是死了的好。” 他边说边把两人化伥,顺道把一旁冻住的修士也拉了出来,只不过后者已死,神魂也没了,所以还是两只伥鬼。 宋延稍一询问,便知道了“三人关系”,无非就是“一人掌握了活命手段,但能庇护的人有限,于是女修反手杀死了师兄,转投敌人”的戏码。 至于这阵法,则是那男修机缘巧合所得,其名“封魂阵”,主要作用是封印恶鬼,恶煞之类。 他在此处遭遇大雪,匆忙之下使用了这阵,却发现“封魂阵”居然有隔绝大雪的作用,便在此处等待雪停。 至于为什么“封魂阵”能隔绝这瘤境之雪,他却是完全不明白,他也曾翻过一些阵法书册,却未寻到对应信息。 宋延抓起阵盘,仔细观摩。 阵盘上阵纹复杂,足有数万道。 但宋延早知道:其实阵的复杂程度往往是和阵纹的数量呈反比。 阵纹越少的,才越恐怖。 只因阵纹越少,就越难记住,或者说是根本记不住。 数千道阵纹的已经是“残缺的小天道文字”层次的,是“不用公式符号去隐晦记录”都无法画出来的。 而眼前这“封魂阵”既是数万道阵纹级别的,那大体和《五行聚玄阵》、《万魂幡祭炼大阵》是处于同一水准。 他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入夜。 冻土秘境入口。 裴雪涵依偎在宋延怀里。 因为“鱼竿”、“水系法术精通”的缘故,这冻土秘境看起来比上一个秘境更为安全。 但只是看起来,实则这里已是许多修士和煞固的坟墓。 而莽莽雪地不仅没有半点美感,反倒是充斥着一种冰冷的绝望,与墓地的死寂。 裴雪涵在幻境里和宋延是逃离了此地的,但她却根本没有看到幻境里的细节,而此时.她只是尽可能靠紧宋延,出神地看着远处。 她已不觉得自己能活着离开这魂阈。 若不是宋延,她的命运就是被古骸亵渎玩弄,然后化作洪流中一具被煞固沾染的浮尸。 忽的,她注意到今晚的宋延好似格外严肃。 他正认真地反复地在观看那“封魂阵”的阵盘。 裴雪涵也不打扰,只是贪婪地从他身上传来的温度里汲取安全感。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的听到一声清脆的爆裂声,她急忙睁眼,却看到宋延已将那“封魂阵”的阵盘给捏爆。 而宋延手指则在碎裂的阵盘中挑挑拣拣,很快落定,从中拈出了一粒黄豆大小,外灰里白的古怪晶玉。 裴雪涵刚想说“这阵盘能挡住雪,毁了不可惜吗”,但却看到宋延眼中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 有大喜,有冷冽,但更多的还是疯狂。 裴雪涵忍不住问:“这是什么?” 宋延拈着那黄豆大小的晶玉反复观看,似是确认了,口中发出阴冷的笑声,然后喃喃道:“你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因果白洞晶玉吗? 我这手上拿着的就是因果白洞晶玉,那修士机缘巧合得到此阵乃是转了好几手的,最初主人是谁也已不知. 但这就是因果白洞晶玉。 我猜测,这种晶玉十有八九需要苦海震荡,才可能偶尔在连接的魂阈里获得。 而所谓封魂阵,本质其实就是与引力对应的斥力。 它利用阵纹,利用这因果白洞晶玉,使得一切因果碎片都会被排斥开,包括苦海气息。” 裴雪涵听得一愣一愣的,又好奇道:“既然如此,你把它毁了做什么?” 宋延道:“因为它太小了,它所在的封魂阵固然能挡住雪,但若是雨便挡不住了,更别说真正的苦海气息。 我把它拆了,一是为了证明我的猜测,二.则是我要将它放入我改造的阵中。” 说完,宋延迅速从怀中掏出了个阵盘。 裴雪涵看去。 她看到这阵盘上的阵纹比她所有看过的阵盘,阵纹都少。 可她在转开视线的一刹那,就已经忘掉了那些阵纹,哪怕一丝一毫都无法回忆起,那阵纹就是一团阴影。 “道兄竟是阵法大家。” 宋延拿出的正是“小天道聚引阵”,是放入对应白洞晶石,就能聚引对应物质的阵法。 他又旋即掏出阵纹笔,开始细细思索如何给这“小天道聚引阵”添加些东西。 在花费了不眠不休的三天功夫后,宋延终于改造完成。 他的改造只是将“聚引”的范围尽可能缩小,从而导致“引力”尽可能大,所以还算相对容易,因为这完全是在往“低难度”走。 一片区域里的某种物质其实就那么多,每个人所想的都是“聚引范围”扩大,如此才能尽可能吸到更多的对应物质。 可他怎么还缩小了呢? 宋延做完改造的小天道聚引阵阵盘,便将“因果白洞晶玉”小心翼翼地放入了阵盘核心,然后用一种“捧着一枚原子弹”的架势,心中默念:‘以此阵盘,和万魂幡为目标,进行修炼。’ 他对天赋的运用已越发熟练。 【你启动了小天道聚引阵,周围风雪化作旋涡疯狂涌来,你启动了万魂幡】 【幡中恶魂不断被冻僵,不断沉入冻土,你将它们重新摄回,重新塞入万魂幡,如此似乎达成了平衡】 【一年后,什么也没发生】 宋延皱起眉头。 这和他设想的不同。 在他想法中:此处是距离苦海很近的魂阀,而这安装了因果白洞晶玉的小天道聚引阵一旦启动,是可能引动苦海的。 这就像一根针,在距离苦海很近的地方,往空间上那么轻轻一戳。原本肯定是戳不破的,但这里却是不停散发着苦海气息的魂阈。 他不求真能把苦海海水给汲取上来,只求能将气息给引上来,如此.就已经足够恐怖了。 他要让这阵法化作“玉石俱焚的终极杀招”,主打一个:老子活不成,就都别活了。 到时候,他还能靠着万魂幡里的伥鬼还能苦苦支撑,但别人想撑,却没那么容易。 ‘难道是距离苦海还太远了?’ ‘也许到了魂阈更深处,才能起到作用?’ 宋延收起阵盘,打算到下一个秘境再试试。 他皱着眉,眼神里透着一种隐晦的焦急。 裴雪涵与他有了肌肤之亲,自然能辨出着焦急,于是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宋延道:“我知道了一件事。” “什么事?” “借道给白虹古族下属修士的那个妖国的名字。” “是什么?” “双首毗蓝食人骄虫一族。”宋延神色很严肃,“那两个修士恰好知道这隐秘。” “这意味着此中的水很深很深,也意味着我们所处的旋涡不仅仅是伥王魂阈,还有其他.” “之前婴啼上人说,其余山海妖族也有在打着煞宝主意的,只不过被它想方设法引到了别处。” “可既然白虹古族都已经通过毗蓝骄虫族早早进入了伥王魂阈,婴啼上人.又怎么调?” 说完,他轻叹一声:“老狐狸,就不可能说真话。 它到底是来这里干嘛的,我都已经无法清楚。 也许它只是探路,只是为王先驱。 又也许,它也在别人的算计之中。 而我们不过是那庞然大物争斗厮杀的沧海海浪上的两叶小舟。” 正说着话,宋延忽的面色巨变 因为,他感知到他放在最外面秘境的那两只“无影幻鸦”中的分魂.消失了。 那意味着,外面有人进来了,并且轻易发现了他的无影幻鸦,还将其轻易抹杀。 是谁?! “走!” 宋延一扯鱼竿。 裴雪涵问:“去哪儿?” “下一个秘境!”宋延急道,“赶紧走!后面怕不是有老东西追来了!” 153.魂阈尽头,摘煞宝(8.6K字-大章求订阅) 嗖~~ 一道裹着黑烟的虹光掠过冻土上空。 此间飞雪固然可怕,但只能将黑烟外围极少数的恶魂冻结、剥离、落地。 内里那玄袍男子和银袍女修却是毫发无损。 若要探索,自是需要裴雪涵用“分海术”慢慢飞行,但既要快速穿过此地,便无法慢吞吞地使用前种法子了。 “抓紧。” 宋延柔声道了句。 旋即,他就感到一双素手小心地搂住了他的腰,那娇柔的身体也贴上了他的背脊。 这种情感并非无根之木,而是在那幻境中同渡百年而修来的。 可以说,裴雪涵已然超越了任何女子与他在一起的时间。但明明两人相识并不久。 其中的强烈怪异感、矛盾感伴随着那一股令人越发沉溺的温柔同时升起。 下一刹,虹光钻入了再一个秘境。 与冻土的死寂不同,才入此秘境,一股冲天的喊杀声就如敲锣打鼓般入耳而来。 气温由冷转温,但却是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温,那安静漂浮在空中的灰色雾气彷如污秽,令人忍不住心生躲避之念。 可雾笼天地,如何躲? 宋延神识扫出,却依然受到阻碍。 但其实已无需神识,因为只是稍稍一扫,都能看到诸多修士、妖兽正厮杀在一起。 只不过,这种厮杀却不是修士和妖兽之间的,而是“大乱斗”。 所有修士和妖兽都疯了。 宋延眯眼,又落到一个无头修士身上,微微皱眉,同时确定了一个想法:这些修士不仅疯了,而且纵然死了,却也还在厮杀,因为煞液煞固也都疯了。 修士妖兽死去,制造煞气。 疯狂的煞气又重新占据修士妖兽身体。 周而复始。 薄薄的雾气不停刷新着任何存在的记忆。 这大雾里笼罩的,是一个“死了也不休”的世界。 裴雪涵顿时掐指御诀,全身绷紧,准备攻击,因为她已发现自己与自家男人被某个怪物盯上了。 一只棕色翅膀的熊头妖兽飞天而来,厉吼着,往两人拍打而来。 裴雪涵正欲出手,却被宋延抬手搭住手背,轻轻压了下去,同时黑烟虹光极为灵巧地避开了攻击,在雾空中划开弧度往远而去。 “先别攻击。” “好的,道兄。” 一路走来,裴雪涵早对宋延言听计从,因为她已发现这位道兄不仅实力强大,心性算计也都在她之上,所以她干脆放弃思考了。 宋延化虹飞行,灵巧地躲避着一个个或妖兽或修士的攻击。 所幸,那些疯了的妖兽和修士很容易转移目标,他们的记忆和念头始终会被新的覆盖,除非宋延在他们视线之中,他们才会出手,否则只会漫无目的地狂杀乱杀。 嗖~ 嗖嗖~~ 虹光经天,万魂幡外替死的恶魂们也有极少数变异了,发疯了,开始飞离幡旗,到处择物而噬。 虽然此时只有极少,但时间一久,却会越来越多,若是宋延什么都不做,就开着万魂幡在这里瞎晃悠,那整个万魂幡都会被此间雾气给腐蚀掉。 这还是宋延将万魂幡转化为了万魂伥幡才能达到的,换个人,早就因为万魂幡的不可控而撑开了极大区域,然后恶魂早就散了。 在旋绕了许久之后,宋延已经发现了下一个秘境的入口。 越发浓郁的苦海气息从那秘境中渗出 那气息甚至比前几个秘境中的苦海气息加起来还要多,多到已经无法容纳。 也许,雾境之后就已是伥王魂阈的尽头。 那该怎怎么办? 陡然,宋延眼皮一跳,因为他发现自己留存在洪水秘境中的那只“无影幻鸦”也失去了联系。 这说明那外来者已经进入了洪水秘境。 这速度,是毫无阻碍,毫无顾忌,好像就是纯粹在赶路。 宋延心跳陡然快了起来,头皮宛有细针刺入,一股久未品尝到的口干舌燥感油然而生。 前狼后虎,不过如此! 怎么办? 他深吸一口气,视线急扫,想要寻到个解决办法。 雾境地貌是山地,起伏颇大,绵延甚广。 而若细细观之,雾气的浓淡其实也颇为不均。 深峡处浓,天穹处淡,深山里浓,平原上淡。 宋延稍作绕旋,忽的一咬牙,暗暗道了声“拼了”,旋即陡然将万魂幡全开,然后激射向下一秘境入口。 可他进去。 只是在入口停了停,待看到万魂幡散落周边的发疯恶魂后,才陡然对裴雪涵道:“用分海术。” 裴雪涵急忙施法,两人面前雾气分开,形成个丈许的空域。 宋延收起万魂幡,再扫了眼周边,心道:‘如此一来,后面若有人追来,也容易做出我已匆匆入了下个秘境的判断。’ 旋即,他御剑,裴雪涵开路。 两人花费了约莫半个时辰落在了一处雾气很浓的峡谷。 待到落入其中,寻到处山洞,宋延便取出纸屋,往洞中抛出。 纸屋瞬间撑开,其墙壁在雾气的腐蚀中只是产生了轻微的裂响,却无有半点裂痕。 宋延深吸一口气,又取出了“小天道聚引阵”,阵旗分落峡谷,阵盘转动些微,使得周边雾气往此间稍稍聚拢,从而进一步护住纸屋。 雾气浓淡起伏,尚在正常范畴,一个“小天道聚引阵”也只是个小小的“吸力器”,并不会产生异常。 下一刹,他拉着裴雪涵落入纸屋,眼见后者要说话,抬指比了个“禁声”的姿势。 裴雪涵美目扫动,诧异地看着这玄奇的纸屋,可旋即一惊,她虽不发出声音,却还是抬手指向不远处的墙壁。 宋延早看到了。 随着雾气增浓,纸屋再度承受了新一波的“强度检验”,但这一次却不仅仅是“轻微裂响”,而是多了一丝小小的裂痕。可还行,能撑得住。 做完这些,宋延拉着裴雪涵入了屋。 既然前狼后虎,那就躲一躲,让后面的虎去对上前面的狼。 可他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对方既然来势汹汹,似在赶路,又在前面掐灭了他留下的三只“无影幻鸦皮影”,那么做出“他已快速进入下一秘境”也在情理之中,因为对方盯的绝不是他,所以也不会刻意在此间停留,一个山谷一个山谷的搜寻他。 此时,他站在纸屋中的纸窗前,看着院外天穹上流如灰绸的浓雾。 屋子里,安静的吓人。 两人谁都没说话。 宋延十指交错,他已明白:他对这伥王魂阈所牵连的人,牵连到的事,一无所知! 此时,他有一种当初在南竹峰上遭遇“南吴剑门第一次袭宗”时的恐慌感。 那时候,他心惊胆战,狂奔急跑,恍若喽啰,甚至钻入雪中,假装雪人进行躲避。 那时候,他不过练玄三层,而外面则是练玄高层,甚至是绛宫修士。 现在也差不多。 他本以为境入紫府就已经有了话语权,但那不过是在小国家而已。 正想着,他忽的又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双柔荑轻轻覆合,抬头却对上了裴雪涵那双温柔的眼睛,百余年相伴的岁月与回忆在其中静静流淌,自有一股愈人心神的魔力。 那双眼睛仿佛在告诉他“无论生死,与君相伴,不离不弃”。 这种甜蜜的仿是“传说中爱情”的感觉,一下子闯入了宋延心中,令他感到神魂深处与此女羁绊越发之深。 深到让他开始警惕并恐惧。 因为他已意识到:他和裴雪涵从相识到相爱也不过短短数日时间,好似有一只手硬生生地在两人之间牵起了红线。 过了似乎很久,又似乎才一会儿工夫,远处陡然传来怪异的嘈杂尖声。 那似是由无数蚊蝇虫豸粘合在一起的声音,嗡响如天钟长鸣,咆哮似深海火山,呼啸如漆黑扶摇,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天灾气息,充满了强大的压迫感。 这压迫感,纵是婴啼上人都比不上。 裴雪涵紧紧抱住宋延。 宋延自己也是脸色有些发白。 但他很快就平静了下来,用一双狠厉且冷酷的眸子死死盯着窗外,同时暗暗握好万魂幡,时刻准备着出手。 一刹. 一息. 一炷香 一个时辰. 一天. 时间飞快过去,但那声响在远处响起后,就再未出现。 宋延干脆盘膝坐下,反正他神识也无法探查谷外,不如养精蓄锐。 他有种隐隐的感觉,也许.距离伥王魂阈产生巨变已经不远了。 随着婴啼上人,古齿它们的进入,这里许多事都将被推往终点,画上句号。 可他对这些却知之极少,只能靠猜。 但他连这局里卷入了哪些人都认不全,猜测又能有几分靠谱? 惨白的纸屋,黯淡的光线只能照清两人轮廓。 院外是漂浮的浓雾,雾外是无止境的厮杀。 此时此刻,已是宋延此生遇到过的最凶险、最未知的情况。 寒潭谷时,他好歹知道狐大奶奶,骨煌子要找他,要杀他。 缥缈海时,他至少明白他的对手是红奶奶,古将军。 但现在,他竟连自己对手是谁,都已不清楚,因为在那些人眼里他或许根本连对手都算不上。 他不是这次事件的中心。 此时,他除了让自己延迟入场,别无选择。 可他又知道,若是伥王魂阈终归要画上句号,那.纵然他躲在这里,又能躲到何时呢? 但他还是在躲,或者说是等。 他一向很有耐心。 他的心并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被削弱,反倒是越发地癫狂起来。 他眼中已满是杀意,满是因恐惧、愤怒、绝望而带来的杀意,兴奋,乃至狰狞。 他的大脑也飞速转了起来,可又被他强行的养精蓄锐而静静压住,只等着反弹的那一刹。 不知过了多久 宋延又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咔咔”声,那是碎裂声。 空气稍稍安静了下。 下一刹,那碎裂声就如落入油锅的水滴,陡然“噼里啪啦”地炸了起来,似乎漫天遍地都是,从四面八方而来。 他猛然扫过四周,发现纸屋的墙壁竟然夸张的出现了大量裂痕。 那些裂痕如蛛网绵延,不一会儿就爬满了几面墙壁。 这说明外面的苦海气息正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疯涨,涨到纸屋已无法承受。 宋延抬手,收回“小天道聚引阵”。 顿时,裂痕的浮现停止了。 但无论是他,还是裴雪涵都已知道:停止只是暂时的,这魂阈深处有些事已经发生,故而才会形成这种大规模的苦海气息爆发。 至于外面的秘境,已经不知道叠了几重了。 裴雪涵看着外面暂时静止的裂痕,忽的轻轻喊了声:“道兄.” 宋延道:“怎么了?” 裴雪涵认真看着他,道:“我知道你一直很担心,担心我们之间突然生出的羁绊会成为陷阱。 这些天我有很认真地想过,道兄的担心一定会是对的。” 宋延默默看着她,道:“那你说怎么办?” 裴雪涵抓着他的手,笑道:“杀了我。” 宋延道:“杀你,只会留下更大的心里破绽。这事.无解。” 裴雪涵忽的开心地笑了起来。 她闭上眼,贴脸在宋延怀里,柔声道:“我总算知道道兄和幻境里是一样的,都是那么的刀子嘴豆腐心,你明明有解,却不愿意去做。 我这么天真,这么愚蠢的女修在看过了道兄手段后,都能想到的法子,道兄怎么可能想不到? 下一个秘境,我不可能活下来。 而这个陷阱,我也不想让道兄去踩。 所以.” 她陡然屈指御剑,温柔地看着宋延道:“雪涵心甘情愿成为伥鬼,永远陪着道兄。这样.道兄的心境就无懈可击,再无法被人利用了。” 屋外,雾气又再增多,墙壁的咔咔声再度开始响起,这纸屋所能撑的极限已经到了。 裴雪涵已然举剑。 剑光生寒,却忽然被宋延双指夹住。 咔. 咔咔咔. 院外的裂响越发密集。 裴雪涵轻笑道:“我与道兄相识,其实连半年都不到吧?是有人在道兄心里种下了心魔.” 宋延道:“我知道。” 裴雪涵道:“我是必死,道兄若顾我,反倒被拖累。” 宋延沉默半晌,问:“你恨我吗?” 裴雪涵微笑着摇摇头:“早在入魂阈时,我就已经做好了死的打算。 在古骸那里,我其实也早该死了。 能遇到道兄,还一起度过了百年时光,一起度过了这些日子,我已经很知足了。 谢谢” 宋延陡然屈指,他储物空间中一柄飞剑嗡嗡射出,浮呈半空,剑气盎然。 裴雪涵惊讶地看着他,似乎是第一次知道他居然也是剑修。 然后,她似是明白了什么,缓缓闭上了眼。 宋延抬手,双指点在了她眉心。 “我的人,我自己杀。” “这样,我的心境就永远不算圆满,因为我一定一定要杀死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 无论伥弥如何再带我入幻境,我的羁绊只会是它,是它幕后之人。 说不定.是整个佛门! 百年,千年,万年 它也休想再惑我分毫!” 他深吸一口气,而那手指已经将一道神魂从佳人身躯里缓缓拖了出来,化作了伥鬼。 他拖的很慢,就好像用带着锯齿的刀子在慢慢割着自己的血肉。 他要自己永远记住此时的痛苦,怨恨。 佛门沙弥用幻境里的数百年为他种下心魔,他却将心魔化作了对佛的彻底怨恨,永远无法再被度化。 须臾后. 滚滚黑烟从浓郁无比的深谷大雾中飞出,往前方秘境而去。 空间涟漪荡开,黑烟卷入其中。 后方的秘境早已被清扫一空,一览无余的灰色天空漂浮着一个巨大的灰色太阳。 细看! 那并非太阳,而是恐怖无比的灰色“绣球”,一个里里外外盘旋着、飞绕着无数伥鬼的绣球。内里则是叠着数不清的神魂。 但这“灰色太阳”却已有了一个孔洞,洞中是氤氲漂浮的一串灰色暗金珠子。 珠子合计九枚,正零散地漂浮着,转动着,似在指挥整个“灰色太阳”的运转。 毫无疑问,这九枚珠子就是煞宝。 而珠子之下,宋延匆匆扫过。 他看到了婴啼上人。 除了婴啼上人,竟还有一只更可怕的不知什么时候从哪儿进来的七尾妖狐,那妖狐和婴啼上人正面对着一个戴着面具、鼓着红袍的怪人。 诡异的是,这三者好似都陷入了沉睡。 古齿,鹿魔,韩雨铃也在一边,可却也呆滞不动,也在沉睡。 至于唐凡,还有另外两个取宝人虽也在沉睡,却被护的好好的。 那未知身份和境界的七尾妖狐纵然在幻境中,却依然庇护着那三人,使得三人只是在幻境中,而未曾受到其他损伤。 凄然的灰色太阳在半空旋转。 九颗暗金大珠如星辰而动。 没有厮杀,没有对战. 天上,地下,竟都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和谐与安静。 而就在宋延出现的那一刹那,一道灰袍僧影便从远而来,出现在他面前,对他双手合十,微微一拜,宋延也直接陷入了幻境。 无错版本在69书吧读!6=9+书_吧首发本。 他残存的最后一个念头是:果然没错,这伥弥真的是在有目的的行动。 他再次入幻,可任由幻境百般引诱,他只一心想寻到引诱他的沙弥,然后将其斩杀。 十年。 二十年。 五十年。 百年。 从少年追到白首,他一直在寻找沙弥,他要杀了那沙弥。 这一次,时间一到,再没什么东西来寻他,来问他“真真假假有那么重要吗”。 而在他睁眼的第一瞬间,他就一记血手抓出,将沙弥抓爆。 但,意外的是:又一个沙弥出现了! 他再一次陷入了幻境。 而在陷入幻境前的匆匆一瞥则是.他看到苦海气息增多了,也看到妖魔们还在继续沉睡。 若是苦海气息不停增多,多到在沙弥撤去幻境的那一刹就将他淹没,那那简直是绝杀。 宋延发现,纵然他在心种下了对沙弥乃至整个佛门的深深恨意,再不会陷入沙弥的幻境,不会在其中留下越来越深的心魔破绽,可还是没用。 完全没用! 他的力量,算计,在更强,更诡异的力量面前太弱小了。 又是一个追杀佛门的百年. 又一次清醒. 又一次秒杀眼前的沙弥. 又一次看到更多的苦海气息 如果此时再无沙弥出现拖他入幻境,他就要立刻支起万魂幡来对抗那可怕的苦海气息。 但是,不出意外的是,又一个沙弥出现了。 他再度陷入幻境。 而这一次,幻境中,他正御剑四处寻找沙弥,天空陡然如明镜般破碎开了,好似被某种强大的外来力量给粗暴撕碎。 宋延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一声厉啸:“虫王,暂放恩怨,一同出手!! 你来这里应该是没找到接应你的人,你也是被虎皇引来的!虎皇神念还未消散,它要复仇! 你我一同压制虎皇,然后让三个取宝人一起取了那核心处的煞宝! 待完成后,一起撤退。 珠子,你四我五,毕竟我出的力更多。 至于最终怎么分,出去再说! 我们之间的下一场,也出去再打!” 厉啸是七尾妖狐发出的。 而“虫王”显然是指它对面的红袍人。 那遮脸的面具,鼓荡的红袍下赫然是一卷卷漆黑的扶摇,冰冷的旋风,你甚至无法看到那是无数的怪异小虫子。 “好。” 虫王应了声,声音怪异。 婴啼上人也陡然扭头看向宋延方向,道:“你和古齿的恩怨,出去再说!先一同出手,镇压虎皇,否则.谁都别想活着出去!我多尾狐族七尾老祖在此,必不作假!” 说完这句,它又猛然看向那正用冰冷视线盯着宋延的古齿,喊了声:“古将军,大局为重!” 古齿闷声应了句:“好。” 旋即,此间所有强者纷纷出手,一道道雄浑能量往高处那灰色烈阳而去。 烈阳中飞旋出极多伥鬼恶魂,往这些能量飞撞而去,在半空形成了一处交界的平衡。 平衡很快开始推移,但却是往着灰色太阳方向。 很显然,那虫王和七尾妖狐老祖实力着实恐怖,说不定都已是入了神婴的存在,纵然没有也是半步神婴了。 高空,陡然响起一声暴戾的虎啸。 九颗珠子外露出一颗巨大的虎头虚影。 平衡再度被压了回去。 双方拉扯了一会儿,皆是底牌尽出,毕竟这种时候谁都无法再藏底牌了。 平衡则在反复拉锯。 骤然,那虎头发出一声哀鸣。 七尾妖狐盯着那虎头,似在确认其哀鸣真假。 须臾,它确定了,厉声道:“就是现在,取煞宝!!” 声音落下,唐凡等三个取宝人是不取也得取了。 但古怪的是,这三人眼中竟然已经没有半分不愿,在这一路上,还有刚刚数百年的幻境中,这三人已经和山海妖族的几位妖魔缔结了深深的感情。 有亲情,有师徒情,甚至.还有爱情。 时光,能把感情无止境地发酵,使其如胶似漆,再难割舍。 谁能抵抗其中的力量? 譬如唐凡,他已在幻境中和婴啼上人结缘近千年,他已不再畏惧“卸磨杀驴”,因为他相信婴啼上人绝不可能杀他。事实上,婴啼上人也是如此地觉得。在这位六尾狐妖眼里,唐凡也不再是一样工具,而是个很重要的晚辈。 也许,在场所有人里,没有在幻境中诞生这些感情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宋延。 时光越久,恨意越浓。 他手握屠刀,刀柄都和血肉连在了一起,怎么可能放下? 三个取宝人,三道身影掠地而起,破空往高处的九枚煞珠而去。 唐凡也在其中。 而就在这时,唐凡陡然感到了一阵强烈的心悸,强烈的痛苦,他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幕:婴啼上人死了! 这一幕瞬间消失,婴啼上人还好生生地站着。 然而,那一瞬的情感冲击却极大,那冲击本只会让唐凡感到悲伤,可不知为何,在那一瞬间,悲伤被无穷扩大,大到他眼前一黑,从高空坠落,吐出一口血。 所有人都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在崩坏 那是道心。 有人在它们心头划开了裂隙,又死命地将其撕开。 这一刻,所有人都感到境界在下跌,除了.宋延。 就在这时,高处虚弱的虎皇却怒啸一声:“出手!” 话音落下,灰色太阳之后绕出了一道白虹。 白虹经天,快速萦绕,穿针引线般地绕过了灰色太阳外的种种伥鬼。 嗖! 一个取宝人死! 嗖! 又一个死! 嗖! 唐凡看着胸口的窟窿,不敢置信地缓缓伸手,却终究垂落。 那白虹却未停止,而其不仅是速度快,还能够分辨出此时的谁最虚弱。 白虹选择了鹿魔。 嗖!! 鹿魔被重创。 嗖嗖嗖嗖!! 白虹快速掠过,几人纷纷受伤,宋延也不例外。 这白虹身体强度极为恐怖,且好像完全无视恶魂狙击。 他看到那白虹中的身影,是一道女子身影,但那女子眼神中却是藏着数不清的怨恨。 几番交手,白虹退却,浮空在虎皇旁,显出个冷冽女修的模样。 红袍虫王扬首,冷声道:“什么时候,白虹古族的冬君会和虎皇合作了,还知道传念骗本座入内?看来你所说的血海深仇都是放屁。” 被称为冬君的冷冽女修道:“山海妖族的所有妖魔,都该死!而且” 她嘴角勾起一丝冷笑,“我合作的也不是虎皇。” 婴啼上人失魂落魄地看着死去的三名取宝人。 它为了这三名取宝人花费了许多许多精力! 而且,它看着死去的唐凡,心中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而这痛苦每生出一丝,它就感到境界在往下跌落一点,好似此间有一种冥冥中的力量在做着这些。 它忽的回忆起自己和幻境中唐凡的一切,那些感情诞生的极为古怪,可苦海沙弥是不会引诱,也无法引诱,一切都应该是它自发产生的情愫。 “退!” 七尾妖狐老祖陡然出声。 而高处,却陡然传来一声戏谑的笑:“往哪儿退?” 笑声伴随着痛苦的虎吟。 虎头慢慢淡去,显出道全身散发着黑烟的怪异僧人的身影,被称为冬君的白虹古族强者便站在这僧人身侧,冷冷俯瞰着红袍人道:“虫王,你见多识广,认得这位不?” 虫王仰头看向那僧人,稍有失声,道出一句:“魔僧! 苦海之中,一部分恐怖执念秉承了佛门原则,度化世人。 可还有一部分,它们引诱世人。 它们可以轻易勾出人心的欲望,让人沉沦,然后又有着通过这些人心破绽,将目标道心摧毁的手段。” 黑烟的僧人戏谑道:“老衲在苦海飘飘荡荡,好不容易来到这伥王珠。 但伥王珠中虎皇残念太重,掌握了煞宝太多地方,老衲居然争不过它。 所以,只能请各位来帮忙了. 这些年,已经有很多人来帮了老衲。 老衲也很感激它们,所以让它们一个个沉沦在幻境中,因此老衲也慢慢有了些力量和虎皇去争夺。 之后,老衲又拘了苦海中的沙弥。 佛门蠢的很,它们讲究那一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所以它们想化解伥鬼的伥字因果,就不得不自己变成伥鬼。 它们从沙弥变成了伥弥,听老衲指挥。 之后,老衲引诱人,它们度化人,无往不利。 诸位实力乃是打破老衲与虎皇平衡的最后一步。 如今你们还想到哪儿去啊?” 黑烟魔僧抬手一笼,一覆,诸多沙弥涌出。 红袍虫王,七尾妖狐老祖对视一眼,陡然两道绝强的力量爆发而起。 婴啼上人,古齿,鹿魔等人也拼力进攻。 但这几者的境界都已跌落,此时不过徒劳。 而白虹接连闪过,不停削弱着它们的力量。 宋延虽只是紫府初期,但他吞吃了古骸皮影,故而身体强度也还行。 就在这时,七尾妖狐老祖陡然闷哼一声,周身浮动血雾,七尾如若燃烧。 而一旁的婴啼上人也是如此。 两只狐狸居然跳起了舞来。 随着跳舞的动作,魔僧的进攻竟然放缓了,甚至有一种不再向两者落去的感觉。 “吞!” 陡然,一声爆喝传来。 漆黑魔僧化做一张遮天的巨脸,张口猛吸,将狐妖,虫王,狼妖等一行人疯狂往口中吸去,旋即.地上的一溜儿紫府全被吸了进去。 包括宋延。 包括冬君。 恐怖的角力开始了。 一切都好似陷入了一种粘着的状态,谁也无法动。 魔僧像是饱食之人,胃里装满了食物,动一动,胃就要炸。 一众紫府则是全力应付,自也无法脱离。 “这里已经没有可以摘取煞宝的人了,一切都该结束了。” 魔僧狞笑着。 七尾妖狐老祖猛然看向宋延,韩雨铃,道:“自爆神魂,钻出一个口子!” 两人乃是人族,又最弱,此时自然该牺牲。 韩雨铃面色大变,虽然知道无法幸免,但送死却是不愿。 宋延忽道:“老祖,我有一法,可破开口子。” 七尾妖狐老祖冷哼道:“当真?” 宋延道:“掩护我。” 七尾妖狐老祖道:“好!你若成功,你和古齿的事,我来做主!” 之前宋延一直只是用《鬼婴真经》上的法术,此时猛然抓出了漆黑的万魂幡。 他抬手指定一个方向,恶魂乱舞,接连往一处炸去。 妖魔们见这魂爆术威力惊人,知道有戏,便齐心协力,一同将力量往宋延炸落的地方使。 轰轰轰轰轰轰!!! 连续的炸响,连续的力量落在同一点。 那一点终于开了。 宋延身形如电,往那一处飞出,而就在后方的七尾妖狐老祖要跟出来时,他却猛一甩幡,一连串儿神魂不要命地往缺口处反填而去。 轰隆隆的炸响把七尾妖狐老祖给挡了回去。 而魔僧破开的一点,很快愈合。 宋延停也不停,猛然冲向远处的九颗暗金大珠,在所有人不敢置信地神色里,抬手迅速抓去。 然而他才触碰到第一个,强烈的痛苦便侵袭而来。 他死死抓着,将念头,神魂钻入暗金大珠中,开始将其炼化。 魔僧大嘴闭合,继续消化着口中的妖魔,但一双眼珠子却陡然拐向了宋延,与其对视。 一者在消化煞宝,一者在消化妖魔,空气安静了下来,时间.好像静止了。 154.十死无生之地,开一条道!(8.1K字-大章求订阅) 苦海气息,从空间的彼岸汹涌而来,一缕缕灰色的风往外汹涌。 而此间高处悬挂的“由伥王虎族全族,所有伥鬼,魔僧沙弥,以及种种意外”混杂而成的如同灰色太阳般的绣球依然在半空安静旋转。 脆弱的平衡在三者之间大成,明明是最激烈最残忍到了终末的厮杀,却偏偏呈现出一种怪异的宁静。 魔僧在疯狂吸收 几个警察窃窃私语,他们现在是觉得这件事情是非常让人唏嘘不已的。 雷戈不是第一次过来了,顾香君和柳市长都把他当做自己的孩子,去川省养胖达都是柳市长帮的忙呢?可见雷戈的魅力。 就在他临近之时周龙飞却忽然扭过身去他准备偷袭的计划落空,随后周龙飞躲过了。 不过对于这一点周龙飞是表示怀疑的,因为他发现这家伙水平很垃圾的,而且这一次交换生突然就没有名额,其实交换生好像除了关系真正最重要的是有米国的导师过来面试的,这不是关系就搞定的。 显然,此刻的刘一天在心中对于周龙飞可谓是恨之入骨,心中也是巴不得将周龙飞这家伙给狠狠收拾一顿。 林荫道上,携手同行,满天的雪花下,两行脚步延伸的很远很远。 盯着伊人充满不信任的双眸,带土轻叹一声,解除了对矢仓的控制。 九歌微微一笑,泰坦大帝的声音听起来狂暴霸道,一般人可能早就吓得屎尿横流,但九歌却听到了不一样的意思,看似在叱责,却多了一份欣赏。 见九歌没有什么要说的,暗金神龙立刻恭敬地退下,离开造化宫,汇合蜇蛊,商量怎么前往巴丹大世界去了。 蘑菇状的灰褐色的帐幕稀薄开来,显露出了里头的景象,当众人清晰地瞧见里头的景象时,竟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隐藏多年的记忆,似是被拨弄一角,不受控制地往外冒,如洪水、似潮涌,铺天盖地压下来,搅得她有些不舒服。 洛生点点头,颇有兴致的看着眼前的灰袍青年,他很好奇,对方到底还能使出什么样的招数。 青芜和碧痕两姐妹和许多人一起为伤员包扎上药,剩下的多为老弱病残,能上战场的都在战场上与敌人拼命。 他边说边给甘甜甜倒上一杯酒,然后端起自己酒杯又是一饮而尽,微笑望着甘甜甜等她也干杯。 自此以后,暮羽总是悄悄地注意着南宫尘的一言一行,没过多久,还真的被他发现了一件异常之事。十五的晚上,挂在天边的月亮又圆又大,南宫尘站在紫金谷最高的山峰上,蓝色的衣衫融进了暗夜之中。 这一顿下来,郑闻豫也已经精疲力尽,肋骨间的伤口隐隐作疼,额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隐隐中,连向东感觉还是有些问题,但看到杨兮的笃定神态,连向东不敢多事,赶紧起身去做术前准备了。 不过村民们最关心的不是杨家兴,而是灵珠观被毁彻底破了寨子的风水。 哥们即便被你西大少折磨地脱了一身皮,也绝不会低下头来说上半句认怂的话。 “呃……”杌子吞了几枚珠子,意识灵光了不少。这会儿一回忆,自己掉入井中的经历倒像是一个清晰的梦境。 “赌什么?”不等秦宇说完,萧剑天便淡然说道,似乎是不需要听输了怎样…因为他有信心赢。 “说,把人藏在哪里了?”没有在车上发现人的孙潜一脸怒气的将被自己打的趴在地上的司机拉起来问道。 155.魂如熔炉,苦海夺舍(8.1K字-大章求订阅) 紫府境,借一国玄脉之心以将自身融入天地,从而温养神魂,使得神魂初步与天地融合,从而使得念头强大起来。 由此可见,身体的重要性。 所谓“身死道消”绝非虚言。 但,此时此刻,宋延身体已毁。 他本也该魂飞魄散,可结果却恰恰相反。 他的神魂由四枚煞宝所护,在苦海海岸这种极度特殊的环境下,竟是开始产生奇妙的反应。 这四枚煞宝珠并不是一件完整的煞宝,它们只是完整煞宝的一部分,但偏生就因为这残缺,才带来了这种“不知是否前无古人”的变化。 四枚煞宝珠中藏着九分之四的“伥王虎族”的神魂伥鬼,也藏着九分之四的“伥王魂阈汲取来的神魂力量”. 这些力量原本旋转不停,所以才会给人以“绣球”,或是“灰色太阳”之感。 可现在,在苦海海岸的海风中,它们则如铁片遇火,那些原本分离的神魂伥鬼开始逐渐模糊边界 而宋延则是为免自己丧失意识而在拼命抵抗,他整个人如在风暴龙卷中,每一次遭受强大的苦海海风袭击,他就会拼尽全力将保护他的四枚煞宝珠收敛,然后在抵抗成功后,则会稍稍松开,而任由那四枚煞宝张弛。 如此 一张一翕,恰如呼吸,又如铁匠抡起锤子在不停地“砸落,抬起,再砸落,再抬起”. 以四枚煞宝珠,万魂伥幡,无相面具,宋延自身神魂,乃至是苦海海风中渗透的大执念为材料 以苦海之风为烈火 锻造! 再锻造! 没了身子,除非到达神婴境,否则便是境界直接跌没了。 可现在宋延却古怪无比。 他没了身子,但神魂力量却在以一种可怕的速度提升。 一个恐怖的整体,也正在漫长的时间里,逐渐形成。 也不知是哪年哪月。 陡然 宋延看到了伥魂中的一道白影。 那白影似乎是被他小心藏在神魂世界深处,所以直到此时才被拉扯了出来。 那白影随着他一同在苦海的风暴中旋转。 此时,宋延的每一个念头都在不停地粉碎,所以他看到那道白影的时候居然愣了下。 有些熟悉 但又记不清了 幻境终究是幻境,幻境纵然过了数百年,却还是幻境,由虚假撑起的念头在魔僧的放大下能很强。 可当魔僧的影响消失后,那念头却淡了许多,淡到在风暴里已然很难清晰浮现,反倒是对魔僧、佛门的仇恨深深烙印在了宋延脑海中。 但风暴旋转中,宋延还是与那白影伥鬼擦肩而过,两人在飞快地旋转中近在咫尺,又旋即分离。 眼看着那白影伥鬼即将融入外围的那四枚煞宝珠,成为煞宝珠中的一部分,继而无法转世,宋延神色微微动了动。 他想起来了。 是裴雪涵! 白影伥鬼的念头早已粉碎再粉碎,此时如同彻底失忆一般茫然地看着周边,恍如痴了傻了的模样。而在对上宋延视线时,她忽的恐惧起来,因为所有但凡还有一丁点儿意识的伥鬼在看到此时的宋延时,都只会恐惧和绝对服从。 宋延猛然运力,在风暴中往前一点点挪动,待到了白影伥鬼面前,一把抓起了她的手。 感情再无那般炽烈,但感动与感慨却还存在。 他略作沉默,温柔地传出一道念头:“轮回去吧。 还有,我命令你.努力投到一户好人家,快乐地过完下一世。 如果可以,记得多去看看塞外的白云,把我的那一份也一起看了吧。” 白影伥鬼似是嘴唇嚅动。 宋延能辨出,她在说“是,主人”。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伥鬼露出温和的微笑,继而又控制着外围的四枚煞珠分开,然后将白影伥鬼猛然托起,道了声:“去!” 白影伥鬼从分开的煞珠空隙间飞了出去。 她并没有什么大执念,苦海只是瞬息剥去她此世的因果,使得她神魂顺利离开,去往轮回。 而就在这煞珠分开的一刹那,一缕苦海海风从外钻入,狠狠撞击在了宋延身上。 宋延张开双臂,任由那海风撞击在他脆弱的神魂上,神色平静,转瞬又哈哈哈地狂笑了起来,同时大吼着:“来!来啊!再多点!” 然后,他又运力收拢起煞珠,同时开始承受这一缕海风所带来的大执念。 沉沦,则可轮回。 放手,则可转世。 但宋延既不沉沦,也不放手,他在熬过了旁人的大执念后,又拖着疲惫的神魂走了出来,浑浑噩噩,周而复始,如在无间地狱。 漆黑的宫殿里,有虫豸爬行,怪虫嗡鸣。 一道戴着面具的身影坐在宫殿最深处,它周身裹动的黑烟已经全部收敛了起来,此时用似是愤怒到了极致的颤抖声音自喃道:“还差四枚.可那四枚却已落回苦海。若无那四枚,我便永不完整,便永远无法踏入下一个境界。” 它努力地平复着状态,旋即又似是感受着身体,微微颔首。 它还算满意。 至少,虫王的身体很强大,虽说受伤极重,可假以时日还是能够恢复到半步神婴的层次 “但愿那小子还能从苦海逃回来。” “到时候,我会寻到他,夺回属于我的东西!” 这身影,自然是在最后时刻夺舍了虫王的魔僧。 虫王虚弱无比,魔僧融合五枚煞珠,此消彼长,再加上那一刹那发生的许多事结局就是,魔僧夺舍了虫王,九死一生地逃出了苦海的吸力,回到了人间。 而此时此刻,这世上,没有人比他更希望宋延能早点回到人间了。 因为只有吞了宋延身上的四个珠子,它才能圆满。 而对宋延,亦是如此. 这个时间可能会很漫长,但魔僧,或者说此时的虫王已经别无选择。 在他眼中,宋延狡诈到了极致,手段也是一重接着一重。能够在紫府初期境界就在伥王魂阈这种根本不是他能够染指的地方获得最大好处,就足以说明此点。 如果宋延能回到人间,那它绝对不会给宋延成长的时间。 所幸,伥王煞珠一分为九,它和宋延只要身处人间,就会感应到彼此所在方向。 而它一旦感应到宋延归来,就会立刻去将其斩杀! 可是,宋延还回得来吗? 浮浮沉沉,沉沉浮浮. 宋延如风滚草般在无边无际的苦海旷野上滚动。 啪. 啪嗒 啪嗒 就在滚到一处时,宋延忽的感到苦海潮水在涨潮时拍打上了一抹灰色。 那灰色并未如其他海水般褪去,反倒是站立起来,化作了个人形。 灰色百衲衣,面容模糊,双手合十,而在看到他的时候,则忽的被吸引着,往他的方向疯狂追来。 不知过了多久 宋延那粘合一起的四枚煞珠中多了一只.苦海伥弥。 它解脱了一只伥鬼,可却无法解开“伥”的强大因果,所以秉持着“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原则,成为了伥弥。 又过了不知多久. 一枚在苦海海岸灰色色调中极其醒目的白色小石子也黏在了那四枚煞珠上. 再过了不知多久. 第二只伥弥附着在了煞珠上,被宋延捕获. 时光荏苒,转眼之间,距离宋延坠落苦海海岸已过百年。 此时 古国外围,南部区域,原三国旧址,吴 “嘿,没想到经过许多搜寻,这缥缈海下居然还藏着宝物。” 一道黑影声音里透着兴奋。 他在湖底居然发现了一处沉入泥沙,周边贴满了隐藏符箓的水晶小室。 他迅速钻入其中,室门竟是隔绝了湖水。 而内里的景象更令少年心惊。 那是一排排摆放整齐的书架。 “发达了,发达了” “这里难不成是之前哪个宗门残留下来的传承?如此一来,在潜龙会上,我一定能取得好名次,说不定还能被哪个古族的族人看中,从而跟随他们。” 少年兴奋地想着。 他一时间都已忘记了来此目的,而赶紧来到书架旁,从中随手翻出一本书册,打开,却见页面潦草地写着癫狂的字“神魂初与天地合,成了,成了,老夫成了!!!” 少年一喜,快速翻动,想看看这前辈到底是什么练成了。 可没看到。 他皱皱眉,将书册随手丢开,又继续找。 找了许久,他却是未曾寻到功法,于是脸上现出戾色,冷哼一声,手指掐诀,招出一把飞剑玄器,然后发泄似得在此处乱砍。 他边砍边道:“没机缘的地方,废了就废了。真是让老子白开心一场,活该被毁!” 哗啦啦! 轰! 木屑纷飞,书架倒塌,整个水晶室内被保存完好的书阁在快速毁灭。 而就在这时,一声奇异的“轰隆”声忽的传入少年耳中。 一处书架在被砍飞后,其下居然出现了一道极其隐秘的暗层。 少年急忙上前,抬手一探,从中居然摸出块秘匣。 秘匣封面写着:此中《天剑观想图》乃紫府禁地石壁图拓本,后生晚辈若得,慎重对待,莫要显于他人之眼 “天剑观想图?” 少年狂喜,急忙打开秘匣,果见一块特质的金属拓印碑图。 其上浮动着难以想象的苍茫古老气息,而构图则很是简单:上黑下白,中央是一柄割了天地,裂了昏晓,无边无际的细长之剑。 “这就是天剑?好东西啊!” 少年深吸一口气,下意识地看看左右,见无人,他眼神火热道:“赶紧趁此机会,观想此图,说不定会有大收获!这可是我的机缘所在!” 说着,他双眼紧盯着那《天剑观想图》,开始了观想。 他是想试试。 毕竟就一幅图嘛,试试又能怎么样,怎么可能出事呢? 看着看着,不知过了多久,少年双眼陡然呆滞起来,他甚至连挣扎都没有,眼珠子翻白。 他的神魂在看到那一柄天剑时,脑海中钻入了无数不属于他的记忆。那些记忆刻骨铭心,几乎一瞬间,他就迷失了自己。 而他最后视线的尽头则是无边旷野上的一颗恐怖的灰色太阳 那太阳慢慢向他靠近。 ‘那是什么怪物?’ 最后的念头烙印在他脑海,但他已经看不到后续了。 他已经彻底疯了。 “呼” “呼” 黑暗的湖底水晶屋里传来喘息声。 少年坐在地上,背靠着黑暗坍圮的书架,忽的皱眉喃喃出声。 “我是谁?” “我到底是谁?” 许久 他睁开眼,那迷惑的眼睛也恢复了清明:“我是宋延。” 他仰起头,嘴角一咧,露出森然的白牙和开心的笑容。 “都多少年了,我终于出来了。” “终于.” “出来了!” 他目光扫动,又随意抓起一本散落的书册,略作观看,便明白了大概。 “《天剑观想图》,又是《天剑观想图》,这观想图真是又救了我一命,我和南吴剑门也真是有缘。 也不知昔日故人今何在,是死是活,是更进一步,还是埋骨黄土?” 他扫了眼面板。 面板上寿元从原本的“【寿元:41/8639】”变成了“【寿元:141/8639】”,这是足足过了一百年。 而境界则是“练玄七层”,很显然这是这具身体原主的境界。 不过,宋延恐怖的神魂力量却早就超过了“练玄七层”的概念,甚至紫府境都不可能有谁比他神魂更强,便是在神婴境中也已算是佼佼者。 只不过在他现身的一刹那,他也感到了一种“不完整”,那是生命的,神魂的不完整。 这种不完整,让他感到极不舒服。 同时,又一种缥缈且神秘的感觉在他心头生出。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北方。 他感到他的契机在北方。 在山海妖族。 只要他吞了山海妖族的那个契机,他就可以完整。 同时,他忽的也感到北方.的那位也陡然睁开眼,隔着遥远的距离看向了他。 “魔僧。” 宋延双眼一瞬间锐利了起来。 他为什么如此痛恨魔僧已经只剩下淡淡的印象,可恨意却刻骨铭心。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如今的自己。 ‘虽然神魂将我所有过去的功法,法术,乃至是血脉天赋都保存了下来,并且在苦海海岸的过程中让它们变成了一种与我神魂绑定的天赋。 但我现在的身体只是练玄七层,太过孱弱 而魔僧既然能够在北方,这说明它极可能在当年就逃了出来,毕竟魔僧并没有伥王虎血,它无法如我一般,利用伥王虎去更加精密地控制伥王煞珠。 这么多年过去,魔僧的实力定然已经强大无比。 直接去北方找魔僧,那就是找死。’ 宋延思索着,心底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也有些感慨。 他这是用一身境界换取了个恐怖无比的神魂,也不知是值还是亏 不过,木已成舟,多想无益。 宋延开始快速翻找原主人的记忆。 固然,原主人的记忆早就被苦海执念给弄的七零八落,换个人根本不可能再复原。但宋延还是很轻松地把那人的因果碎片给大致找齐了,在仔细观看后,加以自己的思索理解,大致整出了个形势。 大数十年前,傀儡宗极可能感受到了来自山海妖族的压迫,从而与南吴剑门隐世村落的鱼玄薇等人合作,在费尽千辛万苦,再加上宋延当年赠送的足够魂金石后,终于修复了古传送阵。 古传送阵的彼岸妖魔众多,可却也是这片大陆的极北方,是诸多古族所在。 古族和山海妖族对人间的管理模式类似,应该都是一族隐世,而每一族的下辖都管理着数个乃是十数个国度。 整体,则被称为古国。 古传送阵的开通,让古国迅速重视起来,因为这是极少地通向山海妖国南方的通道,是一处战略要地。 于是古国立刻派人来到晋国,并用神奇手段改造了晋国南地的玄脉,使得原本近乎蛮荒的南地也变得可以修行。 同时古国也强令北方的一些宗门搬迁至此。 然而.这种和山海妖族交界的地方本就可以说是前线了,再加上不知为何山海妖族格外地照顾晋国,几乎年年都会入侵。所以,昔日晋国早已灭亡,人间国度化作了一个个零碎的政权,各个政权的首领则以诸侯自称,合计九侯。 再加上此处的五大宗门。 便是五宗九侯。 只不过这五宗如今都在南地,北地.早就成了无人问津的修罗场。 宋延所夺舍的这个少年便是五宗之一的“墨剑宗”的弟子。 说来也巧,还是个本家,名叫宋寒。 然而,这宋寒也不是个什么好货色。 他本是难民,被南地一户人家领养,被领养时才五岁。但养父养母染了一场瘟疫而早早死去,之后他则是由大哥照料,再后则是由兄嫂共同照顾。 一次机缘,他被测出有下品地玄根,而送入了墨剑宗。 这般的人本该对兄嫂感恩无比,可是他觉得他是仙人了,而兄嫂只是普通人。兄嫂对他的付出,折算成银子其实也就那么点儿,是个凡人都能够做到,不算什么。 所以,他直接给了兄嫂一千两金子,让他们成了当地富人,这简直是十倍偿还恩情了。 故而,他觉得若是他还要处处照顾他们,那不是亏大了么? 除此之外,他还莫名地对嫂子产生了非分之想。 这还没结束,后来,他安排了一场意外,让大哥惨死,之后又让嫂子无意发现是盗匪所为。嫂子求到他头上,要他为大哥报仇。他自然答应了。 因为,这本就是他的安排。 他的手段是带着嫂子去到荒野,然后让勾结的盗匪把嫂子给绑走,再下点药。他去将盗匪斩杀后,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把嫂子给“吃”了,然后带入宗门,收为婢女,当炉鼎使用。 这过程里,他经过缥缈海,便本着逛一逛的心思,潜入湖底,却意外发现了这处当年南吴剑门的水晶密室,并且机缘巧合之下发现了藏在书架之下的“《天剑观想图》拓本”。 他迫不及待地翻阅《天剑观想图》,只因下个月就是“潜龙会”了。 所谓“潜龙会”,是古族从这南地挑选有潜力的修士,通过古传送阵传往北地。据说,若是运气极好,潜力极不错,还有可能被某个古族族人看中,从而直接成为随从,跟随在那古族族人身侧,如此.便是真正的一步登天了。 诸多信息消化完毕。 百年时光里,这片大地上发生的事,可真是能用“天翻地覆”去形容了。 “既然如此,那我先通过潜龙会去往北地古国。 古国之中古族众多,魔僧纵然迫不及待地想抓我,却也得掂量掂量。 因为不管如今它是什么身份,都必然不会是山海妖族的小人物。 只要它敢入侵古国,就会遭到围剿。” 宋延忽的想起了之前见过那位白虹古族的冬君。 只此一人,他就能知道古族和山海妖族是如何的不死不休。 而古族,将会成为他抵挡魔僧的最好盾牌。 “不管如何,我还是先离魔僧越远越好。 等时机合适,再吞了魔僧,以全我修行。” 思绪既定,宋延又看向无相面具。 面具之中,风城子神念还在沉睡,故而那书架之上已然雾气蒙蒙。 宋延信步走到紫府中期的地方,仰头看向那被封锁的最高处书架。 也许是他靠的太近,走入了某个无相书架传承的禁区。 下一刹. 刷!! 沉睡的风城子猛然惊醒,待看到宋延时,却是瞪大了眼睛。 在他眼中,宋延的神魂散发着恐怖的灰光和炽热,恍如一个恐怖的巨大熔炉,细细看去,那熔炉上还缠绕了不知几多的神魂,因果,乃至.执念,还有灰袍伥弥! “你你.你现在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我刚从苦海归来。” 宋延淡淡道。 风城子愕然半晌,旋即似乎想起了什么,道:“不用说,小凡肯定死了,按照约定,我不会再给你看后面的秘” 话音还未落下,宋延抬手直接往紫府中期最上层的秘术抓去。 雾气触及他的手,惊惧地散开。 宋延淡淡一笑,继续走向紫府后期。 再抬手。 雾气又畏惧地散去。 他继续走,一直到了这藏书阁尽头的神婴后期,所有的雾气都不再需要风城子去解开。 然后,他在风城子已然呆滞的目光里抬手缓缓抓向了他。 风城子醒悟过来,猛然问:“你要干什么?” 宋延微笑道:“别紧张,我只是试试现在有没有能力消化你。你呀,现在可以开始防御了” 说完,他一把抓实风城子的肩膀。 风城子厉声道:“你!” 宋延道:“唐老啊,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就别再操心了。” 疯狂的灰焰瞬间爬满了风城子的身子,纵然他拼命抵抗,可却依然是徒劳,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慢慢的.慢慢的.宋延那灰焰熔炉般的神魂上又多了一道金色水滴,水滴固然不朽,但却被这熔炉慢慢掰开,然后慢慢地成为它的一部分。 许久 宋延猛然再睁眼,双眸中闪过一抹可怕灰芒,继而握住那原本属于宋寒的飞剑,化作虹光,整个儿往外激射,破湖而出。 缥缈海附近,一处山坳。 隐蔽的山寨里,数十个盗匪各做各事。 其中一个肥头大耳的壮实盗匪正坐在寨口的石头上,与身侧一个气质狠厉的强壮盗首说着话。 他啧啧道:“老大,那小娘子着实不错,那长腿裹着绸缎儿的布,润的很。一想到把它撕开,那发出的声音,还有小娘子的惊慌尖叫,我就口干舌燥了。” 强壮盗首嘿然道:“别说你了,老子也觉得那娘们肯定骚,真要掰开了玩,肯定好玩的紧。” 那肥胖盗匪道:“老大,那还等什么?” 他匆匆起身,裤裆下都拱起了一块儿。 可见到强壮盗首并未起身,又好奇道:“老大,你?” 强壮盗首道:“叫你个乖,老子不动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你莫问,问了.就得死。” 肥胖盗匪点点头。 而不远处的营帐里,一个手脚被捆绑的美妇人怔怔地听着远处飘来的交谈,她有些心如死灰。 她又不傻。 带她来此的是她兄弟。 可那兄弟本是个仙人,三下五除二就可以把盗匪给弄死,却偏生绕东绕西,还寻了个理由去探机缘,从而把她一人丢下,这才被盗寇抓了去。 本来她还没多想,可那强壮盗首的话却让她不得不去想。 强壮盗首固然什么都没说,可显然他是背后是有人的。 什么样的人才能让这种刀尖舔血的盗匪说出“原因你莫问,问了就得死”这种话呢? 再联想到那兄弟有些时候看她的古怪目光. 美妇隐约明白了什么。 她十指握紧,尖锐的指甲掐入血肉,甚至掐出了血。 她忽的垂首,低低笑了起来,然后笑着笑着便是两行清冷从眼角滑落,继而仰头发出歇斯底里地尖叫。 那是痛苦的尖叫. 是被至亲背叛的尖叫. 而就在这时,她忽的感到起风了。 风很大,掀开了营帐一角。 营帐外传来密集,却又短促的惨叫。 这是那些盗匪的惨叫。 那些盗匪又好像是每个人才叫了一声,然后连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就被掐住了脖子,再也说不出话了。 若是过去,美妇早已吓得心惊胆战。 可此时.她的心已经死了。 心如果死了,那还有什么好畏惧的呢? 而就在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喊“仙长绕命”,但话才开口,那人也没了声音,断了生机,显然已被斩杀。 美妇终于微微侧头,隐约间,她看到了那道熟悉身影:平平凡凡的外貌,可穿上墨剑仙门的弟子衣袍,却也是显得有几分仙气。 可那仙气,此时只让她感到恶心。 她闭上了眼,因为她已识破了一切,她现在在等她兄弟。 不! 她在等宋寒,她要当面质问,然后再自尽。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又听到了那强壮盗首的声音:“你你不能杀我?” 然后,她又听到了她兄弟的声音:“为什么?” 强壮盗首道:“你你应该就是宋寒吧。 我是帮你师兄做事的,你师兄要我抓你嫂子。 他说你对嫂子最尊重,只要抓了你嫂子,你就不会去参加一个月后的潜龙会,而会到处寻找你嫂子. 你不能杀我! 你杀了我,你师兄饶不了你! 你.” 那强壮盗首还要说话,却已无法再说下去了,因为一柄飞剑已经将他轻松斩杀。 宋延踏步,将此处山寨的所有盗寇全部斩杀,然后来到营帐前,掀开帐帘,看着后面已经呆了的美妇,面露愧色,道:“嫂子,对不起,我来迟了。” 说完,他又羞愧地挠了挠脑袋,道:“我在路上遇到了一个机缘,一时沉湎其中,忘了时间,对不起” 美妇只是呆呆地看着他,一时间脑中极乱,因为所有一切好像.都和她想的不一样。 而另一边,宋延又一拍脑袋,像是想起了什么,恍然道:“对了,刚刚我在杀一个盗寇时总算弄清楚了,大哥的死也与我那师兄有关。 我那师兄嫉妒我修炼速度快,想要坏我心境,所以他觉得只要杀了我至亲之人,我就会崩.” 他声音渐缓,眼角含泪,垂首苦笑着道出个“溃”字,然后闭上眼道:“是我害了大哥,是我害了嫂子。虽然我已经为你们报仇了,可是.都是我的错。” 美妇站起身,一把紧紧抓住他的手,也稀里哗啦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着:“小寒,小寒” 宋延轻轻拍着她的背脊,温声道:“没事了,嫂子,没事了。” 说罢,他眼中又闪过一抹寒光,“那师兄,我不会放过的。” 美妇道:“小寒,算啦,你们都是仙人。既然这些盗匪已经死了,就不” 话音还未落下,宋延冷声道:“不行,必须杀,杀我大哥的人,必须血债血偿!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此仇不报,我宋寒还是人么?” 这师兄并非空穴来风,而是宋延在记忆里找到的另一个人。正是有那人出谋划策,宋寒才做下这等腌臜事来。 他既为宋寒,那这因果自然要随手一并结了,否则心气岂会畅快? 美妇听着他狠厉的话,心头只如吃了蜜一般,只想着这兄弟没白疼。而之前她居然还误会这兄弟,实在是太过分了。 156.争分夺秒,巧遇故人(8.2K字-大章求订阅) 废弃吴地,如今与山海妖国对峙的前线,盗匪山寨 宋延左右看看,寻了一匹马,让美妇骑上,然后问:“嫂子,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美妇目光扫过周边那被血染红的盗匪营地。 大仇已报,她心中却有些茫然起来。 她忍不住低头看向兄弟,问:“小寒,我也不知道。” 宋延道:“修玄界人心莫测,并不是嫂子所想的那般超凡脱俗之地,我若把嫂子带去墨剑门,一个不好,便是拖累了嫂子,万劫不复。” 美妇轻轻点了点头。经此一事,她自然也明白了修士的狠辣。若她去了墨剑门,不仅自身性命难保,还可能会成为小寒的累赘。 宋延忽道:“嫂子,我来安排吧。” 美妇一愣,看着这被他带大的少年,看着这少年身后那诸多的鲜血,那滚滚的人头,这才意识到少年已然长大。 她轻轻点了点头。 宋延寻了个斗笠戴上,稍稍压了压,挡住面孔,又熟练地把盗匪的金银搬空,然后掐指御剑,将美妇载上,一道往南方而去。 数日后。 南方重城,九候之中“镇南候”所在的都城 一处不算繁华,却也绝不算衰败的街道上。 牙侩正兴奋地介绍着:“仙长,您放心,咱这林海城可是出了名的平安。 不是我吹牛,现在这片地儿上的任何人都想着能在我林海城落户。 可这事儿,却难得很,每年能做成的也是稀罕。 这也亏了您是仙人,而镇南候又有规定,说是仙人家眷可以随时迁入此城,这才方便了许多。 您再看看这屋,怎么样?” 宋寒扫扫周边,又看向美妇,问:“嫂子,你看如何?” 美妇轻轻点了点头,道:“挺好的。” 她是真的很满意。 林海城是所有人心中的净土。 她也知道,想要落户这也的一个地方,有多么艰难。 这也是小寒出面,否则根本不可能。 她有些手艺,能裁剪衣裳,而这地儿旁边正好有个“锦绣衣行”,也许可以去试试。如能被看中,今后她也可以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了。 宋延见美妇满意,便把钱丢给牙人,将宅子买了下来,之后又买回了两个丫鬟,将地契和丫鬟契约都交给了美妇。 美妇抓过契约,愕然问:“小寒,你买的,怎么不写你的名字?而且我.我要什么丫鬟呀?” 宋延笑道:“这就是嫂子的家,嫂子今后在这儿生活,自然需要有人照料。” 美妇哭笑不得道:“我哪儿需要丫鬟呀?我我就在这边好好忙,等小寒回来便是。” 宋延微微笑了笑,又在家吃了顿饭,然后便要离去。 暮色里,美妇站在小院中央,为兄弟送别。 宋延看着她,柔声道:“嫂子还年轻,大哥若在,必不想你余生守寡,活在孤独中。” 美妇凄然笑道:“我与你大哥相处近十年,心里哪儿还容得下别人? 小寒你莫管了,快去吧 你师兄的事,哎,别逞强。你平平安安,嫂子就满意了。” 宋延轻轻颔首,略作思索又道:“嫂子,还有一件事,你一定要记牢。” 美妇道:“小寒你说,我一定保密。” 宋延道:“别人只需要知道你有一个仙人兄弟就可以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名字。” 美妇眨巴着眼,不太明白。 宋延严肃道:“嫂子,一定记牢了,永远都不要忘记。” 美妇神色虽茫然,却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宋延这才御剑化虹,破空而去。 美妇回到屋中,院前院后虽有丫鬟在忙碌,可她心底却有一股淡淡的落寞,大仇得报后的空虚扑面而来 时值秋冬交换之际,天气乍暖还寒,最难将息。 她还年轻,余生还长,可一时却也不知该如何去度过了。 小寒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她了。 她轻叹一声,又深吸一口气,勉强鼓起干劲,毕竟生活还要继续。 当晚,她早早上塌,却不知为何很快入睡,梦中她成功地进入了锦绣商行,然后与锦绣商行掌柜慢慢相知相爱 她无法接受这段感情,因为她无法背叛死去的相公。 那掌柜心怀爱恋,但却无法强求,只得娶了别的女人做妻子。 可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过去了 掌柜的妻子因病而去,掌柜并未再找。 转眼又是二十年过去,已然生出白发的两人再度聚在一起,彼此相视,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那掌柜柔声道了句:“这一世你不肯嫁我,下一世.和我在一起,好么?” 已是老妪的美妇点了点头。 两人十指紧扣,只恨余生太少。 喔喔喔~~ 鸡鸣声唤醒了美妇。 美妇缓缓睁开眼,回想着昨晚那古怪且详细的梦境,轻轻摇了摇头。 她很快下榻,洗漱,待走出院门,看着不远处的锦绣商行时,稍稍犹豫,却是走了过去。 才入商行之中,她就看到了从内院匆匆走出的掌柜。 两人视线在半空接触,晨起的迷茫神色开始产生复杂变化,之后便是都呆住了。 掌柜嘴唇颤抖,忽的问出一句:“下一世.这是下一世吗?” 美妇呼吸急促起来,吓得转身就跑,她心乱如麻。 掌柜从后追上,一把抓住她的手,道:“我不会让你再走了。” “放手!放手!” 美妇挣扎着。 然慢慢的,两人却走在了一起,掌柜脸上洋溢着幸福,美妇则低头颇有几分羞涩,阳光垂落,将两人投落在秋日大地的身影慢慢叠在了一起。 世上,又有什么是岁月改变不了的呢? 远处,少年仰靠在在这林海城最奢华的酒楼楼阁中,手中抓着最昂贵的美酒,将酒水大口大口灌下。 这酒是真正的仙酿,特贡。 这身体只是练玄七层,所以还会有醉意。 醉意浓郁的少年身侧,有身着灰色百衲衣的沙弥正双手合十。 那沙弥似和少年在一起在眺望着远处那幸福的一对儿。 苦海伥弥,宋延有两个,都是在苦海海岸时被他锻入神魂体表的,他自可随意驱使。 而如今,他用以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成全”。 成全她人的幸福。 这样的幸福,他早就不奢求了,塞外的白云他也不想去看了。可若是能够为让自己身边之人拥有幸福,他却还是会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淡淡欣喜。 如此欣喜,值得浮一大白! 啪! 他猛一拍桌,豪爽地喊道:“小二,再来一坛仙酿。” 很快,又有美酒上桌。 少年扯开封泥,将一坛美酒大口灌下,然后丢了一锭黄金,哈哈大笑着御剑化虹,在凡人仰头眺望之中往青天白云而去。 数日后。 墨剑门,后山,一处隐蔽之地. “马长老,这是我孝敬您的,嘿.”一名修士面色谄媚。 另一个八字胡的白袍长老“嗯”了声,然后又道:“宋寒的呢?” 那修士忙道:“宋寒去了凡俗,说是要收个炉鼎。” 旋即,他又嘿然而笑,低声道:“马长老,他看上了他嫂子,所以此番外出,是想带回山门。事情是这样的.” 这修士又走近了些,把宋寒如何弑兄陷嫂的事原原本本说来。 令人意外的是,马长老居然点了点头,道:“做的不错。” 那修士谄媚着笑道:“我墨剑门虽不算正道,但若是这般丑事被人知道,那宋寒前途还是堪忧。 有此把柄,再加上长老您的身份,他自然会乖乖服下您的百虫丹,从此受控于您 那宋寒天赋是不错,入门这些年竟然成就了练玄七层。 不过,纵然他此次潜龙会被选中了,却也永远只会是您的狗。” 马长老淡淡笑道:“就和你一样,对么?” 那修士连连称是。 马长老仰头看看天,却见天穹泛灰,重如苍铁,冷冽之气已在半空聚集,显要下雪。 他摆摆手,道:“再去注意一下我墨剑门最近有没有什么天赋不错、又没什么背景的天才新人,有的话,看看他喜欢什么。他喜欢什么,就引诱什么,然后带他来见我。” “是,长老。” 简短的对话后,两人便要分道扬镳。 陡然马长老停下脚步,目光看向一处。 却见灰蒙山色里走出一道身影。 马长老还未说话,另一修士已欣喜道:“宋寒!” 喊罢,他又匆匆招手,道:“快过来拜见长老!刚刚还在说你的事,马长老还挺欣赏.” 话音未落,这修士心底忽的生出了一种强烈的诡异感。 他忽然想起他和马长老在这儿见面别人完全不知道。 墨剑门后山极大,这一处又很是隐蔽,宋寒又是从哪儿得知的消息呢? 而就在这时,这修士忽的注意到身侧马长老瞳孔紧缩,一副恐惧到了极致的模样,继而闷哼一声,竟是直接摔倒在地,七窍流血,一命呜呼。 这修士惊呆了。 他眼中,那少年越发走近,停到了他面前,然后旁若无人地低头,弯腰,抬手摘向马长老腰间的储物袋。 这修士喉结滚动,颤声道:“宋宋寒寒?” 他已语无伦次,结结巴巴。 因为这一幕他根本无法相信。 宋寒不过练玄七层,而他是练玄九层,马长老则是绛宫初期. 这一幕到底是怎么回事? 马长老为什么突然暴毙? 而宋寒又为什么能如此平静地去捡他的储物袋? 在他心中,无论怎样都无法形成“宋寒杀了马长老”这个观念。 因为这绝不可能! 而这时,一道淡淡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 “还不跑?” 这修士只觉心神狂震,骇得脑瓜子嗡嗡作响,然后也不思索了,猛然扭头,御剑,化虹,很快去了数里。 然后 嗖! 他只觉天空一道滚热的灰光掠过,扎入他眉心,他神魂剧痛,然后就没有了半点知觉。 宋延摘下马长老的储物袋,往里一翻,瞳孔微缩,他看到了一些奇异的丹药,那些丹药中包裹的似是虫子尸体。 而就在这时,马长老的眼珠陡然发出嗤嗤怪声,一条蜈蚣状的怪虫爬了出来。 宋延随手一闪,那怪虫便炸开了。 他眼中闪过凝重之色。 无论是在他自己的认知,还是这宋寒的记忆,都清晰的表明了,这片区域唯一一个以虫子为丹药、为法宝、用以控人的势力只会是————山海妖国双首毗蓝骄虫一族。 略作思索,宋延却又恍然了。 ‘也对,无论是魔僧,还是山海妖族,都必然会想着对古国势力进行渗透,这马长老便是其中之一了。 他想通过控制一些没有背景,却有天赋的修士,进一步渗透. 这次潜龙会就是个机会。 而宋寒,自然就是他的目标之一。’ 正想着的功夫,不远处林中忽的响起怪异鸟叫。 那是鸟类妖兽,是被此处血腥味儿吸引的。 宋延缓缓抬头,眉心射出一道灼热的灰色电光。 嘭! 鸟类妖兽,死。 林中忽的又响起窸窸窣窣声。 一只狼形妖兽在靠近。 刷! 又是一道灰色电光。 狼形妖兽,死。 宋延稍作感知,心中暗自分析着。 他杀死马长老,那修士,还有刚刚妖兽,分别测试了自己如今力量的强度,攻击距离,消耗。 发现还不错。 他这电光乃是纯粹的神魂攻击。 杀死的神魂竟是直接化作伥鬼,投入了他此时那如熔炉般的神魂表面,化作了他神魂表面的一部分。 紫府之上,他不知道。 但他纵然只是练玄之身,却是紫府之下,全然无敌。 未入紫府,便是神魂未与天地合,又怎么可能抵挡他的神魂攻击? 他身体强度虽是破绽,但他杀谁也都是秒杀。 而且,如今他的神魂攻击还受到了身体强度的限制,随着他境界的提升,这灰色电光的攻击还要更恐怖。 至于攻击距离,大致是数里,可距离越远消耗自然也越大。 除此之外,消耗也和身体强度有关的。 练玄七层的话,消耗不算小,若是提升境界,则能降低消耗。 宋延想着,迅速收了储物袋,处理了尸体。 他扫了一眼那被他杀死的怪异蜈蚣,还有那一瓶瓶虫丹,眼中闪过一抹凝重。 ‘没想到山海妖族居然处处安插了细作,策反了人奸.’ ‘得抓紧时间,赶紧通过潜龙会,从古传送阵离开这里,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有机会的话,我得尽快弄清楚自己现在到底是处于什么状态,这状态在修行时需不需要注意些什么?’ ‘也不知以前是否有人也如我这般呢?’ 若是只在三国之地,宋延可以保证没有。 但他已跳出了“三国”这个小井,稍稍往外面那广阔的世界看了一眼,自知这瑰丽玄奇的修玄界,什么样的事都可能发生。 而他无论对这个世界,还是对自身的情况,都知之甚少。 诸多思绪里,宋延快速御剑返回了洞府。 所幸,洞府中并无他人。 那宋寒这次外出,是打算将嫂子带回来当炉鼎的,自是早早清空了洞府,这也让宋延少了许多麻烦。 他躺在石塌上,闭目养神,旋即从记忆中调出墨剑宗功法。 夺舍与化伥、搜魂都不同。 无论是化伥还是搜魂都无法得到功法。 但夺舍,却可以继承前者生前几乎所有的遗产,自然包括前者所拥有的功法。 如今,他主修两门。 一门功法,一门法术。 功法名为:《水墨剑典》,汲取玄气,观想丹青画意,不求剑入云天,但求快意山河。 法术名为:《银溪剑诀》,此剑诀和当初南吴剑门的《白蛇剑诀》决然不同。 《白蛇剑诀》以及往后的《袖里乾坤》都讲究一个“锐利无当,剑气纵横”,而《银溪剑诀》则是走向了剑的另一边————柔。 剑刚,则锐利无当。 剑柔,则源源不绝。 若是《白蛇剑诀》后续的《剑开天门》乃是追求一瞬爆发,那这《水墨剑典》、《银溪剑诀》则是追求剑气不断,恍如长河大江,奔腾涛涛,连绵不绝。 潜龙会上,宋延自然要使用墨剑门的功法。 所以,此时他自然要抓紧研究这一门功法,一门法术。 很快,面板浮现. 【姓名:宋延】 【寿元:141/8639】 【功法】《水墨剑典》 【法术】《银溪剑诀》(小成) 他看向《银溪剑诀》,略作思索,抬指又稍稍比划,调动玄气. 那面板上的“小成”居然瞬间变成了“大成”,又不过小半日的功夫则成了“圆满”。 ‘低级法术,居然可以这么快学会了么?’ ‘不!不仅如此,低级法术我还能轻松地掌控其轨迹,继而学会。’ ‘若是有人在我面前动用别的低级法术,我也能如无相古族那般在极快时间里掌控。’ ‘只是,这并不是无相古族的先天神魂秘术。’ ‘之前唐凡竟然能够模仿多尾龙伯狐族的龙伯之力,从而使用出金甲神人仅此一点,我便无法做到的。’ 宋延微微摇头,只觉无相古族的“先天神魂传承”中定然包含着不小的秘密。 忽的,他心神又一动,再一个念头冒了出来。 过去,他的法术之所以能变异,完全是依托于“鬼玄根”。 可现在他是“地玄根”。 他失去了“鬼玄根”的“鬼系变异”,可却拥有了恐怖的神魂,那是否能进一步推演呢? 略作思索,宋延心中暗自分析道:‘若是从前,《银溪剑诀》这般的法术进行第一次变异的时长大概是数十年,那我就先用一百年来试试。’ 片刻后. 面板变化: 【姓名:宋延】 【寿元:141/8633】 【法术】《银溪剑诀秘术——浅溪藏蛟》(圆满)(第一次成功推演) 从未有过的面板变化浮现在宋延面前。 “第一次变异”变成了“第一次成功推演”,而寿元消耗则是仅仅6年。 他细细感知,片刻后顿时明白了如今和从前的区别。 如果“鬼玄根”是变异,是在原本的法术上搭建高楼,使这高楼往“吞噬”和“幻术”上行进,从而变成更具侵略性的法术; 那么,强大神魂,则是在原本的法术上进行推演,其并非抛弃原本的法术,而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用通俗点儿的话说,有点像是宋延穿越前看过的一部故事中的“《夺命十三剑》推演出十四剑,十五剑的过程”。 前者是变成了一门新的法术,后者.则是在原有法术上进行深挖。 至于其他的“功能”,则还需挖掘。 两者,孰优孰劣? 宋延无法评说,但是后者明显更适合作为“门派传承”。 因为前者所参悟出的强大功法,别人根本不可能学会。 譬如那《百相魔身》,那《剪纸天宫》,别人学的会么? 可后者,却是循序渐进,至少给人以希望。 然. 宋延从不是个喜欢做选择题的人。 他决定在“潜龙会”之后,再寻个煞地。 章韩利用锁魂阵和转变“鬼玄根”的法子他都会,没道理不尝试,没道理不“鱼和熊掌皆可兼得”。 但这些都必须在他进入了古传送阵再说。 他一边思索着“潜龙会”的事,一边将神识扩散开来。 绛宫境强者才能利用玄气而进行的神识探查,如今他已可以随随便便使用。不仅如此,他还处于一种“他能探查别人,别人无法探查他”的状态。 无他,他的神魂力量太强,那是一种碾压性的强。 别人又怎么可能发现他? 也正是如此,他才能轻松发现马长老,而马长老直到眼睛看到了他才知道他来了。 ‘此番潜龙会不容有失,我必须争分夺秒地离开这里,绝对不能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时间,不多了。’ 刷! 刷刷! 刷刷刷刷!! 诸多眼睛同时睁开,睁眼都是修士。这些修士大多是在洞府之中,此时正凝视着黑暗,又接受着同样的信息,然后再分别反馈。 为何能如此? 只因他们都是被种下了一枚“我念”的紫府分身。 那一枚“我念”平日里压制着他们本身的神魂,又影响着他们的思想,如今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这些人早成了那位紫府大人的奴仆。 他们为那位紫府大人做事,关键时刻,甚至能被那位紫府大人接管身体.但只是纯粹的被控制身体,却无法继承一丁点儿额外力量。 固然,如此手段其实还是需要费些精力的,但那位紫府大人显然对此投入并不在乎。只因这片土地上有他极其看重的东西,而他又足够强大。 这些紫府奴役你一言我一语地汇报着此地的情况。 黑暗的彼端,那位面容沉浸在黑暗中的紫府默默听着。 良久所有奴仆都听到了一句话。 “我赶来还要些时间,怕是来不及了。 你们把潜龙会所有优胜者的名字都记下来,想办法靠近,然后为其中每一人种下追魂虫。 那追魂虫乃是本座给予的,紫府之下无法察觉。 紫府之上也得在自己身上才行。 当然,若你们能与其中之人攀上交情,留下联系手段,探明其去向,便是最好。 如果有人很反感你们的靠近,记下名字。 此番有所成就者,本座记你们大功一件,之后定然重重有赏。” 黑暗彼端的声音一闪而逝. 紧接着,那声音的主人又挑出几名奴仆,让其带着信物纷纷去往自家宗门的某处长老居所,待开门后,奴仆出示信物,那长老便匆匆将其迎入。 没人知道这些长老的真实身份乃是伥鬼。 那位神秘的紫府后期大能搜集了不少绛宫境伥鬼,又让这些伥鬼夺舍练玄,之后再一步步修炼,重新变回绛宫境,并且顺利混入了南地“五大宗门”的高层之中。 山海妖族和古族之间固然存在着互相的细作渗透,可.这位的手段却尤其狠辣。 平日里,这位紫府大能也从不问那些伥鬼,更不给他们发布命令。 而现在.第一道命令则出现了。 “你们如果发现身边有任何长老行为古怪,力量突飞猛进,给他种下追魂虫。 另外听我指示,在潜龙会之后,伺机杀人。 那些人之中,极可能混入了一个.算是老怪吧。 你们惹不起。 但是,只要你们发现他,让他无法通过古传送阵去往北地,那就可以了。 去北地,那是他唯一的活路。 本座又怎么可能让他做到呢?” 各宗的伥鬼长老们频频点头。 许久,那位紫府又通过奴役的口开始询问一些诸如“你们若是集合全力,能不能毁了那古传送阵”之类的问题。 但结果都是“应该不行”。 因为如今那古传送阵作为古国的战略要阵,是有古国的紫府修士轮流坐镇的。 这恰如将军守关。 那“传送阵”就是他们的“关”。 紫府修士还在,关怎么可能破得了? 宋延在石塌上辗转反侧。 他眼神凝视着空洞的黑暗,不时地进行着思索。 他知道,此番他面临的敌人乃是“苦海中生出的恐怖之怪”,是最了解人心,最擅长勾起人类欲望的魔怪。 如今,他通过神魂上的四枚煞珠,能感到对方正在全力往此处而来。 所幸想要穿过孤烟荒原,抵达此间南地,还是需要时间的。 对方的注意力如今全部锁定在他身上。 而对方的手段呢? “紫府奴仆.” “伥鬼.” 消化了九分之五个伥王虎族的魔僧,自然也拥有了“伥鬼”的力量。 “若是他让伥鬼夺舍,经此百年,怕不是伥鬼中也已不少踏入了绛宫境,说不定这墨剑宗就有。” “也不知道他们会如何动手?” 思索许久,宋延定了计较。 “既然潜龙会是给古族挑选人才,那.我先弄清楚有哪些古族。” “若是有无相古族,也许.我便可以尝试一条新的道路。” “我虽然无法模仿高端法术,但练玄层次的还是没问题的,再加上无相面具,足以证明我的身份。” 次日早,宋延来到墨剑门的修剑台。 此台高铸在一处玄气浓郁,风景绝佳之地。 四面石碑有山河古刻,写意无比,很是特殊。凡人便是观望一眼都如身临其境,心旷神怡。 这一处修剑台乃是墨剑门特色,所有门下弟子都爱来此修行。 一为玄气,二为观想山河之意。 宋延循着记忆,选择了一个平日里宋寒会坐的地方,盘膝打坐,也不开口询问,只是微散神识,注意着周边一切的风吹草动,也注意着是否有长老或是弟子存在异常。 很快,他发现一名弟子。 那弟子名叫刘满,此时似是颇为多话,在询问着今年有哪些人要参加潜龙会。 可偏生,在宋寒印象中,那名叫刘满的弟子平日里并不是个如此多话的人。 很快,刘满来到了宋延面前,一拱手,笑道:“宋师弟,今年潜龙会,你去吗?” 宋延眼中顿时闪过精芒,道:“谁不想去?” 刘满笑道:“以师弟天赋,说不定可以被古族的大人们看中呢。” 宋延道:“刘师兄,你去吗?” 刘满道:“当然。” 简单对话后,两人分开,而刘满又往下一处去了,神色里带着几分急促。 宋延心中冷冷一笑。 ‘小崽子,就这点本事,也出来当斥候? 没打探到消息也就罢了,反倒是泄露了消息,暴露了自己的目的。’ 他眼中闪过隐晦的慎重。 ‘不过魔僧反应可真快,看来.今年但凡潜龙会胜选的人都会被盯上了,然后遭遇无止境的追杀。 说不定魔僧更绝,他若有办法摧毁古传送阵就一定会摧毁。 不行,我得另想办法。’ 许久 宋延暗自思索道:‘连续夺舍虽然对神魂本源会有损伤,但若是我能通过换一个身份而绕开潜龙会,提前踏入古传送阵,也不是不可以。’ 正想着,他神色忽的一动,因为他看到祥云飘起,墨剑宗上至老祖、宗主,下至长老竟纷纷御剑起身,似乎要去迎接什么人。 云端之上,仙乐飘飘,作天女打扮的女修开队,三架飞辇后行 为首墨剑宗老祖恭敬道:“恭迎古族上使。” 宋延收敛神识,只是混杂在众弟子里,用双眼往高处张望。 陡然,一抹怪异的联系出现在他神识之中。 那联系在他和最末一个飞辇之间形成。 这联系飞快膨胀,从原本的若有若无到坚定无比。 宋延辨了出来。 是血奴古符! 他万万没想到“血奴古符”竟然还有效! 而最末飞辇后的纱帘也在此时被掀开,内里一名娇美娘子探出脸庞,眼中闪烁着隐晦的惊恐,往下张望,似乎在寻找人群中的那位。 她.在百年前,还只是鬼煞门的杏儿。 如今母凭子贵,已然一跃高高在上。 157.反客为主,紫府之下我无敌(8.1K字-大章求订阅) 刷! 杏儿终于在这外域小宗的众修中寻到了那一位的身影。 她心脏狂跳起来。 无数恐惧扑面而来。 自古晋那传送阵修复后,无相族人又得以从北地而来,继而四处寻找失踪的族人。一次机缘巧合之下,她和自家儿子才被发现,然后带回了族中。 据说,千年前,这古传送阵乃是完好的,之后因为一些缘故而毁坏,这导致当时好些古族人都未曾能够撤退,无相族人自也是损失了好几位,其中一位自然就是唐凡的父亲。 要知道,古族皆是一脉传一脉,人数永远不会增多,所以哪怕是一个散落在外的本族血脉也会得到很大重视。 杏儿,这便和儿子被接回了古族,然后母凭子贵,一跃成了如今的“杏仙母”,并且依靠充足的资源突破到了绛宫中期。 其子唐弈更是天赋妖孽,楚国南地的经历非但没有压住他,反倒是给他培养出了坚韧心性,如今已然突破到了绛宫巅峰。 唐奕与其母并不相同,他的九宫血比其母的不知要强了多少,故而修行起来也是极为艰难,此时他已到了将入紫府的最后一步。 这一步,会有族中长辈带他同去,毕竟“如何突破紫府”在外皆是秘密。不到紫府,无有长辈,就别想知道。 无相族长辈告诉她:入紫府容易,但若要巩固那初期之境,则需至少数十载。固然世上可能还有天资恐怖之辈能加速这个进程,但却是千年难遇。 数十载时光,唐奕极为担心和其母生离死别,故而才想借助这次潜龙会的机会,挑选一些侍从。 一来,是加固属于他自己的班底; 二来,大楚和古晋相距虽远,可当初他毕竟是通过这古传送阵去往无相古族的,如今也算是旧地重游,再看看来时路,也算是衣锦还乡,见一见衰败繁荣,或有更大感悟; 三来,是看看能不能有让母亲看着顺眼的修士,如此可代替他陪伴母亲。 自入古族,他陪伴母亲时间极少,而母亲在他出生后便失了父亲陪伴,很是可怜。故而这些年,纵然外面流传着“仙母面首”之类的传闻,他也都左耳进右耳出,只要母亲开心,就随意了。至于父亲,他连父亲的面都没见过,又岂会在意? 当然,唐奕挑选侍从也不仅仅是在这古晋挑选,事实上.他已经在无相古族的属国转了一圈儿,也已经收了几位侍从,此时这一站已经算是接近尾声了。 当晚,夜深,墨剑门后山,一处隐蔽的小林子里 若有若无的神魂力量使得这林子几乎不可能被探查到。 在外高高在上的杏仙母,此时却已胆怯地好似成了当初面对老祖的妖女。 她身上那层由“身份地位力量”带来的傲慢,在眼前少年面前瞬间被剥去,剩下的只有敬畏。 “主人,当年奴家忽然感到血奴印记的联系消失无踪。 奴家是以为您已经轮回去了,所以才把您的事告诉了奕儿。 不过,奕儿也早就以为您死了.” “所以,你已经是绛宫中期了?” “是。 但奴家在主人面前,永远是奴仆。 主人也永远可以叫奴家服侍” 说完最后一句话时,杏仙母悄悄抬首,偷眼看着眼前少年。 少年的躯壳,眉清目秀,可躯壳里藏着的却是个神秘恐怖的老怪。 她一时间心机运转起来,只觉得若是能和这老怪好上了,之后让老怪能帮助奕儿,也未尝不好。 她年少就是妖女,又经过了这起起落落的人生,心头自也有一番算盘。 奕儿跟脚浅,需要更强的力量支持。 而这老怪如今模样,当也算是虎落平阳,此番叫她来,自然也是需要用到她手中的力量,需要她支持。 如此,也未必是祸,而是一拍即合的双赢。 宋延眯眼看着她,心中暗道:‘血奴古符是可以一念控制他人生死,可若是他人根本连死都不管了,又该如何? 时隔百年,这名叫杏儿的妖女早就不知成长为了何等心性。 强迫,总比不得自愿。 因为若是这杏儿心一横,不求活只求死,同时威胁我,那就糟了。’ 宋延从不是个喜欢把“友军”逼到走投无路的人,也不是个矫情的人。 看着如今的杏仙母偷眼看他的模样,他若有所思地招了招手。 杏仙母一愣,美目开始迷离。 宋延笑着称赞道:“倒是进步了不少。” 杏仙母完全明白少年在说什么,羞涩道:“全是托了主人的福.” 宋延道:“唐凡非我所杀,当年我自顾不暇,想保也保不了。” 杏仙母对唐凡的印象一直很淡,经过百年,其实早就忘得差不多了,此时点点头,道:“奴家知道。” 宋延又道:“你乖乖听我的话,我自会庇护唐奕。” 这一句话精准无比地点中了杏仙母的心思。此时闻言,小娘子是心花怒放。她猛然抬头,羞涩迷离的眸子里也显出了无法抑制的欣喜,和胆大的主动。 她柔声道:“奴家一定会殚精竭虑,事事皆为主人考虑。” 宋延又招了招手。 杏仙母迅速起身,拉开华贵保守的深色裙摆,宛如在进行某种神圣的“歃血盟约”般,端坐到了少年之上。 她又紧张又羞涩地稳了稳身子,坐好了位置,然后便开始了这场“利益双赢的结合”。 夜,深了。 很深的夜早过三更天。 许久 冬月凌空,霜雪散发着皑皑白光。 杏仙母专注地为宋延清理了个干净,才将雍容奢华的华贵长裙给穿好,严实到不露出半点儿在外的雪肉。 她毕竟是无相古族一名族人的母亲,便是莅临凡间,地位都远在国主王后之上,所有风骚自都不可能落入凡人乃至一般修士眼中。 她傲慢地扬着脸的时候,恍如冰山,无人可近,若有人胆敢和她说些亵渎之言,她会横眉冷目如圣洁处子,怒斥“大胆”,然后让那人付出“欺辱仙母的惨痛代价”。 她已是仙母,而非妖女。 若有人想见到她妖女的一面,就得先打破她仙母的外壳。 而毫无疑问,眼前的老怪是能轻松打破的。 纵然这老怪如今看起来只是练玄境界,可她也不会轻视。 此时,杏仙母一边整理着衣裙,一边柔声问:“主人,奴家要怎么帮你?” 这一刻,她不仅是被“血奴古符”掌控,还以将“心”归附在了宋延身上,只要宋延不背弃“盟约”,那这颗心的归向还是挺稳的。 宋延道:“和我详细说说潜龙会的事,你们应该不仅从普通弟子里选拔人才,还会从绛宫长老中选拔吧?” 杏仙母点点头,然后娓娓道来。 片刻后,宋延大致明白了。 对于普通弟子,乃是通过常规的观看比武而选拔其中天才。 被选中者未必是优胜者,而是会综合考虑年龄,修行时间,天赋等等 但对于绛宫长老,古族则会尤其注重“神魂向”的考察,若是某个绛宫长老在神魂上有特殊,则可能被看中。 至于探查方式,则是一枚“神明玉简”。 手握那枚神明玉简,神魂中的力量会被极大程度地激发出来,从而让古族人轻易分辨出其中的强弱。 宋延认真询问,然后快速思索。 杏仙母在旁轻声道:“主人若有心思,不妨和奴家说说。这些年,奴家也不是白活的,总也掌握了点手段。” 宋延道:“此事你我越无默契,就越无破绽。一旦你为我血奴之事曝光,无论是你,我,还是奕儿,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再想想.” 杏仙母闻听此言,顿时不问了。 她在成为仙母后是有了解过山海妖国法术的大事的,也隐隐猜到那章韩老祖和唐凡必然都是陨落在了“伥王魂阈”中。 而“伥王魂阈”一事,可是在山海妖国引发了大地震,也带来了不少势力重组。 那种层次的博弈厮杀,早已超过了她的想象。 她虽然自负,觉得自己手段也不错,但绝不会觉得自己能比上眼前主人,这个从腥风血雨的阴谋风暴核心里爬出来的主人。 此时,宋延微微闭眼。 诸多思绪掠过脑海。 如果要通过古传送阵逃往北地,那现在他就可以“让杏儿以身体不适为名,带着他直奔古传送阵,然后赶紧传到北方”。 可然后呢? 有心之人一查就会知道,杏仙母带走的修士名叫宋寒。 杏仙母为何带他离去? 这一点,诸多大能们会格外好奇,而他将无所遁形。 魔僧则是根本不用好奇,而是直接断定宋寒就是宋延。如此,无论是他,还是杏儿,唐奕都会成为活靶子。 最直接的路径,其实后患无穷。 其余诸多法子,也皆有大量隐患,大量痕迹。 宋延沉思片刻,心思忽定,道了句:“仙母无需做什么。 只要将神明玉简的测试地点,时间,各大宗门的巡查顺序,提前告诉我,即可。 之后仙母自然还会再见到我。” 杏仙母听着主人对她的尊称,顿时笑靥如花,她小鸟依人般坐在宋延怀里,柔声道:“杏儿以后就是主人的女人。” 她如少女般依偎在了这初见少年怀里,心底想着一旦过了古传送阵,立刻下令让人将她所有面首全部格杀。 之后她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说出“主人是她人生里的第二个男人,也是最重要的男人”这般的话了。 数日后. 冬日小雪,轻舞飞扬,纯洁晶莹。 宋延抬手接过一枚,看着那枚雪花在掌心慢慢融化。 冰冷凉意被掌心温度化作了一滴暖水。 少年微微一笑,收回视线,旋即从虚空中抓出一个黄皮酒葫芦,仰头灌酒。 不知为何,自从苦海出来后,他就真真正正地爱上了喝酒。 他觉得自己就是一叶水上浮萍,一团风中飞絮,一个无根浪子. 与浪子相伴的,最好就是酒。 烈酒! 有什么比在这么一个大冬天喝上一壶如同火焰般的烈酒,再簇拥着一个美貌的小娘子舒舒服服地入眠,更好呢? 这小娘子是谁,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她生的漂亮,对自己别有所求,最好还不是个好女人,那就可以了。 他忽然想到了安莉。 他忽的有些后悔与安莉当过道侣。 如果能重来一遍,他绝对绝对不会去碰安莉。 安莉是需要去终生厮守,白首不分离的小姑娘。 而他根本不可能做到。 如此,便是他负了她。 他没想负旁人。 可偏生,却还是负了。 那算是他此生唯一一个真正负了的人。 宋延忽的觉得自己有些奇怪,一个终日与阴谋为伍,卑鄙无耻,不择手段的邪恶老怪为什么还会去在乎“百年前曾经负过的一个小女修”,去担心“她有没有等很久,有没有很伤心”? 这种屁大的事,为什么会却他格外地记在心头。 让他不由去想那个练玄层次的小女修,也不知道有没有闯过绛宫境而活下来。 活下来,又不知是什么模样。 宋延不再多想,他仰面躺倒,舒舒服服地给自己灌了美酒,至于陪他入睡的小娘子.他现在还没有,但很快就有了。 因为,他已经托墨剑门外门管事去山下看看有没有哪家大小姐想当“仙门女侍”。 如果有,那大小姐就会被送来他洞府,成为他的炉鼎,而他也会提供一些简单的修炼法门以作报酬。 若是对方有玄根,他还会主动举荐给宗门;若是没有,他也会赠予不少凡人渴求的丹药,以及.武功。 如此,所有人都会觉得“宋寒”是想要长久待下去的。 那些紫府奴仆,伥鬼小崽子们,自然也不会认为“那个急急忙忙想要离开的老怪,非但不清空洞府,还要在洞府里安排人手,显出一副优哉游哉,长住打算的样子”. 将欲离去,必先让人觉得他要久居。 这种手段,对他来说已是常识。 咕嘟咕嘟咕嘟 浸泡了月光草的烈酒顺着喉咙,入了五脏六腑。 浅浅火焰静谧焚烧起来,烫得人迷迷糊糊。 宋延舒服地打了个酒嗝,但他的神识却一直锁定在距离此处数里的“墨云宫”。 他神魂虽然强大,但若是不在某时某刻盯着某处,那纵然再强,也不可能知道那处发生的消息。 要不是杏仙母将“今日亥初,三大古族联合在墨云宫测试墨剑宗长老”的事告诉他,他也无法知道这测试居然是在亥初,又居然是在比较偏僻的墨云宫。 远处的测试很快开始了 宋延强大神识覆笼过去,内里一切清晰可见。 他能看到里面的所有人,但却无一人可以察觉他。 对于自身产生的变化,宋延很有一探的兴趣。可绝不是现在,现在的墨剑宗也不可能有这样的信息。 墨剑宗长老合计十六人,此时正一个个取出“神明玉简”进行测试。 他们以神魂力量对抗玉简中的压力,一旦达到平衡,玉简则会显示结果。 这几天的时间里,除了无相古族的唐奕,还有两大古族的使者同时到来,此时正一同观看着测试者中是否有“神魂天赋”不错之人。 宫殿里,不时响起评判声音。 “一般。” “下一个。” “这个还行,但不够。” “下一个。” 古族使者认真观察着“神明玉简”所显示的神魂天赋,而他们却不知道在他们头顶上的那位则是在看别的东西。 宋延,是在分辨气息。 伥鬼气息! 伥乃因果,缠于神魂,若是夺舍,外人极难极难辨出。只因那一缕黑色的虎伥纹已经融入了神魂之中,又哪有人能扒开神魂去看? 但宋延不同。 他或许是世上唯二掌控着“伥王虎血”的存在,对于伥鬼气息极度敏锐。 若在平时,那伥鬼未曾动用神魂力量,他或许还难以察觉,可一旦手握“神明玉简”而不得不以神魂力量对抗,那淡淡的伥鬼气息就再也无法隐藏。 至于“装病不来”、“缺席”之类,却也是不存在的。 古族乃是上使。 小小墨剑宗哪个长老敢缺席? “反客为主”就是宋延的计划。 如果没有杏仙母,他这计划无法实行,因为他并没有机会查出哪些修士是伥鬼。 可现在,机会来了。 至于为何要这么做? 原因也很简单。 那就是他要保存这一次“潜龙会”的优胜者,让那些优胜者成功穿过古传送阵进入古国,然后散落各处,从而成为他的“挡箭牌”。 魔僧弄不清楚他是谁,却会看到有许多修士通过潜龙会去了北方。 魔僧一定会弄到这些修士的名单,然后一个一个地追着杀。 如果这些人还没去北方,就死在了这儿,那不是帮魔僧减免了大量工作么? 所以,他一定要把这些绛宫层次的伥鬼全部杀死,以免他们暗中出手,将那些优胜的、有着不错天赋的小修士提前杀死。 ‘一个.’ ‘喔,这个也是?’ 宋延一边饮酒,一边喃喃。 气息的分辨很顺利。 十六个墨剑门绛宫修士中竟然有三个是伥鬼,其中有两个绛宫初期,一个绛宫中期。 他认清了人,也不急着动手,而是悄悄寻了机会,种下神魂追踪气息,然后才返回洞府。 次日一早. 墨剑门外门管事领了个小娘子,恭敬来到石门前,叩响了门扉。 待到石门轰隆隆打开,宋延打着哈欠走出来,那外门管事才匆忙道:“宋哥,您看看这女侍可还行?” 说罢,管事又匆忙递上一个帖子,帖子上记录了这小娘子的家世,来历,乃至父母是干啥的,家中有什么产业都记录的清清楚楚。 宋延看也没看,抬手把帖子推了回去,又扫了眼小娘子。 相貌甜美,袄衣雪白,绒绒的狐尾在领口绕了一圈儿,衬出了雪白粉嫩的小脸。 那小脸此时正悄悄扬起,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又如触电般急忙缩回,可在瞧清这修士乃是个年轻人后,小娘子心头却也暗暗庆幸起来. “仙门女侍”在仙门没地位,但在凡间却能给家族带来很大好处。 可是招收女侍的仙人却未必都是年轻人,还有不少中年人,甚至是.老头儿。 真要是老头儿,她们也没办法,可这哪比的上年轻人? “小女子左雨竹,见过仙长。” 小娘子盈盈一拜。 宋延看着小娘子道:“今后便随我,若我能通过潜龙会去往北地,你也随我一同。” 名叫左雨竹的小娘子也不知道什么叫“潜龙会”,但似乎是个很大的机缘,便更是欢喜道:“妾身愿随仙长。” 宋延抓出把小玄玉豆子丢给外门管事,道了声:“辛苦了。” 外门管事呵呵笑道:“宋哥定然能通过,大家都知道你是天才呢。” 左雨竹竖着小耳朵倾听,在听到“天才”二字时越发欣喜。 下一刻,这欣喜就变成了惊呼,因为那修士已然一把横抱起了她,匆忙急促地往洞府深处而去。 石门轰隆隆关闭。 小娘子被丢到了塌上。 袄衣剥落,露出曲线丰富的胴体。 她看到这仙长扑上,便努力地配合着咿咿呀呀地叫了起来. 随后的半个多月,墨剑门左近修士都知道“宋寒”又招了个女侍。而宋延则以“外出历练”为名,紧随古族飞辇,往其他四宗,如法炮制般弄明白了伥鬼是哪些人。 然后算准时间,返回了宗门。 潜龙会正开着。 演舞台上,你方唱罢我登场。 练玄修士们一个个上台比武。 各色玄器,毫光四射! 宋延正在观战,忽的感到有人在看他,回望过去,却见是个锦袍年轻修士。 那修士与他体型相仿,此时对他冷冷一笑,继而睥睨着昂起头,一副极其轻视之色。 宋延从脑海中调出记忆,想看看这修士和他有什么恩怨。 这一看,他无语了。 这修士名叫东方胜,是个典型的“仙二代天才”,所以对他这种“出生贫苦的天才”很不感冒。身份差别,又同为天才,自然会生出些小恩怨。 宋延正想着,而另一边的演舞台上已经叫到了他的名字。 另一个名字则是东方胜。 两人上台。 东方胜冷笑着道:“蝼蚁就该有蝼蚁的自觉,你若窝在洞里,我不管你。可你若挡在我面前,就.等着受辱吧。” 宋延冷笑道:“未必。” 说罢,两人分别祭出飞剑,快速厮杀起来。 鏖战许久,一个失误,再加上东方胜忽然掏出的一个钟状宝物,让他飞剑落地。 而东方胜趁他病要他命,在他飞剑落地后,又是抓着那钟状宝物猛然运气。 咚~~~ 沉闷的音波快速传来,砸在宋延身上。 气罩粉碎,少年被这音波给砸地倒飞出去,趴在人群里,口吐鲜血,一时间竟爬不起来。 东方胜朝他淡淡一笑,然后对着高处观看的古族人拱拱手。 高处 唐奕正高高端坐,看到得胜的东方胜,他轻轻点头,评了声:“还行。” 杏仙母无语地看着那跌落泥尘中,趴着起不来的主人。 今儿她还想着来看主人大杀四方呢,然后只要她一得到主人命令,就会立刻向儿子暗示“自己看上这少年了”,然后顺理成章地把他给收在身边,一同带回去。然后儿子闭关,她就全力帮主人恢复.如此,她母子地位才能更加稳固。 可结果,她却是看到了这一幕. 其中深意,她着实参不透啊 但她却又知道主人不可能做无用功。 而在另一处,人群中的魔僧紫府奴仆则是悄悄将“宋寒”的名字在“潜龙会优胜者”中删去了。 无论这个人之前有多少希望胜利,但现在他败了,他就不可能再是那个老怪。 “我败了我想一个人安静安静” 宋延和洞府里的小侍女道别。 左雨竹安慰他道:“仙长,胜败乃常事.” 话音未落,她就被粗暴推开。 宋延面目狰狞地吼着:“常事?什么常事?!” 他冲出了洞府,大喊道:“你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声音散开,周边洞府修士都能听到。 说罢,宋延愤怒地御剑离去。 而在离开墨剑宗后,他则随着之前种下气息,开始快速寻找伥鬼。 数日后. 一宗门长老,正御剑从半空而过。 地面一道灰光激射。 那长老如遭电击,坠落地面,死! 一宗门长老,正闭目在一处玄地打坐。 灰光显! 长老,死! 一宗门长老,正在炼丹。 灰光出! 死! 两长老正在某处断崖上,似在密谋什么事。 灰光出! 死! 另一人猛然侧头,同时撑开一个防御型玄宝。 灰光再出! 彻底无视玄宝防御。 死! 死死死死死! 死死死死死! 宋延一路走,一路杀。 他杀起这些绛宫长老,就和捏死蚂蚁差不多。 那些绛宫长老甚至连人都没看到,连敌袭都没感觉到,就直接身死道消。 他如今的状态非常奇怪。 明明身体极弱,只有练玄七层,任何绛宫修士都能直接把他捏死,可他的神魂却强大的离谱。 紫府之上没试过. 但紫府之下,却全然无敌,几乎没有人能接他一招。 无论什么样的绛宫血,都不可能抵挡他眉心射出的灰光。 这是一种彻彻底底的降维打击。 一个多月后 五宗合计十五名伥鬼长老,竟然被他杀了个干净。 如今,他又返回了墨剑宗,只不过却没往洞府而去,而是来到了一处荒野。 那野外,薄薄雾气里氤氲着玄气,东方胜正在修炼。 东方胜面容平静,可心底却乐开了花。 因为他被选中了! 他成为了“潜龙会”的优胜者,将跟随古族返回北地。 他遣散了炉鼎,收拾了行礼,便等着古族启程。 如今,则是再在这往日里练剑之处,再来重温一遍过往,毕竟此去.便当回不来了。 东方胜想起这些年的修行,忍不住暗自唏嘘,又想起在潜龙会的比试中那被他击败的宋寒,又忍不住暗暗得意。 他的心气总算是顺畅了。 至于宋寒,他也打听过,似乎是不堪受辱,愤怒地离开了洞府,不知去了何处。 如今这地儿乃是与山海妖族濒临的前线,他那般状态死在外面,也实在正常。 东方胜摇摇头,用一种胜者的怜悯回忆着往昔的对手,然后淡淡一笑,起身道:“都过去了。” 他感到自己的心境正在飞快拔高。 他已经踩踏着那昔日的对手,到达了更高的地方。 “谢谢。” 他又对着天空轻轻道了句,然后抬手掐指,飞剑掠出。 他正要化虹返回洞府,忽的一阵剧痛从眉心传来。 一瞬,一刹的功夫,他已经没了意识。 若是他还有意识,他定然会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 有人在雾气里漫步。 那人走到他面前,弯腰捡起了他的储物袋,又迅速处理他的尸体,继而.离去。 半个多月后. 古族派遣空舟。 空舟一站站地接人。 东方胜也上了一辆空舟,然后去到舟上的厢房休息。 无相古族的三架飞辇在前而行,空舟则是随之而后。 如此一前一后,很快抵达了古传送阵处。 昔日荒莽无人的茂林早已开辟,周边恍如陡峭雄关,有紫府修士坐镇。 古传送阵处,杏仙母神色古怪地眯眼张望,俏脸上似是期待,又似焦急,而耳畔则是传来儿子的声音。 “母亲,此番我将随族中长辈去修行,这一去怕是要数十年,您若是看上了哪个小修士,尽管把他要过去。” 杏仙母温声道:“奕儿,你专心修行,不必担心娘。” 唐奕点点头,负手傲然而立,待到看定远处空舟自云中来,便淡淡道了声:“来了。” 而就在同一时刻,杏仙母只觉强烈的来自血奴的羁绊再度生出,她视线掠动,看着空舟靠近、落下,又看着空舟中一个个落下来的修士,而在见到一个完完全全顶着陌生脸庞的修士的身上散发出主人气息时,她彻底呆住了。 她再仔细看,却看不出主人的脸又半点作假,好像那就是主人自己的脸。 她好歹是仙母,见多识广,对于无相古族的不少事也都清楚。 所以,在这一瞬间,她脑海里直接迸出了一个词。 诧异,难以置信的神色在她那一双美目中缓缓绽开。 ‘那是.无相面具?!’ ‘只有无相面具,才能如此如意转换面容,一切随心。但这怎么可能?’ 杏仙母的心砰砰狂跳起来。 她只觉世界如此疯狂。 158.今日方知我是我,我回“家”了!(8.2K字-大章求订阅) 通过潜龙会被无相古族看中的练玄弟子合计一十二人,而通过“神明玉简”测试的绛宫长老却仅有一人。 至于其余被看中的,自是随着别的古族一起离去。 空舟随古族飞辇落到古传送阵上。 此间驻守的紫府修士竟亲自前来,朝着飞辇行了行礼。 他并非古族人,而是古国的紫府修士,故而哪怕飞辇中的乃是绛宫小辈,他也需来行礼,哪怕后者不闻不问,也属正常。 然而,此时这飞辇帘布却掀开了,一道英俊高大的身影飞掠而出,看到那紫府修士,又是恭敬一行礼,笑道:“见过王先生。” 被称为王先生的紫府修士笑着回礼道:“唐奕公子。” 英俊身影笑道:“公子不敢当,在先生面前只是后生晚辈。” 说罢,唐奕又一行礼,道:“先生,我先回辇了,以后若有机会,专门拜访。” 王先生抚须,颔首,哈哈笑道:“奕公子客气了,你这朋友,老夫认下了。” 他和这唐奕并无深交,但对方却竟专门从辇中走出行礼,这让他不由心生春风拂面之感,暗道一声“但看心性,此子前途便算颇为敞亮”。 他知唐奕乃是无相古族于数十年前在这片大陆的南地寻回的后裔。 这般的后裔在外时往往吃了不少苦,一旦成为古族,通常有种暴发户般的感觉,对外嚣张跋扈、眼睛朝天都实属正常。 千余年前,古族在此丢失的后裔其实远不止如今寻到的,便是到了现在,他一边作为轮值镇守此古传送阵的紫府,一边却也肩负着继续寻找古族后裔的任务。 期间,也曾成功过一次,故而看过那些“贸然得势者小丑般可笑的嘴脸”,故而见到唐奕这般恭谦有礼的,实是不得不暗叹此子不同。 乱世的苦难并未令其自卑,忽成古族的信息也未让其疯狂,一切反倒是铸就了他的心性。 王先生又笑着赞了句:“下番再见,奕公子当是已成紫府。” 唐奕道:“承先生吉言。” 说罢,他这才放下帘布。 片刻后,古传送阵开始了启动。 随着数道光柱的升腾,飞辇和空舟顿被淹没。 下一刹. 嗖嗖嗖嗖! 晴天碧空的北地一处传送阵上,空舟,飞辇突兀出现。 宋延于凭栏而立,看着此间青山绿水,感受着距离自己极为遥远的魔僧,一种“枷锁,压迫,危险”都已暂时远离的轻松感从心底升起。 他微微侧头,恰好对上最末飞辇那窗口探头往外悄悄张望的杏仙母。 两人遥遥对了一眼,又都迅速收回视线。 宋延转身,回到独立厢房,盘膝而坐。 风城子那一缕念头已经被他消化的差不多了,如今能被他随心所欲的调动。 不过,他还需要抓紧熟练其中的奥秘,毕竟这也许是除了“无相面具”之外,另一个能确保他混入无相古族的“钥匙”。 但如何混入? 他需要十拿九稳。 而这,又需要用到杏仙母了。 另一边. 飞辇里,杏仙母心跳已然平复了许多,此时的她急忙捏出个传讯玉,对着其中暗暗传音。 如今的她早就不是孤家寡人了。 她手中是掌控着一些属于自己的势力的。 不少想要晋升,想要依附无相古族的修士,都会想方设法找到她,讨好她,只期待着她能够稍稍引荐一番,说几句“此人颇有才华,或可一用”之类的话。而这些修士若真是被古族用了,那身上都会烙印上杏仙母的印记,被视为唐奕的人。 其中,不乏对杏仙母忠心耿耿的死士。 “杀了我那三个面首,处理干净,别留下半点尾巴。”杏仙母淡淡吩咐了句。 她神色冷漠,半边脸颊映着阳光,半边脸颊则是沉浸在阴影里,显得明灭不定。 而对面传来恭敬的回应。 “是,仙母。” 传完音,杏仙母则是迅速从虚空里掏出一面仙镜,对着镜子稍稍打扮起来。 她得想办法留住那老怪。 同时,她心底对那老怪的目的也有了几分猜测。 毕竟事已至此,图穷匕见,她又知晓老怪跟脚,若是还看不破,那实在是不应该了。 半个月后 一处暂供歇息的无相古族所属城市中 楼阁四角落了遮蔽气息的阵旗。 楼阁中的大榻上,则是被浪翻涌,各怀鬼胎的男女在其中欢好 许久才停歇。 这俩,一个想傍大树以让自己和儿子地位更稳,一个想利用对方融入无相古族。利益相合,各取所需,毫无爱情,此时的交合只不过是为了加固这种盟友关系,为冰冷的利益添加一份温度,一点背书而已。 此时,杏仙母躺在宋延怀里,宛如依人小鸟,又似乖巧妻子。 她轻搂住少年熊腰,柔声道:“这些年奴家一直孤身一人,便是老树年轮渐涨,便是沧海化作桑田,奴家却也未曾再寻旁的男人。” 宋延道:“为什么?” 杏仙母娇嗔道:“曾见老祖风姿,旁的俗人又岂能再入奴家眼中? 当年,若不是老祖非要奴家去做那事,奴家.奴家真是愿意全心全意侍奉老祖呢。” 她十指指甲那被深色玄花汁浸透,尾指还套着暗金华贵的尖锐指套,这般的手,一看便是贵妇人那无法触碰的柔荑。 可这般的柔荑却又开始在宋延身上轻抚满揉起来。 杏仙母边揉边嗲声道:“如今重见老祖,奴家当真是开心的厉害呢。今后,我和奕儿就都靠老祖啦,嘻嘻嘻.” 她能看出眼前少年不过是练玄境。 但是,她的血奴古符却是纹丝不动。 这说明,对方真实实力远在她这绛宫中期之上,否则早被反噬了。 也正是如此,她才如此卖力地讨好这老怪,显出一副“此情不渝,今生双宿,白首到老”的忠贞模样,因为她完全不明白这老怪到底是什么境界。 而对于这种“从妖女长成的腹黑仙母”,宋延自是清楚的很,所以无论对方怎么期待,他总能用合适的激烈和动作回应对方的期待,而非摆出一副“出淤泥而不染”的模样,严辞呵斥。 若是初穿越的那会儿,他对于这种妖女只会感到恶心和不适,他心底只会接受如同早期苏瑶那般的干净女人。 可现在. 他觉得自己已经没有了心。 或者说,他的心已然漆黑一片,他的人也已肮脏不堪。 他就是个魔头。 魔头配妖女,不是天作之合么? 屠龙者终成恶龙,宋延看着眼前那蠕动的香软的“大白虫子”,心底生出一种难言的自嘲。 忽的,杏仙母微微起身,一扯纱衣,裹绕周身,同时飘然离榻,抬手抓向一侧的储物袋。 紧接着从中摸出一块奇异玉简,双手一捧,继而又跪着上了塌,凑到了宋延面前。 宋延看向那玉简。 玉简和之前他见过的“神明玉简”有几分相似,却又有些不同。 杏仙母则是邀功般地看着他。 魔头和妖女对视一番,却没人说一句话。 宋延猛然抓过玉简。 妖女顺势依偎他怀中,小足蹭着他的小腿,柔声道:“可是好不容易从奕儿那边拿来的呢?主人要不要好好奖赏杏儿呀?” 宋延反问道:“这就是测试无相古族血脉的东西么?” 杏仙母柔柔道:“是的。” 宋延笑道:“我还没说,你就知道拿出来。长进了。” 杏仙母嘻嘻道:“不长进,怎么配主人呀?” 说罢,她又一个翻身,半压在少年身上,认真解释道:“至今还有后裔散落在南地未曾寻回,所以无相古族给每一个族人分发了这种血脉测试玉简。 其目的,就是想尽早寻回当年的族人。主人只要能够通过这测试玉简的测试,那就能证实身份.顶多,再加上无相面具,那也够了。” 说到无相面具时,杏仙母故作若无其事,实则悄悄注意宋延反应。 宋延直接道:“这面具,其实论传承,该是你儿子的。” 杏仙母没想到主人这么直接,稍稍愣了下,又笑道:“我和奕儿,还不也都是您的?” 宋延不睬这妖女。 只要利益没闹掰,只要没被逼到无路可走,这妖女就不可能和他对着干。 至于血奴古符的反噬? 宋延有这个信心。 只靠杏仙母,是绝对不可能反噬得了他的。 这就是妖女的好处。 你纵然和她欢好了,却还是可以冷静地彼此清算利益,而无需顾忌情感,故而也不会落下因果,心魔。 此时,他认真观察着眼前的“无相古族血脉测试玉简”。 他尝试着随意一握,内里顿时生出一股神魂之力,那神魂之力逼迫着他不得不调动神魂力量进行反抗。 然后,那力量则瞬间消失。 玉简没什么反应。 宋延眯眼思索起来。 杏仙母在旁娇声道:“主人呀,若是测试通过,玉简就会发金光,神魂越强,金光就越盛呢。” 宋延点点头,仔细回忆了一番刚刚的过程。 他神魂极其敏锐,很快就体悟到了这“测试玉简”的核心原理。 这原理和“滴血认亲”差不多。 当然,“滴血认亲”其实没那么靠谱,但这“测试玉简”还是很靠谱的。 “神明玉简”通过适中的神魂入侵,使目标自然而然地产生神魂反抗,如此可以测试“先天神魂强度”、“神魂天赋”等等。 “测试玉简”则在“神明玉简”的基础上加了个一个步骤,那就是:采样。 采取神魂中的一缕气息,与玉简中原本留存的族人气息进行比对,若是一致,那就可以通过。 宋延暗暗庆幸,没有只靠一张无相面具就去认亲。否则只这一步,怕不是就已经让他被揭穿,继而不但没能加入无相古族,还要被无相古族疯狂追杀。 杏仙母微微探着身子,忽道:“主人,其实也不是非要加入无相古族不可。 奕儿将要去突破紫府,他体贴我,有心想寻人陪我。 我就把您介绍给奕儿,说很喜欢您。然后您自然可以和奴家光明正大的一起,之后” 话音未落,杏仙母美目中忽的倒映出了淡淡金光,她霍然失色,抬手掩唇,惊愕失声道:“这这怎么可能?” 她眼中,少年手中的玉简正在散发金光,并且金光忽淡忽浓,忽而只如烛火静照方寸区域,忽而又似火球散光令彻屋通明。 “这不可能?这是玉简坏了吗?这.不.可能” 杏仙母瞠目结舌地看着这难以置信的一幕。 宋延道:“我本就是无相族人,这自然难不倒我。” 杏仙母忍不住道:“可您姓章.” 宋延淡淡道:“不过是数百年前随着那收养我的农夫姓了而已,真实姓氏,我并不知晓。我只是个弃婴。” 方才,他抱着试一试的方法,把风城子神婴念头中的一缕气息主动送入了玉简。没想到玉简居然直接通过了。 至于光亮强弱,则完全在他控制之中。 如今他神魂恐怖到了极致,根本不是一枚玉简能测试出来的。 他想让神魂强,那就强。 想装弱,别人也不可能看破。 更妙的是,如今的他境界只有练玄七层。 谁会怀疑一个练玄七层的小家伙弄虚作假呢? 想到妙处,宋延嘴角一咧,露出森白的牙,“桀桀桀”地笑了起来,然后双手扬起,朝着天空激动道:“今日方知我是我! 今日方知我乃无相族人! 我要回家了! 我,终于,要回家了!!” 杏仙母早已懵了。 她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 在她眼里,主人的神秘恐怖又是更上层楼,让她又敬畏又欣喜。 妖女,天生喜欢强者,尤其是这种在自家阵营的强者,那就更喜欢了。 她在短暂的错愕后,扑到宋延身上,嘻嘻笑道:“恭喜主人,贺喜主人,但主人可千万不要忘了奴家和奕儿呀。” 宋延揉着她的头发,陷入了思索,然后开始杏仙母交换信息,安排计划. 转眼,数月过去。 时入盛夏。 蝉鸣似急雨,于一处古朴园林里响着。 园林所在,并非人间,而是一处与人间相连的秘境。 此间秘境,若无钥匙,怎么也不得入,而从外.纵是最高明的望气术也不可能发现异常。 园林入口处,忽的显出三道身影。 分别是:宋延,唐奕,杏仙母。 唐奕拍着宋延肩膀,亲近道:“小寒,不必紧张,这里虽是我无相古族的祖脉秘境,可却也是你的家。如今我就带你去见族中长辈。你只需完成测试,入了族谱,那就一切无事了。” 他周身散发着一股让人难以抗拒的亲和力,好似天生领袖般,感慨道:“想当初,我初来至此,也和你一般,战战兢兢,就连抬眼都感到自卑。 但都会过去的。 你我同出于南地,又皆是无相古族,实在是有缘。虽有同族之情,可实则感情却当更加深厚,不若” 唐奕想了想,俊秀的眉目间闪过一缕思索,却未曾多加停顿地道:“不若你我今后以兄弟相称,我虚长你些年岁,你便叫” 话音未落,一旁的杏仙母打断道:“奕儿,你们年岁相差如此之大,怎可还以兄弟相称?” 唐奕一向很听杏仙母的话,此时闻言,笑笑道:“那总不能叫叔叔,叫爷爷吧?如此,反倒是生分了?” 杏仙母道:“你们同出于南地,不仅是同族,还是同乡,本就亲近,何必再用这些凡俗称谓来画蛇添足?” 她根本不敢想象这老怪喊自家儿子“大哥,叔叔,爷爷”的样子,所以急忙打断。 唐奕哈哈一笑道:“也对。” 旋即,又拍着宋延肩膀,用一种对晚辈的态度,正色道:“宋不,今后应该喊唐寒了。你且放心。东方胜之事我已帮你彻底掩盖。 此番入我族中修士在试炼中死伤不少,东方胜自也是死于其中。至于你所说的盯着你的人,你的仇恨,那自是由你自己报。我不过问,也不多管。 有此仇人,养此仇人,待到大仇得报,对你心境颇有好处。” 宋延一抱拳,道:“多谢奕兄。” 杏仙母根本没眼看这一幕。 自那晚秘议之后,她自是寻了机会把唐奕也拉入了小圈子里。 宋延这边的理由则是“东方胜与他有仇,他不敢暴露自己有无相面具的事,而还有个散修似乎对他已然生疑,想要从他身上得到宝物。故而,他才杀了东方胜,再假扮东方胜,之后悄悄寻到杏仙母,向仙母求救。仙母慈悲,在确定他是无相族人后,便急匆匆带他来见唐奕”。 之后,唐奕稍稍加重了“潜龙会优胜者”的入门测试难度。 当然,这些优胜者不仅仅是古晋五宗的修士,还有不少无相古族下属国修士。 零零散散,上百人参与测试。 而后,二十余人在其中丧生。 这种死亡数据很正常,因为古族挑选手下本就很严格。 如此,在东方胜合理死亡后,宋延则换回了“本来模样”,然后随着唐奕,杏仙母一同来古族庄园。 唐奕想了想,余光扫过杏仙母,忽又道:“小寒,此番也是多亏了我母亲。而今日之后,我需跟着族中长辈前去突破紫府境界。母亲一人落在此间,怕是无人照顾。不若.你拜她为义母,可好?” 杏仙母: 宋延:. 宋延深吸一口气,还未开口,杏仙母又打断道:“什么义母呀,奕儿,你可是要多管娘的事了?” 唐奕愣了下,用古怪的目光扫了眼母亲,口中忙道:“儿子不敢。” 至于宋延,其表现倒是很正常,没什么奇怪的。 就在这时,园林中传来慈祥声音。 “进来吧。” 唐奕拍了拍宋延肩膀,道:“小寒,这是测试的三爷爷,你去吧。” 宋延点点头,大踏步往里走去。 待其身影消失在拱门后,唐奕轻声道:“娘,你为什么拒绝唐寒认您义母?” 杏仙母没好气道:“你啊,还是好好地把心思放在修行上吧。 你只需知道唐寒和我们是一条心的,不需要用这些虚名来绑定,就可以了。 今后你们多多亲近,在修行的路上,相互扶持,好好相处。” 唐奕知道母亲。 若不是真的值得信任的人,她是不会这么说的。 可那小子为什么能让母亲如此信任? 忽的,他想到了一种可能,紧接着苦笑一声:“娘,您实在要玩哎,小寒是我们无相族的族人,这.这算个什么事嘛。” 杏仙母瞪了他一眼,怒道:“在你眼中,母亲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么?” 唐奕连连摇头,急忙道歉。 杏仙母心头无语道:‘要玩也是那老怪玩我,哪里是我玩他嘛.’ 就在两人静静等待时,不远处园林上空陡有飞鸟惊散,奇兽振翅。 无数刺目的金色毫光从林中扩散而出,恍如晨起的朝日从院中浮现,照的此处翠叶林树皆如笼上了层金色薄光。 院中,一个原本优哉游哉躺在躺椅上,扇风的中年汉子陡然坐起,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一幕,锁定少年的双目越发明亮。 那少年不过二十余岁,手握的玉简却正散发出刺目金光。 金光的强弱意味着先天神魂的强弱。 而这种层次的金光,则已经能排入无相古族史上前几的行列了。 那前几之人无不是成功踏入了神婴境界的存在。 而这一代的无相古族却只有一个神婴! 中年汉子怔怔地看着那被金光笼罩的少年,陡然发声大笑,笑如雷音虎啸,继而道出三声:“好!好!好!!” 他霍然起身,抬手拍在宋延肩膀,道:“今日起你便是我无相族人,我会将你名字录入族谱。 如今族长闭关,众多族人也散落在外,而无法和你一一相认。 不过没关系,五十年后,当有一场家族聚会。 那一日,所有族人不论多忙,不论身在何处,都会归来,因为这是我无相古族传统。 百年相聚一次的传统! 大家都很尊重这个传统 嗐,看我这啰嗦的脾气。 来来来,孩儿,我们边走边说。 我名唐啸空,你叫我三爷爷便可。” 名叫唐啸空的无相古族长辈如今一改原本态度,变得极为和蔼可亲。 本来,他还是想要敲打这新认祖归宗的小辈一番,毕竟他也听说了一些古族后辈在外专横跋扈,傲慢无比的事情。 后辈伤害了谁,杀了谁,其实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后辈怎么可以持有“专横跋扈,傲慢无比”的心境呢? 这对今后修行极为不妥! 所以,唐啸空在知道又有小辈被寻到后,心底虽然开心,但却是想板着脸教训一番,以磨砺对方心性。可他万万没想到,这个小辈竟是个极其罕见的天骄。 这般神魂强度,在当代无相古族也许只有族长,还有那位如今被族中倾力培养的天才方可比拟。 不! 纵是那天才却也差了些微。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但家族却不是一座山,这里.天骄应当共存,绝不当彼此结仇。 唐啸空心底乐呵着,脑中则是思索着如何提前化解“这两个天才之间可能产生的仇怨”。 可这化解,也是需要到五十年后了。 此时,他自来熟地勾着少年肩膀,亲近道:“孩儿,我带你去宗祠,祭拜先人,然后入族谱。这路上,有些事边和你说叨说叨。” 宋延恭敬有礼,不卑不亢道:“三爷爷请说。” 他丝毫不敢小看眼前之人。 因为,他根本不仅无法探明眼前之人的境界,就连对方是强是弱都不知道。 他无法知道这人是练玄境,是绛宫境,还是紫府境,再或更高? 这种情况他还是头一回遇到。 唐啸空见他模样,神色,越发满意,于是道:“我无相古族下属凡国合计十六个,宗门过百,多不胜数。 他们都以我们为尊,见到我们就如凡间百姓见到皇帝一般。 这般的尊崇,很可能让人迷失心性,耽于玩乐,误了修行。 轻则功力难进,重则.变成个鼠目寸光的蠢货。 你可千万千万不要如此。” 宋延诚恳道:“三爷爷放心,晚辈定然不会。” 唐啸空道:“另外,你在外可以随意寻女人,但绝不可以留下子嗣,也不可以缔结道侣。 五十年后的家族聚会上,你自会寻到志同道合的家族道侣。这一点很重要,莫要忘了。” 宋延愕然道:“晚辈一向洁身自好,绝不会在外面乱来,以坏我家族名声。” 唐啸空满意地点点头,又道:“家族名声什么的不重要,这点事根本毁不了半点,只是你需得注重心境修行。 心境此事,在你如今境界并不重要,可一旦入了紫府,却是能要人老命。你没寻到那心境,是万万突破不了境界的。” 宋延用充满求知欲地目光看向他。 若是普通族人,唐啸空必然道一句“莫要好高骛远”,但对于眼前家族天骄,他确实颇为稀罕,于是解释道:“这境界离你还远,你若知晓,只会影响你现在的修炼。 但你可以知道,人有善恶,亦有自我。 恶念即杀念,我辈修士当然都不缺。 善念即护念,这念头却需在平常中慢慢形成。 至于自我之念,则是需得坚定道心,莫要迷失于花花世界。” 宋延一凛,微微颔首道:“晚辈晓得了。” 他心中却禁不住长叹一声。 他一直在最绝望的环境里打滚,一身恶念杀念,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去培养善念了。 这一步,他怕是要比别的修士更艰难十倍百倍。 唐啸空自然不知他心中忧虑,待到走远,他忽又压低声音道:“孩儿,还有一件事,你务必谨记。 每个古族都有自己的特色,这特色不仅有着先天神魂秘术传承,还有家族中自身的传承。 而我们无相古族的传承就是无相面具。” 他声音越说越低:“带你前来的唐奕虽然天赋尚可,也足够努力,但他是残缺的,因为他并没有无相面具,所以.人人皆知他唐奕乃是我无相古族之人。可是,却没人知道我” 说罢,他脸上面容迅速变化,不再是中年人,而是个老者,老者声音低沉,一改原本嗓音道:“我不是唐啸空。” 再一变,老者变少年,少年声音颇为洒脱,带着磁性,爽朗道:“我是唐啸空。” 须臾之间,那面容竟是变化了十余张,声音则在“我不是唐啸空”与“我是唐啸空”间反复变化。 末了,唐啸空又变回原本模样,笑道:“神秘,是我们无相古族最大的特点,他日我若换个身份接近你,你是发现不了的。 世人皆知我无相族人强大,却不知我无相族有哪些人,这其中无相面具占了极为重要的作用。 而我族中还有一门配套的隐藏气息的秘术,稍后与你。 无此面具,便是残缺。 唐奕虽失了面具传承,可毕竟身上有我们的血,所以族中便趁此机会将他推出,让他当个我无相古族的脸面,如今也方便做事。 此番,他去突破紫府境,增寿千年后,便可执掌些家族对外事务,而这其实是我无相古族最卑贱的事务。 你心里有数,莫要多言。” 两人说着的功夫,已然抵达了无相古族宗祠之地。 宗祠并不奢华,却足够古朴。 宋延看着这宗祠,忍不住想起之前在“瘤境”的第一秘境中看到的那些空空荡荡的屋子。 唐啸空翻看族谱。 族谱上一脉脉族人身份清楚。 至于这流落在外的族人,可以单起一行,注明原因即可。 可对于眼前这天骄,却显然不适合这么做。 所以,唐啸空一边翻着族谱,一边考虑着把这晚辈挂在谁人之下。 忽的,他眼睛一亮,微微闭目,似在和谁进行交流。 一炷香时间后,他睁开眼,犹豫了下道:“孩儿,我且先将你录入名册,至于你挂谁人之下,还是待五十年后再说。” 宋延恭敬道:“听凭三爷爷安排。” 旋即,唐啸空抓出族谱上配套的大笔,一点宋延眉心,宋延急忙将风城子气息鼓在神魂之外。 他感到那笔好似直接触及了他的神魂。 随后,唐啸空在族谱上落下了“唐寒”两字。 做完这些,他又带着宋延拜了拜族中的灵位,之后取出一枚奇异的金色木牌和一个储物袋递给宋延,然后道:“这木牌是我族人身份证明,你绑定后即彻底归你,若是在外遇到强敌,可直接以此令牌抵挡。我族中紫府后期乃至族长皆在此中留有念头。他们会借助此牌,隔空出手。 至于储物袋,则是一些无相面具的配套秘术,你且在园中待上些时日,待到全部学完,我再安排后续。至于唐奕,我让他先回去,他还没资格和你走的太近。” 159.好日子,来了!(8.0K字-大章求订阅) 无相古族,祖脉秘境,入口处. 唐奕和杏仙母依然在等待。 可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久到那入内少年本该出来。 忽的,唐奕轻叹一声,道:“娘,不用再等了,寒兄怕是不会出来了。”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但待到睁开却又恢复了原本的积极向上,阳光灿烂,令人心生亲近的模样。 杏仙母面露愕然之色,正欲开口询问,却被唐奕打断。 唐奕轻声道:“若寒兄只是个普通的无相族人,还不会如此。可刚刚那金光已经足以证明他天赋恐怖。他乃是我族真正的天骄。” 说罢,他笑道:“能为我族寻回这般天骄,我唐奕深感荣耀!” 杏仙母顿时明白了,她有些默然,可下意识地又觉得那老怪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奇怪,因为他是从伥王魂阈里活着出来的怪物,是一个哪怕只有练玄七层却依然能用血奴古符掌控着她而不被她反噬的怪物。 这样的怪物,自然强在神魂之上。 可紧接着,杏仙母又陡似想到了什么,眼中逐渐浮出隐晦的恐惧之色。 随着思绪越发清晰,这恐惧也越发浓郁。 她本来以为那老怪是要依赖她和奕儿的,可那老怪居然能够通过无相古族的测试。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慌,因为纵然那老怪成了无相族人,也是个没跟脚的,是需要和她与奕儿结盟的。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但如今,一切都变了! 那老怪一举成了无相古族天骄,他已经根本不需要这种结盟了。 换句话说,对于那老怪而言,她和奕儿.已经没有太多利用价值。 反倒是她.知道的太多了。 ‘我不想死.我还不想死.’ 杏仙母只觉心脏砰砰狂跳起来,强烈的恐惧令她肢体发软,口干舌燥。 她已经帮那老怪给算的清清楚楚了:她只有死于意外,那老怪的秘密才会被彻底隐藏。 可她无法跟任何人说,甚至如果她不想害了奕儿,就得自己识趣地为自己制造一个“意外”假象,以免那位麻烦。 “走吧,娘。” 唐奕面带微笑,似乎真正在为找回了一名本族天骄而感到骄傲和自豪。 他灿烂地笑着,转过身。 杏仙母也僵硬地转身。 她们所送来之人,已经和她们再无多少关系,纵有,也只是浮于表面。 而就在这时,那拱门里忽的传来脚步声。 脚步匆匆,也毫不遮掩。 两人同时回头,却见个少年从绿荫下的玄玉小道上跑来,待到门前,少年站定,边喘着气,边笑着看向两人,道出句:“奕兄,杏姨,怎么不等等我?” 唐奕愕然地看着他,脸上写满了吃惊,他支吾道:“寒兄,你.你怎么现在出来了?” 宋延笑道:“不现在出来,什么时候出来?” 他边说边往前走,待到唐奕身侧,才道:“还没好好感谢奕兄呢。 而且,若是我继续在这宅子待下去,怕是难以给奕兄送行了。 奕兄此去,鹏程万里,自当耗费数十年时光。 数十年里见到奕兄,那不得好好浮一大白? 只是,我不过区区练玄小辈,奕兄可肯赏脸?” 唐奕:. 一种莫名的情绪从他心底生出。 他一路从艰难中走来,已很少会有感动。 但他不得不承认,此时他真的被感动了。 他在无相古族中扮演什么角色,他自己很清楚。 他更清楚,若是无相古族发现了一个天骄,那这天骄会如何。 此时,眼前少年绝不该来为他送行,而是该继续留在庭院中,接受三爷爷的教导,继承一些无相古族的秘术传承。 而这少年之所以出现在了这儿,很显然是强行和三爷爷提出了这样的请求,哪怕是在三爷爷已经为他点明了其中关系后,他依然固执地做了这样的选择。 这少年怎么敢的? 换成他,他又能做到么? 唐奕觉得也许做不到,因为这样的机会太难得,他舍不得浪费,所以他十有八九是不会出门的。正因如此,他心中忽的涌起一股难言的暖流,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少年,笑了起来。 宋延也笑了。 两人对视,笑得越来越开心,继而彼此勾着对方的肩膀,仰天大笑着走出了此处秘境。 有时候,开心就是这样,无需多言,因为一切都在心中。 待三道身影消失不见,唐啸空摇着蒲扇从门后缓缓走出,看着那空空如也的门前,忍不住露出笑,道了声:“有趣的小子。” 宋延和唐奕说好浮一大白,便真是浮一大白。 只是并非酒楼,而是在一处风景绝佳的青翠山野。 篝火燃烧,周边围聚着四人。 除了宋延,还有唐奕道侣,以及杏仙母。 唐奕道侣名唤霍蓝心,乃是一个宗门老祖的唯一后裔,在那宗门中也算是天赋妖孽,地位崇高之辈,也正因如此她才能嫁入无相古族。 她是攀上了金龟婿,但唐奕却不是。 无相族人本该与无相族人结合,族中默许他与霍蓝心结合.自然是有其他意思在里面的。 空有血脉,失了面具,便算不得真正的无相族人了。 刚开始,本是宋延和唐奕饮酒吃肉,霍蓝心在旁做菜,而杏仙母则是脑瓜子嗡嗡作响,在想着这老怪到底要装到几时。 可很快,做菜的人变成了宋延。 宋延熟练地翻转着烤肉。 他的手艺本就是一绝,如今更是妙到毫巅。 很快,唐奕等三人便浑然忘我地吃了起来。 杏仙母也忘了烦心事儿,只是开心地吃着,心道:‘老怪做的真好吃,呜呜呜,太好吃了。’ 期间还有个小插曲,那就是山野中居然还有妖兽被这烤肉香味给吸引了过来,然后被霍蓝心一剑斩了,也变成了烤肉。 待酒足饭饱,几人又在一处论了会儿修道感悟,古国趣事之类的,这期间宋延则大多是在倾听,随后见天色已暮,才起身收拾。 若是之前,唐奕或许还存有一丝心魔,一丝由“宋寒这根最后的稻草所带来的心魔”,但此时此刻,这心魔却已消散。 他借着酒意,让妻母在原地等待,自己则与宋延一同往远散步。 待到远去,唐奕醉醺醺道:“寒兄待我至诚,我实感激。” 宋延道:“何必说这些?” 唐奕哈哈笑道:“好一个何必说这些!” 他深深地闭上眼,忽道:“寒兄,我问你个问题,你如是回答。” 宋延道:“请说。” 唐奕有些迟疑,且有些艰难道:“你与我母.亲,可.可有” 宋延瞪大眼看着他。 唐奕鼓足勇气,吐出最后两字:“双修?” 宋延面露愕然,连连摇头道:“怎么可能?这奕兄,你在想什么?!” 唐奕也是脸一红,结结巴巴道:“那那.我母亲为何如此信任你?” 宋延眸光微垂,轻叹一声,继而诚恳道:“我也非孤家寡人,老家还有些至亲。这些跟脚都被仙母所知。此为其一。 其二,我之性情,仙母当能识得,投我以桃,必报之李。 故而,才有此信任。” 唐奕心中最后一丝小小的芥蒂顿时解开。 此时,他只觉心中一片清明敞亮,再无窒碍。 紫府之境虽远,他心中却已再无束缚,此番前去定可一帆风顺。 唐奕深深道:“寒兄,今后你我便是真兄弟,无论日后有什么情况,我唐奕定然会站在你这一边,多谢了!” 两人旋即返回,旋即四人乘辇而归。 当晚,宋延会在唐奕府邸暂住,之后则会由杏仙母护送,续往祖脉秘境。 那秘境需得无相族人才可启动,但宋延境界低微,故而才需护送。 深夜。 唐奕府. 后宅每一座楼阁都藏着隔绝探视之效,宋延所住,自也如此。 杏仙母悄步轻挪,待到一扇楼阁前,却是面色变了几变,终而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扉,娇躯一旋,露出放荡之色,媚笑着看向正盘膝在榻的宋延,足尖一点,便拖着轻纱飞了过去。 她想了一天,觉得自己能做的就是用身体尽力讨好这老怪。 然而,她人在半道,却听到一声淡淡的声音。 “杏姨。” 杏仙母身形一旋,落在宋延对面,咬着嘴唇,道:“主人.” 宋延道:“杏姨,如今你我已经不需要通过结合才算维持关系。” 杏仙母当然明白。 她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眼前老怪若要杀她,根本不必如此。 宋延道:“这几日,我为唐奕化解了可能爆发的心魔。他紫府之路,当是畅通无阻。” 杏仙母深深道:“多谢主人。” 然后又道:“此后主人既为无相古族天骄,奴家和奕儿是真要依仗主人了。” 宋延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对自己人,一向都不错。” 杏仙母面露喜色。 她发现自己不仅不用死了,而且又超额完成了原本的目标,从傍上老怪,变成傍上一个有着“无相古族天骄”身份的老怪。 她甜甜道:“那主人,不知奴家还要做什么?” 宋延忽道:“霍蓝心此番会随唐奕一同离去么?” 杏仙母不知主人什么意思,只是有问有答地道:“她与奕儿是道侣,自当一起。” 宋延道:“那你手下若有强大修士,便尽早聚拢起来。如有紫府修士与你交好,最好也在近些年请来。因为.很快你就要有麻烦了。” 杏仙母愕然道:“什么麻烦?” 宋延道:“这麻烦本来会盯着你,霍蓝心,唐奕三人,但后两人既随无相古族先辈离去,那便是无碍。而你,却会成为唯一的目标。” 旋即,他正色道:“会有神秘修士来抓你,实力应该得有紫府境了。” 杏仙母: 宋延道:“对付他们,没问题吧?” 杏仙母面露冷色道:“若是在外,奴家还怕,但这里是无相古族的主场。 在这一亩三分地,奴家得了主人提醒,若是还被外来的小喽啰给弄死,奴家名字便倒过来写。 只是 主人,那些人可需活捉?” 宋延道:“完全不用,想怎么杀怎么杀,也不必担心被无相古族知道,甚至若让他们得罪了无相古族,最好。” 杏仙母道:“明白了。” 宋延忽的抬手,轻轻往前抓去。 杏仙母一愣,却旋即傲挺起了娇躯。 然而那手在即将触碰到她胸口时,却是往旁边一绕,抓着她两侧绸料往中间挡了挡,以将那两团儿雪白给遮住。 “杏姨,您也是长辈,以后多穿点儿衣裳,这成何体统?” “是” “还有,来抓你也许并不是紫府初期,而是更强者。 此事,或需借助无相古族之力。” 宋延眼露思索,又给杏仙母理了理散乱的云鬓,沉声道,“您被袭击,这事儿当然和我无关。” “自然和主人无关。” “不要让我失望。” 杏仙母一凛,道:“奴家定不让主人失望,若是.若是万一奴家失手,定然立刻寻死,绝不泄露主人分毫。” 宋延柔声道:“杏姨,多注意安全。” 杏仙母点点头。 不过,她小脑瓜子全是疑惑。 凭什么主人就知道一定会有神秘修士来找她? 那些修士又是谁? 古晋,南地. 嗡嗡的细密响声构成了恍如巨大海啸的轰鸣,那是无数飞虫振翅的声音。 天穹被黑影遮蔽,阳光无法穿透分毫。 古传送阵所在的修士关卡已被血洗,一具具修士尸体抛落地面,身上蠕动着诡异的黑色小点。 细看! 不仅是修士尸体,纵然连玄器宝物都不例外。 而它们都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缩小。 它们,正在被虫子啃噬。 那黑色小点,就是虫子。 这些虫子铺天盖地,又成群结队,整个儿看去仿佛一道道漆黑龙卷风,在这天地之间横亘着。 而龙卷风中心却是站了个戴着面具的红袍怪人。 怪人正冷冷看着那不远处撑着布满念头之力的光罩,已经在光罩中挣扎的紫府修士。 那紫府修士正是此间驻守,也是之前被唐奕称为王先生的存在。 王先生平日儒雅,可此时面容已然狰狞,眼神已然绝望。 “虫王!你亲自来这里,攻陷此阵,是要挑起战争吗?!!” 平日里的摩擦并不算战争。 真正的战争,是双方修士不断投入战场,而高阶修士也会陨落如雨。 显然,无论哪一国都不愿意爆发这样的战争。 除非“物超所值”。 红袍面具怪人看着气罩中的紫府修士,怪声道:“五个月零十一天前的辰时,有一行人在这里用了古传送阵,本座要他们所有人的信息。” 王先生道:“古族人,以及潜龙会挑的些修士罢了,你要这些做什么?” 虫王道:“我只要那一天辰时,用了这古传送阵之人的信息!” 王先生并不是古族人,此时他自然明白这山海族妖魔是要找古国麻烦。 他若是此时泄露了,而为古国带来些不必要的损失,那他也无法面对古族。 该用什么法子呢? 正想着,陡然,他听到一声可怕的尖啸。 那有无数虫子构成的漆黑旋风猛如毒龙,蚀开他念头构成的气罩。 红袍烈烈之中,一只手紧扣于他额头。 黑虫旋转,遮蔽一切探查,而那只怪异的手上竟然开始浮动诡异的神秘斑斓。 那些斑斓好似镣铐,瞬间刺入王先生眉心。 “伥?王?虎血?” “虫王,竟然还有伥王虎血?” 王先生好像是看到了天大的恐怖,天大的难以置信。 很快,一具神魂被从其体内拖拽了出来。 虫王眉心打开,内里是五枚旋转着的暗金煞珠。 那些珠子彼此分离,距离均匀,缓缓旋转,其上爬满了伥鬼。 而这神魂在进入其中后,也被丢入了伥鬼之列,同时也开始缓缓向虫王如实说明一切它想知道的情况。 须臾,十六个人的名录已经出现在了虫王手中。 但它看着眼前古传送阵,却并不敢亲自踏入。 沉默许久,它决定寻些散修分别潜入,一一探查。 数日后. 晨光穿透苍云,投落到刚刚苏醒的一座座凡人城镇。 天穹忽有飞辇掠过,众人下意识抬头仰望,旋即又埋头进行自己的日常。 飞辇停落在无相古族祖脉秘境入口。 “杏姨,就送到这儿了。” “小寒,那姨先走了,你好好保重。” “杏姨也是。” 少年挥手,神色温暖竟胜过此时阳光。 待到飞辇离去,他取出身份令牌。 秘境荡开波纹,少年身形消失其中,而出现在了一处古朴园林之前。 片刻后. “小子,舍得回来了?” 吱嘎吱嘎的摇椅响里,传来唐啸空声音。 他总是以一种很舒服地姿势在躺着。 而整个无相古族的园林也是以一种适宜人居住、天人和谐的方式所建。 并无奢华,并无煊赫,但你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时就会知道:住在这儿,一定会很舒服。 唐啸空随着摇椅的摇晃坐直身子,笑道:“酒好喝吗?” 宋延道:“好喝。” 唐啸空道:“那日倒是我疏忽了,你是不想为唐奕留下心魔。” 宋延道:“不止如此,还有投桃报李之情。” 唐啸空神色越发温和,忽道:“族谱上,你可愿挂我名下?” 说罢,他笑道:“我乃半步神婴境界,此番坐镇祖脉乃是最后一次,之后便会寻求突破神婴境界。我在这一代的族中地位并不低,纵是族长见我,也得喊一声三哥。 我那道侣亦是半步神婴,我与她育有一儿一女,皆入紫府。 儿女又复有孙,零零散散,再加上我那上一代犹在的母亲,还有我那道侣的上一辈人,这一大家子也是颇为昌盛的。 你若愿意入我这一脉,点个头,今后便为我义子。” 他原本还在犹豫,想着等到五十年后家族聚会时再说。 可此子不仅天赋高,而且品性还不错,实是前所未见,唐啸空不由起了爱才之心,所以在宋延返回后,直接提出了这般的邀请。 宋延恭恭敬敬地跪下,道:“孩儿拜见义父。” 唐啸空伸手微托,一股柔和力量将其托起。 唐啸空走近,弯腰,为他掸了掸膝盖上的尘埃,笑道:“寒儿,下次别跪了,咱家不兴这个。” 说着,他拍了拍少年肩膀,道:“走,为父带你再去一处。” 他露出神神秘秘的表情,笑道:“这一处,乃是我无相古族的崛起源地,亦是真正的祖脉所在。 往日里,家族弟子非立大功不可入。 但老头子手里还有名额,这名额便给你。 啧啧啧,练玄七层的小子就受祖脉庇佑,前途如何,老夫真不敢想象,哈哈哈。” 宋延:. 祖脉? 他忽的有些发怂。 他的打算是:魔僧已然占尽先机,他若想要吞了魔僧,就得扯住古族的虎皮,身份地位越高,便越好。 可祖脉这种地方,已经有些出乎他意料了。 然而事到临头,他也只能硬着头皮。 祖脉是一座山。 一座秘境深处的山。 可准确来说,却是深山核心处一个恍如天池的地方。 阳光照耀里,周边群峰耸立,白云流淌,天池中.波光粼粼,平静的水波里居然还孕育着一些水系妖兽。 陡然,水波开始簌簌而动,继而湍急狂涌,一双巨大犄角从水中探出,继而浮腾而起,强大威压顿如潮水扩散而开,使得山中本还有些的一些虫豸声响瞬间全无,一片死寂。 宋延惊诧地看着这一幕,同时不忘赶紧把风城子气息涂遍神魂外表。 所幸他不仅神魂强,控制精准度更强,所以这涂抹是半点不差. 而此时出现在他眼前的竟是一条龙! 一条,左边为黑,右边为白的龙! 两种色泽非但未曾让这条龙显得丑陋,反倒是有种神秘莫测的恐怖之感。 这黑白龙扫过两人。 宋延只觉一道视线在他神魂上掠过。 他不敢动弹。 黑白龙腾身百丈,微佝长躯,低头似在认真地深深地打量着他。 许久 噗通! 黑白龙重归天池,没入水下。 唐啸空对这一幕并不惊奇,见黑白龙重入池中,拍了拍宋延肩膀,笑道:“老夫我还从未见过阴阳玄龙盯着一个晚辈如此之久。 十息,阴阳玄龙看了你足足十息! 想上一次,如此久,还是族长。 不过,族长也就被看了六息,比你差了不少啊。 哈哈哈哈,不错不错,你很不错。 但还需戒骄戒躁,认真修行。 需知晓,纵有潜力,若是未曾转化为实力,那也是一场空。” 唐啸空此时心中是惊喜万分。 能被阴阳玄龙看上十息,又是从另一方面证明了这小辈的潜力。 这也是对他眼光的一种认可啊! 宋延道:“义父,这究竟是” 唐啸空道:“据传我无相古族便是诞于此天池之中,至今已有五千多年。传闻先祖以惊天动地的实力开辟本命秘境。” 宋延一愣. 看来他还是低估了随身秘境。 灵夫人还真是有大机缘,她那一枚念头或许还在神婴境之上 唐啸空继续道:“秘境之于天地,便如胎儿之于母亲。 而此地,便是秘境发源之处,亦是我无相古族诞生之初。 据传,我无相古族皆为先祖以自身神魂所孕,先祖分魂一孕六十四缕,我无相古族最初族人便只有六十四人。 无相面具则是以先祖胎盘所铸,合计六十四面,代代相传。 这也是千年前因为一些事,古传送阵彻底被毁,断了南北往来途径,这才让我族中在南地足足失了三脉!! 唐奕是一脉。 你是一脉。 还有一脉,怕是永远都找不到了。” 唐啸空轻叹一声,接着道:“先祖神魂孕育我族,胎盘则不仅化作面具,还化作了这条阴阳玄龙,以及此处天池。 任何我族之人,在此地修行,皆可巩固本族天赋,算是先祖赐福。 你别的先别多问,且在此处以静坐七日。 七日后,我自来寻你。” 说完,唐啸空又拍了拍宋延肩膀,转身飘然而去。 宋延站在无相古族祖脉天池旁,略作沉默,盘膝静坐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多想无益。 他盘膝闭目,感微风拂水而至,吹起两侧鬓发,又觉深池鱼龙跃动,惊涛暗藏。 天色昼冥更替,破晓与暮色轮回。 陡然,他感到了一股奇异的暖意。 他眼前出现了诸多金色光点。 下雨了? 不! 不是下雨! 那些金色光点是从天池中浮出的,一旦浮出,便穿过他皮肤,往他神魂而去,待附着到风城子神魂气息后则竟融于一起,使得那外表薄薄的金芒越发浑厚,越发璀璨。 宋延感受到这些金色光点中似是孕藏着一些信息,而随着金芒的盛大,那些信息则是在越发完整,好像是一门秘术。 七日后. 清晨。 宋延缓缓睁开眼。 金色光点已然消失不见,天池恢复正常。 可看着如此平常的风景,宋延眼中却充斥着一股严肃的神色。 他扫了眼面板。 面板上竟然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变化: 【姓名:宋延】 【寿元:142/8633】 【天赋1:余寿道果】 【天赋2:无相】 天赋1的字体色泽呈现为淡淡的灰色,天赋2则是淡淡的蓝色,显然后者并无法和前者相比,可是这一幕已然足够令人震惊。 同时宋延也感到自己的双眼似乎多了一些诡异力量,这种力量能够轻易地洞悉玄气流转,然后他只要加以模仿,就可以用出对应的法术。 无相古族的祖脉不仅真的赐福与他,还把他变成了一个真正的无相古族。 宋延陡然想起七日前阴阳玄龙对他的打量,心底陡然生出了一股凝重。 他被看破了! 那阴阳玄龙之所以打量如此之久,是发现了他不是无相族人。 可是,这祖脉却又将他真正地变成了无相族人。 这种事,宋延相信纵然是唐啸空,还有族长也极可能从未遇到过,否则他们不会对寻找族人那般热切。 可世上绝对没有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 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又或者说,其实是他多想了,这只是正常的祝福? 也许是祖脉发现他空有无相一族的神魂气息,传承面具,却天赋残缺,所以才自动为他补全了天赋? 没人回答。 也没人知道。 这一切都充斥着一种似是隐喻暗示般的神秘气息,好似草蛇灰线伏脉千里,却又不知所向,难会其中深意。 宋延一直觉得自己很普通,过去是普通人,现在是普通魔头,所以他也无法参破其中含义。 但他本能地感到警惕。 他深深地看着天池,似在等待什么事发生。 可直到唐啸空出现,他所觉得应该出现的事都未曾显露一点。 阴阳玄龙并未出现,他就好像入了险地,不仅没吃亏,反倒是凭空得了好处。 但怎么可能? 忽然之间,宋延脑海中又不禁浮现出之前“瘤境第一境中所见的一幕”。 那秘境.是一个彻底衰败了的古族秘境,其中令牌空有念头,却已没有了继承人。 又是什么导致了一个古族彻底灭绝呢? 那这无相祖脉是察觉了他的特殊,想拖着他一起下水?或是无意运转,本当如此?再或是,别有用心,心怀叵测?又或是别的什么目的? 宋延想不明白,就暂时不想了。 反正他不仅没吃亏,还暂时占了大便宜。 他已学会“今朝有酒今朝醉”,否则岂不是想想那些绝境,想想那些还在对他虎视眈眈的敌人,就会郁闷死? “义父!” 少年扬起笑脸,道:“祖脉庇佑我很多,我感到自己的天赋又强了不少。” 唐啸空笑道:“走,我将本族秘术,还有行走属国的一些注意点告诉你,之后你就可以出去历练和修行了。 这几日,我将你的事告诉了族长,族长决定送一位紫府女修给你,她会完全听命于你。这也算是我无相古族对于天骄的保护。 毕竟你才练玄七层,纵然有我无相古族令牌,却还是容易遭遇一些不长眼、不怕死的狗东西!” 宋延懂了。 他真的变成古二代了。 而且还是有强大狗腿子,可怕后台的纨绔古二代。 任何人只要敢惹他,那就会触发“打了小的来了老的”的模式 风水轮流转,不管前路如何,他那苦兮兮的日子好像暂时告一段落了嘛。 好日子.来了! 160.人形凶兽,纨绔守则(8.1K字-大章求订阅) 无相古族,祖脉秘境. 圆形油纸窗外,树影重重。 花枝簌簌而动,在风里摇摆的声响令人心旷神怡。 小斋里,唐啸空翘着腿,泡了壶茶,又分倒两杯,待看到宋延时,忽又似想起了什么,笑道:“忘了忘了,老头子我喜欢喝茶,就给你也泡了杯。不过,我这里还有酒,还有灵液,你想喝什么都可以。” 说着,他抬手一展,一个个精致无比的玉瓶分列在古木桌几上。 唐啸空悠闲地摇着腿,抓起一杯茶,眯着眼“啧啧”地饮下,然后又舒服地叹息了声,仰头看着天穹,似在思索什么问题。 宋延取过茶,饮了一口。 茶很淡。 也没什么特殊功用。 很可能就是凡人饮用的茶。 水,也是普通水,许是山泉,许是天雨,却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水。 这般的茶水在凡人国度的茶楼茶馆里处处可见,却绝不该出现在这种地方。 唐啸空回过神来,扫了一眼他饮茶后那小小的错愕,笑道:“不用想,不用记,苗未成稻莫催它,水到渠成心自知,不在其境不悟其道,否则只有百害而无一益。 不瞒你说,老夫喝的不仅仅是一杯普通的茶,而你喝的只能是一杯普通的茶,否则就出问题了,哈哈哈。” 宋延微作思索,顿时明白唐啸空是在参悟“神婴境界”,于是也不多说什么,只是道:“寒儿受教了。” 唐啸空满意地点点头,然后如村口大老爷般一边扇扇子,一边直接抓起茶壶咕噜噜往嘴里倒,然后道:“我无相古族至今五千余年,初诞生之际,便有先天神魂秘术,以及作为传承的无相面具。 而自两千年前,阴阳玄龙驮玉碑于祖脉现世,那玉碑上所记载的就是我无相古族的第三样传承————无我真法。 此法,若非我族之人,决计无法学会。” 说着,他手掌微微一动,似是触动了什么机关,这虚空中顿时浮现出一面玉碑。 唐啸空道:“寒儿!” 若是之前,宋延或许还会心虚。 可现在,他是根红苗正的无相族人,闹到当代族长,上代老祖宗那边去,他都是无相族人。 所以,他抬手触碰玉碑,神识清扫,很快有一道神秘的彩色光流涌来,附着在他无相一族的金色魂表,继而.随心而动,变幻莫测。 与此同时,他面板上浮现出一行信息: 【法术】 《无相破碎小仙位祖上荫泽》(无需修炼) 稍作感知,他顿时明白这新增的法术作用极其巨大,一念覆裹神魂,可以阻碍自身气息波动,使得自身的气息极尽收敛,无可窥探。 别说他之前完全无法感知唐啸空的境界了,就算是唐啸空.现在也看不破他的境界。 这可真是神奇了。 至于《无我真法》,至于外人极难修炼,都是骗人的。 唐啸空看着他错愕的样子,道:“知道什么是《无我真法》了?” 宋延点点头,露出一抹古怪的笑,道:“看来,我连练都不需要练了。” 唐啸空哈哈大笑道:“正是如此,可你对外还是得装作在练的样子,并且如果触及这个问题,就得说是《无我真法》。” 宋延略作思索道:“别的古族没有?” 唐啸空诧异地看着他,赞道:“不得了,不得了,天赋强大,心性不错,就连脑瓜子也这么好用? 不错,不少古族确实没有这种祖上的二次荫泽。 而我无相古族一向是个不太喜欢暴露底牌的种族,所以对外便谎称是法术,而非祖上庇佑了。” 宋延道:“那祖上为何能给我们二次荫泽?” 唐啸空摇摇头,旋即道:“这些事现在距离你还很远很远,远到你根本不需要去考虑,去探究。” 之后半年,你就在这园林中度过,看看书,了解些境界的信息。 半年后,待到那位紫府女修到了,你便可以外出历练修行了。 “我无相古族虽然起步远高于凡人,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你需得谨记一步一个脚印。” “孩儿明白。” 唐啸空点点头,又拍了拍手。 小斋顿时幻变,原本还空无一物的空气里陡然显出了一排排书架。 “这儿没有法术,只有我无相一族祖辈对于境界的一些理解,你且观之,以免之后走了歪路。 这一步其实很重要,可也只有我们这样的大家族才能做到了,当旁人还在辨路寻路时,你却很清楚自己的方向,从而绝不会浪费时间,也不会无的放矢。” “是。” 唐啸空说完,便摇着蒲扇,拎着茶壶,哼着曲儿,优哉游哉地往外踏去。 宋延追随他背影望去,隐约里竟有刹那恍惚,仿佛这位唐三爷已经和天地融在了一起,再不分彼此。 他收回视线,又默默看向面板新增加的那行信息:《无相破碎小仙位祖上荫泽》。 他的目光缓缓凝聚在了“破碎”两字上,露出若有所思之色。 他依稀记得,他初穿越来此也有那么一个人给了他许多好处,而那个人虽非“破碎”,却是“濒死”。 对方看中他天赋,然后投之以桃,他也报之以李,甚至某种程度,他已经把那个人当做了真正的师父。 师父师父,既是老师,也是.父亲。 对那个人,他问心无愧,可却还是缓了很久才醒悟过来自己被出卖了。 那个人.叫石座翁。 是第一个好好给他上了一堂人生课的长辈。 少年眯了眯眼,神色虔诚地走在书架下,任由窗外阳光投入,书架疏影横斜。 他行走在光影之间,看着满架的书册笔记,缓缓伸出了手。 夏去,秋至,落叶凋尽后便是冬雪。 小雪下了一层又一层,无相古族的老宅庭院,也是寂静无人扫,无人问,可如此不但未曾显出一种破败荒芜之感,反倒是给人以融在这天地里的感觉。 少年放回一本书册,闭目思索。 这半年时光对他很重要,从无相古族的藏书架,他了解了极多东西。 这些东西在外面或许需要打破脑袋才会明悟,又或许根本就无法得到,因为没人会掰开了揉碎了和你如此仔细地说。 也只有一个大家族的底蕴才能做到这一点。 底蕴不止是宝物法术,还有知识经验。 首先,他了解了自己如今的神魂状态。 说起这个,就得从法宝说起。 玄器,玄宝,乃是低阶修士常用的物件儿,然而这两类宝物在到达紫府境后毫无意义,因为紫府境以念头形成的功夫,远超一切玄宝玄器的作用。 这一点,宋延知道的很清楚,当年古齿那一记《蜂云浮屠瘴》,那以念头形成的宝塔从天而降,纵然是隔空出手,却还是差点把他打死。 魂器,魂宝,煞器,煞宝,才是新的赛道。 魂器就相当于是以魂养魂的“蓄电池”,但其构造也未必是如“寒冰地狱镯”那种“奴役人魂”类的,而是刻意通过一些天材地宝进行制造,并非完全的邪恶。 魂宝和魂器的差别就是,前者可以将神魂外放,且容量更大,同样.制造法也不全是“万魂幡”那种类型,还有别的正常的。可魂宝最大的缺陷就是“精准度不够”,你可以指挥,可以使用,但你无法细微地掌控其中的力量。 煞器则解决了魂宝的不足,可以一定程度上指挥因果碎片,使其粘附自身,形成“巨魂”。 至于煞宝 其对标的境界,其实是神婴境。 其最大的功用,并不是杀伐,而是防御。 原理则是“诸多神魂缠绕自身,均摊一切神魂向的伤害,整个儿一体,护住主魂”。 无相古族记载这一段的书中言说:‘煞宝乃天地所生,恰如沧海孤舟,飘飘荡荡,载客渡海’。 这一段很是隐喻,并未明说苦海,只算是给本族晚辈一个大体的概念。 可对于自己就在苦海海岸上打过滚的宋延来说,这句话却清楚无比。 煞宝,就是帮助神婴境横渡苦海的小舟。 煞宝的源头,就是天地产生的,绝非是人。 那问题来了. 正常的煞宝是天地产生,但“伥王魂阈”的煞宝却是“伥王虎族”因其种族的特殊,献祭了一整个族群所得到的。这是标准的不走寻常路。 正常的煞宝是一叶舟。人在舟上,舟横渡海,靠岸之后,人还是人,舟还是舟,可他好像把半个煞宝给熔在神魂上了。这就是“人舟合一”么? 正常的煞宝是为了均摊一切神魂向伤害,他眉心却能直接放射出可怕的神魂攻击,好像又有点儿莫名地歪了,一看这路子,就有种野得很的感觉。 除此之外,无相古族的书上也没说煞宝还能吸取苦海中的力量,并且熔锻一处;更没说若是一个人怀着半个野路子的伥王煞宝,掉入了苦海,并将那半个煞宝融在自身神魂上,还吸收了不少苦海气息,会如何。 但这种层次的力量,确实是可以吸收一个神婴初期的念头的。 “一个前所未有,至少是极为罕见的状态”,就是宋延得出的有关自身状态的结论。 其次,宋延对于紫府境的认知也加深了许多。 紫府初期,为杀念。 杀念,大多修士都是一路杀来,绝不缺这个。核心在于以“玄心”借天地之躯,增强神魂。 紫府中期,为护念。 护念,最好的获得方式,在宁静祥和中安稳度过数十载,才能感悟到。 宋延思来想去何谓“宁静祥和”,但他脑子里第一时间迸出的就是“安莉师妹”,那段在南吴剑门的日子,确实算是宁静祥和了。 如果安莉还在,如果故人心未变,那将会是他突破紫府中期最大的契机。 紫府后期,为我念。 我念,顾名思义,认清“我”的存在。 何以认清? 唯有区别。 核心似乎在于明白“我”是独立于“天地”之外的,而非如花草山河,乃是在“天地”之中。 只有明白了并且做到了这一点,“我”才能称之为“我”。 也正因“我念”如此独立,所以才能长期持续地存在,而非浑浑噩噩于天地之间,念头须臾生灭。 我念,最好的突破方式,乃是借助“紫府秘术”,以自身念头编织出一样强大的秘术力量,将自己笼罩其中,将天地影响隔绝在外,彻底断了与天地的联系。 只不过,在真正做到的那一刻,需要承受来自天地的某种奇异攻击,这种攻击被称为小天劫,撑过去了,便是成功破了紫府后期。 这让宋延再一次想到食尸狼族的《蜂云浮屠瘴》,那以念头一样的宝塔,岂不是某个食尸狼族先辈所悟出的力量? 再次,宋延还知道了绛宫九境的一些搭配。 无相古族的书册中说,绛宫九境并没有最完美搭配,但却有最适合搭配。 其中有两条途径,一条是专攻神魂,一条是专攻躯体。 无相古族的书册中记录了一些重要血脉的搭配,存在地点,获取方式等等等等 无相古族族人若想获得这些血脉,除了自己亲自去取,派遣手下之外,还有一种方式,那就是对属国发布“古令”。 “古令”说白了,就是悬赏。 古族也是存在贡献点的,但古族对本族族人却没有贡献点,而是对外有。 不同的贡献点,可以兑换到不同的奖励。 无相古族最大的奖励就是功法秘术。 这些功法秘术,有许多是为其他宗门所眼馋的;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资源,特权等等 其中最重要的特权,则是“玄心”修炼时长。 想入紫府初期,其实只需在玄心上坐上几年就可以了,但那时候的紫府初期极不稳定,若想稳定,要么继续坐在玄心上,要么则要用海量的玄玉来维持,且效果并没有“玄心”好。 “玄心”难求,但“玄心”周边位置,却也是重要资源,是可以分配出去的。 所以,掌控“玄心”,就是掌控了属国所有宗门强者晋升的最大资源,且还是垄断资源。 无相古族的每一个弟子都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发布“古令”,如果产生“玄心”冲突的问题,要么排队,要么等待,要么调节. 而有极少数玄心则是无相古族专门留给下属宗门使用的,这也确保了“古令”的“信誉度”。 只不过,这些玄心无论是修炼环境,还是品质,自然比无相古族自留的玄心也差上不少就是了。 宋延放下书册,他感到时间到了。 外面传来脚步声,很快,唐啸空出现在门前,道了声:“小寒,你的人来了,你也该去历练和修行了。 在外需得谨记老夫的话。 我无相族人一向以神秘,不可让人知晓真实身份,真实模样。 这一点,无相面具和无相真法,完全可以帮你做到。 而在我无相古族属国任何地方,你无论是面对凡间国主,还是宗门宗主老祖,你只要出具身份令牌,对方必须要认,你也可以随意吩咐他们,甚至干预他们的事务,让他们做一些代价不是那么大的事。若是大了,那就发古令。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是对方没有冒犯你。若是有哪个瞎了眼的狗东西敢不给咱们面子,那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如果你遇到了强大敌人,而你身边女修又无法帮你阻挡时,你就直接用身份令牌,令牌中有族中诸多紫府后期,乃至神婴的气息。谁出手,先看亲疏远近,你属老夫这一脉,往日出手,自是老夫这一脉的来。若是老夫这一脉都不得空,那就看谁得空,但总之你不必担心没人出手。 能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杀害我无相古族的人,还没出生呢,哼!” “我明白了,义父。”宋延恭敬道了声。 唐啸空慈祥笑道:“希望五十年后再见,你能给老夫一个惊喜。” “会的,义父。” “好了,寒儿,那你去吧。”唐啸空点点头,旋即又像想到了什么,欲言又止,却还是道,“那位女修并不普通,战力颇为不俗,寻常紫府不可能在她面前站得住脚。她对我无相一族也忠心耿耿,此番随你,也是想散散心,感悟后期我念。 不过,你不用担心,她绝不会违逆你,而且她在听到你被阴阳玄龙盯了十息之后,也是主动提出申请,想当你的人的。” 宋延道:“她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唐啸空淡淡一笑,并不回答,只道:“她只会战死在你面前,而绝不会害你。” 宋延又道:“那,我该如何称呼她?” 唐啸空道:“老祖宗叫她喜丫头你,叫声喜姨,就可以了。” 当宋延走出园林时,他看到了站在雪地中央的喜姨。 喜姨长得真的很喜气。 那是一种人形残暴巨兽的喜气。 她身长八尺,格外肥壮,横竖几乎都一样。 肥肉铺叠而下,重重叠叠,恍如一百件钢铁重甲,双腿比象腿还粗,一双黄豆大的眼睛嵌在肥脸中央,闪烁着幽冷寒光,周身气息恍如数十个屠宰场叠在一处,充斥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杀意和腥味。 那目光在看到少年时,喜姨扑倒在地,喊了句:“主人。” 之所以扑倒,是因为.她已经无法做出半跪,或是弓身的姿势了。 可在这么一个女人身上,宋延却感受到了极其恐怖的血肉之力。 唐啸空那句“并不普通”说的确实很有道理。 这喜姨很明显是紫府境中的另类。 宋延甚至觉得,如果喜姨压到婴啼上人身上,婴啼上人会被压爆到眼珠子都弹出去,一弹数十丈远. “喜姨,自家人,以后别扑了。” 宋延道。 喜姨肚皮一动,把自己弹起,用可爱的语气道:“好哒,主人。” 随后,她又问:“主人,我们去哪儿?” 宋延在此半年,心中早有规划,于是笑道:“一件件来。” 如果他是个冒牌货,现在肯定很慌,甚至还要掩饰。 但他却不是。 无论因为什么样的理由,他被赋予了无相族人的身份,他现在就已经是真正的无相古族天骄。 冬去春来。 一副绛宫中期的修士正露着千恩万谢的模样,然而为他送别之人却只是道:“不用谢我,这是上面大人的安排。你啊,真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才从古晋国南地的小宗门过来,就能被分到我古族排行前五的大派去当客卿长老。” 这绛宫中期的修士正是随着唐奕前来的十三人之一,其名焦义复。 焦义复本是在唐奕的安排下做一些家族事务,算是先习惯,可就在数日前,他忽然得到了一纸秘令,说是让他调动前去一个大派当客卿长老。 这简直是一飞冲天啊。 “是主人仁义,主人仁义啊。我焦义复必不忘主人恩德,纵然身在别派,也永远是主人的人。”修士拍着胸脯,激动无比。 “快去吧,到了宗门,可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机会,时常苦修,莫要外出胡乱闯荡。” “当然,当然!我定然早日突破境界!” 两人又一番寒暄,旋即焦义复一抱拳,拿着调令,御器飞走。 送别之人站在原地,春风吹起他的长发,他面容幻变,很快就化作了另一幅模样,看似平平无奇,双眼却有着别样的魅力。 陡然,此处空气安静了下,一切惊蛰以来的虫豸低鸣都停止了,腥风拂面,一道巨肥身影轰然而落,咚得一声响,好似天神握锤在这大地上狠狠敲击了一下。 宋延无奈道:“喜姨,你走路能不能轻一点?” 喜姨道:“对不起呀,主人,人家已经很小心地走路了。” 宋延坚信,这喜姨放在外面,绝对是一只能让无论什么人都心惊胆战的恐怖巨兽。 若是寻常人,对于喜姨这种模样,这种声音,怕是早就崩溃了。就算不崩溃,也会心生恐惧和厌恶。 但宋延却以平常心待她。 因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他已明白喜姨绝对是个可怕的敌人,但喜姨似乎对他格外看重,也格外呵护。 宋延相信,任何想要靠近他伤害他的东西,都会被喜姨愤怒地打爆。 简单地一问一答后,他看向那离去的修士。 喜姨也不问他为什么这么做,只是用黄豆大的眼珠子扫着四边。 而在感到某个妖兽带着不善气息时,她则会舔舔嘴唇,那妖兽纵然还在远处却会直接吓得屁滚尿流,赶紧逃跑。 至于宋延的目的却很简单。 那日随唐奕来古族的人合计一十三人,因试炼意外死了三人,剩下十人。 这十人.他从杏仙母处讨了来,分别安排去了十个大势力,并叮嘱他们在宗门好好修炼,不要出去“浪”。 这十个人里,他甚至让杏仙母认了个“干儿子”,从而与某个大势力中的一个大人物家的女子结成道侣。 任何人想要得罪这十个大势力,都会头疼。 所以,任何人想要去这十个势力抓那十个人,都绝不容易。 他知道魔僧一定在找人探查这里的情况。 所以,他并不介意为魔僧增加一点难度,哪怕.他根本不在魔僧搜索范围之内。可只要能给魔僧多使一个绊子,他也会不遗余力地去使。 宋延想了想,又问:“喜姨,让你查的,有下落了吗?” 喜姨点了点巨大的脑袋,手掌一动,取出张舆图。 古国舆图很是方便:以神识定位,无论身在何处,只要融那神识,观那舆图,便精准地寻到目的地。 宋延要寻的自然是“南吴剑门”的下落。 故人什么的倒在其次。 最重要的是,他已明白自己突破紫府中期的核心就在“南吴剑门”上。 他的善意,他的护念,也只有在“南吴剑门”这片土壤上才能最易生出。 他需要先把这契机给迁移到安全的地方,否则想要再寻个契机,怕是不知又要花费多少时间,多少精力。 若是过去,他一定会小心翼翼地潜伏过去,偷偷摸摸。 可现在,没必要! 宋延目光迅速在舆图上掠过,最终缓缓落在一处。 那一处并不在无相古族属国境内,而在更东方,其所近的乃是一个叫做“夜王古族”的势力,与“无相古族”之间则是隔了一座整体为血色的地方——冰镜荒原。 通向古晋国的古传送阵,也在那个方向。 之前宋延来时路,其实就在冰境荒原之上。 这是宁可绕远路,也不从荒原走,很显然冰镜荒原是个危险的地方。 而南吴剑门则在冰镜荒原附近,看样子,周围颇为贫瘠。 “喜姨,我想要这个宗门。” 宋延抬手点了点“南吴剑门”。 喜姨佝过身子,歪着脑袋,盯着地图看了看,又想了想,简单道出一个字:“好。” 宋延问:“困难吗?” 喜姨露出思索之色,好像在考虑“到底算不算困难”呢,许久抬起胖手,拇指和食指比了一点点空隙,道:“可能,有一点,就一点。” 说完,她咧嘴笑道:“这南吴剑门其实和人家还有点渊源。” 宋延:??? 这.是他万万没想到的。 喜姨对着他好奇的目光,解释道:“五千年前,这片土地上曾有两个强大的古族,一个叫龙象古族,一个叫凌波古族。 我,就是龙象古族的后裔。 而南吴剑门的那个小宗主,则是凌波古族的后裔。” 宋延道:“那龙象凌波两族,如今何在?” 喜姨道:“亡了。” 宋延道:“怎么亡的?” 喜姨甜甜道:“主人需要努力变强,才能知道哟。” 说完,她岔开话题,笑道:“我和那剑门都是亡族后裔,这便是那一点渊源。 至于那一点点难度嘛,则是夜王古族,因为当初夜王古族曾是凌波古族的下属族,在凌波古族覆灭之际,夜王古族可没少落井下石,抓了些还活着的凌波古族族人,想要延续其种族力量为己所用。 如今那南吴剑门的小宗主其实早就隔了几辈了,已经没那么重要,倒是艳名远扬,不少修士都知其美貌,欲占其为炉鼎。 可惜呀,近水楼台先得月,夜王古族有人盯上了她们。” 宋延道:“那动手了吗?” 喜姨道:“南吴剑门修复古传送阵有功,古族联盟许其五十年修生养息,许其十年玄心使用权。如今,时间早过了。” 宋延沉默了下,忽道:“喜姨,我不管,我就是听了那小娘子的艳名,我就是要她当我的炉鼎,我不管,我什么都不管!” 喜姨重重点了点头,道:“合该如此。” 月余后. 夜王古族,北地,一处宗门。 一个神色阴鸷的公子正翘着腿,吃着玄果,饮着仙酿,忽的外面有人跌跌撞撞跑入,边跑边喊:“不好啦,公子,大事不好啦!!” 阴鸷公子皱了皱眉,指着那人道:“慌什么慌?” 冲入之人道:“是南吴剑门那小娘子鱼玄薇。” 阴鸷公子正是夜王古族一名族人,名为————夜福。 那人继续道:“有人.有人冲到南吴剑门上空,说要鱼小娘子当道侣,还要整个南吴剑门当嫁妆。” 夜福一愣,旋即愤怒爬上眉梢,他猛然拍桌,将桌子拍得粉碎,难以遏制怒火地道:“不可能!在这片大地上,有谁敢和我抢? 我早已表明,那小娘子就是我的人,谁还敢动?” 那人苦笑道:“那是无相古族的人。” 夜福表情稍有凝固,喃喃道:“这倒是有可能了。” 可说着说着,他又暴怒道:“难道仗着自己是强大古族的族人,就可以这么胡作非为吗?此事,我定要告诉长辈,请长辈主持公道!!” 冲入之人只是苦笑,这种神仙打架的事,他只能传传信。 此时,南吴剑门上空. 朱红锦衣的美人神色古怪地望着天空。 岁月不仅未曾在她身上留下衰老的痕迹,反倒是让她增添了更多魅力,恍若那数百年一生、数百年一熟的仙桃,如今是饱满多汁,越发诱人。 鱼玄薇原本已然绝望。 因为她被夜王古族的一名纨绔盯上了。 那纨绔早早地对周边宣布,说她注定是他的女人。 鱼玄薇靠着诸多手段,硬生生拖到现在,眼看着已经拖不下去了,这时候.居然又有了变化。 无相古族的那位纨绔正坐在飞辇中,浮空在天,毫不讲理地宣布她是他的女人,谁碰谁死。 那纨绔身侧,一个如同杀神凶兽般的女子正静静悬浮,目光南望,似乎在等不服者的到来。 宋延力量小整理 应书友要求,稍微整理下吧。 挑点还算重要的说,零零散散的就不写了。 ...... 【宋延】 1.紫府神魂构成 核心:宋延神魂 外围:因果碎片 再外围:九分之四伥王煞珠(万魂幡中的万魂融入其中,并锻熔一处,事实上伥王煞珠里的魂比万魂幡里的只多不少;煞固剑,九宫精血也一并锻熔其中),两只苦海伥弥,部分苦海执念,无相神魂,无相面具 附:锻熔原理,是“煞固剑”、“万魂幡”本质上都是因果碎片和残魂,所以才能兼容。至于“九宫精血,后续会有世界观补充,完整这部分逻辑。也正是这些古怪的变化,让如今宋延的神魂产生了强大异变。 ———— 2.九宫《玄剑经》 (上左)风玄鹤-融风剑气;(上中)食尸狼-魔音剑气;(上右)白骨魔-蚀骨剑气 (中左)梦魇兽-惊魂剑气;(中中)伥王虎-囚魂剑气;(中右)夜烛魂虫-刺水剑气 (下左)幽灵鲨-玄幽剑气;(下中)多尾狐-分裂剑气;(下右)水渊蛟-分江剑气 ———— 3.魂系法术 《巨魂吞引术》(风城子秘传《魂宝术》一次异变感悟) 《画皮畸魂术》(初代《画皮招魂术》二次异变所得) 《鬼煞还魂术》(《搜魂术》二次完美变异) 《百相神御》-《神吞百相》-《百相魔身》 《制纸术》-《纸锁惊雷术》-《剪纸天宫》 —————— 4.玄气法术 《撼天手》《参星指》(无相面具处得) 《剑煞妖龙》(南吴剑门《袖里乾坤》二次变异) 《黑白双煞》(《白蛇剑诀》二次变异) 《煞潮术》(《气爆术》二次完美) ———— 5.隐藏法术 《无相破碎小仙位祖上荫泽》 《剑煞双相术》(南吴剑门《藏剑术》二次变异) 《凝煞控玄术》(傀儡宗《敛气术》二次变异) ———— 6.遁术 《念头遁》、《坎水遁》、《离火遁》、《艮土遁》、《乙木遁》、《金光遁》、《玄风遁》 ———— 7.阵法 《小天道文字——引》小天道聚引阵(残)九千二百一十三道 (万魂幡祭炼大阵,五行聚引都包含其中) ———— 8.功法 【鬼婴真经】(紫府——章韩处得) 【玄剑经】(绛宫——南吴剑门得) 【融血诀(残篇)】(寒潭市坊得) 【玄气引导术】(傀儡宗得) 【玄化一剑典】(玄剑经前置) 161.龙象九血,拜火魔宗(8.7K字-感谢“午夜兰兹”书友的盟主) 南吴剑门旁. 飞辇在空。 一人一辇,静候等待。 辇中少年悠闲地舒展身体,让周身每个部分都能感到放松和愉悦,不时抓起身侧那一壶美酒眯上两口。 酒壶通体玄玉制成,内里酒水更是时常散着淡淡寒雾,闻时冷,入喉冰,到了腹中却是化成了翻绞五脏六腑的烈刀。 “义父说的不错,他喝一杯普通茶,那茶并不普通。 可我喝了,那就很普通。 所以.我这般境界的人,只能喝这种上好珍酿,才能品得其味。” 宋延边喝边和辇外的喜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喜姨咧嘴道:“还有好酒哩,找个机会,我们去抢。” 宋延一愣道:“为什么要抢?我们我们是那种人吗?” 他冷哼一声,道:“这片土地上,无论我拿什么东西,都是看得起他,都是给他面子。 他若是不要这面子,那就好好教教他,让他多知道一点道理,多明白一点是非,以免日后吃了大亏。” 喜姨:. 她的胖脸忍不住侧去,瞅了一眼那帘布后的少年。 宋延继续用一副感慨的语气道:“哎呀,早在古晋,我就听过这鱼小娘子的艳名,说是古晋大地上百年以来最美的娘子。 不瞒喜姨,我这睡前,十天里有五天在想她。 想她的脸有多美,腿有多长,胸有多大。 啧啧啧,没想到今日竟能得偿所愿,梦想成真,哈哈哈哈。” 少年一边大笑,一边举壶畅饮,饮罢又取了一壶新酒,同时口中哼起了小曲儿。 他余光轻扫,扫过帘外那浮空而立的恐怖紫府修士。 喜姨那黄豆大小的眼珠子也咕噜噜转向了他,和他对在了一起,然后轻声道出句:“这鱼小娘子已入紫府中的伪府境了,主人和她嘿嘿时,最好当心点别被她伤到。” 宋延自然明白“伪府”是指那种利用“玄心”初步升到了紫府,可却没有能继续待在玄心上,而是不得不以海量晶玉维持境界,从而导致境界极度不稳、一个不小心甚至就会跌落回绛宫的境界。 这个境界的存在,在寿元上从原本绛宫的200年变成了紫府的1000年,只是完全无法动用紫府初期该有的力量。 此谓伪府。 宋延“嗯”了声,然后不再多说,而是十指交叉,舒服地闭上眼。 他有点不明白了。 这个叫喜姨的女人,到底在图什么? 虽然从整体局势来看,这图谋应该不是杀人诛心那一类,可他觉得实在不正常。 今天,他都表现的这么纨绔了。也不修炼,一朝得势就想着先找女人,而且还要和别族发生冲突。可喜姨不但没有半点恼怒,半点反感,半点劝说,还一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模样。 为什么? 世上没有无缘由的爱恨。 付出的越多,求得也就越多。 可他如今虽有天赋,却也绝对没有到能让一个强者如此听命的层次。 略作思索,宋延道:“喜姨,我现在就想要她,一刻都等不及了!” 喜姨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地“嗯”了声。 南吴剑门,朱红锦衣小娘子一个失神,就感到高空有座山压了下来。 狂风压得大地几要崩溃,然后那恐怖的人形凶兽就站到了她面前。 喜姨瓮声:“鱼掌教,辇中一叙。” 鱼玄薇银牙暗咬,却旋即一抱拳,道:“前辈,这片大地还是有古族联盟存在的,联盟曾许我” 喜姨一摆手,打断道:“时间早过了,没人会在乎你这般小事。能跟我家主人,也是你的福分,别不识抬举。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随我上辇。 二,我把剑门灭了,再把你打废,然后上辇。” 鱼玄薇愕然地看着面前的恐怖女人。 她从未见过如此凶残霸道的人,纵然是之前那夜王古族的族人对她也是有着耐心的,绝不是这种辣手摧花类的。 喜姨冷冷道:“叫你一声鱼掌教,是给我家主人面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她眼露凶光,冷冷扫向其后那虽不能说破败、可却绝对配不上一个宗门模样的剑门,冷哼出一句:“真要我动手?” 鱼玄薇咬着嘴唇,她忽然觉得也许那夜王古族的纨绔还不错。 可是,此时她已别无选择,于是恭敬一行礼,道:“晚辈愿往。” 喜姨道:“这才像话,服侍好主人,否则死!” 须臾后,一道剑虹来到飞辇前,鱼玄薇还未开口,帘布掀开,内里猴急地探出一只手紧紧抓住她手腕,然后在她的一声惊呼中将她快速拉入了辇中。 鱼玄薇只觉恶心无比,手腕处都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就在这时,远处天穹忽的传来一声闷哼。 “来我夜王古族地盘,抢我夜王古族的女人,道友,是否不把我夜王古族放在眼里呢?” 帘布掀开 鱼玄薇看到远处天空数十道身影正在掠来。 为首二人,一个是白发中年人,眼缠黑布,披五色锦,另一个则是个缠着黑布的少年。 “夜福!” 鱼玄薇忍不住大喊一声,有种寻到了救星的感觉。 那眼缠黑布的少年正是夜福。 夜福自然从鱼玄薇语气中听到了许多东西,他也是心情复杂,因为他从未想过鱼小娘子居然还有一天会向他求救,如此可见那辇中的无相古族纨绔是何等的霸道,何等的恶棍! 宋延拉着鱼玄薇的手腕,也不松开,只是随意岔开双腿,一边看着外面,一边狠狠一拉,让这小娘子跌跌撞撞地扑入了他怀里,然后不得不拘谨地坐在他腿上。 宋延感受着大腿上压着的肥软臀儿,朝着外面勾了勾手指,似在挑衅。 今天来这儿,他不仅是想把“自己紫府护念的契机”给找回去,还想试试喜姨的底如果可以,他还想试试无相令牌中的老怪出手。 鱼玄薇面色苍白地坐在这陌生少年怀里,下意识地杀机萌动,可想到那人形凶兽的话,却是丝毫不敢动弹,只能屈辱地忍受着两人紧密的接触。 “不!!!” 夜福悲愤地狂吼出声,然后看向身侧白发中年人,道:“二叔,二叔!!” 白发中年人却没回应,而是认真地仔细地看向那飞辇旁傲然而立的肥壮女人,忽的冷静地问了句:“可是喜公主当面?” 喜姨并不回答,冷冷问出句:“打,还是不打?” 白发中年人道:“老夫夜双成.” “打,还是不打?” “既是喜公主在此,罢了.” “别罢了啊!还是打吧!” 话音落下,喜公主陡然冲了出去,那肥胖的肉顿如滚水沸腾,一叠叠,一铺铺地翻滚起来,粗壮的腿在虚空中猛然一踏。 这一踏,就好像把整个儿虚空都踏碎了,碎片氤氲成了一只有念头之力构成的巨大象蹄。 那象蹄并不完整,给人以残缺之感,但纵然如此,却也威力极强。 蹄未落地,其下山河已如纸屋遭了台风,轰隆隆地被深陷而下,山峰都被踏平。 自称夜双成的白发中年人大惊,急忙施展力量进行对抗。 可在接触到那饱含杀念的象蹄时,他如被钢板拍飞的鸟,整个往下急速坠落,陷地十余丈,坑洞延绵,烟气滚滚。 喜公主皱了皱眉,道:“没意思。” 坑洞里,夜双成狼狈地爬出。 喜公主俯瞰着他,道:“你们晚上才厉害,不如等晚上再打。” 夜双成没回话,而是微微闭目,好似在通过什么方式在联系什么人。 片刻后,他睁开眼,叹了口气道:“喜公主为求突破紫府后期,想要以战求道,老夫就不奉陪了。 至于这凌波古族的后裔,早已失了传承,不过一介凡女,于我族毫无用处,喜公主若是要,拿去便是。” 说罢,他也不等喜姨说话,转身朝着夜福淡淡道了声:“小福,叫一叫长辈,我们走了。” 刚刚的联系里,他已经弄明白了。 喜公主这个疯女人为求突破紫府后期,正在四处找人打架,他可不想触霉头,把自己底牌莫名其妙地耗在这种地方。 夜福看着飞辇。 飞辇帘子被宋延刻意掀开。 少年搂着美人,一边饮酒,一边哈哈笑着。 而美人蹙眉,显在忍耐着低眉侍奉,不时微微抬眼,用我见犹怜的目光传来求救的信号。 夜福用哀求和悲愤的语气喊道:“二叔!” “是让你叫喜公主!”夜双成怒其不争地批评道,“一个女人你都放不了手,你还能做什么大事?!” 夜福怒道:“不是啊,二叔!还有天理吗,这里” 话音未落,他陡然感到了一股杀气,他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一双黄豆大小的眼睛。 那眼睛取代了天地,好似两轮巨大的兽瞳横亘在前,其中闪烁着暴虐。 夜福喉结滚动,瑟瑟发抖地低下头,颤声行礼:“喜喜前辈.” 旋即,他又鼓足勇气,不甘道:“不知您旁边飞辇中的是无相古族哪哪位世兄?” 喜公主并不答话,只是戏谑地勾了勾嘴唇。 夜福心头一颤,急忙转身,屁滚尿流地走了。 喜公主收回视线,忽的感到有人在看她,余光斜过,对上宋延视线,她忽地瓮声道:“主人不必故作纨绔姿态,处处试探我。 我是有求于你,但那事却是和我龙象古族有关,或者说是和整个古族有关 主人既是古族人,本也逃不了这灾祸。 主人被玄龙盯了十息,这天赋是无相古族这一代,上一代,甚至在世者里都绝无仅有的。 这才是我追随您的原因。 我追随的不是现在的您,而是未来的您。” 她微微闭目,道:“三千年一变,距今又过二千一百一十二年,时间不多了。主人不必多想,不必再试这些有的没的,速速变强就是。” 宋延被识破心思,也不惊讶,只是微微眯眼。 他忽的回想起唐啸空所说的话。 “我无相古族至今五千余年,初诞生之际,便有先天神魂秘术,以及作为传承的无相面具。 而自两千年前,阴阳玄龙驮玉碑于祖脉现世,那玉碑上所记载的就是我无相古族的第三样传承————无我真法。” 一个五千余年,一个两千年,还真就是三千年一变。 喜公主陡然一指正坐在他大腿上的鱼玄薇,道:“她那凌波古族,八千年本是强盛无比的古族,在这片土地上只在如今的无相古族之上。 可是两千年前却逢异变,苟且千年,还是未曾能够续命,这才覆灭。 而这夜王古族却恰恰是崛起于两千年前,属于新兴古族,所以.对于无相古族才存了几分敬畏,因为它底蕴并没有无相古族深。” 宋延道:“那喜姨呢?” 喜公主道:“我龙象古族是差不多时间毁灭的,可我明明诞生在种族灭亡一千多年后却是唯一一个体内还存在着本族先天秘术传承的存在。我想弄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 说罢,她淡淡道:“这些事,本不打算和主人这么早说。可没想到,主人不仅天赋强大,全身上下还长满了心眼儿,我若不说,反倒是让主人生了疑心,让主人继续这么纨绔下去,内耗下去。” 两人对视半晌。 宋延忽地指着她,笑道:“你错了。” 说罢,他就把鱼玄薇扑倒在飞辇中的横椅上,身子狠狠压将上去,可只是贴了贴却没动,然后又迅速抬起了身,继而把鱼玄薇扶起,为她拉了拉褶皱的衣裙,道了声“抱歉”,然后看向喜姨,长叹一声道:“你没错。” 两人再度对视。 喜公主笑道:“我果然没看错人。” 宋延苦笑着摇摇头,取出两个酒杯,又举壶斟满一杯,待到另一杯时,他礼貌问:“鱼姑娘饮酒还是饮茶?” 喜公主手一挥,将飞辇帘布遮起。 飞辇中,鱼玄薇已然醒悟过来,她此时认认真真地打量这刚刚令她恶心无比的少年,只不过她也听过无相古族的传闻,知族中之人神秘莫测,所见模样绝非原本模样。 可神态姿仪风度却做不得假。 刚刚还一副纨绔色鬼模样的少年,此时两袖清风,神色平静,清贵从容,不怒自威,似天崩不惊,地陷不惧。 “主主人。”鱼玄薇也忍不住道了声。 宋延道:“喝茶吧。” 说完,他为鱼玄薇斟茶,递去。 鱼玄薇接过茶水。 茶香四溢,品质极好,根本不是如今的南吴剑门消费的起的。 她抿了一口,小心问:“主人认识我?” 之前,她觉得是个纨绔看上了她,想要强行抢夺的故事,可现在明显不是。 宋延看着这曾经的故人,缓缓摇了摇头,然后道:“不过是我和喜姨一个重新认识彼此的契机而已。” 辇外,喜公主黄豆眼儿忍不住翻了翻,心中暗道一句:‘放屁!’ 鱼玄薇却当了真,她轻轻点头,应了声“哦”,然后道:“那主人,我” 既然只是契机,不是为她而来,她已经想不到自己再留在这里的理由。 绕来绕去,终究还是未曾绕过被夜王古族吞了,去当那夜福炉鼎的命运。 还真是可笑。 她面露凄然。 宋延道:“你?你都叫我主人了,自然随我走。不止是你,整个南吴剑门都随我走吧。此地濒临冰镜荒原,乃苦寒之地,换个好地方吧。” 鱼玄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诧异地看着少年。 辇外,喜公主却是无所谓。 她不需要管这位天骄的过去。 因为,她在乎的是这位天骄的未来。 一个多月后。 本作品由六九書吧整理上传~~ 明明该是春末夏初,天空却开始飘着小雪。 奢华飞辇,在群剑的簇拥下放缓了速度。 但这并不是因为下雪,而是因为远处出现了异常。 薄薄血雾正与垂天弥落的小雪裹在一处,内里隐见血尸静立,纸人飞舞,还有修士正坐在巨大的皮影上高高在上。 然,无论血尸,还是纸人,再或者皮影都散发着一股古怪的炎热气息。 那气息随着风雪,热一阵冷一阵地往四处扩散,令周边之人只觉一时如盛夏三伏,一时如刺骨凛冬,好不难受。 细看去,却见这炎热气息皆是源自血尸,纸人,皮影内中的一团“火”,一团熊熊燃烧的“火”。 “主人,是魔宗在招人。” 鱼玄薇轻声道,略作辨认,又继续道,“这里应该是雪国的拜火魔宗。” 宋延从脑海里调出信息。 拜火魔宗,是无相古族下属十五国中雪国的镇国宗门。 这雪国在无相十五国里其实排行稍末,其地因在冰境荒原以西,故而也算苦寒。 但雪国百姓对待拜火魔宗的态度,却与之前三国截然不同。 三国是人人惧怕魔宗,而魔宗就连收杂役弟子都是靠抢的。 但这里,百姓却无比崇拜魔宗。 魔宗收人,百姓们几乎是抢着去。 这片土地上,浮动着一股奇异力量。 宋延掀开帘布,望远看去,却见远处有一座广袤似海的山脉,其中有峰高耸入云,连接天穹,在此时薄薄雪雾里仿是从天上垂落而下的石柱。 至于这里的玄气,却是颇为充沛,远胜之前的傀儡宗,南吴剑门,而此处.也是宋延的目的地。 他来这儿,是因此处有煞地,有魔宗。 且魔宗似乎有着更高层次的皮影制作术。 当年傀儡宗从晋国古传送阵来此后,虽也有古族联盟许诺的五十年安稳发展,却是主动投入了这拜火魔宗,成了其中的一部分,相较南吴剑门,不可谓不聪明。 可南吴剑门其实也不是不想并入大势力,然而凌波古族后裔的敏感身份、夜王古族族人的宣称“禁脔”,使周边大势力没有一个愿意接受它。 毕竟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势力,为此得罪一个古族族人,毫无价值。 就在这时,远处有修士骑着皮影飞来,可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人群中的喜公主,便急忙调头走了,随后一个披着火纹斗篷的男子则是化作血虹飞至此处,远远行礼,道:“见过喜公主!” 喜公主不耐烦道:“早与你家宗主说过了,我家主人想借你宗门为道场,修行一番。 至于这二十余名修士,则是你们邻居南吴剑门的,如今已属我们主人,一并落脚于此了。 莫说别的废话,赶紧带我们去落脚山头。” 那男子显然听过这事,他抬眼往远看去,飞辇中很快飘出一块金色令牌,那令牌才一浮空,顿时绽放金光,以古体书就的“无相”二字破牌而出,恍如烈阳般在半空散发阵阵光辉。 火纹斗篷男子,还有周边凡见此光的修士急忙拜倒。 凡间百姓虽不明所以,却有样学样。 几乎一瞬间,此处方圆数十里地,一切但凡还有些智慧的生灵全部跪下。 鱼玄薇不敢看外面,这种浩大的威势,让她甚至有种战战兢兢的感觉。 宋延也是第一次见到“无相令牌”的强大。 在这片土地上,他只要出示令牌,真就如微服私访的皇帝突然换上了龙袍。 他收回“无相令牌”。 而原本拜倒的火纹斗篷修士也迅速起身,然后在前领路。 下方凡间百姓,新入魔宗弟子仰头看着那破空掠行的奢华飞辇,皆是心神震怖,神魂里生出一种这天地何其广阔、自己何其渺小之感。 宋延记得自己第一次来去傀儡宗,是被当杂役抓过去的。 然后几经辗转,分别成了皮师,宗主弟子,当代宗主,数百年前的宗主. 如今,他又来到了这更大世界的魔宗,却是以“超然势力的贵客”身份进入的。 另一边. 当一个无相古族的族人选择自家宗门作为道场,身为宗主是什么感受? 木裂阳或许最清楚。 木裂阳作为拜火魔宗上任未久的新宗主,一直深深地渴望着自己的地位能被加固,渴望着拜火魔宗能够壮大。 而这位无相古族族人的到来,算是帮他雪中送炭了。 无相十五国,宗门过百。 而每一个有无相族人存在的宗门,都会有一种“攀龙附凤”的感觉,因为无相族人本身就是“大义”。纵然宗门和宗门之间起了冲突,对方若知晓对门有“无相族人”存在,也不敢乱进攻。 这毫无疑问,能让他这个新上任的宗主有喘息之机。 更何况,这位无相族人的随身仆人居然是那位凶名在外的“喜公主”,就更不得了了。 有喜公主坐镇,木裂阳觉得自己也能舒一口气,不必过于担心被周边势力乘虚而入了。毕竟.每一次魔门“换届”都必然会伴随着“宗门实力的下跌”,轻则损失几个高手,重则彻底分崩离析。 此时 火纹布袍,赤足踏地的男人正站在一处宗门地下的漆黑旷野上,凝神地看着那旷野中央升腾的惨红色火焰。 火焰里,隐约能看到诸多骸骨。 木裂阳朝着那些骸骨拜了拜,咧嘴笑道:“师父当真是去的及时。若是晚一步,这宗门内斗便还未结束,那无相族人为避麻烦也不会来此。” 拜罢,他便转过身。 而火焰在死寂的地下静谧燃烧,发出轻微炸裂声,好似是恶鬼的尖锐低语,恶毒诅咒。 很快 木裂阳就出现在了宋延面前,他一副慈祥面容,身作苦修士打扮,亲切地笑着给这位贵客作着介绍。 “此间名为正阳峰,乃是专门为上使准备的道场,今后上使,还有上使的人便可落足于此。 我会令人赶紧打造一批令牌,供您的人出入。 令牌式样,稍后.” 宋延道:“玄薇,你和木宗主商议便可。” 木裂阳扫了一眼他身侧女修,估计是他女人,便笑道:“也好也好。” 宋延又道:“我欲观看拜火魔宗法门,可以功法和古族贡献点交换。” 木裂阳愣了下,他是知道无相古族一向是有自家传承的,但这上使怎么对别宗功法感兴趣了? 他目光微微扫过眼前少年,又扫过少年身后那几乎全是女性的剑修们,忽的心念一动,笑道:“好,当然好,我这就给您安排一位长老听您差遣,无论您想做什么,直接和她说,她.也会暂住您峰上。” 傍晚 拜火魔宗的女修来了。 人未来,香风却已飘至。 雪白的裙裾裹着流云飞雪,猩红的伞面儿微微撑起,斜落肩头,赤着的小足不着鞋履,却恍如冰晶雪玉,稍稍踮着,在此时的雪地上雀跃地走着。 她莲步轻移,一步一摇,恍如风塘曲荷,很是优美。 宋延心底有过预感,可看到这女修时,还是生出一种“不会吧”的感觉 这女修不是旁人,竟是汪素素。 此时的汪素素清纯无比,一双大眼睛似还含羞地微垂,不与远处少年对视,只是走近了,才软软地道了句:“素素见过上使,上使无论要做什么,都可以和素素说。” 如果是第一次见汪素素的人,肯定会觉得此女格外清纯,可实则.这绝对是一个连骨头渣子都是纯黑的女人。 木裂阳送汪素素到他身边,其实就是想让汪素素陪他上塌,毕竟汪素素撩拨男人的本事实在不弱,然后许多事自然能够变得顺利起来。 而汪素素自己也是铆足了劲,想要抱上这大腿,所以此番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是挥洒着女人味儿十足的魅力。 但宋延打量着她,心中却只是生出一丝莫名的“故人重逢”的淡淡喜悦。 他初来时,第一个真正认识的人便是汪素素。 如今,他想借“故人”来参悟紫府中期的“护念”,却没想到汪素素又出现在了他面前。 当然,他选择拜火魔宗作为道场,其实也有过这个期待,可当这个期待真正实现时,却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可思议。 汪素素的敛气的功夫并不好,所以宋延能看出她如今是绛宫后期境界,想来如今正处于急促地争夺“玄心使用权”的阶段。 只要资源合适,玄根合适,只需几年功夫,就能利用玄心踏入伪府境。 先延了寿,别的再说。 当然,这代价决不轻,至少南吴剑门就是被鱼玄薇给“弄穷”的。 鱼玄薇踏入伪府境后,需要海量玄玉,故而.南吴剑门早就是家徒四壁,要啥没啥,几乎都快成修玄界的叫花子了。 “我对制皮略有涉猎,想学更高级的。” 宋延看着汪素素,一字一顿说出心中所想。 汪素素愣了下,抬眼而起,还没看到宋延,就看到了宋延身侧的鱼玄薇。 她只觉时间莫名地静止了下,眼珠子又滚了回来,看定宋延,羞涩笑道:“那真是巧呢,素素也对制作皮影有一点研究,定能帮到上使。” 片刻后. 正阳峰,一处洞府被腾了出来,专门用作制皮。 汪素素仔细地抓着刻刀,凑到宋延身侧,对着一张兽皮,轻声地开始讲述她对制皮的认知,为防这贵人不耐烦,她一开口就直接介绍起《百相神御》来。 期间,两人无意靠近了一下,眼见小指和小指即将触碰,汪素素却如触电般急忙缩回了手,然后欲拒还迎地悄悄看了他一眼,又装作无事人一样,继续认真讲解。 宋延只觉心情轻松。 不过,他对《百相神御》并不感兴趣,他感兴趣的是那“皮影藏火”的诡异秘术。 那秘术,他隐隐觉得应该是拜火魔宗特有的功法体系,也是寻常制皮术的更进一步。 不过无论他怎么问,汪素素都是小心地避开绕开,很显然是得了禁口令的。 当晚,宋延直接叫来喜公主,生气道:“喜姨,我们还是走吧!” 喜公主皱眉道:“哪个不开眼的惹主人了?” 宋延不开心道:“这里的宗主都不把我想看的秘术送给我看,他肯定是不欢迎我们。” 喜公主: 她黄豆大的凶眸无语地扫了眼这明明不是纨绔的主人,瓮声道:“我这就去拿,我无相族贡献点乃是此间最昂贵的货币,足够换他的秘术了。” 宋延道:“绛宫九血需得先准备起来。” 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份单子递了出去:“喜姨,能弄到吗?” 喜公主看着那单子上的九种血,瞳孔微缩,继而竟愕然抬首,诧异地看着面前少年,道:“你你.这.” 她竟不知说什么好。 宋延笑道:“我看喜姨很强,也想像喜姨一样强,所以就挑选了这份对于龙象古族而言,最为完美的血液。” 喜公主道:“可是,主人你并没有我龙象一族的先天秘术,你是无法成功消化这九种血的,甚至存在着致命危险。” 宋延道:“什么秘术?” 喜公主道:“我龙象一族的先天秘术乃是强健体魄,生来万毒不侵,纵是黄口小儿,也不会惧怕哪怕紫府修士施加的毒素。 所以,我龙象一族在绛宫境界的九宫血挑选上,是只管强大与否,而不管毒性猛烈. 但这里面有些精血,纵然是寻遍整个古族也不可能有人能炼制出对应的绛宫丹。” 两人静静对视。 须臾,宋延道:“喜姨,我要嘛,我就要这个,我不管。” 喜公主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好,我帮你搞这九种血。但纵然书册上列明了这些血,我想要搞到却并不容易。 我会让下面人通过交易,发布古令,雇佣散修去山海国狩猎,询问家族老祖,甚至是进入我古族圈养专用秘境等方式,去搜寻这些血。可即便如此,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齐。” 宋延笑道:“喜姨最好了。” 他有些感慨。 想当初,他的九宫血,每一个都是自己千辛万苦弄来的,其中不少血更是九死一生。 可如今,却有喜姨去帮他做了。 而他,则只需要在这里,完成所有目标,尽快恢复境界,且突破紫府中期。 嗖~~~ 喜公主身影消失无踪。 宋延顺着她背影往外看去。 无边落雪,垂天虚流。 南吴剑宗的相熟的故人,除了鱼玄薇,其实还有一位. 想到那一位,他的心瞬间柔软起来,就连呼吸都有些紧张。 他已非白绣虎,而安莉则因借丹忘情,试丹过度,丹毒根深,恰如当年的枯叶剑师一般,突破无望,止步绛宫。 他如何去见她? 又要对她说什么? 162.相认安莉,魔婴献祭(9.1K字-大章求订阅) 雪国,拜火魔宗,正阳峰。 宋延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迈开步子,来到南吴剑宗剑修们落脚的宫殿——听雪宫。 年轻修士欢天喜地地装饰着听雪宫,见到他来,口诵大人,然后直接将他领到了鱼玄薇处。 鱼玄薇在制作阵盘。 此间玄气充沛,比原本宗门落址的苦寒之地不知好了多少,可饶是如此,她还是难以维持伪府境界,不得不思量着再去倒卖点东西,以换取玄玉。 她倒卖的自然是“阵”。 这些年,自她入了伪府境,也是以“卖阵为生”。 听到脚步,见到人来,鱼玄薇停下刻阵的动作,轻轻舒了口气,然后换了换严肃神色,前去相迎。 “主人。” 她恭敬喊道。 宋延扫了一眼她的阵法,阵纹错综复杂,却透着一股简洁,显然眼前小娘子对于阵法一道已精进极多。 “从凌波古族得了传承?”宋延随口问。 鱼玄薇只是稍稍犹豫,就很快从怀中取出一页金色的特殊纸张,举呈递去,恭敬道:“在本族废墟无意所得。” 宋延接过金纸,反复看看,奇道:“都上千年了,废墟里还能翻倒东西?莫不是有人给你挖了坑?” 鱼玄薇恭敬道:“奴家是遵从祖上的一些口口相传的信息,才寻到的秘地,可惜只有这发现。至于挖坑.此阵威力非凡,实战效果很好,又契合凌波古族水玄一道,奴家至今还未看出问题。” 宋延道:“此阵何名?” 鱼玄薇道:“冰柩玄杀阵。 此阵在水玄之地威力极强,一旦启用,会使阵中之人快速冻结,生命燃烧。纵是紫府主阵,哪怕是遇上同境界之人,只要牵制片刻,对方便快速虚弱,死于阵中。 奴家就是靠制作此阵,才勉强赚些玄玉,苟且度日。” 宋延把金纸递了回去,又随了一袋玄玉,道:“回头做一份拓本给我。 另外用这阵法在正阳峰设点机关,算是防御。 对了,你那凌波古族废墟,所在何处?” 鱼玄薇点头称是,然后道:“就在如今冰镜荒原。” 宋延“哦”了声,然后也不急着走,就坐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她聊起了阵道。 鱼玄薇本是以有问便答的态度面前眼前的古族族人,至于“阵道”,她不觉得眼前的少年能说出个什么东西来,所以.很多地方,她甚至已经打算违心去称赞。 人总会变,她也不得不变。 可聊着聊着,她忽然发现这少年是真的懂阵道,甚至在某些地方的见解比她还要深刻。 此时,宋延取笔,在她草绘阵纹的纸张上,笔舞龙蛇,左一笔右一笔地勾勒出些阵纹,这正是她刚刚“冰柩玄杀阵”上的一角。 “玄薇,你看这些阵纹。” “它们怎么了?” “它们中其实蕴藏着更简洁,更玄妙的轨迹,若是提纯出来,那就是.天道文字。” “天道文字?” “天道文字,玄之又玄,无法被记住。你这冰柩玄杀阵合计数万笔,但纵然是残缺的天道文字也只有几千笔,完整的天道文字说不定只有几百笔,甚至是几十笔。” “主人,你见过?” 鱼玄薇诧异地瞪大美目。 宋延点点头,道:“见过。” 鱼玄薇呼吸急促起来。 她一生与阵有不解之缘,在听闻阵道之上居然还有天道文字,而阵法的运行其实不过是天道文字在调动这方天地力量时,更是芳心乱跳。 “主人,奴家奴家是否有机会能见上一见您口中所言的天道文字?” “族中所见,所知。以后有机会领玄薇去看看便是。” “多谢主人。” 两人的聊天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宋延忽的又道:“这儿,还住的惯吗?” 鱼玄薇点点头,又开始说些过去的苦日子,说着南吴剑门初来时,其实还行,可后来五十年期限一过,就开始遭受打压。弟子离的离,散的散,死的死,零零散散只余数十人。 宋延挺想问问苏瑶和曹玉妆的,但还是强忍住了,毕竟身份的基本法他还是要遵守的。若是被眼前女人知道他是宋延,那扯出的事就太多了,他也别想安安稳稳地养出护念了。 于是,他继续开启尬聊模式。 刚开始聊的时候,鱼玄薇还以为这古族少年想和她培养感情,想征服她。毕竟对于这些大家族公子而言,女人的身子并不缺,可女人的心却很缺。 可聊着聊着,鱼玄薇逐渐发现眼前少年好像心思并不在她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时间耗着耗着,很快到了傍晚,宋延又提出要求,要鱼玄薇带他参观如今的听雪宫。 在拜访了一处又一处后,两人来到了边角处的炼丹房。 房中,一个面色呆滞,不苟言笑,鬓发散乱的娇小女修正运用法术为丹炉送风。 炽火熊熊,在女修两颊染上了淡淡的红,而她鬓角处已有白发垂落。 鱼玄薇笑着介绍道:“安莉,我们宗门的丹师。 主人你莫怪她,她痴迷炼丹,炼起丹来,纵是周围天崩地裂,也没反应.咳咳,安莉,安莉!” 她喊着。 而远处的女修身形一僵,似乎是陷入了犹豫。 到底是来,还是不来? 来的话,如今炼丹到了紧要关头,可能会毁了这一炉丹。 不来的话,好像.又不是太好。 但,宋延没有让她再纠结下去,而是嗅了嗅丹香,道:“这是一炉好丹,不可浪费。” 鱼玄薇暗暗舒了口气,正要再说什么,却看到少年对她摆了摆手,道:“本座对炼丹刚好有些兴趣,你且去忙你的,我在这边等着请教安丹师。” 鱼玄薇:??? 宋延不管她,寻了一处窗下桌椅坐下。 鱼玄薇自然知道安莉脾气,生怕这犟丹师惹恼了这古族公子,于是微笑道:“没什么要忙的,奴家也在此处好了。” 炉火安静燃烧 屋里再无动静。 宋延悄悄打量着此时在炼丹的女修,脑海里闪过从前模样。 初见时,那是个全身散发着焦味,脸颊灰灰的,头发被高温烫出自然卷的少女,她闪着眸子,吐着舌头说自己来迟了,又诧异地喊他白坏人,待“相亲环节”结束后又匆匆要逃跑。 后来处熟了,安莉师妹就成了他的一道光,让他漆黑绝望的心里绽开一朵光明之花,无论什么场景,只要有她在,锐利的轮廓会柔滑,凄冷的冰雪会温暖,场景都会美好可爱,又柔又软,好似天外的白云,风中的棉絮,手里的棉花糖 离别时,她哭的稀里哗啦,可未曾想到那一别,对她而言就是永别。 而现在,她双目已然无神,倔强地在丹炉前炼丹,一副心无旁骛,恍若死灰,再不管外面发生什么事的模样。 宋延回过神来,看向安莉的目光里多了几分难以自禁的柔和。 之前他还不懂,但这一刻他已明白一件事:如果说他还有纯粹的善念,那善念应该就落在眼前女修身上。 不仅仅是因为那短暂的相处时光,还有他的期待,他的回忆,他的想象.全都寄托在了眼前女修身上。 有时候,你喜欢一个人并不是因为这个人本身独一无二,而是因为你的幻想,你的憧憬,已为她披上了世上最华贵的衣裳,让她成为了独一无二。 她或许已然年迈,可在你眼里,却永远是初见时的模样。 安莉,就是宋延心中的她,就是他突破紫府中期的契机。 鱼玄薇注意到了这一丝柔和,她心中开始泛懵,却不明所以,但她今日总觉得这深不可测的古族少年有一种迥异于往常的扭捏和婆妈。 直到很久,远处丹成,丹香四溢,安莉才远远走来,僵硬地拜了拜,道:“见过大人。” 没有回应。 一旁鱼玄薇道:“主人?” 宋延回过神来,柔声道:“看到安丹师,便想起了一位故人。” 说罢,他笑道:“丹师,可能下一碗面给我吃?” 从前在温水岛,擅长炸丹炉的安丹师唯一能拿出手的就是煮面,那口味平平常常,很是一般. 安莉愣了下,旋即冷冷道:“没有面。” 鱼玄薇急忙道:“我我令人去魔宗取些。” 安莉深吸一口气,倔着头道:“我已经上百年不碰这些东西了” 她微微弓身,道了声:“抱歉,大人。我还要整理丹炉,先去忙了。” 说罢,她转身就走,丝毫不管眼前少年能够决定整个南吴剑门的命运,也不管这少年会如何处置她。 鱼玄薇道:“主人,奴家给你下面” 宋延闭上眼,他已明白为什么眼前丹师“上百年不碰这些东西”,他抬手摆了摆,笑道:“这脾气,和我故人简直一个模子出来的。” 他起了身,道出句“明日再来”,然后又扫了眼鱼玄薇,淡淡道:“你不必来。” 鱼玄薇:??? 次日一早。 宋延稍作推演,配合资源,花费了8年时间,将自己境界从练玄七层推到了练玄九层,然后就是等绛宫血了。 他依稀记得,自己之前是在蛇尸市坊突破的,那时候他突破一层就花费了足足67年时间,可现在.哪怕他只是下品地玄根,可在玄脉上好,资源充足的情况下,竟是又缩短了足足十余倍的时间,只花了4年便突破了一层。 门外,有叩动声。 喜公主在门外。 除了她,还有拜火魔宗宗主木裂阳。 木裂阳见到宋延,恭敬一行礼,笑道:“上使误会老夫了,上使所想要的火并不是一种秘法,而是一种本土特产的火晶。” 说罢,他取出个储物袋,奉上。 宋延接过,一扫,发现其中却有诸多红黑色的小结晶。 木裂阳道:“这种结晶无论是放于皮影,纸人,都能大幅度提升其力量,只不过却也有代价。这代价就是让皮影,纸人都会很快报废,变得彻底无用。 而上使所想学习的制皮术,汪长老乃是个中翘楚,她的手艺纵然老夫也多有不及。 至于功法老夫也给您带来了。 您看看,若是需要,那是完全可以用古族贡献点兑换的。” 宋延点点头。 木裂阳旋即取出一枚枚玉简,抬手一挥,玉简显光,恍若投影仪般在虚空投出文字,显出功法名和基础简介。 《观火法》:练玄功法,引火入体,火玄擅侵 《拜火功》:绛宫功法,火亦焚血,爆发极强 《鬼婴真经》:紫府功法,假鬼婴连神婴,于紫府境界即可凝练鬼婴,之后平滑突破神婴 宋延目光在《鬼婴真经》上停了停,瞳孔紧缩,又收了回来,淡淡问:“喜姨,你觉得这三法如何?” 喜公主道:“我听闻《鬼婴真经》乃是残缺之术,木宗主,我说的可对?” 木裂阳叹息道:“是啊,这也不瞒上使与喜公主,《鬼婴真经》的核心乃是炼婴,据说以此炼婴之法,可平稳突破至神婴境界。 千年前我祖上乌环真人便是以此踏入神婴,之后遨游北去,虽是断了联系,但却留下佳话。 乌环真人说,此法突破境界尤其平稳,远胜别的功法,只可惜这突破法门被人抹了去,此事也是宗门一桩难以启齿的丑事啊。 家门不幸,让上使,喜公主见笑了。” 说着,这火袍男子满脸愁容地拱着手。 喜公主咧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牙齿,笑着道:“莫不是木宗主自己抹的吧?” 木裂阳苦笑道:“喜公主说笑了,先辈都未曾抹传承,老夫又为何要如此做?” 喜公主瓮声道:“主人来你宗门修炼,也是你的福气,莫要错失。” 木裂阳道:“若是有,老夫定然拿出。” 喜公主道:“那你拿传承玉简来,莫拿这种复刻的敷衍人。” 木裂阳道:“传承玉简中力量浩大,不是上使如今境界能够承受的。但老夫保证,若是上使突破绛宫境,紫府境,老夫必取传承玉简当面予他观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扯着。 直到宋延道了句“换”,两人才平复下来。 喜公主取了贡献点交给木裂阳,木裂阳则是将这三枚复刻玉简推至宋延面前,同时保证“此玉简和传承玉简内容一般无二,只不过仅能汲取一次信息,且宋延若是突破了后续境界,可随时寻他所要传承玉简观看,以进行比对”。 宋延抬手将三枚玉简收入储物袋,陡然之间他脑海里闪出一个怪异念头。 能够“燃烧皮影,刺激皮影,使得皮影爆发出更强力量”的火晶,以及“能够致人虚弱,燃烧生命”的冰柩玄杀阵.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共通的地方。 若不是他昨天才从鱼玄薇那儿来,今日又直接看到了火晶,怕是根本不会产生这种念头。 然而,两者似乎风牛马不相及,完全是天马行空的瞎联系。 除此之外,章韩的《鬼婴真经》难道是从这拜火魔宗传过去的? 宋延神色动了动。 他一向喜欢记住这些巧合。 在他心里,每一个宗门都有自己的秘密,每一个国度也都有,他如今的身份只不过是给他增了一块保命符,让旁人不敢轻易动他。 可若是他想要从宗门,从国度得到些核心的东西,那.就必然会被卷入那些秘密中,哪怕他是无相古族的族人,也不例外。 而就在这时,远处闪过一道白影。 素素姑娘玉足踏地,翩然而至,准时准点,准备“陪太子爷读书”,一起制皮。 木裂阳冷冷瞪了她一眼,道:“汪长老,照顾好上使。” 他特意在“照顾”两字处重重落音,似是藏着莫名的威胁。 汪素素娇躯一颤,垂首道:“素素.明白。” 当日 两人再度一起制皮,兽皮是初级妖兽皮。 汪素素认真地教他,而因为靠近,期间难免会有肢体触碰。 前些日子,宋延但凡不小心触碰到她,哪怕只是衣袖,她都会如受惊兔子,踩尾小猫,触电般一惊一乍地缩手,然后故作无事地继续教他。 可今日,在无意触碰后,她却不再动了。 伴随着的是呼吸急促,胸口起伏。 宋延联想到刚刚“汪素素和木裂阳之间的互动”,忽然明白了过来。 素素师妹是想传达她本是纯洁女子,如今只是被逼无奈,才努力地想向他靠近,然后在半推半就之下陪他上塌,服侍好他。 宋延乐了。 若不是他知道素素师妹是什么样的老狐狸精,还真被此时的演技给骗过去了。 不得不说,路数挺深。 所以,很快 当两人小指和小指即将再度碰到时,宋延如受惊兔子般缩回了手。 汪素素呆了半晌,旋即咬了咬嘴唇,眼中流露出我见犹怜的失落之色,但失落之色一闪而逝,她又恢复了笑容,好像根本没有因为少年这小小的动作而受伤。 宋延则是干脆坐到她对面,取出皮,故作笨拙地制了起来。 对他而言,这可是好不容易重新拥有的“合法增寿时间”。 境界越是往后,所需的推演寿元就越多,他要好好利用这段时间,尽可能平稳,不去刺激任何人,也不想发生任何意外。 午后 宋延主动结束今日的制皮,而往听雪宫去了。 面条很快上来了。 宋延吃了一口。 不对劲。 味道太好了,也做的太认真了,绝不是安莉的手艺,而是某个生怕他产生恶感之人出来“鱼目混珠”了。 他下意识地想放开神识去验证自己的猜想,可想了想还是作罢。 既想要在寻常安稳日子里寻找“护念”,那就尽可能要避免这种“作弊法”。 安莉并没有陪着他吃面,甚至连看都没看,她还在远处炼丹,面无表情地炼丹。 宋延吃完面条,想了想,又主动把碗筷洗了个干净,然后去丹房道别。 安莉无动于衷。 宋延独自离开。 外面,鱼玄薇将“冰柩玄杀阵”的拓本给他,同时小心试探着问:“安丹师的手艺,还行吗?” 宋延无语地扫了她一眼,道:“你下的面吧?” 说罢,他也不待鱼玄薇回答,直接离开了听雪宫。 入夜,宋延拿起《冰柩玄杀阵》和《鬼婴真经》翻阅了起来。 前者想要印入面板颇为困难,想来需要花费些时间。 后者,却是比章韩版的《鬼婴真经》全面了不少。 可只是全面,却非迥异。 这已足以说明,章韩的《鬼婴真经》源头许就在此处。 不过没什么奇怪,毕竟一千多年前,古传送阵完好时,双方之间确有流通。 这拜火魔宗的《鬼婴真经》除了“杀念,护念,我念”大同小异的描述之外,额外添加一些紫府法术。 而这些法术的最终目的,就是紫府秘术————鬼婴像。 《鬼婴像》和《蜂云浮屠瘴》同属紫府秘术,是一种由自身念头构成,恍如“宝物”般的力量,也是修此功法者度过小天劫的关键。 《蜂云浮屠瘴》是祭出一个念头构成的宝塔,用以镇杀别人。 《鬼婴像》也是类似,但据《鬼婴真经》中记载,这秘术最大的功用并不是攻伐斗法,而是能够增加提升到神婴境的成功率。 宋延翻阅了一会儿,粗略了解,便卧榻而眠 次日,当宋延再度来到听雪宫炼丹房时,桌上多了一碗面。 下的很烂,味道也远没昨天鲜美。 但宋延只是吃了一口,就长舒了口气。 看来昨日鱼玄薇被自己点破后,好好做了安莉的思想工作,今天这面条确实是安莉亲自下的。 只不过,安莉故意使坏,把这面条做的极烂. 但,宋延还是把面条吃了个干净,又如昨日般认真洗了碗筷,放到了橱柜中,再和安莉道别。 而安莉只是专注地盯着丹炉,好像那门前少年根本不存在一般,总之就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我行我素,毫不在意。 待到宋延离去,鱼玄薇悄悄从门外走入,看了眼那洗干净的碗,疑惑道:“安莉,你认识他吗?” 安莉摇头。 鱼玄薇道:“我今天一直害怕他暴跳如雷。因为隔了屋子,我都能闻到你面条煮糊了,他.却都吃光了。为什么?” 安莉道:“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她扭过头,看向窗外的落雪。 鱼玄薇道:“你明天把面条下好一点吧,我们现在全靠他了。” 安莉愕然道:“他明天还来?他” 鱼玄薇叹息道:“走时他和我说,不仅明天来,后天,大后天,甚至之后每一天都会来。” 安莉闭上眼,良久道:“我明白了。” 鱼玄薇沉默了下,忽道:“已经过去百年了” 安莉道:“我没有想白师兄,我只是想认真炼丹。” 空气沉默了下,安莉继续道:“我炼丹累了,掌教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鱼玄薇离去,屋里空空荡荡,女修目光呆滞地凝视着远方的积雪,那雪地上似是闪过了一些记忆,一些身影,一些欢笑。可再回过神来,那些美好的却又消失了,粉碎了,就像泡沫,脆弱的很 陡然,她低首掩唇重重咳嗽起来,几点血丝溅落在手背。 为做好绛宫丹,她付出了一生,整理了许多心得。 然,她的丹毒,也已很重。 再一天,当宋延午后到来时,他并没有在桌上看到面条,而只看到安莉。 安莉今天没炼丹,见他到来,起身行了一礼,然后尽可能让自己不板着脸,道:“大人若想戏弄安莉,请告诉安莉,我该怎么做,大人才会开心。” 她面色苍白,眼眸里透着倔强。 她天真尽去,无悲无喜。 宋延忽然发现,过去他也许喜欢天真的女修,因为那让他感到舒服,可现在.他忽然发现也许他是喜欢安莉的天真。 如果安莉没了这份天真,他却还会喜欢她的倔强。 如果没了倔强,他还会喜欢别的。 见宋延未曾回答,安莉又道:“大人若想寻道侣,鱼掌教比我合适太多。 我不漂亮,也已经一百三十二岁了,还中了丹毒。 我寿元不多了,大人.还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 宋延沉默许久,道:“下碗面吧。” 眼见安莉眼中闪过怒色,不知道要说什么胡话,他又补充道:“最后一次。” 安莉恭敬行礼,道了声:“是,大人。” 她转身入了膳房,认认真真地下了一碗面。 可纵然认真,她的手艺却还是很一般。 宋延捧过面碗,抓起筷子,低头“呼噜噜”地吃了起来。 他闭上了眼,认真吃着面条,一时间好似光阴流转,他又回到了百年前那温水岛的小竹舍里,湖光倒影,天云落海,好像井底之蛙一般平静的生活,每天除了炼丹就是两人出双入对,没有什么复杂的,一切都过得很慢,也很难忘。 他想耍心机,可他明白“心机是换不来善念的”,修行到了这一步,他必须真正地用心地去对待,而不是如同以往一般,用狡诈去应对。 他回忆着,将面条吃的一干二净,又把面汤喝尽,再把碗舔了舔,然后放下碗,道了声:“好吃。” 安莉呆呆地看着他。 这一刹,她在眼前少年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吃面条的动作,是如此的熟悉。 她闭上眼,控制着自己不去多想,然后淡淡道:“希望大人说话算话。” 然后,她抢先夺过碗,往一旁的水缸走去。 过了一夜,雪难得停了,满天阳光落于冰雪,反耀的山河皆白,如在放光。 安莉今日没炼丹,因为她缺乏一味重要的药物。 曾经有同门为她去险地取药,可险地却在冰境荒原,故而一去不曾复返. 现在,她既然在拜火魔宗,自然可以去看看魔宗是否有这样的药物兑换。 至于兑换方式,当然是贡献点。 正阳峰的令牌已经制作好了,而宗门是可以以物兑换贡献点的,她带了不少自己炼制的丹药,应该足够了。 晨间,她出去了一趟,忙碌一日,傍晚归来时,却见炼丹房里又出现了那古族少年的身影。 安莉微微皱眉。 少年却跑到了膳房,下起了面条。 他下了两碗,并说:“之后都我来。” 安莉愕然,小手紧握成拳,却强行压制自己怒火。 片刻后,两人对坐。 宋延把面条吃了个干净,安莉却一动不动。 可是眼前少年吃面条的动作却越发地开始唤醒她的一些记忆。 若是偶尔所见,她还不会多想,可明明是古族族人,却为何要对她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小女修如此呢? 待到宋延离去,安莉坐了很久,才抓起筷子,挑了一根已经冷的快要结冰的面条放入口中,一种莫名的熟悉味道从味蕾处传来。 白师兄.也会下面条,而且还下的很好吃。 但,怎么可能呢? 安莉双眼泛红,抽了抽鼻子,却没有再吃,但也没有去炼丹,而是枯坐原地,望着在夕阳下色显瑰红的积雪,呆呆看着,直到天黑。 时间一晃就是一年。 半年后,宋延寿元平稳从“【寿元:143/8623】”变成了“【寿元:143/16523】”。喜公主也已经成功地搜集到了“龙象九血”中的三种血。 宋延带着喜公主悄悄看了安莉,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尽一切力量,为安莉解毒,帮她提升境界,让她能够在大限到来前到达伪府境。 喜公主无法答应。 因为安莉丹毒或可解,但在大限到来前突破伪府境却绝无可能。 一个绛宫初期的小女修,被丹毒折腾的身体早已脆弱,纵然没有丹毒了,寿元顶多二三十年,又怎么可能在余下的时间里突破到伪府境? 宋延自己也没办法,若是过去,他还能用“伥王虎”的力量将人化作伥鬼,可现在他的神魂世界整个儿如同灰色熔炉,任何被他拉入神魂世界的存在都会被他的熔炉给炼化。就算他再如何小心,再控制,所来神魂也无法再摆脱他的控制,无法再去轮回,更无法夺舍普通人。 有所得,也有所失。 他变强了,却也失去了伥王虎血的基本力量,所以无法再把安莉变成伥鬼了。 因为他从神魂深处,就是一个擅长吞噬,擅长毁灭的魔头。 一年的时光,终于让安莉无奈地接受了这么一个强行来煮面条的少年。 当然,也不止是煮面条,少年还会开始带其他美食,甚至是丹药。 那些丹药,她有些能辨出,有些辨不出,但毫无疑问.都颇为昂贵。 其功效,要么是解毒,要么是增加修行。 安莉不肯吃,而少年则会逼着她吃。 今日,两人又一次吃完了面条。 宋延如往常一般准备离去。 安莉看着他的背影,忽的道出一句:“我不太理解。” 宋延停下脚步,侧过头。 安莉道:“你明明不可能是白师兄。” 宋延垂下眸子。 安莉道:“可你偏偏每一处,都和他一样,除了样子。” 宋延转头看向院中积雪,笑道:“来吗?” 安莉愣了下,茫然地随他走到院子里。 很快,她看到少年捏起了雪球,雪球远远地抛出弧线,“啪”一下轻打在她右脸颊上。 少年在笑着。 安莉喃喃道:“不可能” 她说着不可能的时候,却已红了眼,泪珠在眼眶打转,但她还是继续在说“不可能,这不可能”。 啪! 她左脸颊也挨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一闭眼,那噙着的泪水顿时从双颊滑落。 待到再睁眼,少年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担心地看着她。 安莉盯着他,眼中露出思索之色,轻轻道出一句:“带我去夺舍吧,我要挑一个大坏人。” 她已至绛宫,自然有一次夺舍普通人,乃至普通修士的机会,现在她要趁着大限未尽,还有力量时努力去夺一次。 不为别的,因为她已明白眼前之人是谁。 夺舍有风险,但她已经鼓足勇气,为了眼前之人去做一次。 她明白自己绝对不能说出眼前之人的名字。 白师兄夺舍了无相族人,若是被人知道了,白师兄必然会古族追杀到天涯海角,继而魂飞魄散。 想到这里,小女修忽的恐惧起来,她急忙伸手去推宋延,边推边道:“你太反常了,不能再这样,你那些丹药都是让喜公主拿来的吧?” 她越说越气,越说越急,然后娇嗔道:“你怎么能这样?!” 宋延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搂在怀里,道了声:“无妨。” 当晚,宋延回到自己屋舍,抓起“冰柩玄杀阵”继续研究。 陡然,他面板一亮,新的信息浮现出来。 然而浮现出来的名字却不是《阵道·冰柩玄杀阵》。 而是《阵道·魔婴冰玄献祭大阵》。 宋延瞳孔紧缩,死死盯在“魔婴”和“献祭”四个字上。 常年在危险边缘打滚的直觉,让他感到了一股不妙,旋即得出:这片土地上,有人布局了,无论是《鬼婴真经》,拜火魔宗的火,还是这什么《冰柩玄杀阵》,都可能是局的一部分。 这局很大,大到千年前就开始了 否则,章韩不会拿到《鬼婴真经》。 他侧头看向窗外。 落雪浮白,雪国山河大地上惨红火焰依然静谧焚动,给百姓带来温暖,给皮影带来疯狂,给修士带来力量,可其本质.却只是献祭,是向那什么魔婴的献祭! 魔婴,是什么? 宋延恰好了解。 他在无相古族的祖脉秘境不是白待的,期间自然看了不少信息。 魔婴,就是其中之一。 这东西和魔僧类似,同属苦海,却非结合佛门执念而成的沙弥,而是深藏域外邪念,是为.天魔一系。 163.“变态版”无相天赋(8.1K字-大章求订阅) 拜火魔宗 地下秘境。 旷野上,木裂阳平日时慈祥亲切的面容明灭不定,一侧在黑暗,一侧则被惨红火焰照的炽热无比。他高耸的鼻梁被火光拉出了侧影,映贴在嘴角,显出一种诡异和狰狞。 那双眸子幽幽注视着正燃烧骸骨的火焰,须臾盘膝坐下,开始运转《鬼婴真经》。 他忽似想起了什么开心事,嘴角微微一勾,却复平息。 这开心事也没什么。 就是他去年凭借残缺的《鬼婴真经》,从那个无相古族二世祖手里骗了不少古族贡献点,然后他又用些贡献点加上自己原本积存的,从而兑换了一些重要的稀有材料,加固了眼前的阵法。 离火聚生阵!! 以献祭强大修士为核心,汲取整个宗门乃至一方百姓生机为代价,来促成他踏出最后一步————鬼婴化生入神婴。 这一步,拜火魔宗历代宗主一直在做,要么培养了强大的徒弟投入火中,要么则是徒弟反噬把师父投入火中。 总之,要么你变成养分,要么我变成养分。 厮杀始终在持续。 可却不得不做。 因为,这离火聚生阵的核心必须是修炼了《鬼婴真经》的修士才可担任。 然纵然如此,时机却始终不至,因为火还不够旺盛!如此辗转,最终落到了他木裂阳手中。 此时,随着《鬼婴真经》的运转,木裂阳只觉一股股惨红火焰从空气中抽丝剥茧般抽搐,顺着他的身体,慢慢爬遍他血肉乃至神魂。 一股难以言说的兴奋感从身心传来。 对此,木裂阳也曾疑惑过,他疑惑这到底是“燃烧生命”造成的兴奋,还是“汲取生命”带来的兴奋,可在反复研究后,他觉得是后者。 别人燃烧生命,此阵汇聚生命,而他正坐在阵心,正是在汲取这些生命,从而凝练鬼婴。 许久,木裂阳长舒一口气缓缓起身,他抬手从虚空抓出一张特殊纸张,反复看了看,然后收起,踏步出了这地下秘境。 不一会儿功夫,厅外,有裹着雪白纱裙的美人踏步而至,看到他便欢呼一声,足尖踏地,轻盈蹁跹地落入他怀里,肥软的臀儿熟练地一陷,落入他那双强壮的大腿根上。 柔荑轻搂,勾上脖颈。 “别让他起疑心。”木裂阳冷冷道出句。 汪素素委屈地憋起小嘴,道:“奴家不是想宗主了嘛,那小毛孩子根本没男人味,根本比不上宗主一根寒毛呢。” 木裂阳道:“他有没有再提要求?” 汪素素道:“就是火啊什么的,他要了一些,然后说对这火感兴趣。” 木裂阳冷哼一声道:“看来也不完全是二世祖,倒是有几分敏锐,给他些日子成长,未来还算可期。” 汪素素嘻嘻笑道:“哪比得上宗主您呀。” 木裂阳道:“说正事。” 汪素素道:“我按照您的吩咐,好不容易将他扭了过来,否则他真要开始修炼《观火功》了。” 木裂阳道:“他是个来送贡献点的二世祖,是个帮我坐镇宗门的泥菩萨,可不能真让他练了《鬼婴真经》,万一出了事,无相古族那些老怪还不来找我麻烦? 素素,你能把他骗上榻,算是大功一件,以你的本事定然能让他对你神魂颠倒。 你寻些机会再故弄玄虚,将我宗门别的功法多卖他一些,让他多掏点贡献点出来,我还有大用。 同时,你尽可能注意注意喜公主的动向,如果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记得向我汇报。” “是,宗主。”汪素素风骚地道了声,又问,“您答应奴家的紫府契机,什么时候能兑现呀?” 木裂阳道:“快了,你别催。” 汪素素点点头,然后臀儿一动,从他身上掠起,又扭着腰肢,一摇一晃地出了门。 木裂阳双目盯着那扭动的臀儿,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邪意。 这女人在塌上确实是极品,用来迷惑那种毛头小子正好。 让那毛头小子掏贡献点,同时.有他在雪国,无论自己做下什么事,他也是和自己绑定的,要倒霉就一起倒霉,嘿 木裂阳“桀桀”笑了起来。 惨红火焰在周边壁灯中焚烧,火中烧着的是已经废了的纸人皮影,甚至还有一些细碎的骨头,辨不清是人是兽的指节。本着废物利用的原则,木裂阳需要将它们剩余的力量全部用来献祭。 正想着,殿外忽的传来沉重的气息,脚步轰隆,地面颤动。 木裂阳微微皱眉,然后换上和蔼笑容的表情,匆匆往殿外而去。 一看,却见喜公主站在门外。 木裂阳一拱手,笑道:“今儿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 喜公主瓮声道:“我来代主人告辞。” “告辞?” 木裂阳如遭雷击,呆了半晌,紧接着道,“这这是我有那里招待不周吗?这才住了一年多,怎么就.” 喜公主瓮声道:“主人说住腻了,想换个地儿。” 木裂阳: 他有一种算计全部落空,算盘全然拨乱的感觉。 他呵呵笑道:“我我亲自去见见上使,我这雪国还有不少好玩的地方呢,上使那是不知道。” 喜公主道:“主人说,每天都是白不拉基的山啊水的,看腻歪了,没劲。木宗主能让雪国的雪停下来吗?” 木裂阳道:“这倒不能。” 喜公主又道:“主人很喜欢侍寝的汪长老,你开个价吧。” 木裂阳怒道:“这,这可是本门长老,怎么可能卖?” 喜公主道:“她寿元不多了吧?而且九宫血都是普通血,属于废物中的废物。想必宗主心底也不太想把轮到的玄心使用权交给她吧?” 木裂阳越发愤怒:“这可是我门辛辛苦苦培养到绛宫后期的长老啊!” 喜公主冷声威胁道:“真不卖?” 木裂阳顿时不说话了。 他心头飞快盘算,在过了一遍后,确定汪素素并不知道拜火魔宗真正的秘密后,于是叹息点了点头,道:“既然上使喜欢,也是汪长老的福气。这样吧,我也不要多,就要这个数。” 他竖起三根手指,叹息道:“三” 话音未落,一个令牌已经甩了过去。 木裂阳抓住,一看,发现其中竟然只有三百古族贡献点,顿时皱眉,他要的是三千。三百算什么? 喜公主没等他开口,直接冷笑一声,呵斥道:“卖了破功法,白赚了那许多贡献点,就不追究了,别得寸进尺!” 说罢,她猛一踏地,在隆隆雷霆声里直接远去。 数日后. 才在正阳峰落脚一年多的南吴剑门剑修们再度启程,追随着飞辇一同往远而去。 剑修们心中不无怨言。 因为正阳峰其实各处都挺好,她们完全不理解那位古族少爷为什么说换地儿就换地儿,又没遇到什么危险。 不仅如此,甚至连危险征兆都没有。 那拜火魔宗正处于换了宗主、蒸蒸日上的时候,不挺好吗? 剑修们只能觉得那位古族少爷过于任性,想一出是一出,真就是把修炼的时间都用来折腾了。 宋延毫不在意别人的想法,他此时也没有很悠闲地坐在飞辇中,而是小心且拘谨地毕恭毕敬地坐着,因为对面.安莉在看他。 俗话说君子不立于危墙,更何况魔头? 宋延是那种只要察觉了不对劲,哪怕花费再多功夫,都不会因为偷懒而不想离去,而是继续靠着“应该没事吧”这种念头维持原状的人。 他喜欢安定,可如果嗅到了危机的苗头,他就会立刻在内心进行风险分析。若是他觉得这危机能弄死他,那他就会用最快的速度反应,决断,然后行动。 在看到“魔婴”、“献祭”,在意识到整个雪国,甚至是冰境荒原,凌波一族覆灭可能都是一个“布局在千年”之上的大局后。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跳出去。 过去,他没得选,他每一次“跳出去”都伴随着极大的艰难,也必然要付出代价,可现在却是想跳就跳。 不仅想跳就跳,甚至连对方的长老也是说带走就带走。 地位的提升,会带来诸多便利,哪怕修玄者也不例外。 这就是权柄。 安莉还在看他。 安莉已经和过去不同了,天真不在,纵是柔情蜜意地看着情郎,眼中却还是有着这些年里积存下来的沧桑。 那眸子,有心如死灰的哀伤。 那哀伤,是等待百年的迟暮。 原本这迟暮会一直持续下去,但在认出了白师兄的那一刻,她似乎就开始了逆生长,迟暮哀伤的眸子里重新生出了天真的小芽。 她扑闪着大眼睛,仿如初见“白坏人”时的震撼,此时好奇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宋延咳嗽了下,辇外有皮影飞至。 “进来。” 皮影落于帘中,显出白裙美人模样。 宋延道:“你说,我到底有没有碰你?我命令你说实话!” 汪素素一愣,赞道:“主人真的是个特别的男人呢。像木宗主那种色老头,真是一看到人家就扑上来,可主人却是无动于衷,哪怕人家诸多挑逗都丝毫不管。木宗主,真是比不上主人一根寒毛呢。” 宋延看向安莉道:“所以,你听到的,看到的,都是.咳咳都是为了哄那宗主的。否则,他怎么会如此轻易将汪长老卖给我呢? 若无所欲,必有他求。 我若不是贪好汪长老的美色,就定是他宗门的秘密。 如此,他就不会放人了。” 汪素素抚掌道:“主人真是英明神武。” 说罢,她抬手从虚空一翻,翻出一张阵法拓印图,双手递呈而上,道:“请您过目。” 宋延接过,眯了眯眼,见到汪素素垂眸欲言又止,见安莉想起身似想避开,便道:“直说,不必避她。” 汪素素诧异地看了一眼安莉。 她是真的没弄明白,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娘子会得到主人的看重? 不过,她还是直接道:“老东西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这么多年了,我怎么可能逮不到机会? 我悄悄拓下了这阵图。 这阵图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也没敢出去问人,但我知道这一定是拜火魔宗的核心秘密。” 宋延道:“你就这么果断地出卖了老东家?” 汪素素掩唇发出银铃般的笑:“贪我的人,要我骗主人的钱,还拖拖拉拉不把答应我的东西给我,人家也不算是出卖他吧?人家只是受尽了委屈而已。” 说罢,她美目一番,看着宋延笑道:“主人是唯一一个没碰我的东家,也没欺负我,人家自然会忠心耿耿,誓死效忠。” 听到“忠心耿耿,誓死效忠”八个字,宋延哈哈大笑起来。 如果说他是杀一个boss,往上爬一步;素素师妹就是睡一个男人,往上爬一步。 如今的素素师妹肯定满心想狠狠睡了他。 此刻,汪素素眸中露出受伤之色,轻叹一声道:“素素知道主人不会相信,但时间会证明素素所说,一切皆真。” 宋延扫了眼安莉,发现安莉在看他,于是收敛起本想发出的狂笑,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好。” 想了想,又道:“赏。” 他摆了摆手,汪素素不甘地退出飞辇。 宋延取出那拓印阵图看了看,又暂时收起。 无论如何,他已不需要那么匆忙,不需要揣着脑袋,抱着亡命之徒的癫狂在钢丝上行走,在刀尖上跳舞。 他还有不少时间。 安莉还在看他。 看着看着,安莉忽然露出了心疼的表情。 在她心中,白师兄其实也挺天真的,而如今.眼前的白师兄到底是经历了多少痛苦,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模样? 本来,她还在担心白师兄夺舍了人家无相古族弟子会露馅。 可如今看来,白师兄哪里会露馅 白师兄完全就是个真正的大家族子弟,高深莫测,挥洒自如,别人都以为白师兄是因为任性离去,可她却知道白师兄有着深意。 入夜。 飞辇还在雪国区域,此时落足在一处颇有些玄气的山地暂作歇息。 篝火升腾,剑修们盘膝打坐,环绕着中央的飞辇。 辇中,宋延和安莉窃窃私语,听后者说着些南吴剑门往事。 这往事无非是与傀儡宗从原本的斗争变成了合作,继而共同开启了古传送阵,连通南北。斗争是因为那片大地只有傀儡宗和南吴剑门,而傀儡宗在知道古传送阵后,想通过控制南吴剑门控制古传送阵,合作则是.妖魔南下,不得喘息。 而其中一些人的故事也慢慢在宋延眼前展现开来。 田小久的侄女田小灵,因为入门时恰逢灭门,根本没有机会修炼,所以在剑门隐世时,与一名不错的师兄共同遁入红尘,再未归来。 曹玉妆,自从宋延老魔处逃命归来,且带回了不少魔门功法后,便一直在负责管理那些魔门功法,其中包括养尸,纸人,皮影等术。随后在妖魔南下,晋国将倾时,曹玉妆一人一剑离去,通过埋伏,将逃命的晋国皇室斩杀殆尽,算是报了灭国之仇。随后其又遭到妖魔追捕,不知所踪。最后一次通讯石传讯,她好像是在东海附近。 苏瑶,一直苦修,在随宗门到达冰境荒原附近的新地界后继续苦修,境界于三十年前达到了绛宫中期。她不甘宗门没落,所以想冒险服用强大妖血的绛宫丹,心想着自己强大了,一定能撑起宗门。安莉为了提升绛宫丹的成丹率,尽可能解除其中丹毒,便多列了一些材料。可那些材料昂贵无比,穷到了极致的南吴剑门根本买不起,苏瑶于是独自前往冰境荒原凌波古族废墟附近寻找机缘,想要碰碰运气。可这一去.也没能回来。 至于傀儡宗 汪素素虽然没怎么说,但宋延也大概猜到了走向。 血婆婆,铜胡子等长老在加入拜火魔宗后,因为是外来者,故而并未得到玄心使用权,之后一个个老死。 汪素素则是主动把傀儡宗传承都卖了,然后抱上了老宗主大腿,随后又在新老斗争中,帮助木裂阳把老宗主搞死,从而抱上了木裂阳大腿。 当然,素素师妹自己绝不会承认这些,都是宋延猜的。 素素师妹见风使舵,趋炎附势,趋吉避凶的本事极高,可谓是真正的祸害活千年。要不是她绕不过绛宫丹毒这坎儿以至自身的九宫血都为普通血,怕不是那木裂阳也会真正心动,帮她突破紫府境。 安莉说着说着,便感到了一阵疲倦。 她已经很久没有如同最近般夜夜睡得安稳了。 在她闭上双眼后,宋延温柔地取了毛毯为她盖上,这些动作让他感到自己心里的念头在变化。 正在这时,他忽的感到有念头传来。 是喜公主的念头。 “主人,你的要求我向族中提了,族中.” 宋延掀帘而出,信步而远,来到不远处正在雪林阴影中的喜公主身边,道:“直说。” 喜公主道:“你想去无相古族的圈养地长居,但那个地方纵然是本族人也休想轻易进入。” “轻易?”宋延道,“直说要求吧。” 喜公主道:“要么立下大功,要么通过天赋测试。纵然是主人,也需要测试。这测试不是神魂天赋的测试,而是我无相一族本族天赋的测试。 具体测试内容,应该是随机挑出几门法术,在施展一遍后,让测试者以无相秘术进行模拟,再后根据模拟进行评测,通过者,即可带着最多五名侍从在本族圈养地长居。” 宋延微微闭目。 在随机挑选了拜火魔宗,却发现就连随便挑选的地方都存在危机后,他自然将目光投向了“无相古族十五国地界中最好的地方”————无相古族圈养地。 无相古族圈养地乃是一处玄气充沛、地形极品的山域,名曰——姑射山。 姑射山不大,合计三座峰头,却兼顾五行玄气,有左右两个玄脉之心,可谓是夺天地之精华一时无两的顶级福地。 在无相古族以阵法梳理之下,那五行玄气就形成了五座特殊玄气修行的道场,环绕三峰。 峰下有草原。 那草原上有着民风淳朴、受到保护的小国——青嬛国。 除此之外,还有着不少秘境。 那些秘境中种池的妖兽血都颇为珍稀,属于无相古族特贡,不许外人进入。 宋延所需的“龙象九血”中的一种血,就是从其中秘境获得的。 此地因为区域很小,所以一直作为无相古族的奖励地存在,老祖们不是很需要这种地方,可这儿对下面的小东西却是极好的福地。 诸多念头闪过,宋延睁开眼,道:“告诉族里,我要测试。” 喜公主打量着眼前少年,瓮声道了句:“好。” 数月之后,飞辇横跨了大半个无相古族属国,来到了极西的草原,停在了姑射山脚下的一处空地。 在等了一日后,喜公主领着宋延来到了测试地。 一个老者,一个中年人,一个少年也很快到来。 那中年人自是唐啸空。 “寒儿这便要挑战姑射山了?” “是。” “老夫记得离时,你乃练玄七层,如今呢?” “九层。” 宋延微微运力,显出九层的气息。 无相族先祖荫泽只能收敛气息,并不能增强。 唐啸空侧头看了看喜公主,眼中露出疑惑之色,问了句:“喜丫头,这就是你说的修炼少?” 喜公主憨厚地挠挠脑袋,道:“他他是没怎么练。” 说着话的时候,她是看着唐啸空的,可说着说着却下意识地看向了那少年。 少年无声。 老者则道:“两年时间,从练玄七层到九层,纵是吃了资源,也是资质妖孽了,莫不是天玄根?” 唐啸空道:“这是你四叔唐啸平。” 宋延恭敬道:“四叔,我只是地玄根。” 他已辨出,此处地位最高的竟不是唐啸空,也不是已生华发的四叔,而是那个少年。 修士并不能以面貌断年龄。 譬如寿元千岁的,纵然已经四百多岁,却依然是少年模样。 五千载的,纵有两千岁,也是少年。 这少年相貌俊美,眼神却浩瀚如海,明朗胜星,站立那处,似是模糊了自身和天地的界限,仿在天地里,又仿在天地外。 唐啸空看向那最尊贵的少年,似要往后退两步。 少年淡淡道:“我不过听闻阴阳玄龙看他十息,又听闻他狂妄跋扈,居然要以练玄之境来测试姑射山,所以生了点兴趣。 刚巧,我又欲东去,路过此处,便绕了绕路,来当个见证,也随便看看。 你们不需管我,也不需叫我什么。 我无相古族不是排资论辈的地方,莫要因为什么老祖宗,老爷爷,就坏了心气。 少年当有少年狂,若能徘步参云,就当凌驾众生之上,何必谦让? 祖宗?爷爷?也不过是拿来踩在脚下的。 若连这点气魄都没有,修什么玄,斗什么法?” 平静的语气里,充斥着不怒自威的霸气,一切都似如此理所当然。 而唐啸空和四叔,竟是半点也不反驳这少年的话语。 少年随意坐在一块青石上,整个儿如从天地里剥离了出去,纵然在那儿,却已仿佛彻底消失,只要视线未曾落在他身上,纵连神识都无法扫见其存在。 唐啸空也让到一旁,老者上前一步,看定宋延道:“你既是练玄,那老夫便展示练玄法术. 这些法术乃是我族数千年来搜集而来的,乃是练玄境中最为艰难,最为晦涩的秘术。 纵是绛宫境的无相族人也别想看一遍就用出来。 当然,还有些紫府不看上几遍也模仿不了。 是不是啊,三哥?” 老者扭头看了一眼唐啸空。 唐啸空无语道:“你奶奶的,那是我儿子,不是我。” 老者道:“你不也看了足足两遍才能模仿?” 说罢,老者又看向宋延,认真道:“我刚刚说的只是第一个测试法术。 今日合计有三个,一个比一个难。 我是为了测试弟子专门学了这些法术,我可以告诉你,很难。 少年是当有狂气,可却也有心气。 莫要因为狂气而毁了心气,做事需得沉稳,无有十拿九稳之把握,莫要轻易动手,损了心气。 心气易损,而难补。 如此,你真的确定要试吗?” 宋延点了点头。 前途漫漫,吉凶难卜,他不会觉得自己永远有时间休息,自是要趁着这能够喘息的大好局势多占点资源,多修炼出几分力量。 唐啸平道:“我演一遍,给你一炷香时间,然后你和我打。 我们用同样的招式。 我会把力量压制在和你一个境界,只要你能和我打平,就算通过。” 宋延道:“四叔,请。” 说罢,他深吸一口气,铆足了劲,全神贯注地看了起来。 顿时间,眼前老者,以及周边一切空气中蕴藏的玄气都化作了一缕缕线条。 很快,空气中的玄气淡去,只剩下那老者。 老者周身的一切玄气轨迹,都落入了他眼中。 唐啸平道:“看好了!” 说罢,他陡然起手,手掌一颤,那玄气就跟着一叠,手掌连颤,玄气连叠。 老者又一个旋身,好似抱星揽月,那堆叠的玄气不仅没有散开,反倒仿是进入了轮回,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叠加。 在叠加中,老者手上的力量在以恐怖的速度提升,因为他只是积蓄,却毫不散去,故而越来越强。 宋延诸神无念,周边一切人和物都好像消失了,就只剩下这老者身上的玄气轨迹。 无相天赋飞快提取了这些玄气轨迹,在宋延脑海中自动演练起来。 须臾,老者停手。 宋延闭目。 天地无息,风吹云卷,长草如刀。 在接近一炷香时间的时候,宋延脑海里面板陡然一跳,浮出了新的信息。 【法术】 玄山九叠(未入门)(模仿态) “模仿态”意味着宋延可以直接动用着法术,只不过这法术却只是模仿出来的,他并不能掌握其中真谛。 “未入门”三个字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他只是能以自己的力量模仿出来,而并不是真正学会了。 宋延没什么犹豫,他的注意力全部凝聚在“玄山九叠”上,开始直接以寿元推演。 事实上,以他如今的神魂强度,之前如墨剑门的《银溪剑法》完全是看一遍就基本掌握了,花一天修炼就能圆满。 可“玄山九叠”却足足让他花费了10年时间,才圆满。 他并不满意,又花费了55年时间,再进一步。 转眼,面板变化: 【法术】 《玄山十叠化桑田》(圆满)(第一次成功推演) “好了么?” 唐啸平问。 宋延睁开眼,道:“好了,四叔。” 两字落定,少年老者分别站开。 唐啸平招招手,示意宋延先手。 宋延摇了摇头。 他现在是测试,又不是杀人,测试就是要堂堂正正,杀人才要诡诈多端。 唐啸平笑了笑,旋即踏步往前。 一步如风,身轻灵,手旋动,抱星揽月,玄气叠加。 宋延几乎复制了他的动作。 两人飞快靠近。 唐啸空满意地点点头,可紧接着,他似是看出了什么,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佝身,探头,眯眼仔细看着宋延的动作,好像在分辨什么。 旋即,宋延和唐啸平接触到了一起。 不过是手与手的接触,却带来了宛如两座山峰的碰撞。 两人手掌连翻,动作不复杂,速度也不快,可每翻一次,那山的重量就加一层。 两人手上的重量越来越夸张,明明只是凭空施展,可每一次翻手,所带来的压迫感却在飞快拔升。 练玄层次的法术大多是一次性的,哪有这种滚雪球类的? 唐啸空仔细看着,却见自家四弟此时脸上竟是表情严肃,眉眼深皱,出手动作虽无滞碍,但身子却绷紧着,有一种在被动仓促迎战的感觉。 明明他才是测试者,可此时却仿佛成了被测试者。 因为少年的手总如山峰轰隆隆地碾过去,而他则在飞快对抗。 九手之后,所有堆叠一处的力量彻底爆发。 唐啸平直接被震开了,双手负后,随风飘飘,往远落开。 他再看向前方,陡然瞳孔紧缩。 不只是他,还有唐啸空,喜公主都已瞪大了眼。 因为宋延没动。 那炸开的力量在他面前凭空消失了。 就好像万座山峰陡然之间.化为平地,再无半点威力。 这哪是模仿,哪是无相? 这分明是“以彼之道,加上三分,再施彼身”! 164.天赋碾压,双魔碰头(8.2K字-大章求订阅) 长风推草,草没人膝,少年摘下平日里戴着的头冠随手抛开,任由黑发狂舞,面对陡然凝聚在他身上的四道目光,双手合起,恭敬行了一礼道:“四叔,下一法。” “自傲疏狂易,不失礼数难,犹能举一反三,实为上等,好!!” 唐啸平赞了声,然后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和蔼道,“小寒,纵然后两测不过,你也无需自责。阴阳玄龙十息之名,名副其实,假以时日,你必是我无相古族栋梁。” 他话语中透着绵绵爱护之意,算是为眼前少年上了一道心防,以免他后两测不过后伤了心气。 唐啸平不由看了眼唐啸空,赞了声:“三哥,你认了个好儿子。” 唐啸空哈哈大笑。 唐啸平回过头,道:“小寒,第二法,看好了。” 宋延礼貌道:“四叔,请。” 唐啸平“嗯”了声,然后便抬起了手。 他周身玄气轨迹又始流动。 但只是流动,却已不如玄山九叠那般需得配合手势进行“叠气”。 唐啸平就静静站着,但这一次的流动不仅复杂,而且特殊,若是普通修士看来,还只道这老者是悠闲站着,什么都没做。 宋延急忙发动“无相天赋”认真观看。 他看似平静,可心底其实也是紧张的,只不过他确实很需要“姑射山居住权”,因为修玄世界处处险恶,哪怕你随意挑一处地儿,都会被有意无意地卷入当地诡谲阴云之中,要么成为别人棋子,要么被波及。唯有这种无相古族的自留地才会相对是净土。 在他眼中,不远处老者周身的玄气轨迹,流动一一呈现。 那轨迹迅速编织,形成了一个怪异的漏斗。 上端在老者,下端竟是植根于大地。 以至于,老者明明站在那儿,却在飞快和周边大地融于一体。 这等法术实在是闻所未闻,纵是宋延翻遍了三国,大楚,乃至风城子一脉藏书,都未曾发现这种层次法术,显然这法术是整个无相古族这五千年来从不知哪个角落嘎啦里翻出来的极品法术。 下一刹,老者缓缓走了起来,待到一处数十丈高的小山前,停下脚步,双手往那山边一抓,轻轻一抬. 轰! 大地颤动。 泥土簌簌,周边妖兽狂奔急走。 山,越发拔高,泥土中传来“咔咔咔”的碎裂声,明显是山根在断裂。 随后,老者又松手,把山按了回去,那断裂声也由此消失。 唐啸平做完这一切,侧首笑看着宋延道:“小寒,此法担山,不过是小小应用,其中奥妙自是无穷。 老夫钻研此法,沉浸其中,只觉奇巧无比,便是连修行都忘了,这才如今白发苍苍,今生无望神婴境界。 然,这也足以说明此法的有趣了。 谁能想到练玄层次竟能担山?” 他抬手,老眼放光,笑着道:“这小小的练玄层次着实有不少精巧奇技,甚至在复杂程度上还要胜过绛宫术法。” 他话音才落,眼看着还要洋洋洒洒说许多话,却被一旁的唐啸空直接打断了。 “老四,别误导了孩子!” 唐啸平愣了下,轻叹一声,也不多说。 唐啸空则看向宋延严肃道:“寒儿,你四叔说的话有道理,却也没道理。 有道理是指练玄层次确实藏有许多精巧至极的法术,以练玄之境便可担山,当真是耸人听闻。 可没道理却是,练玄终究是练玄,便是绛宫血脉法术,就可以力破之。 练玄,绛宫之法,乃是紫府攻击的基础。 紫府以念头攻击,而每一个念头都是一个独立的你进行一次施法。 你施的法只能从绛宫之中去寻找,而不可能再用到练玄层次。 故而,纵然练玄层次法术再如何巧妙,也不过是奇巧淫技。 你四叔就是沉沦这些奇巧淫技,不务正业,这才耽搁了修行 今后,你在修行路上,定要注意这些,莫要流连路畔野花,而停下脚步忘了前行,从而走了你四叔的老路。” 说完,他抬了抬手,道:“老四,寒儿天赋卓绝,我说这些也是为了族里。你们继续。” 空气安静下来。 唐啸平淡淡道:“此法,半个时辰。” 旋即,他就开始等待。 宋延闭目,利用无相天赋在心中一遍一遍地演练着唐啸平刚刚的玄法轨迹。 漏斗气形。 人地,如合一。 他反复推演,却不得其解。 忽的,一个念头闯入他脑海:那气不是普通玄气,而是从大地中提炼出来的土玄气。而四叔在行走时,他走的不快,是因为他已经和周边地融在了一起,远比高山老树更加深入地植根在地。所以他走不快;所以,他在出手时,也不仅仅是他在出手,还附加着大地的力量。 可,这.真的是练玄境能用出来的力量? 这法术,若不开悟,练一辈子都练不出来吧? 宋延练玄术法里,首推由《百相神御》推演出来的《百相魔身》。 《百相魔身》在练玄初期即可修炼,可谓门槛极低,但只要有足够强大的皮影,纵然在绛宫后期也是强大无比。入了紫府境后,此法固然无法提升念头攻击,但却能继续加固本体。 但,宋延感觉,相比此法,《百相神御》就连提鞋都不配。 那此法能够推演出来的力量,又会何其可怕呢? 他心中闪过一丝欢喜。 强大的力量,才是他安全感的源头。 他抛却杂念,全身心投入推演。 在接近半个时辰时,他鬓角已经渗出了一滴汗水。 也许是时间快到了,格外的着急又推动了他的一丝感悟,让他在几乎最后时刻,堪堪在面板上显示出了功法名。 【法术】 沉艮连山法(未入门)(模仿态) 宋延迅速动用智慧,继续参悟。 在投入了70年寿元后,他将这《沉艮连山法》修至圆满。 在投入350年寿元后,面板更新。 【法术】 风山动(圆满)(第一次成功推演) 在领悟到此法的一刹那,宋延也是明白了此法特性。 艮者,为山。 连山即是上下皆山。 故而,此法以玄气从大地深处编织而其,通达自身,从而使得自己能够融入了大地,拥有大地的力量。 然而,第一次推演,他却将“编织之法”逆向而用,从上而下。 上,为风。 风属木。 以风编织而下,使得自己融入风中。 如此一心两用,双织并起,如融大地,如在风中,似静实动,轻灵沉重。 此谓风山动。 任何和他交手的人,都好像在和他脚下的大地,身周的风一同对抗。 宋延只觉此法已经和《百相魔身》是同一水准的法术了,只不过《百相魔身》是靠着皮影积累,而这《风山动》则是依仗天地。如果这《风山动》能够再度推演,必然远胜《百相魔身》。 “时间到。” 唐啸平的声音传来。 宋延也不多说,立定不动,直接施展风山动,一时间,土玄,木玄二气顿时生出,化出了两个上下重叠的“漏斗”。 宋延看定方才唐啸平搬动的山峰,一步踏出。 嗖! 他瞬间到了山峰前。 唐啸平皱了皱眉。 因为只这一下,他就知道眼前小子怕是根本没能领悟。《沉艮连山法》因为融合大地,速度是很慢很慢的,哪儿有这么快? 下一刹,宋延双手扣住山侧,微抬腰身,轻轻一拔。 顿时间,大地颤动,狂风呼啸,山根“咯咯”裂响。 唐啸平眨巴着眼,心底生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是强烈的矛盾感。 一方面,他觉得这小子模仿错了,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小子好像没错,不仅没错,而且还对的不能再对了。 山微抬起,旋即又被放下。 宋延问:“四叔,过关了么?” 唐啸平思索许久,还是道:“小寒?你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为什么老夫觉得你又对了,又没对呢?” 宋延一拱手,将自己的感悟缓缓道来,末了又道:“我观四叔从编法从大地而起,于是花了一炷香时间悟出了此法,可眼见着还有时间,就忽生奇想,觉得若是以同样手法稍作变动,从天空而起,那又会如何?然后.就这样了。” 唐啸平: 喜公主: 一旁也在侧耳倾听的唐啸空:. 坐着的少年霍然起身。 这四人,乃是一个比一个妖孽的怪物,可在这一刻,他们都感受到了来自更高层怪物在天赋方面的碾压。 偏生这天赋还不是玄根之类的资质,而是一种源自于神魂的悟性,是旁人纵然夺舍也不可能夺走的东西。 唐啸平颤声道:“你你连《沉艮连山法》,都能举一反三?还连到天上去了?不仅连上去,还连成功了?” 他的声调一句比一句拔高,且吐字透着一种高亢的怪异感。 唐啸空道:“你你不仅模仿,而且还创造?同时创造成功了?” 喜公主眨巴着眼看着那宋延,她好像是初见一般。 三人忽的同时看向不远处那少年。 少年则认真地看着宋延,许久道了句:“吾名唐彦章,若是千年前遇到你,你我必是兄弟,今日亦必同行,可惜可惜” 他叹息摇首,然后道:“可惜吾现在便要东去,等不了你了。” 说着说着,他却又笑了起来,道:“但我相信,你一定也会来,那吾便在东方等你五百年。” 宋延道:“为什么一定要去东方?” 唐彦章出神看着天穹,悠悠道:“东方.是靠近古族生灭真相的地方。每一个古族人,若是不想本族灭亡,那就必须去东方。” 宋延道:“凌波,龙象两族也曾去过么?” 唐彦章道:“凌波古族原是群山古剑族群落中的一员,那处也曾是这片大地上最强大的霸主联盟,是古族联盟中的盟主。 可自千余年前凌波古族灭族后,群山古剑族群落都已纷纷去了北方。 而我,则是要先去那群山古剑族群落旧址,然后折道往北,探究其秘,以保我无相一族长盛久安。” 唐啸空忽道:“小寒,这是我们老祖。” 之前他不说,是因为那少年不肯透露,如今那少年既然自报家门,他肯定是要站出来让小辈叫人的。 宋延行礼,正要拜见,唐彦章一摆手道:“莫叫!” 唐啸空知老祖脾气古怪,常有惊人之语,也不多说。 唐彦章道:“五百年后,你我在东方相遇,到时候你再叫我一声大哥便好,现在什么都别叫,这毫无意义!” 宋延行礼,道:“是。” 唐彦章抬手一挥,将一块五色令牌甩射而出。 唐啸平一愣,道:“老祖,这三门测试才过两门。” 唐彦章道:“第三门过不过都无所谓,这小子有资格住这儿。” 说完,他努努嘴,“居住令,还不拿?” 宋延接过令牌,道:“多谢。” 他心底也是舒了口气。 没想到两门测试,他就已经成功拿到了“姑射山居住权”。 不过却也暗暗感慨世界之大,眼前这唐老祖明显是神婴境存在,可是.就连他都要东去探查。而且根据他自己说的,那什么群山古剑群落必然也有神婴境界。可他们全然消失在了这片大陆上,往北去了。 北方既然能关系到古族生灭,毫无疑问就是能彻底拿捏古族。 他入无相古族,获得了保护伞,获得了天大好处和便利,但却也同时承下了无相古族的一些因果。就如同那些和他宋延接近的人,也必然会承下他宋延的因果一样。若是镇压他宋延的危机到来,那些有关之人必受牵连。 无相古族,亦是一般。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修士界,只会更重,绝无不同? 正想着,淡淡声音从远传来,打断他的思绪。 “要谢就谢你自己。”唐彦章回了一句话,重新坐下,饶有兴趣地看着远方,余光瞥了瞥唐啸平,道了声,“继续。” 唐啸平也不知说什么好,族法言明需得大功,或是“三门测试”都通过,才能居住姑射山。 但这位老祖却是出了名的“视礼法如粪土”,他根本就不管什么族法,否则也干不出“看的顺眼就提前给了令牌”以及“让晚辈喊大哥”这种事。 此时,唐啸平只能期盼宋延能成功通过第三门测试了。 稍稍打岔后,唐啸平看定宋延道:“第三法,虽是练玄法术的原理,却是从未有练玄境成功使用过。此法,乃是以前两法为基,以军阵杀伐为观想,蕴藏强烈无比的恨意杀意,才能动用的法术,而不仅仅是纯粹的法术轨迹模仿。” 宋延认真听完四叔解说,淡淡道:“四叔,请。” 唐啸平道了声:“看好了! 此法,名为三步叩天。” 说罢,他眼前陡然放光,往前踏出一步。 一步,足踏沉艮连山,手翻玄山九叠,九叠聚起那土玄气,玄气扭曲,使得这看起来颇为沉稳的老者一时竟恍若战场杀神。 两步,三步. 每一步,他的气势都在拔高,玄气也在堆叠,与大地的融合也越发之深。 三步之后,他左手负后,昂首而起,右手握拳,一瞬将所有的力量集合在那一点,继而朝着天空做了个轻轻叩动的动作。 天空,本是层云流海,玄雀飞行。但随着他这轻轻一叩,云海顿时陷落,继而一空,前刻云海遮天,此刻万里无云,而云中妖鸟玄雀竟都纷纷雨落,哪怕不在这一拳的笼罩范围里,也已从高空坠下。 这绝不是一种一次性的冲击力,而是具备着强大渗透力、蔓延力、且涉及到高深玄气动用法的力量。 叩天,天上云层一扫而空。 若是用来攻击敌人,结果自然可知。 做完这个动作,唐啸平道:“三步叩天,此法力已超绝多数绛宫法术,纵有血脉,亦不过持平。小寒,给你半日时间去领悟这种身神术法,尽皆聚一的感觉。半日后,你但凡能用出个样子,就算成功了。” 宋延也不托大,点点头,然后就盘膝坐下,开始思索。 此法极难。 难度更在之前的《沉艮连山法》之上。 若说《沉艮连山法》和《玄山九叠》乃是一朵花的种子和绿叶,那么.此法才是那绽开的花。 花,璀璨,夺目。 若是未曾开出花,那之前的一切就都会显得毫无意义,甚至是可笑无比。 若没有这一法,那无论《玄山九叠》还是《沉艮连山法》都是奇巧淫技。 可若是有了,那这力量便瞬间突破了绛宫。 这.是一个能够单凭法术力量就让练玄境跨越大境界,越阶打爆绛宫境的法术。 然而,此法终究不在九宫血中,是属于单独的对于玄气的运用,世上实在是不会真有人去花大量时间参悟此法。 没悟性的,一世参不出。 有悟性的,早就去突破绛宫,紫府了。 又有谁会为了此法流连,浪费时间? 所以,这法术注定了虽然强大,但却是鸡肋,也就唐啸平这样的紫府修士一不小心钻研入了迷,才会将此法练成,流传至今。 而无相古族本来就没打算让下面的小子进入姑射山修行,毕竟在他们看来,外部历练对于低境界族人是很有必要的。早早的进入家族圈养自留的“温室”,是毫无意义,且需要被拒绝的行为。 所以,这“姑射山测试”的难度,最难的其实就是练玄境。 其次是绛宫,紫府 “练玄境的姑射山测试”根本就不是让人能成功通过的测试,若不是宋延是“阴阳玄龙盯了十息”的天骄,甚至他提出这样的要求都会被直接拒绝,而不会安排测试。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喜公主暗暗看着那端坐在长草间的少年,原本她选择这少年只是因为这少年有着强大天赋,可随着相处,她越发发现自己的选择应该没错。 这少年不止神魂天赋强大,悟性也强大,强大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心中算是彻底稳了下来。 如果这少年都无法帮她一探龙象古族为何尚存一息的真相,那世上怕是没人能做到了。 如今这少年还很弱小,她的每一次尽力保护,每一次完成命令,都是在积累因果. 宋延知道自己今日的表现,算是让自己彻底深深地植根在了“无相古族”。 就连喜公主心底也许存在的那一丝“考察”也已消失不见。 他也别无选择。 能够拥有“无相古族”这一片肥沃的土地进行喘息,发育,已是足够。 半天过后 宋延面板上浮现字样: 【法术】 三步叩天(未入门)(模拟态) 他轻车熟路地动用智慧和汗水,花费100年令其圆满,又花费530年使其变化成了“两步叩天”。 当时间结束时,已入深夜。 星河满天,璀璨星光与月芒交错。 宋延起身。 众人未再多言,只是静静看着他。 宋延踏出两步,抬手一拳,轰碎了满天星光,使得光雾氤氲,天地呈现出一种破碎之感,覆笼而下的渗透力宛如一张大网,可却又精准地锁定在了半空,而未再落下分毫。 否则此间丛林,亦会因这一拳,而彻底粉碎。 此时已无人再说什么,能说什么。 四人看向宋延神色各异。 唐彦章只留了一句:“我族天骄当雪藏,待其入了紫府,再让世人知晓。” 唐啸空,唐啸平纷纷点头。 喜公主看向宋延的目光也多了几分真正的敬意,那是对未来强者的尊重。 数日后。 宋延在姑射山安了家。 他带了四名侍从:喜公主,安莉,鱼玄薇,汪素素。 还有一个名额,待之后再说。 下一步,则是为安莉寻找夺舍之躯了。 他的事已在无相古族上层传开,所以.他要为安莉寻找夺舍之躯就变成了无相古族的事。 无相古族很快就有人挑选了一些玄根优秀的练玄修士,并整理成了名录,供宋延挑选。 但安莉在拿到名单后却拒绝了。 她不想杀人,尤其是杀这些背景普通的天才修士。 宋延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直接通过义父说了个清楚,然后表示“不必再找,自有安排”。 他是从安莉身上汲取善念的。 他也因为安莉而开始能够善意地对待别人。 若是无相古族真玩一手“屈打成招,逼着某个天才来被夺舍”,那.安莉若是知道,极可能黑化,纵然不黑化,也会无法再成为他的善念。 这就是好心办坏事,直接毁了他好不容易寻来的紫府中期契机。 唐啸空对他极其信任,他说什么便是什么,说不要找于是就不找了。 一时间,喜公主继续为宋延搜集“龙象九血”; 汪素素,鱼玄薇则托宋延的福开始正式排队等着“姑射山两座玄心使用权”; 而宋延则一边制皮,一边带着安莉扮作平常夫妇,下了姑射山,开始在青嬛国,乃至周边宗门搜寻合适的夺舍目标。 宋延神魂极其恐怖,神识覆笼开去,很容易就能锁定玄气爆发的地方,换句话说.一旦有争斗,他能第一时间察觉。而争斗,往往伴随着陨落。夺舍陨落之人,再为其报仇,总算不得恶了吧? 期间,他有意无意地探查了一下那些被他刻意安排出去的十名修士。 十人,只死了五人。 而杏仙母虽是遭到袭击,可却很轻易化解了。 很显然,魔僧纵然夺舍了虫王,但他的手是真的无法伸这么长,无法在无相古国的地盘上而兴风作浪。 至于为什么是虫王。 那是因为宋延很轻松就知道了“伥王魂阈”的唯一逃出者就是虫王。 魔僧不是它,又是谁? 宋延为隐藏自己身份,设置了重重关卡,而魔僧如今连第一重都还没能攻破。 一时间,他也是暂时安下心来,想着全身心地消化自己所能消化的一切力量,达到“破无可破”的层次。 树欲静,而风必不止。 更何况,他神魂熔合了九分之四的煞魂珠,魔僧则持有九分之五。 他和魔僧,必有一战。 不是你吃我,就是我吃你,如此方能完整。 如今,魔僧在找他。 而到那时候,他.又何尝不要找魔僧? 寂夜,苍雪。 但火却是红色的,惨红。 惨红的火乃是献祭之火,这一点宋延已然知晓。 但他却不知道这献祭之火并不仅仅在雪国焚烧,还在此时此刻距离雪国极远极远的地界,静谧烧着。 那地儿,距离古晋大地甚至不远,只需穿过孤烟荒原,折转往西,骑马的话则只需一年时间即可到达。 此处,名为大雍,亦为过去狐狼联盟,如今虫族联盟的下属人类国。 山中 嘭! 一个赤膊壮汉将一具具已然死去的修士丢入惨红色火焰中,然后转身拜向一位枯竹般瘦弱的老者,恭敬道:“师父,都投进去了。” 老者对他至善,多次救他,帮他,于他而言既是师,亦为父。 老者点点头,忽的手掌微动,强大的蕴藏着念头力量的巨手一把攥住壮汉,然后在后者不敢置信和拼命质问下,冷冷地将其也按在了惨红火焰中,见其生机渐逝,才道:“大道无情,养你本就是为了这一刻,否则你早就死了,说来你也算赚了。” 惨红火焰逐渐吞噬那赤膊壮汉,老者盘膝而坐,旋即念头一动,在虚空中编织出了一具巨大幽冷的鬼婴像,他坐在鬼婴像中深吸一口气,一缕缕惨红游丝从四面八方涌向,镀于鬼婴像,使其冰冷身躯泛显红光肉色,也让他身体兴奋起来。 可兴奋着兴奋着却叹了口气,因为献祭数量不够,并不足以完整最后的步骤。因为这种献祭并不是能用普通人命堆叠上去的,而是需要强者。 但这片大地上哪里还有合适的强者? 这一幕,却被高处的红袍怪人看到了。 虫王,或者说魔僧,和宋延在某种程度上一样,都是不再修炼。 只不过宋延的“不再修炼”是因为他的智慧可以弥补这一点,而魔僧却是练无可练。 他已经到达极限了。 他想要突破神婴,就得求个完整。 他的完整,就是宋延。 他必须吞了宋延,才能突破神婴。 所以,自宋延从苦海爬出,且逃到北方后,他开始做很多事。 譬如雇佣散修,试图抓获无相古族的杏仙母,唐奕,霍蓝心,试图刺杀那分散各处的十三名嫌疑人,但前者是全然无法奏效,后者也是极其艰难。 只因那十人居然分散到了无相古族十个大势力中,想要下手,真的是极难,这哪里是散修能做到的? 魔僧顿时意识到,这条路是不通的,因为对方早就设下重重陷阱。 它除非自己能去到无相古族,否则.谁也抓不到那小子。 而就在这时候,它却忽然注意到了自己属国里“惨红色火焰”。 然后它自然也拿到了《鬼婴真经》,并想方设法取得了阵图。 他发现好几个不同属国,都有人在练这个。 明明那些人根本不属于同一宗门,甚至从未有过交集,可他们却都在做同样的事————献祭。 献祭他人生命,成全自己力量,铸就鬼婴,以达更高境界。 魔僧不是个在乎生命的人,但是它却在这献祭之火里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它来到了自己属国中修炼《鬼婴真经》最强者的身侧,悄悄观察。 这强者赫然已是个紫府后期。 他已然掌握了鬼婴像。 如今,那鬼婴像正灿灿生光,透着怪异的肉色。 透过这缕肉色,它隐约间察觉到了什么,一缕属于魔僧的本源气息无声无息地往远探去,钻入鬼婴,联通未知的彼岸。 它听到了冰冷的呵斥声。 “谁?” 魔僧感觉到了那气息,顿时狂喜,然后恭谦道:“魔僧。” 那冰冷的声音并未再赶人,而似是想了想,道:“哦,是生活在执念层的小东西啊,你要做什么?” 魔僧道:“我就想问问您,您在无相古族地盘有没有安排献祭?” 这一次,那冰冷的声音沉默了,道:“我就在那儿,只是出不来。你已经出去了?” 魔僧咧嘴,森然又开心地笑道:“我出来了!可我还不完整!我的目标就在无相古族!您要不要合作?” “怎么合作?” “您需要献祭,可您差祭品。而我,最擅长挑起战乱。我帮您引来祭品,帮您献祭,帮您脱困。但在脱困之后,您和我一起,找到我的目标,助我完整,可好?” “好。” 两怪的交流,并未让紫府老者察觉分毫。 雪,依然静落。 若从这大陆高处俯瞰,就能看到大陆边缘居然全红,不少地方都正焚烧着这种惨红火焰。 它们在地,是一个个鬼婴,或者说正在成型,拥有生命的魔婴。 可魔婴却依然是祭品,是在通向更高一层的祭品。 而那高层则手握绳索,每一根绳索都牵着一只魔婴。 165.聚散有常,前所未有的境界突破!(8.6K字-大章求订阅) 无相古族,一处古老秘境. 山蚀河枯,万物腐朽。 一阵阵气流徒然卷起灰色尘沙,缱绻而行。 沙中,“四叔”唐啸平正站着。 他面前是一块断裂石碑。 石碑极其坚固,仿佛被某种古怪力量所庇护着,隐藏着,甚至他若是没有走到这石碑面前也根本无法发现。 除此之外,此碑竟是无法拓印,也无法书写,而只能看碑修行。 此时,他正痴迷地盯着石碑上的古文字。 “沉艮连山,原来还能反向使用,与天交集,从而使得自己不仅融于大地,还融于风中?” “原来还能这样?” 唐啸平断断续续地自喃着,却是越发兴奋起来。 自那日与那小子测试后,他好似也被激起了灵感。 他这一生已经不再追求神婴境界,紫府千年寿元也已过了大半,他如今念念不忘,孜孜不倦想要求得的就是这些古老秘术。 如今,他发现了再进一步的契机,便如少年看到了初恋情人般,忍不住缠了上去,再也挪不开半分目光。 “山为土,风属木,若是五行中的土木都能融合,那是否能融合更多呢?” “若能融合更多.” 唐啸平已无法想象。 “在古代真有人修炼这样的法术?” “那是否还有更全面,更系统的法术?” “他们修炼这些法术,又是为了什么?” “难道只是和我一样地痴迷,一样地只是钻研么?” 无数念头恍如破开堤坝的洪潮,涌入了他脑海中。 而就在这时,他陡然感到整个秘境开始颤动。 本就化作粉齑而秘境开始产生一种崩裂的颤感。大地浮现裂痕,裂痕极快化作沟壑,山河腐朽化作的沙尘往沟壑中飞快灌落。 秘境上空,灰色的层云亦已化作旋涡,一缕缕红色雷蛇在苍灰色云丝间快速游走。 唐啸平辨了辨那恐怖的红色雷光,瞳孔紧缩,失声道:“天劫!!怎么可能?!” 这不是“度紫府后期境界”的小天劫,而是真真正正的天劫。 若说“小天劫”是一把娇小的水果刀,如今的天劫就是一把巨大的屠龙刀! “怎么会这样?” “此处秘境怕是撑不住了!” 唐啸平遇此变故,也是顾不得多想,欲要快速出手,去抓那刻着《玄山九叠》、《沉艮连山法》、《三步叩天》的古代石碑,然后带起逃离。 之前他不带,是因为担心自己强行出手会毁了这古老石碑。 可如今,这秘境都要被天劫摧毁了,他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唐啸平施展念头力量,化作一只巨手,便要往那石碑抓去。可还未触碰,他就感到一股莫大威压笼罩在那石碑上。 他身形僵住,露出不敢置信之色。 “天劫的目标居然是这块石碑!!” 他眼中,原本庇护石碑的隐藏力量正在迅速瓦解,云空之上那红色雷浆已然凝聚待发。 唐啸平再顾不得其他,转身飞快往秘境入口而去,待他走出秘境的那一刹那,他还是忍不住转身再看了一眼。 这一眼里,他看到天劫从天而落,石碑上的文字如同一卷被抛入火坑的书册,正熊熊燃烧。字迹一个个被抹去。坚石如脆弱的纸张一般,被雷火烧得呈现暗红,继而在气流中灰飞烟灭。 而整个秘境.也在这一刻,开始粉碎。 噗! 唐啸平落回了人间,大口大口喘着气,后怕之色犹然还在。 方才,他若是慢了一步,或是再贪了一点,怕是就留在秘境中了。 他试了试秘境入口。 果然,那入口已经消失。 唐啸平长叹一声。 可下一刻,他似是想到了什么,而忽的露出几分喜色。 他越想越是开心,陡如个老顽童发现了新玩具一般,蹦着跳着,往远而去,边跑边通过念头传达出兴奋的声音。 “族长!族长!我就说吧,这些晦涩难学的秘法肯定有道道,现在连天劫都要摧毁它,老夫所言果然不错!族长!!老夫觉得这三样秘术当纳入我无相一族小一辈的法术体系中,让他们勤加修行才是!” 未几 一道念头回应了过来。 紫府后期只需彼此留下念头,就可直接联系,而无需当面。 而此时的,回应者正是如今无相古族的族长,也是这一代中的最强者——唐啸宣。 一阵商议后。 唐啸宣道:“先挑些下面的天才苗子,让他们试试。若真是能够大幅度提升战力,再拿来为我古族小辈所用,也不迟。” 唐啸平乐呵乐呵地去了。 连天地都不容的法术,怎么着,也肯定是好东西吧? 若能成功研究出点什么,他无相古族的后辈必然会更加强大。 宋延真真切切地感到了善念的存在。 安莉的存在,让他觉得世界都已柔和。 他因对一人的善念,将之扩大到了所有遇见之人。 此时的他正在青嬛国外的月海国。 月海国面积是青嬛国的数十倍,比原本三国古晋之地还要大上不少。 月海,青嬛两国环境相似,都是草原为主。 只不过,在月海国人心中,青嬛国乃是一处上国,一处距离仙人府邸最近的上国。 此时 月海国一处普通帐篷。 裹着兽皮围裙的小女孩从外跑来,手端一壶冰爽兽奶,眸子里闪烁着热烈,看了看不远处的少年和女子,开心道:“哥哥,唔.” 她似在犹豫对那女子的称呼。 宋延笑道:“姐姐只是少年白发。” 小女孩欢快道:“哥哥,姐姐,这是阿娘让我端给你们的。” 说完,她把兽奶放在桌上,那是个以贝壳为装饰的长颈曲瓶,陶瓷制,内里兽奶显是从地窖里取出来的,透着寒气,在这酷暑里,这寒气简直就是仙气。 宋延为自己和安莉倒上兽奶,然后双手捧起,大口饮下。 他入乡随俗,也换上了月海国风格的服饰,而且还是颇为大胆的那一类。 兽皮裙缠腰,上身则是个露肉大半的兽皮绑衣,如此.他强壮的体魄呈现在外,便是走在月海国路上,都会吸来不少目光。 而安莉则是穿了一身比较保守的兽皮衣裙。 若是过去,那肯定是个裹着兽皮的可爱少女,可此时.却有几分端庄成熟妇人的味道。 安莉捧起瓷杯,小口小口地啜饮着兽奶,轻声道:“好舒服” 宋延淡淡一笑。 他也觉得很舒服。 那是身心的轻松。 他离开姑射山已经有段时间了,隐于人群,遁入红尘,一边以自身恐怖神识感知着周边动静,以为安莉寻找合适的夺舍之躯,一边则流连于山山水水,人间烟火,与人为善,予己为善。 杀伐的恶念,狡诈的诡谋,都似暂时远去。 他贪婪地吮吸着这蔓藤滴落的蜜汁,只期待这样的日子能够再漫长一些。 穿越前,他到死也未能完成的长期旅游,没想到在异界居然完成了。 喝完兽奶,两人手牵手,走出帐篷。 外面,绿草如绸,碧空团云,两人奔跑着,跑了一会儿,则是仰倒在地。 “真想一直这样。”宋延道。 他抬手,拇指食指轻轻扣起,扣出一个环,道,“天空那么大,我们这么小。可小也未尝不好。越大就越沉重,只有小了才可以不用背负那么多枷锁。” 安莉躺在他旁边,侧过头,双目隔着风舞的长草出神地盯着少年。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经过宋延袒露心迹,毫不做作的表现。 她已开始慢慢明白一些事:白师兄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白师兄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那是一种相当深沉的魅力,是一种本不该出现在白师兄那个有点小天赋、却绝不算天才的修士身上的魅力。 偶尔的安静,深邃的眺望,让安莉有种在看庙中神像的感觉。 白师兄.有太多故事了。 此时,听到宋延如此的发言,她没说什么,只是伸手。 两人十指相扣。 宋延感到曾经软乎乎的小手已然有了变化,但他不在乎。 安莉忽的轻声道:“小了其实也有很多枷锁。” 她不想白师兄因为见到了她而泄了上进的那股气。 她已不是从前的她,白师兄也不是。 没有人能回到过去。 所有人都该往前看,往前走。 所有人都该成长,成熟。 若是无视这些,就是自欺欺人。 宋延沉默下来,旋即淡淡一笑,应了声“嗯”,然后仰面朝天,安静地看着此时的浮云,感受着此时的长草浮动,烈马奔跑,牧人吆喝,还有泥土里在忙忙碌碌的虫豸低鸣. 他嘴里哼起了不着调儿的幼稚童谣。 这是月海国的童谣,属于母亲哄小孩入睡的。 此时,他却哼了起来。 童谣的音节,歌词都相当简单,却很是柔和。 安莉觉得怪怪的,她觉得白师兄好像太想回到百年前了,白师兄深爱的也许是过去那个呆呆傻傻的安莉。 虽然白师兄爱屋及乌,因为那个呆呆傻傻的小安莉,而依然深爱此时的她,可实际并非如此。 白师兄真正留恋的是和百年前小安莉在一起的无忧无虑感。 他爱的是无忧无虑。 那个小安莉带给了他无忧无虑,所以他喜欢小安莉,也因此喜欢现在她。 一切就如此时白师兄此时所哼的幼稚童谣一样. ‘就像个不想长大的孩子.’安莉心底暗笑。 忽然,她感到那十指交扣的手静了下来。 宋延猛然坐起,一瞬间眼角善意尽去,闪烁一缕深邃邪芒,可这邪芒闪到一半却又变得良善,因为安莉在看着他。 安莉就像个纠正器,能时时刻刻帮他纠正,以免杀念过重,善念压抑。 “怎么啦?” “我带你去看场好戏,你的身体也许有了。” 说罢,宋延一抓安莉,化作白虹往远而去。 月海国,外围。 炎香教。 尸堆间,一个红甲男子披头散发,全身流血,而一个白裙身影则是坚定地拦在他面前,与一个手持飞剑的老妪对峙。 老妪道:“依依,你让开。” 白裙身影娇美脸庞上透出坚定之色,“师父,我不让。全师兄他只是被邪魔影响了心智,这些并不是他的本意。而且我也有错。我作为他的师妹,却没有好好看着他,这才导致他铸下今日之错。” “错?” 红甲男子陡然狂笑起来,然后怒道,“他们欺我辱我,我不该杀他们么?” 老妪怒斥道:“整个炎香教都欺你辱你么?整个炎香教都少了你的资源么?或许你与其中几名弟子有冲突,但你.却杀了这许多人!他们有错吗?他们该死吗?” “有!” 红甲男子怒道,“他们不该拦在我复仇的路上!他们拦了,这就是帮凶!有谁.有谁能知道我的痛苦! 老东西,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痛苦,也不明白,你也该死!你们所有人都该用生命补偿我!” 老妪神色变冷,不再多言,双手捏决,一把把飞剑从虚空里飞出,继而在她背后缔结成了一道旋转的光轮,内里竟是隐隐藏了几分阵道变化。 “冥顽不灵,残杀同门!死!” “该死的是你!” 白裙少女旋即扑来,挡在两人中间,泪眼婆娑地喊着:“师父!” 老妪看着眼前熟悉少女脸庞,想着亲手带大她的模样,想着对她寄予的期望,微微垂首,心生怜悯,终究是长叹一声,飞剑微止。 这一止却是落了下风。红甲男子并不停手,趁机全力抢攻。他周身煞气涌动,突兀爆发下,一道血红长枪撕碎了老妪的玄气罩,紧接着又是无数长枪坠落。 未几 老妪奄奄一息,两眼微黑,竟是晕倒过去。 白裙少女又转身冲到了老妪身前,看向红甲男子道:“全师兄,她是我师父!你你放过她吧。” 红甲男子浮空而立,周身血煞涌动,但这血煞却好似被什么秘术力量控制住了,只是作为刺激临时提升他力量,而并未影响他心智,占据他身体。 红甲男子淡淡道:“师妹,让开。” 白裙少女满脸是泪,道:“她没有对不起你!” 红甲男子道:“今日她必死。” 说罢,他又祭出血矛,眼中狠色乍现,一矛投落,居然丝毫不顾白裙少女。 噗! 白裙少女受击,吐出一口鲜血,奄奄一息。 红甲男子神色冷漠,手中再度凝聚第二根血矛,正欲继续投落,炎香教那倾倒的中央药炉之后却忽的闪出三道身影。 三道身影很快落至,周身威压覆笼而下,皆是绛宫好手。 红甲男子冷笑道:“仗势欺人!难道就你们有人,而我全无治则没有?” 说罢,他怒吼一声:“赵兄,王兄,马姐,助我一臂之力!!” 话音落下,周边陡然阴风阵阵,三道身影从远掠至。 为首之人冷哼道:“好一个炎香教,好一个名门正派,却是如此不公,当灭!灭满门!!” 三人说罢,如风卷残云般,掠向炎香教中,将一些犹在严阵以待的普通弟子任意虐杀。 三名炎香教高手急忙出手,可却不是四人之敌,很快也是落败的落败,受伤的受伤,可却一个个死咬牙关,有安排着弟子撤退,有在前挡住四个邪魔。 眼见败势已定,今日这月海国炎香教是灭定了,忽的.两道身影出现在了炎香教一处破碎楼阁的阁顶。 宋延指着那名叫依依的白裙少女道:“就她吧。” 安莉轻轻点了点头。 另一边,红甲男子第一时间发现了这不速之客,可神识一扫,却是无法窥其境,忍不住问:“你是何” 最后一个“人”字还未落下,他陡觉一道灰光射来。 他神魂剧痛,眼前一黑,从高空落下。 死! 宋延又看向另外三名邪魔。 那三名邪魔也注意到了他。 第一名邪魔打算开口说点什么。 但他还未开口。 灰光至。 死! 另两人察觉不妙,正欲逃跑。 灰光又至。 一人,死! 再一人才掠出数丈 灰光再至。 死! 宋延几乎是瞬间秒杀了四名绛宫邪魔,然后猛然抬手一抓,将那名叫依依的白裙少女抓到面前,也不废话,抬手微点。 恐怖的神魂之力疯狂侵蚀而入,搜刮着少女所有记忆,少女已然奄奄一息,生机不存,不消须臾即将魂飞魄散,恰是夺舍好对象。 下一刹,他在炎香教残存弟子长老惊骇敬畏的目光中,一卷安莉,化作虹光,飞向远处深山空旷地带。 待落地,他丢下白裙少女,道了句:“她是练玄七重,玄根为中品木玄根,恰适炼丹,算是意外不错。如今她命将陨,你开始吧。” 安莉轻轻点了点头,随后又震惊地看了一眼白师兄。 白师兄好像才练玄境吧 可是,那些邪魔绛宫在他面前,怎么就如蝼蚁一般? 念头闪过,安莉抬手点在这少女眉心,开始了夺舍。 宋延微微侧头,他发现此间后山居然有一片煞地。 虽然应该未曾形成煞地玄心,可却也足够了。 想来之前那些红甲人就是在这里得到了些机缘。 待到安莉夺舍成功,正在适应之时,他来到了一处悬崖,看着薄薄腥雾,微微闭目.在耗费了四百年寿元后,“劣等鬼玄根”浮现在了“下品地玄根”旁,变成了奇异的双玄根。 从前在南竹峰只需四十年,如今却需四百,很显然双玄根的凝聚远远超过鬼玄根独立的形成。 转眼,一年过去。 两道身影站在月海国一处花海山丘上。 “师兄,我想好了,我要努力炼丹,之后才能帮到你,帮到大家。”安莉道,“解决绛宫丹丹毒,一直是我和师兄的共同心愿,如今我这具身体乃木玄根之身,当能大有作为。” 宋延轻轻点了点头。 两人告辞。 安莉御剑而远,返回姑射山去了。 姑射山上有藏书阁,藏书阁里有着不少丹方,其中不无有关解除丹毒的,这些都是无相古族的底蕴。 而姑射山的三座神山主峰,核心五行区域几乎包含了各种珍稀灵草灵花,那对于她来说更是修行和炼丹的顶级乐园。 孤剑远影,碧空而尽。 宋延缓缓收回视线。 安莉走了。 重新相聚,最感动的其实也只是在邂逅相认的那一刻。 在那一刻,他所有的情感,善意都交付给了安莉。 可恰如潮起潮落,起时淹覆一切,落时才显露真容。 他真正喜欢的是那段回忆。 余下,不过爱屋及乌,在潮起时达到了最高峰。 这些年的相处,包括夺舍前后,他和安莉都已明白彼此并不是真正适合对方。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犹不知所终,一往而殆。 安莉真正爱的是炼丹,炼丹已经成了她生命的一部分,如果白师兄抛下一切,只是和她一起炼丹,那日子或许就会如过去一般,只不过少了最初的天真,而多了几分严肃与沉重。 宋延当然不爱炼丹,他爱的是力量,只有力量才会给他安全感,才会让他活下去。他拼尽全力在寻找的也只是突破紫府中期的契机。 重逢时轰轰烈烈,可待跋涉岁月,悲欢过后,离别时却已平淡。 岂不是每一段感情都会如此? 热烈且永恒的浪漫岂不是只会存在于童话中? 宋延忍不住自嘲地想着。 不过,他并非一无所获。 他已经真正得到了紫府中期契机。 如今,他要想办法完成这个契机,去感受善的存在,以使自己紫府修炼之途再无阻碍。 “谢谢。” 他对着远离身影轻声道了句,然后却不御剑飞远,而是在月海国漫步。 他感到自己又重新变成了一个人。 可心中因为某些力量,而不再孤独。 走着走着,他看到一名牧人,于是买了匹马。 他骑着马,放任缰绳,一日一夜后递到了一个部落。 在部落稍作歇息,他又继续信马由缰地往前。 大朵大朵的白云从头顶掠过 时而骤雨狂风,时而晴天烈日。 他遇到了一个商队,很惊喜地向商队买了美酒,然后又在荒原上大醉三日,醒来马没了。 他继续行走,一步一步往前。 走过青山,走过沙漠,走过内陆海畔,走过一座座风格各异的城镇,看过一个个面目各异的人 他想起那些在傀儡宗,缥缈海,伥王魂阈,苦海边缘挣扎的日子,想起那进入那一个个执念里的绝望,想起那日亲自杀死裴雪涵的痛苦,可是一切都似找到了均衡点。 因为那一刹那,他以安莉为契机,寻找到了善意和温柔。 杀念的彼岸终于出现了善念,而不再贫瘠荒芜。 这些复杂的混合的力量,让他继续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了一个边陲小镇。 一个似乎在月海国和石原国中间的小镇。 陡然间,他看到了一块招牌。 牌子上写着:寒烟肉铺,旺铺转让。 他看着肉铺,缓缓走近,然后推开了大门。 镇名寒烟。 肉铺生意并不好,只因这里濒临草原,家家都养了不少牛羊,家家都是肉铺,这所谓的旺铺转让也不过是让出了一个屋子,一个居住权。 原本这屋子的主人凭着路子入了个商队,走南闯北去了,临走前挂着“旺铺转让”的招牌,本就是没打算成功,可居然真有人买了。 宋延,就住在了寒烟镇。 假名李寒。 这一次,他并未如之前在朝鲤镇一般纳妾,而是养起了牛羊,然后又宰杀牛羊,每日制皮增寿。凭借着高超刀功,肉铺生意居然好了起来,不少人不贪牛肉羊肉,就贪一口这肉铺李老板的手艺。 寒烟镇镇名虽冷,可镇上却是并不冷。 这里虽在边陲,却是个重要的转运落脚地,许多商人,还有许多想要隐居的人,甚至是江湖人都往这边跑。 有人,有江湖,就有纷乱,就有死亡。 更何况,是这根本没有官府管理的边陲小镇? 一夜残秋,冷雨潇潇。 檐下风铃叮叮当当,缥缈如梦。 寒烟肉铺李老板正放下支撑油纸窗的木杆,忽的听到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在匆匆奔跑,后面有人在急追。 他探首往外一看,却见巷头涌来身影,在前跑的是一对儿孩子。 黑发湿漉漉地搭在额角,左边是个个头稍大的女孩,右边是个男孩。 后面则是一群家丁模样的壮汉手持棍棒,在大声咆哮。 啪嗒! 男孩摔落在地。 女孩一愣,急忙停下去扶。 而就在这功夫里,两人已经被家丁们围起来了。 火把熊熊,于雨夜里照出白砖黑瓦,隙间黄苔,也照出了分开的家丁,还有一个背负长剑、面无表情的江湖客。 那江湖客走近,看向两个孩子,道:“黄老爷祭祖的祭品,也敢偷?” 女孩也不回答,直接抱住男孩的头,然后又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头,一副准备被打的模样。 那江湖客嗤笑一声道:“既然偷了,那就要做好被抓的准备。” 男孩喊道:“我们饿!” 女孩捂住他的嘴,默默垂首,闭眼,捂紧男孩和自己的后脑勺。 江湖客略作犹豫,还是抬手挥了挥。 一群家丁顿时涌了过去,抄起棍棒,就要狠狠打下。 在寒烟镇,敢偷黄老爷家的祭品,简直是不要命了! 而就在这时,一声吱嘎轻响打破了此处的平衡。 江湖客侧头看去,却见一人提着灯笼,撑着纸伞从远而来,他辨轻那人模样,道了声:“李老板?” 宋延跑近,挡在两个孩子面前,道:“我赔钱。” 江湖客奇道:“这俩孩子是你家的亲戚?” 宋延摇了摇头。 江湖客又道:“可怜他们?” 宋延又摇了摇头。 江湖客道:“那你来做什么?” 宋延道:“生活没给过他们机会,我想给一个。” 江湖客笑了起来,道:“二十两!” 宋延二话不说,从兜里开始掏银子。 江湖客冷笑道:“金子!” 男孩怒道:“放你的屁,我们就偷吃了一点肉,一两银子都不值!凭什么你要二十两金子!” 女孩又死命捂住他的嘴。 宋延道了声“等等”,然后转身回肉铺,不一会儿端出个放银钱铜板的盒子,在屋檐下数出等价二十两的银子。 那江湖客看着他认真的数钱,忽道:“李老板啊李老板,我霍伯兴算是第一次认识你了。” 宋延捧出银子,那自称霍伯兴的江湖客却猛地推回,道了声:“你够义气,我喜欢。今日一分不收,黄老爷那边我去交代。” 说罢,他起身挥了挥手,道:“我们走!” 家丁们随其远去。 宋延则是看向两个孩子,问:“叫什么名字?” 男孩道:“我叫铁牛!我姐姐叫铁妞!我们是隔壁镇上的。我爹娘跑商,说是让我们在那镇上待两个月。可都半年了,他们还没回来。我和姐姐没地方吃饭,这才.” 他说话的时候,垂着头,不太敢看宋延的眼睛。 很显然,说的都是假话。 不过,他们不是本镇人,以及饿了很久了,却是真的。 宋延抬手招呼着,笑道:“铁妞,铁牛,来我家吧。” 女孩起身,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拉着男孩手,入了寒烟肉铺。 宋延下厨,整了两碗肉丝面。 两个孩子大快朵颐,吃饱了,又洗了个热水澡,这才上塌。 女孩警惕地看着,始终不睡,直到接近凌晨才再忍不住,迷迷糊糊地睡着。待到醒时,她吓得猛然睁眼,可看清桌上热腾腾的肉丝面时,才长舒一口气。 如此数日 三人也是相熟了。 宋延日常地做着肉铺生意,因为有些客人需要“送货上门”,所以他偶尔会离店,两个孩子就会帮他看店。 三个月后的某一日. 当天外出送货,再度返回肉铺时,却发现两个孩子不见了。 他跑入屋里,发现钱盒里的钱也少了许多,旁边还有一封信。 女孩的笔迹,字体娟秀,颇有几分大家风范,显得名师传授。 信上写着:大叔,我不叫铁妞,他也不叫铁牛。我们骗了您,因为我们不想连累您。对于我们的事,您知道的越少就越安全。现在,我向您借了10两金子作盘缠。如果我们还能活着回来,一定百倍偿还,并将您当做父亲看待!如果不能活着回来,来世给您做牛做马。 宋延放下信,然后又取出猪皮,开始了制皮。 待到制作完毕,他抖了抖那皮影,又熟练地毁去,做成皮冻。 待万籁俱静,深夜的风从远处草原而来,他抓了一坛美酒,静坐屋檐,听风铃晃动,听冬雪浅落,然后仰头灌了一口,目光重新凝聚在了面板上。 【姓名:宋延】 【寿元:147/35258】 【境界:练玄九层】 【法术】 《玄山十叠化桑田》 《风山动》 《两步叩天》 三门法术之后都有“(圆满)(第一次成功推演)”的字样。 可如今,他已有鬼玄根,地玄根。 这意味着,他不仅能够更进一步,还能让功法变异。 他决定推演一番。 1025年,玄山十叠为十一叠。 7800年,风山动,变为五行动。 11600年,两步叩天,融合《玄山十一叠》、《五行动》,变为了《一步叩天》。 10290年,《一步叩天》直接产生鬼玄根的完美异变,变成了《一步踏天》。 寒烟肉铺的老板站在大雪中,在《一步踏天》形成的那一刹那,他只觉周身产生了一种难以想象的变化,那是一种远超练玄层次的变化,恐怖的法术力量哪怕未曾使用都已反哺他身,让他体内开始生出莫名的强大能量。 宋延急忙扫视面板。 【姓名:宋延】 【寿元:147/4543】 【境界:古绛宫境后期】 【法术】 《一步踏天》(圆满) 他盯着“古绛宫境后期”六个字,陷入了沉默。 他感到自己并未通过“绛宫九血”,就已经达到了体魄的增强,且这种增强更在“绛宫九血”之上!! 陡然,他轻轻抬手,用了少许力量。 他所在这一方天地就随着他的手往天碾去。 大雪朝天,逆舞而上! 附:月底了,双倍月票,有票的书友点点手指,投给桃花酥吧,谢谢! 166.红尘炼念,新旧绛宫皆入身(8.1K字-大章求订阅) 无相古族,一处玄气充沛之地。 三名经过千挑万选的修玄天才来到了此处,他们都是练玄九层。他们对于被选中都充满了兴奋,虽然不知是什么事,但总不会是坏事。 不远处虹光飞落,显出一道白发老者身影。 老者抚须看向三人,和善道:“老夫唐啸平,紫府中期。” 三名天才急忙拜倒。 唐啸平道:“今日起,老夫教你们两门法术,若是能够成功,你们或许能够达到前所未有的地步。这第一门名叫《玄山九叠》,这第二门乃是《沉艮连山法》。此两法的修炼,皆是为了第三门法术.你们可有信心?” 三名天才眼中闪烁着期待且兴奋的神色。 他们不仅是天才,而且还是有着家族背景的天才。他们从小受家族底蕴温养,这练玄九层对他们而言便如饮水吸气般简单,纵然是诸多法术也都能远超同辈学会,如今难得能够遇到点有难度的,而且还是“能达到前所未有地步”的,他们自然又期待又兴奋。 其中一名天才笑道:“唐前辈,我们正愁没难度呢。” 另一名天才傲然道:“不错。” 再一名天才则是自矜地笑笑,并不多言,眼中露出思索之色,好像已经在思索着《玄山九叠》、《沉艮连山法》是什么类型的法术。 此间,无论是乐观的,狂妄的,还是冷静的,三人都无半点浮躁。 他们不仅是修炼的天才,在心性上也是不错的,否则也不至于能够通过重重选拔而来到此处。 唐啸平满意地点点头,然后起身踏步,双手舒展,道了声:“且看好这《玄山九叠》.” 玄气随臂而卷,一叠一叠再一叠,逐渐深沉如山。 青山。 绿水。 良辰美景不虚设,因有美酒,因有一起喝酒的人。 霍伯兴举杯哈哈笑道:“好酒,真是好酒!此等好酒再配上李老板这如水晶琥珀的猪皮冻,实是香极,美极!” 他自前年秋和李老板“不打不相识”后,就慢慢地和李老板成了朋友,两人时常一起饮酒,看戏,踏青,酒醒花前坐,酒醉花下眠,算是成了无话不说的兄弟。 宋延笑着,也举起酒杯,和眼前这任侠的剑客碰了碰,然后一同看向不远处的戏台子。 戏台子,设在青山下,远处有草原的风徐徐吹来,在此春日实是令人心情舒畅。 “李老板。” “李老板。” 一个个走入的人,向宋延打着招呼。 这李老板仗义疏财、扶危济困,在寒烟镇乃至周边的名声都不错。 没盘缠的,没住处的,饿肚子的,只要去找了他,李老板总会解囊相助。当然,若是存了耍诈去的,李老板也不是瞎子,李老板操刀宰猪养出的腱子肉也不是摆饰. 远处戏台子上唱的精彩,可唱来唱去,也就是红尘那点悲欢离合,权力场上那点你方唱罢我登场的更替,战场上那点英雄事迹. 忽的,一众人拍手哄堂,嚷嚷着:“好!唱的好!” 赏钱啪啪地往远落去。 霍伯兴抬头看了眼,嘿然笑道:“这戏看了几遍了,前面没意思,苦的很,也就这边好,那对儿终于是在一起了。那话怎么说来着?有情人终成眷属!哈哈哈!” 宋延抬眸扫了一眼。 他发现自己的心境开始变化。 若是从前,他必定渴望着寻一个心上人,无忧无虑地过一生,但如今他已明白,也许那种事只会出现在有着天魔刻意引诱的幻境里,现实中并没有。 他自饮一杯。 霍伯兴道:“老李啊,你也该讨个娘子了,孤家寡人的,被窝不冷吗?” 他眼珠拐了拐,道:“黄老爷有个侄女,年轻时嫌这嫌那,如今虽然二十多,可却是颇有女人味,我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宋延摆了摆手。 霍伯兴道:“别啊,老李,那娘子真的很不错,虽然二十多,但没有在外瞎玩,身子都好好的。” 他越说越轻,然后道:“那日你拿盘缠送解家兄弟,那娘子远远瞅你了,说你虽长了些,但就喜欢你这种豪气干云的男人。” 宋延放下酒杯,沉默了下。 霍伯兴跟着沉默下来。 宋延道:“我有过娘子,但她不在了,现在.我连她的样子都很难记起。” 他脑海里闪过很多人,从最初的炉鼎丘怜月开始,到苻皇后,到曹玉妆,到小久,安莉,苏瑶,灵夫人,裴雪涵. 不仅有这些人,还有在苦海经历别人执念时,偶尔闪过的一些面庞。 那些面庞他好像很熟悉,很刻骨铭心,却又全不认识。 但这些人都在淡去。 宋延道:“我不想再娶了。” 霍伯兴道:“老李,我知道你是个重感情的人,可总得往前看嘛。” 重感情? 他不过是在修炼而已。 宋延淡淡笑了笑,举杯道:“来!不说了!” 霍伯兴长叹一声,无奈道:“好好好,不说就不说,喝酒,喝酒!” 一杯烈酒入喉,宋延心底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他拿盘缠送解家兄弟,本也就为善而善,可没想到这份善意却居然引来了黄老爷家侄女的青睐。 他相信那小娘子不错,所以.这也算是善有善报么? 他笑着摇摇头。 他并不在乎一个小娘子的青睐,但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一念如种,若有回报,便似得了灌溉,这终究让他有了几分欣喜之感。 转眼,又是两年过去。 这一日,秋雨潇潇,凄冷而落。 满街行人匆匆,伞如船移,漂行殆尽后只剩下青石砖瓦上横流的雨水。 陡然,那雨水又被靴子踩破。 有身影抓伞闯破雨幕,敲响了寒烟肉铺大门。 霍伯兴喊着:“老李!老李!” 未几,却听吱嘎一声,门扉开了。 宋延挑灯站在门前,看到熟人,稍稍侧身,笑道:“老霍啊,今儿这么晚了还来找我饮酒?” 霍伯兴沉默了下,然后垂首道:“不是。” 宋延问:“那是什么?” 霍伯兴好像没听到他问什么,而是沉浸在自己的节奏中,喃喃道:“那么晚了,喝酒也不好。老李,你又不肯娶娘子,自己得照顾自己,晚上就不能喝酒! 至于我. 我是来和你道别的。” 宋延懂了,转身去拿银子,可没走两步就被霍伯兴一把抓住。 “你当我什么人?!” “我一个人,钱也花不了,不给兄弟给谁?” “哎,我就是来道别的。 我.我这一去,怕是未必能回来。 西骧王后裔出现了,被大将和江湖势力扶持,重新上位了。 可前几年,西骧王的兄弟萧霸王却说西骧王后裔暴毙,没有继承人,所以取而代之。 黄老爷就是萧霸王的人,如今这原本的继承人死而复生,还说什么萧霸王是凶手。 萧霸王自然不认,他不仅不认,还指责那继承人乃是别有用心之人的阴谋。 两边这就打起来了,我是黄老爷的人,我也得出手。 这谁真谁假,谁对谁错,我也不知道,也没办法知道。 可黄老爷供我养我,这种时候,就是我霍伯兴拎着脑袋去回报的时候,我就是黄老爷的刀,黄老爷要刀砍哪儿,刀就砍哪儿。 刀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 “但,你却有我这个朋友,对么?” “不错!” 剑客爽朗大笑,然后给了宋延一个熊抱,然后转身,潇洒地扬手道了声“走了”,然后哼唱道:“此去生死莫相问,花开浓时一壶酒!哈哈哈” 他唱着唱着,身后传来喊声。 “老霍!” 剑客停步,转身,看向肉铺宰门里的李老板。 宋延上前,从袖中摸出一瓶酒递了过去。 瓶是瓷瓶,装丹药的那一种,内里却非丹药,而是酒。酒以月光草为主料浸泡,还有些宋延自己添加小玄花玄草。这种酒对他而言才算是有点味道的酒,可对普通人来说却是能够祛百毒、复体力、肉白骨的灵丹妙药。 宋延把酒塞到霍伯兴手上,道:“信我,大战前饮了。” 霍伯兴接过酒,郑重地点点头,然后道:“老李,保重!” “保重!” 秋去,冬至。 小雪 苍山中,尸横遍野,上覆浅白,怪叫的食腐鸟类已在灰色天穹,黑色枝头徘徊 陡然,尸体堆中,一只手推攘开压在身上的尸体,缓缓爬了出来。 霍伯兴满脸血污,披头散发,左右看看,眼中露出恐惧之色,口中喃喃着:“怪物,怪物都是怪物!怎么可能打得过那种发了疯的怪物?” 他脑海中回想起之前和西骧王后裔所派遣部下的交手,脸庞犹有骇色。 那些人身上流淌着火光,力大无穷,快如疾风,悍勇无比,如得神助。 他与其中一人交手,那人明明功夫不如他,但却靠着力量和速度压着他打。 忽的,他想起那西骧王后裔。 那后裔乃是一对儿姐弟,长姐自号“赤炎郡主”,传闻她有着神灵借予的力量,能够让手下高手提升悟性,提升实力。 再加上“赤炎郡主”娇艳的面容、狠辣的手段,这才折服了一众江湖之人,并且得到了原本就忠心于西骧王的大将归心。 “赤炎.火光” “居居然是真的!” 霍伯兴怕了。 他不怕江湖上的刀光剑影,却对那神秘的力量感到恐惧。 他开始怕死了。 可,谁不怕死? 他已死过一次,已报了恩。 可是,他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又爆发出了新的力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霍伯兴稍作思索,忽的明白了。 “老李,是老李的酒。” “老李居然是个异人。” 他大哭起来,可看着眼前的归途,他却不敢回去了。 他已经报了黄老爷的恩,他不想再在刀尖上舔血。 江湖情义太过沉重,太过无情,他不想再碰了,他现在只想讨个婆娘好好过日子。 立定数息,霍伯兴陡然转身,一咬牙,往山林更深处跑去。 很快,他来到了一个岔道前,正考虑从哪边走的时候,左侧狭路上方忽的滚落了一块巨石,轰一下挡住了前路。 再前,又是轰隆隆的声音,显是遭遇落石了。 霍伯兴别无选择,只能往右边山路而去。 他并不知道有一道神识正追随着他远远而去,又帮他辨明道路,直到他避开留在山中斩草除根的潜伏敌人,踏向了一处通向“世外桃源般小山村”的道路。 许久,宋延收回神识,站立雪中,心有感慨。 霍伯兴因善念而与他相识,与他相交,如今又因他而死里逃生,改变了原有的命运。 一饮一啄,善恶有报,虽非有常,可终究还是存在的。 宋延只觉善念波动越发茁壮,从安莉处得到的善念种子,如今已然生根发芽。 时光飞逝,转眼又是大半年过去。 这半年里,寒烟镇兴衰变幻。 曾经烜赫一时的黄老爷跑了。 一入夜,家家户户都紧关上门。 兵戈杀伐,江湖厮杀,便是不在那“绞肉机中心”,却也能感受到。 有时候,一觉醒来,打开门,就能看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尸体。 好点的尸体还是全尸,不好的.则是要么没了脑袋,要么脑袋已经被干瘪了,要么是尸体被残忍裂解,林林总总,不一而类,可却是看一眼都是会做噩梦的模样。 这让镇民们吓破了胆,可没人敢乱跑,因为.他们都已听说周边城镇都一样。 赤炎郡主和萧霸王的斗争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阶段,几乎处处都是他们的战场。 寒烟镇这边还算好的了。 宋延日常做着肉铺生意,专注制皮,接济着无路可走的人,给饿汉们一顿饱饭,给难民一点安家盘缠。 “寒烟镇及时雨李大善人”的名声也已经在周边传开了,这也多多少少成了一道护身符,让他纵是在兵荒马乱中也未曾遭遇人祸。 这年深秋,枯叶片片从空落下。 快马疾驰,从远而来,骑士敲锣打鼓,扯着嗓子高喊:“战争过去了!逆贼萧宜之,已然伏诛!!” “战争过去了!逆贼萧宜之,已然伏诛!!” 萧宜之,就是萧霸王。 他死了,那上位就是赤炎郡主和她的弟弟。 家家户户顿时开门,看着那骑士,听着那锣鼓声和吆喝声。 而上任官府的官员则是挑起小鞭炮,“噼里啪啦”地在镇口炸了起来。 喜庆,和平的氛围顿时蔓延开来,让人有一种苦难已经过去的感觉。 可是,每个人心底却又惶恐不已,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位“赤炎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 西骧王虽是名义上的王。 但这片大地上,众人听到西骧王只会想起一个小男孩,或是小少年的模样。可听到赤炎郡主,却会不寒而栗,脑海中浮现的乃是巨大的黑色魔影,因为赤炎郡主伴随了太多的神话。 她.已经被神化或魔化,让人敬畏又恐惧。 有人说她和魔鬼做了交易,有人说她有仙人相助,有人说她继承了某种恐怖法术. 宋延感受着喜庆的气氛,仰头看了看凋零的老树,站在屋舍前继续做了生意。 忽的,远处喧闹的声音瞬间安静下来,就好像有莫大的力量强制让所有人闭上了嘴巴。 这力量.叫做权力。 宋延抬首,看到了权力的源头。 少女骑着高头大马,披着猩红斗篷,戴着狰狞鬼面,而其所到之处众人跪倒,其马后则是新上任的寒烟镇官员。 那官员毕恭毕敬,方才还挺直的腰佝偻的很低,明明是寒秋天,却是汗水涔涔如雨落,似乎他前方的鬼面少女真是个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 少女骑马来到肉铺前。 宋延入乡随俗,正要拜见。 少女却翻身而下,率先拜在他面前,道了声:“义父。” 宋延诧异地看着她,指着她,道:“你你.” 少女揭开鬼面,露出其后的娇美脸庞,那双如寒冰化冻的眸子温和地看着眼前屠子,道:“铁妞回来了。” 随后,她起身,抬了抬手,身后顿时有人将匣子奉上。 她将匣子恭敬递到宋延面前,道:“这是晴阳城西骧王王府对面的一户大宅子,侍女仆人守卫,一应俱全,请义父随我一起离开,铁妞为您养老。” 而就在这时,人群里似乎有人认出来了,发出低声颤抖的声音。 “赤赤炎郡主。” “她她就是赤炎郡主!” 官员呵斥道:“放肆!” 少女淡淡斜目,扫了一眼,所有人就又安静了下来。 少女重新看向宋延,恭敬道:“义父,我本名萧明蓉,当年生死未卜,前途难料,实不想牵连您,所” 话音未落,宋延打断了她的话,同时把装着地契的匣子推了回去。 哪怕那地契的价值早已远远超过十两黄金之百倍,他还是推了回去,而只是笑道:“有空,多来看看义父就好。” 两人对视 萧明蓉忽的抬手道:“传令下去,调遣三千兵马常驻寒烟镇。” 说罢,她又看向那上任官员,厉声道:“我义父若少一根寒毛,诛你九族!若平平稳稳,就算你大功!” 那官员吓得直接跪下。 赤炎郡主威势太盛。 萧明蓉看定宋延,道:“义父,蓉儿还有些事要处理,等稍作安稳再来看您。” 宋延笑着点点头。 他不在乎什么赤炎郡主的威名,可这种有恩报恩,善有善报的感觉,让他感到舒服,助他善念再进一步。 秋过,寒冬. 又一年雪落。 宋延才关门,门却被推开了,黑衣人一冲而入,同时揭开帽兜,露出少女脸庞。 少女喜滋滋地看着他,喊了声:“义父,铁妞来看你啦。” 宋延看她装扮,就知道这小丫头也是个性情中人,她不想迷失在力量和权力中,所以想来他这边寻找一点“人性的锚点”。 很快 铁妞熟练地烧水,宋延则是切了肉丝,在爆炒后开始下面条。 这正是许多年前两人相处的方式。 很快,面上了桌。 两人吃了面。 铁妞洗了碗,水开了。 她将水倒入木盆,蹲下身子为宋延脱下鞋子,卷起裤子,然后为他洗起脚来。 洗着洗着,她轻声道:“义父和别人不同。 在我成为赤炎郡主后,所有人都是敬我怕我,唯有义父.还以初心待我。 别人都想着能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只有义父什么都不想要。 我累了,所以想来和义父过几日。 义父不讨厌我吧?” 宋延摇了摇头。 铁妞从热水里抬起双手,道:“这双为义父洗脚的手,其实早就沾满了鲜血,沾满了人命,他们中也有无辜之人,枉死之人。可我无法区分,也无法留手,只能杀杀杀杀杀杀!!!” 她越说越是狠厉,越是黑暗,眼神中充满了凶戾。 直到一只大手轻轻地抚在了她头上,揉了揉。 铁妞才从杀意中暂时脱出,仰头看向那男人的脸庞。 宋延温和道:“所以,你现在在做什么?你不是在尽孝吗?不是在想着努力让这片大地安宁么?这些难道不是善么?人有恶念,亦有善念,善恶皆有,此方为人。何必为此苦恼?” 铁妞愣了下,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道:“义父说的是。” 宋延忽道:“你的火,自己没用吧?” 铁妞道:“火是我从一异人处所得,那异人自称圣火教。火种从远方而来,拜火者可脱胎换骨我自然也拜了,所以才得了火种。”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宋延道:“别拜了,义父虽然只是杀猪的,可却也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这种不劳而获的力量必有问题。” 铁妞点了点头。 父女俩相处数日,铁妞又与宋延告辞。 在这儿她是铁妞,而一旦离开,她则又是赤炎郡主。 她离开后未久,一道身影出现在了寒烟肉铺中。 那身影肥壮难言,周边雪花落其身上,就如落于炽铁,散成蒸汽,但那身影稍稍一敛,一切又如寻常。 宋延回头,看向喜公主。 喜公主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两个储物袋递上,瓮声道:“主人,一个装着龙象九血,都是精血。一个装着大量玄玉,供您修炼。” 宋延道:“你什么都不问?” 喜公主道:“宁心老祖特意叮嘱。” 宋延奇道:“宁心老祖?” 喜公主道:“宁心老祖和别的老祖不同,她与阴阳玄龙之间有一种特殊的联系,能认人辨事,知吉凶,卜未来。宁心老祖特意说了,让一切事莫要多问。” 宋延接过两个储物袋,道了声:“明白了。” 直到此时此刻,无相古族都一直在对他付出,让他无需自己亲自涉险去获取资源,彻彻底底地跳出了“魔僧的搜寻”而能够安静修炼,可谓是雪中送炭。这让他生出了进一步绑定无相古族的心思。 古族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他身怀无相古族血脉,沾了此族大因果,那不妨再密切一点。 “道侣”两字,从他脑海里迸出。 五十年后的家族聚会,主要目的之一就是给年轻一辈安排道侣。 原本,他是拒绝的,因为他觉得“道侣”需要彼此喜欢。 可现在,他觉得“道侣”未尝不是“互利”,既是“互利”,又需要多少感情?这种联姻本就是你利用我,我利用你,相互体现价值才能牢固。至于欲望,无相古族还怕寻不到女人? 既然这种安排能够让他与无相古族的关系更进一步,让无相古族彻底成为他的盾牌,又何乐而不为? 另一方面,他受了人家这许多好处,拿人手短,吃人嘴短,受了便是受了,总不至于拍拍屁股直接走人,该出手时他还是会出手的。 宋延掂量着两个储物袋,忽道:“喜姨,转告一下族长,雪国的火是用来献祭的,献祭目标不知是哪个魔怪。那不是用来修炼的。他们最近.相当猖狂,就连我住的地方都已经有所渗透。” 喜公主已经在这男人身上看到了奇迹,再结合宁心老祖、阴阳玄龙的态度,以及这男人如今在干的事,自己心底早有几分揣度,不过她毫不在意那些揣度,所以.对于主人此时的提醒,她也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会转告的。” 喜公主离开后,宋延盘膝而坐,分别取出“龙象九血”。 略作犹豫,他抬手点在了第一瓶,也是最重要的一瓶精血上————帝释巴象精血。 帝释巴象,乃是山海妖族的顶级妖族之一。 宋延在成为无相古族族人后,对于这片大陆也有了初步认知。 简而言之:除却零零散散的各种如古晋大楚那般的小国,合计九古族,七联盟。 其中“七联盟”是指山海妖族的七个“种族聚落”。 之前的伥王虎,多尾狐,食尸狼,就属于一个“种族聚落”,这个聚落如今归于“毗蓝双首骄虫一族”,所以八联盟也才变成了七联盟。 但并不是每个种族聚落都是三族,有的甚至有四族,五族。 能够在这许多种族中成为顶级妖族,可见这帝释巴象的厉害。 除了帝释巴象之外,另外几个顶级妖族分别是:柳蛇,毗蓝双首骄虫,曾经的伥王虎。 这四大妖族各有特色. 此时,宋延凝视着“帝释巴象”精血,略作思索,掏出玄玉,心中默运《玄剑经》开始消化。 30年,第一道血彻底融合。 241年,剩余八道血亦已融合。 新的九宫血浮现在宋延躯体中,疯狂地反馈着力量,将他这早已坚硬无比的身体继续锻造,好似是换了一种新的方式锻造。 精钢百炼而出,可宋延这完全是百炼又百炼。 待到九血彻底融合的那一刹那。 宋延长舒一口气,寒烟镇顿时迎来了一阵狂风。 宋延扫了眼面板。 【宋延】 【境界:古绛宫后期】 境界没变,但他却感到躯体前所未有的强大。 宋延稍稍想了想,感觉若是再对上从前的章韩,哪怕他不用神魂力量,单靠这身体就能无视章韩的一个个念头攻击,直接走到他面前,将其从玄心上抓起,随意丢开。 同样,若是他晋升紫府,那么.他紫府念头的攻击力量将会变得恐怖无比,是否直接同阶无敌他不知道,但却绝对是最最顶级的那一批。 陡然,他感到血肉似乎开始了一种怪异的蠕动,好似进入了重组的状态。 他心念一动,改动身体,使其本来模样重新变回了真正的宋延。 如今,身体,血液,神魂,又重归于本来模样。 他细细感知,又发现这“九宫血”的锻造体魄方式,其实比纯粹的强大法术塑体,要轻松不少,却也弱了不少。 九宫血只需往外寻找血液,而强大法术所需要的领悟力却是恐怖无比。 宋延根本无法想象古修士凭什么要创出这么难领悟的法术。 难道说,每一个古修士都是悟性非凡的超级天才? 对于现在修士很难的法术,在那时候却只能算正常水平? 可. 这怎么可能呢? 他忽的又想:是否是有人因为这种变化,刻意制造“九宫血”新法,降低难度;又或者说是有人担心古法强大,故意制造了新法? 没人知道! 宋延不再胡思乱想,他做完这些,感受着自己躯体,忽的心念一动,从储物空间取出残缺的“小天道文字——引”的阵纹。 他对阵道理解已经很深了。 原本从未想过的一个主意,此时因为躯体的无比强大而滋生了出来。 如果说.他把这残缺的“小天道文字”刻在掌心。 然后以掌为阵盘,以五指为阵旗,又该如何? 说干就干 通过智慧尝试了一番,在确认了可能性后。 宋延伸出左掌,抓出阵纹笔在掌心刻画了起来。 在许多次尝试后,九千二百一十三道复杂阵纹缓缓没入掌心,一股玄奇到了极致的感觉升腾而起。 宋延舒展了下左手,虚握了两下,陡然注入玄气。 这一次,雪花未动,只不过这整个寒烟镇乃至周边那稀薄无比的玄气,却如遭了强大引力,往他方向疯狂涌来,化作旋涡,环聚于他周身,使得他所在处玄气从“玄气稀薄”变为了“玄气正常”,可别处却是从“玄气稀薄”变成了“玄气全无”。 若是躯体稍稍弱一点,只此一吸就会粉身碎骨。 可宋延先经“一步踏天”锻体,又受以强大体魄著称的“龙象九血”锻体,体魄已经强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同样的事,别人做了会死,他.不会。 感受着这股力量,宋延忍不住嘴一咧,笑得露出了两排森然白牙。 167.悟出真魔,阴差阳错(8.3K字-大章求订阅) 寒烟镇。 一年又一年. 宋延肉铺周边邻居换了又换,他及时雨的名声颇为响亮,再加上被“赤炎郡主”称为义父,更是使得正邪两道、江湖游侠、朝堂官员不时往他这边跑。 而每年,无论多忙,赤炎郡主总会抽空来陪他几天。 期间赤炎郡主也试过给义父找个伴儿,却失败了;她又尝试给义父安排一些美婢,依然失败。 然而,这位郡主却是真真正正把义父的话听了进去,她不再拜火,也不再给手下安排火种修炼 火停歇的时候,她感到了虚弱,难受,不适。 可数月之后就恢复了。 这一恢复,她就感到心中戾气、烦躁都在褪去。 一股软弱感,恐惧感随着升起。 于是,赤炎郡主又裹上遮面斗篷,变成了铁妞来到了寒烟镇。 镇上几个孩子正苦兮兮地蹲在逼仄墙角,今年天气反常,大批牛羊染上奇怪的“热疾”,死了许多,所以这些孩子的口粮自然也少了。 赤炎郡主看着那些孩子,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了一丝悲悯,她上前耐心询问这些孩子的状况,普通百姓的生活,然后从兜里掏出几块糖给了孩子。 孩子们接了糖,欢天喜地去了。 赤炎郡主起身,叹息,一侧头,却看到了不远处肉铺前的义父。 饭依然是面条。 肉丝不少。 可从前铁妞铁牛争着抢着吃的肉丝,对于如今的赤炎郡主来说只是最最普通的菜肴。 饭后,赤炎郡主熟练地烧水,端了个小矮凳坐下,为义父洗脚。 洗着洗着,她一抬头,就看到了男子两鬓黑发中的几缕斑白。 赤炎郡主低下头,轻声道:“认识义父也有十五年了。” 宋延道:“你年年来,难得孝心。今日,我更是看到了善心。” 赤炎郡主双手掬水,连续泼洒在宋延小腿上,又认真抹着,同时叹息道:“萧宜之没死前,我天天做梦,梦里不是他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他。现在他死了,我的梦也不做了。” 说罢,她又道:“义父说的没错,那火果然有问题,自不用之后,我觉得心性也在变得正常.” 宋延道:“是想做点什么吗?” 赤炎郡主点点头,道:“西骧王乃石原国西地的王爷,名为王爷,实为君王,只因这石原国早就名存实亡,天子形同虚设。我若想做,就一定能做。” 宋延道:“你和铁牛关系怎么样?” 赤炎郡主道:“他太过耿直,恨也直,爱也直。易受奸人蒙蔽。不过我有心腹在他身边,一直保护着他。” 宋延闻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许久只道一句:“若是倦了,早早把自己嫁出去,或者来寒烟镇住下吧。” 赤炎郡主苦笑着摇摇头,道:“不过联姻而已,我若离去,小诚必定出事,西骧王大权也定然旁落。 至于来寒烟镇长伴义父身侧,确是我所愿,可江湖朝堂,又哪里能由得一个赤炎郡主去任性呢? 既入此局,身在此局,唯死.方能解脱。” 宋延忽的安静下来。 他在赤炎郡主身上竟然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同样进退两难,同样心存善念,可这善念却因为身不由己而不得不变为恶念。 郡主如此? 他岂不是也如此? 寂静的小屋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许久,宋延抬手轻轻揉了下赤炎郡主的头发,道了声:“好孩子。” 赤炎郡主道:“水凉了,我给义父擦脚。” 宋延道:“过不下去了,就来我这儿,记住了。” 赤炎郡主从这话里听到了纯粹的疼爱之意,那是长辈对晚辈的疼爱,很真,并不掺杂别的。 虽然义父一介凡人,除了点杀猪练出的力气,以及两手庄家把式之外,再无别的,更别说权势了,但这感情却让赤炎郡主心中微暖。 她笑了笑道:“一定!” 转眼又是数年过去。 宋延安安稳稳,优哉游哉地住在这小镇上。 他的心也随着时光而安定下来。 他自己做了一个藤椅,一到晴天就躺上,摇摇晃晃,听着“吱嘎吱嘎”声响,以及风吹叶海的簌簌声,闻着四季皆异的花香,安度流年。 寒烟肉铺周边也早种下了一棵棵树,杏树,桃树,柳树犹多。 春日胜景,造景自以单色为上,再以“君臣相佐”。可肉铺周边,却是大红大绿庸俗不堪,这自不抵文士风流,却有市井红尘气息。 常有顽童嬉戏树下,绕着他那藤椅喊着“叔叔”,慢慢儿又有人开始喊“爷爷”。 而往年受了他恩惠的人,有不少回来了,他们也许并不顺路,可经过寒烟镇时,总会绕来。有给他送金银的,送美酒的,送美食的,送丹药的,林林总总,什么都有。 更离谱的是,还有人当了杀手,专门跑来问他“要不要杀谁,可以帮他免费杀一次”;还有人跑来,说他在周边威望颇高,又是赤炎郡主义父,何不暗中组建势力,定然一呼百应。 又一寻常清晨。 宋延在两个雇佣小伙子的帮助下,宰了猪,如往常般开始卖肉。 远远儿,就有一老人跑来,笑着道:“李老板,两斤排骨!” 宋延认出那老人,笑道:“今儿发财了?” 老人欢天喜地道:“吾儿脱了奴籍了!是西骧王下的令!除了这个,还有好多哩。就连灵田的租息也明码标价地公布出来了!” 宋延笑道:“那确是好消息。” 西骧王治下奴籍和别处并不同,此处奴籍之人便如牲畜,甚至可以被人宰杀进行祭祀。之前没那么多奴籍,权贵就会寻衅滋事,让些人担上事儿,然后把他变成奴籍。 至于灵田租种,以往一直是黑幕满满,因为不透明。过去人们有牛羊牧放那还好,可最近这些年,牲畜的热疾越来越严重,想要治疗需要花费大价钱,转种灵田已经变成了更好的选择。 此间田土以沙田居多,根本不宜种植,但灵田却是例外。 但灵田多在权贵和官府手中,租金一田一价,一人一议,没钱可借,利息极高,如今能够规范价格和利息,简直是天大的喜事。难怪这老人开心,这是看到了活下去、日子好起来的希望了。 “魔女!赤炎魔女!她要我们怎么活下去?!她怎么可以给灵田标价?她凭什么?” “是啊,大哥,她当初还是我们扶上位的,现在呢?这是翅膀硬了,根本看不起我们。这哪是废除奴籍啊,这是在打您的脸啊。” “大哥!” “大哥!” 奢华的屋子里,一群权贵围绕着个将军,你一言我一语。 那将军威武雄壮,正是对西骧王有“从龙之功”的大将——丁光赞。他也是如今西骧国大将军。 丁光赞听着老兄弟们唠叨,皱眉道:“标个价?也不至于活不下去吧?少纳一房小妾不就是了?” 旁边人哭诉道:“哪是一个标价,哪还有许多配套的手段呢,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整啊。” “大哥,她不让我们人祭,可我们例来都是祭惯了的。老祖宗在地下还等着奴仆呢?现在没人祭,老祖宗也没人陪了。这这不是不孝嘛!” “是啊,大哥!” 丁光赞听得烦躁,道:“别吵了!赤炎郡主还是颇有几分雄才大略风范的,她变法之事有找我聊过。我说你们,哪个家里没钱没粮?至于老祖宗,以后用纸人替代便是。” 空气安静了下。 一部分人默默地退了出去,眼神彼此交触。 待到僻静处,一人冷冷道:“丁将军被那魔女蛊惑了。” 另一人道:“如今怎么办?” 再一人道:“你们还不知道吧?那魔女背弃了圣火教。” “背弃又如何?如今她大权在握,手握兵权。” “嘿兵权?真打起来,兵多有什么用?遇上凶悍的,那就是一触即溃,再多也没用。”一名神色阴鸷的男子招了招手。 几人围去。 那男子道:“我在外寻到了圣火教使者,那赤炎魔女背弃了,我们.可以加入啊。” 几人眼珠咕噜噜转了起来,气氛有些凝固,直到一人拈须笑道:“妙!” 众人哈哈笑了起来,个个称赞。 圣火虽然有些可怕,但为了自己的利益,可怕一些又怎样呢? 数年后. 睡梦中,一块湿布陡然蒙在了大将军丁光赞脸上。 丁光赞“呜呜”叫着,可他感到有许多人压在他身上,让他无法喘息。 慢慢的,他不再挣扎,临死前他听到熟悉的声音。 “大哥,别怪我们,要怪就怪你被那魔女蛊惑了。” 于西骧王所在国度而言,大将军之死算是个大消息,诸多仵作皆去检查,证实了大将军乃是梦中自然死亡,想来是历来征战旧疾所致。 国主扶棺,郡主相行,送至郊外风水宝地厚葬 但棺椁才下葬,赤炎郡主就察觉了不对,她目光转过四周,看到山野里探出了一道道黑影,那是一个个黑袍蒙面人。 那些人纵然蒙面,却也眼神狰狞,而周身更是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赤炎郡主自有极多护卫,她镇定自若地发号施令。 然.兵败如山倒。 寒烟镇,再次迎来了一匹快马。 骑士敲锣打鼓,吆喝着:“魔女被捕,七日后行刑!灵田妖法,逆天而行,从此废除!” “魔女被捕,七日后行刑!灵田妖法,逆天而行,从此废除!” 镇上,百姓们懵了,有血气方刚的少年冲出去,怒吼道:“灵田法不是妖法!!” 官兵顿时上前镇压。 可紧接着,更多百姓冲上了街头。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当街头出现不少百姓时,更多的甲士也出现在了远处。 铁甲在阳光下刺目生寒,令人胆寒! 为首将军正是这些年驻扎在此间保护赤炎郡主义父的将军,那将军怒吼道:“莫要惹事,莫要惹事!!” 他挥舞着刀,人群顿时吓得散开。 而这将军则是领队一路来到了寒烟肉铺前,看着还在铺前挥刀剁骨的老者,停下脚步,行了个礼,道:“李老先生名为屠夫,却是个敞亮人讲究人,现在本将来做什么,您应该知道吧?” 宋延放下刀具,平静道:“知道。” 将军道:“您知道就好,这些年我们也算认识。对您,我私人还是很佩服的。既然如此,就都体面一点吧。” 宋延淡淡道:“你想怎么做?” 将军道:“上面有令,押送至晴阳城,七日后,随魔女一并处死。” 宋延道:“七日?那时间还挺赶的。” “可不是嘛,现在就得走了。”将军无奈挥挥手。 他身后士兵端来一壶美酒。 将军道:“给您壮行。” 宋延摆了摆手。 将军也不勉强。 士兵将美酒端回,又有人拿着镣铐上来,看了看将军。 将军叹了口气,旋即挥手。 那镣铐,很快就锁在了宋延双腕。 宋延也走入了囚车。 他靠在囚车的栏杆上,仰头看着悠悠浮云,似乎在思索什么。 路两畔,百姓有哭送,有怒骂,善念恶念交织一处,覆笼他身,变幻莫测。 赤炎郡主因善而得恶,这是善有恶报么? 他做了这许多善事,得了许多善报,可却也得了恶报,这算是什么? 这将军,又有得选么?他若不锁自己,他就得死。那他是助纣为虐,满心恶念么? 孰善?孰恶? 有心为善却为恶,那便不是恶么?无心作恶亦为恶,那自然也是恶。有心无心,和善恶并无关系,皆是身不由己。可身不由己,又岂是善恶的推托之词? 善有善报亦有恶报,恶有恶报亦有善报,以善因索善果实是天大笑话。 其实吧. 善也纯粹。 恶也纯粹。 心随念动,境由心生。 善念生时,便是佛;恶念生时,便为魔。 但你看我左脸右脸,一边善一边恶,那我到底是佛还是魔呢? 七情六欲总随身,善恶不定由心动。 皆不是。 不过真我而已。 赤炎郡主动了善念,遭了恶念,这将军起了善念,又起了恶念,善念并未引来恶念,善念也并未变成恶念,一切皆因世事变幻人心莫测,如是而已。 “蠢货.” 囚车里的老者忽的哼唧出一句话,继而喃喃道,“让你不拜火,你怎么连手下也不让拜了呢?让你多行善,可没让你不作恶啊?该利用的力量不利用,反倒是让给了敌人,束手束脚,否则何以至此?” “真是.真是哼哼哼,桀桀桀,哈哈哈哈哈!!!” “真是蠢的一塌糊涂!” 宋延长舒一口气,随意扯开手上的枷锁,撕开囚笼,华发变黑,苍老面容回少年,然后在周边士兵,百姓震惊骇然的目光里,将视线投向了将军,淡淡道了句:“萧明蓉有我撑腰,将军想要改旗易帜,还是再等等吧。” 他负手而起,如虹化光,激射远处。 很显然,西骧国也有修士和传讯石。 当宋延来到晴阳城前时,城外早就聚集了精兵,最前则是些身上散发着强大气息的黑袍人,高空竟还有修士浮空而立,周身火光微扬。 后方权贵则是仰头看着天边孤身前来的一人,彼此交头接耳,似乎是做最后的商议,商议着由谁去和这修士说。 他们是真没想到那在寒烟镇一待数十年的屠子,竟然是修士。 可那又如何? 纵是修士,却也抵不过他这边的诸多军队,拜火使徒,以及圣火教使者。 宋延扫了一眼黑压压的众人,无意多言,随意抬起一根手指。 手指按下。 天地按下。 数千的甲士,拜火的使徒,圣火教的使者,始作俑者的权贵,皆如蝼蚁被一瞬碾爆。 死!!! 月余后. 西骧国血雨腥风,一众权贵被连根拔起,灵田法,废奴制再无阻碍。 一切只因神秘修士。 赤炎郡主得了那修士帮助,从原本的死囚一举变成了真正的无冕之王,权力再无掣肘,一言可定生死。 然这样恍如女王般的赤炎郡主却正在发呆。 她今年已然三十九岁,然保养得当,依然是风姿绝伦的美妇。 但这美妇却呆呆看着眼前少年郎,许久喊出一声:“义父。” 她其实已经喊了许多遍,可每一次喊都忍不住呆一下,想到自己为其洗脚许多次,又孤室同住,实是心情复杂无比。 宋延道:“此非我本来模样。” 赤炎郡主又是一愣,然后轻声道:“那义父本来模样如何?” 宋延道:“你若看到,知道,便是沾了天大因果,此后怕是西骧国忽有一日就遭了灭顶之灾。” 赤炎郡主沉默了下,道:“女儿知道了,女儿不问。” 宋延道:“我本悟道而来,如今已然悟得,你求复国变法,亦是求有所得,皆大欢喜。你我情缘也该断了。” 赤炎郡主咬着嘴唇,她心底很想说一句“我愿追随义父身侧”,可是西骧国的变法还需要她去推动,旧的权贵已然死去,未来完全在她掌控之中。她若一走,西骧国必然陷入更大的战乱。她不能走。 “义父!” 赤炎郡主忽的忘情地扑入少年怀中,脸颊死死贴紧少年胸膛,闭目,两行泪水自然地流落。 宋延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一如当年抚着那跌落在雨中护着弟弟抱着头的女孩。 “我舍不得你!” 赤炎郡主哭着道。 她虽然在哭,但是这话却并非挽留。 她知道,义父一定会走,就如她一定不会走。 她只是情难自禁罢了。 “世上哪有不散的宴席呢?不过早晚罢了。此时分别,正是刚好。蠢姑娘,别哭了。” 宋延宠溺地抱了抱她。 赤炎郡主松开手,抬手抹去眼泪,深吸一口气,下一刹她已面容冷峻,恢复了上位者的威严。 她退后两步,道:“恭送义父。” 下一刹,她面前少年已化虹光去远。 赤炎郡主闭目站立良久,这才转身走出由阵罩覆笼、玄玉催动的院子。 院外,一行行死士正站立着,他们每个人身上都燃烧着火,神色都颇为狰狞。 “郡主!” “郡主!” 死士拜首。 赤炎郡主挥手冷冷道:“清查反变法余孽,一旦寻到,格杀勿论!今后我乃拜火教圣女,余下妄言拜火者,死!” “是!” 死士们往各处散去。 朝阳的光才投落这座经历了血洗的城市,然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晴阳城将迎来更好的未来。 月余后. 一处无相古族玄气充沛之地。 被选中的三名天才,乃至是一名无相古族少年皆是面露绝望。 “不行!真的不行!” “学不会,这法术根本不可能学会!都三十年了,没有丝毫进展!” “之前比不上的师弟师妹都已经突破绛宫境了,快一点的都快到绛宫中期了,我我是荒废了数十年时光!” 唐啸平皱眉看着远处的四名天才。 这些年,他用尽各种手段,海量资源,言传身教,却怎么都无法让这四人学会法术。 不! 也不能说没有进展。 只能说进展极慢,这四名天才花费了三十年时间,只将《玄山三叠》的起手式给学会了,而“三叠”也能完成一叠。 按照这速度,其实再花个三十年,定能学会。 可那还有什么意义呢? 法术没练完,人已将死,寿元将尽。 这是白白耽误了时间啊。 远处 唐啸空道:“老四,你这天地不容的法子,终究还是奇巧淫技啊。” 唐啸平长叹道:“三哥,不是奇巧淫技,只是悟性不够。” 唐啸空笑道:“那古代修士悟性就很强了?这不过是哪个和你一样的老修士闲来无事,钻研出的法子。威力强虽强,可其实也就那样。耗费时间多,还不如绛宫某一宫的血脉法术。” 唐啸平忽道:“寒儿呢?” 唐啸空道:“寒儿那是模仿。” 唐啸平道:“你真觉得是模仿?” 唐啸空沉默了,许久道:“只能说模仿的比真的还真。” 唐啸平道:“他不是模仿,他已经会了,有人一炷香能悟,有人三十年悟不得,苍天予人之悟性,差异何其之大!真是大如云泥之别!” 老者仰天长叹,感慨万千。 《玄山三叠》、《沉艮连山法》、《三步叩天》这些天地不容的法子,小寒能练,古修士也能练,可偏偏如今的天才练不得,这是什么道理嘛! 想到这里,唐啸平忽道:“小寒最近在做什么?在姑射山修炼吗?” 他不是真的想知道宋延下落,只是很好奇那样的天才日常会做些什么。 唐啸空面露古怪之色道:“他他在凡间小国当屠子。” 唐啸平愕然半晌,然后几如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要炸起来,他几乎是咆哮起来:“暴殄天物!暴殄天物!!三哥,这你也不管?那么厉害一个天骄,他怎么能.” 老者还没说完,就已被唐啸空打断了。 “老四,你觉不觉得,在凡间小国当屠子这种行为,有点儿像我们突破过程中的某一步?” 唐啸平愣了下来,然后连连摆手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 唐啸空道:“宁心老祖让我们莫问他事,这已经足以说明许多了。” 唐啸平道:“夺舍重生,还是老祖! 风城子,还是枯竹老人? 总不会是寒星姑奶奶吧?” 唐啸空道:“如果是这样,他完全可以和我说,和任何人说.” 唐啸平道:“无论风城子,枯竹老人,还是寒星,他们都已失踪,他们的经历我们也无法理解。可魂阈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那还只是我们遇到的。若是在更恐怖的地界失了记忆,也并不奇怪。” 唐啸空道:“若他真是,那.那他辈分这么高,下一次聚会,给他找谁当道侣?” 两人面面相觑,忽的唐啸空似有所感,幽幽道了声:“他回姑射山,坐到玄心去了.另外,他还提醒我,说那献祭之火危险越来越大,范围越来越广。” 唐啸平: 须臾。 念头传递. 如今无相古族族长唐啸宣再一次得到了有关宋延的信息。 唐啸空道:“族长,要不要去雪国看看?” 唐啸宣淡淡道:“不就是献祭魔婴么?苦海魔婴,平日里想遇都遇不到,我这是在等它出世,以祭炼煞器。” 身为无相古族族长,怎么可能对下面的事不知道? 每一样灾祸扩大的同时,必然伴随着某个大人物的默许。 唐啸宣早就知道了。 所以在上一次宋延传达信息时,他才无动于衷。 如今,也是无动于衷。 不过,在听到宋延已然坐在姑射山玄心,可能是族中老祖时,他还是有了些新的想法。 他可以不在乎一个天才的提醒,但不能不在乎一个“可能老祖”的提醒。 想到这里,他又闭目一念,将信息传递给了另一边。 宁心老祖,唐宁心。 一袭青衣如洗,娇容平静似神女,气质恍如百年静封的古池,纵是世事如风,也吹不起她心头的一丝波澜。 此时,她正盘膝在祖脉天池,手掌拨水,眸光和池中阴阳玄龙彼此而对,似在辨别着那来自遥远先祖的“神谕”。 水天交汇,人与水汇,她好似彻彻底底地容于这方天地,而这方天地也因她的气质而变得彷如静止。 她是如今坐镇无相古族前辈中,除族长外唯二的神婴老祖。 因其与阴阳玄龙存在着默契,纵是所有神婴老祖都已离去,她依然会坐镇族中。 在听完唐啸宣所言的有关“雪国献祭魔婴”以及“有关那小家伙的猜想”后,唐宁心回应道:“他身上有风城子的气息。” 唐啸宣念头传来:“那就对了,风城老祖最擅魂术,他死里逃生再行夺舍然后归来的可能最大。记忆丢了,也属寻常。想来他还有不少奇遇,所以算是因祸得福,夺舍之后,悟性天资,更上层楼。” 两人都没提“无相面具”的事。 “无相面具”是极其特殊的存在,能够留下神婴念头的无相面具也就那么几个,风城子那一脉的自然是其中之一。 而在他们看来,风城子极可能是在自家一脉的无相面具中动了手脚,然后在生死关头,不知怎么利用血脉神魂联系,逃回了无相面具,从而夺舍了自家后辈。 这事儿,实在是不厚道的很。 唐宁心道:“他是不是风城子,并不重要,我已卜卦,他的存在对我无相族乃是吉。” 唐啸宣道:“你反噬若过,为我测一测雪国魔婴一事.” 唐宁心道:“此卦不小,需再等待。更何况,近些日子冰镜荒原魂阈似又要开启了,我需得先卜算一番适宜的摘宝人,然后提前准备起来,此番不能再错失摘取煞宝的良机了。” 唐啸宣道:“你一旦卜出,我立刻让人去将适合的摘宝人全部抓来。” 说罢,他忽的又停顿了下,道:“之前我没想法,可如今我忽然觉得献祭魔婴和这冰镜荒原魂阈会否存在什么联系?” 唐宁心道:“莫急,待我卜后再说。” 唐啸宣转回话题道:“若那小子真是风城老祖,那下次聚会,他道侣如何安排?” 唐宁心道:“老东西配老东西,他是风城子,我当他道侣便是。” 说罢,青衣神女轻叹一声:“故人凋零,难得见到能活着回来的故人,纵是前世无缘,这一世.便让我守着他,看着他。就当守着我无相古族的未来了。” 唐啸宣沉默了下,道:“也好,看他境界了。他若真是风城老祖,又得了大机缘,坐在玄心上总归要有个说法。 风城老祖最擅魂爆术,他若是,此番必有所为。如此,我族中藏着的那一杆万魂幡,也可物归原主了。” 姑射山,玄心。 此玄心虽非煞地玄心,但宋延也再非单一的鬼玄根。 地玄根,足以在此处完成紫府境突破。 不过,他还需要一些东西。 无相古族规矩,想要从族中拿取东西,要么提供贡献点,要么以物易物。 宋延哪儿有物? 不过,喜公主有不少。 在知道宋延需要的物品乃是囊括五行、煞气、神魂、因果在内所有“白洞晶玉”后,她面露古怪之色,却还是去照做了。 这些东西极度珍贵,可无相古族的底蕴就在这里体现出来了。 别处没有,无相古族有。 安排完这件事,宋延又叫来了汪素素,安莉,鱼玄薇. 然后,他当着安莉的面,抬手画血奴之符,刻在了汪素素眉心,又刻在了鱼玄薇眉心。 无论汪素素还是鱼玄薇都已是伪府之境。 可这两人却完全无法反噬宋延这个绛宫后期。 “这是血奴古符,以我精血可养身魂,提升修炼速度,可生死也全然操之于我一念。她们会知道我不少秘密,所以我必须用这符进行控制。” 说罢,宋延微微垂眸,轻声道:“安莉,你认识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安莉淡淡笑了笑,温声道:“师兄认识的那个人,也不在了。” 她踏步上前,昂起俏脸,道:“既然这血奴古符这么好,我也想要。” 宋延愣了下,闭目沉吟许久,也终究缓缓地抬起了手指,点在了安莉眉心,点在了曾经脆弱的爱情之上。 168.突破中期,结伴老祖(7.6K字-大章求订阅) 姑射山,左玄心。 须臾数日。 喜公主将宋延需要的“五行,煞气,神魂,因果”白洞晶玉皆取了来,然后就又离去了,她紫府后期也领悟的差不多了,还差几场大战,这是需要去某些宗门斗法一番,以增悟性。 又过数日 宋延虽盘膝在上,却还是皱起了眉。 他身怀的双玄根虽是一个劣质,一个下品,但他本身神魂和身体都已很强。如此,他本以为突破会是水到渠成,没想到在通过智慧进行了一番又一番的模拟后,却发现不太行。 原因很简单:玄根资质不够! 玄根本质是汲取玄气的效率。 玄根资质的不同,在玄气一般或稀薄的地方区别还没那么致命,可“玄域核心”却是玄气最浓之地,此处修炼,恰如玄气急冲,玄根需得达到一定程度才能算是“初步地借了这片天地”。 诚然,借助这片天地之身的目的是为了神魂初与天地合,是为了强大神魂。 可是紫府境的存在似乎更注重这一步“借身融神”的过程,而非你本身身体和神魂多么强大。 你若不借“天地之身”,不去融“天地之魂”,那就不得算是紫府。 宋延思索了一番,也算是理解了其中原理。 自紫府境开始,便如将自己重置于天地母胎中,以求在这母胎里争得“生命权”,然后从这母胎中孕育出来。 你自然纵然再强,可若是没入这母胎,那当然不算入了紫府境。 所以,还是绕不开“中品玄根”的路子。 哪怕麻烦啰嗦,可最低要求就摆在这儿,只要你还在这片天地里,就不可能拥有绕开的特权。 所幸,姑射山藏书阁中书册众多,而其作为无相古族自留的“温室”,在对待长期定居天才的阅览权上,本就很是宽松。 一番搜索后,宋延发现了方法——浑天洗玄丹。 此丹食之,能短时间内刺激玄根,使下品或劣质玄根发挥出中品玄根作用,使中品玄根发挥出上品玄根作用,使上品玄根勉力触及极品.同时,在此过程中,还有一定几率使下品或劣质玄根永久转化变中品。 这般丹药自然珍贵。 且因成丹后需立刻服用的原理,古族存货中只有材料而无成品。 想要材料,就需贡献点。 身为族人,宋延自然有每年发放的贡献点,他并没有遭遇什么麻烦,就换取了丹药所需材料,以及丹方,之后交给了安莉。 随后,他又换取了大量高级妖兽皮。 这些妖兽皮中有不少都是绛宫层次的妖兽,寿元早比尘世的猪狗牛羊多了十倍还不止,有的还有二十倍,三十倍。 如此 他制皮所获寿元效率也能对应大幅度提升,此为其一。 其二,则是以所制皮影兑换贡献点。 如此形成良性循环,可供他大笔开销兑换。 无相古族非一人之族,族中自有规矩,想要拿就要给,纵然长老族长也不例外,否则这底蕴库存早就被祸害光了。 他之前一直用着喜公主的贡献点,之后总不能一直用吧,再说了,按他这用法,喜公主贡献点能撑得住? 做完这些,宋延重新回到了玄心,盘膝坐下,一边制皮,一边运转起紫府功法。 这功法并非《鬼婴真经》,而是无相面具中的“风城子为后代严选系列”之功法:《逍遥经》。 此经和“魂爆术”一样,都是被风城子藏得严实无比的那种。 只不过,在风城子那一枚不朽念头被宋延融合后,这些秘密便是再无法藏形。 而风城子的修炼体系也是完完全全地呈现在宋延面前。 魂爆! 遁术! 让人抓不到,却又能通过疯狂魂爆炸死对手。 就是风城子的核心斗法策略。 《逍遥经》虽然不能如《鬼婴真经》那般能够增强在煞地的法术力量,但是却能提升所有“遁术”的水准,使无论“遁术”的“速度”还是“隐藏”都能在原有的基础上进一步提升。 宋延完全可以想象,当初紫府境时候的风城子有多么贼。 五行遁术,加上念头遁的二级提速,再算上《逍遥经》的加成,那是全身心地投入到了遁术之中,想打就打,想逃就逃,别人根本就抓不住。 这斗法策略,他喜欢。 时间一晃,又是月余过去。 宋延始终端坐玄心,一边假模假样地修炼,一边制作皮影,等待安莉成丹。 他相信安莉。 如果安莉失败,他会再去兑换一副材料,让安莉再来一次。 至于时间 再惊世骇俗的人,也不可能一瞬突破,所以他必须一直在玄心坐着,直到坐到聚会再突破紫府。 身为拥有着长期居住此处的天才,每百年时光,他便拥有着五十年的玄心使用权。 当然,若是家族需要突破的弟子多了,那他就需要分出些时间。 但话说回来,姑射山外还是存在不少玄心的,一般无相古族是先尽着自己人用,要剥夺也是剥夺外面宗门的玄心使用权,而非姑射山的。 所以,这五十年时间,宋延分别送了十年给鱼玄薇巩固境界,又送了十年给汪素素助其借调周边鬼煞玄心以突破至伪府境,从而避免寿尽而死。 此时,两女虽然无法坐在玄心,却还是可以坐在距离玄心最近的一圈修炼。 这对于鱼玄薇而言,已经省掉了一大笔玄玉费,对汪素素而言,简直是天上掉馅儿饼。 可是,天上若掉了馅儿饼,一定有问题。 汪素素觉得这事儿很蹊跷。 蹊跷到她甚至不习惯。 从前,都是一分钱一分货,她凭本事得好处。 这本事不仅是她让男人蚀骨销魂的本事,还有她很擅长去做些见不得光的事。 她能够帮大人物把那些见不得光的事做的漂漂亮亮,什么小尾巴都不留。 也正是如此,她才能够一步步上位。 如今这位无相古族的寒公子,是她抱过的最粗的大腿。 姑射山,也是她抵达过的最好的修炼之地。 可是,她不仅没能爬上寒公子的床,也没有为寒公子做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更古怪的是.寒公子似乎也不想上她。 她勾引男人的本事一定是顶流的,而在塌上侍奉男人的本事更是高超,若是寒公子尝过了,就一定会上瘾。 可寒公子却并没有这打算。 汪素素悄悄侧头,扫了一眼玄心方向那少年模样的古族天骄。 那天骄正在制作皮影。 她又扫了扫鱼玄薇,忽的露出几分若有所思之色。 这世上拒绝她的男人本来就很少很少。 只要她肯脱下裙子,就没有男人会不扑过来,除了两个 一个就是这寒公子,还有一个.则是死了不知多少年的那位宋师兄。 而寒公子和宋师兄的制皮手法,似乎都同样高超。 这念头才一出来,就越发不可收拾,汪素素至少寻到了一个恰当的理由:宋师兄恋旧,所以才会将她带在身边。 但,这可能么? 一个是惨死在章韩之手的宋师兄,一个是无相古族的天骄,这两者根本不具备可比性。 可是,谁又能想到当初的宋师兄能够在骨煌子,狐狼的重重围剿中杀出重围,再返傀儡宗,并且成为宗主呢? 一时间,汪素素默然了下来。 她并不爱宋师兄,她只爱自己。 她也不是非要和谁上塌,因为早就腻了。 可是,她忽然心跳加快了,因为她发现此时此刻也许是她距离“安定”最接近的一次。 如果寒公子就是宋师兄,那寒公子就是她的契机! 谁要动寒公子,谁就是动了她的蛋糕,她就得弄死谁。 唐宁心,也一样。 谁动无相古族,谁就得死。 所以,她才是镇族老祖。 这不仅仅是因为她能够沟通阴阳玄龙,卜算吉凶。 她也无爱,更无欲。 虽然她可以因为某种利益结合,而献上自己漂亮而娇柔的胴体,通过双修和身份完成某种仪式,并且对那人言笑晏晏,对那人尽到道侣之责。 但她的目的只是为了无相古族。 如果枕边人想要害无相古族,她会率先察觉,然后杀了他。 至于什么“数千岁老祖爱上毛头小子,为其愿意背弃族人”的事儿,只会在天魔幻境和“唐凡爱上杏儿”之类的情况里出现. 所以,此时她正在悄悄观察那位可能会成为她枕边人的男人。 轻灵且冷静的目光从虚空垂落,静静落在端坐玄心的宋延身上,打量着他,观察着他,许久才收回. 宁心老祖抬手拂过天池水面。 水下,有雄威的巨龙在沉寂栖息,看起来虽然可怕,但宁心老祖却感到阴阳玄龙的精神并不好。 阴阳玄龙乃是创下无相古族的那位先祖所留,其必然和先祖有着重要联系。 阴阳玄龙不好,那就是先祖不好。 宁心老祖沉默许久,又侧头看了眼姑射山方向,喃喃道:“他是您选择的人,便是我选择的人,他的每一句话我都会认真倾听,只愿您快些恢复,快些.好起来。” “主人,你的皮影制的真好,嘻嘻嘻”汪素素掩唇笑着,露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充满仰慕地看着那栩栩如生的皮影。 宋延抬头看了眼白袍女修,道:“你也想一起做?” 汪素素道:“想。” 宋延道:“那搬个石桌,坐我对面。” 汪素素: 她愣了下,然后遵从其言,搬了石桌,坐到了宋延对面,取出皮影制作起来。 姑射山上天光幽幽,长草连绵,大片大片的飞鸟遮天而过,投下须臾便逝的光影。 汪素素做着做着,忍不住抬头去看对面少年。 这一看,她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很久很久之前的一幕。 悬空屋,杂役制皮堂,南竹峰制皮洞府. 往事经由时光发酵,重新闯入了她的记忆。 而就在这时,宋延抬起了头,和她视线对上。 汪素素嫣然一笑,低下了头。 她已明白。 纵是真正的妖女,对于故人重逢,也会心神震撼,从神魂深处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动之情。 宋延神色动了动,洒然一笑,却也不多言。 既然认得了,也好。 两人心存默契,重新对坐,继续制皮,只是气氛已然和谐极多。 又是月余后. 安莉的“浑天洗玄丹”炼好了,这是她的极限,只不过有些瑕疵。 宋延取了丹药,通过智慧多番尝试后,成功将下品地玄根提升到了中品地玄根。 对于旁人来说“需要概率的提升”,对他来说却是“百分百”。 完成了这事儿,他心头的一块巨石也算是终于落下了。 他在制皮,修炼之余,开始了新的忙碌:亲自制作一个玄宝。 玄器玄宝,对于紫府而言,早就是毫无意义的废品。 但宋延要打造的这个玄宝,却并不寻常。 其并不是为了攻击,也不会具备防御功能,更没有什么玄奇的血脉功能,因果功能。 其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妥善存储“白洞晶玉”。 使得宋延想使用时,能够随时调集其中力量和特性,而不会毁坏,也不会过多消耗。 这就像是把“五行聚玄阵”阵纹中心的“五行白洞晶玉”,“万魂幡祭炼大阵”中的“神魂白洞晶玉”等等全部拆了下来,集中放在了一个地方。 这就是宋延要打造的玄宝——一副手套。 一副能够戴在左手上的手套。 这手套上会镶嵌八枚大型白洞晶玉。 为此,他花费大量贡献点,近乎倾家荡产,这才兑换了品质更在魂金石之上的顶级制阵材料“魂金髓”。据说每千块魂金石中才可能出现半块魂金髓,可见其珍贵。而比“魂金髓”还要好的据说只有一种被称为“秘境残胎”的传说材料了。 除了“魂金髓”,还有“冰灵海蚕丝”、“藕银百连藤”等等各种使得玄宝柔化、坚韧的材料。 在以智慧刻苦钻研了一番炼器,又花费贡献点租借了紫府级炼器炉后,宋延就直接开始炼制了。 口吐气血火,焚锻魂金髓,铸造玄宝胚,一步一步地尝试后,他再将五行,煞气,神魂,因果八种白洞晶玉镶入其中。 三日三夜后,手套成型,表面呈现一种柔软的白金色感,大小随意,无论压缩数十倍,还是拉升数十倍,都不会有丝毫毁坏。 五行白洞晶玉分别在五指。 煞气,神魂则在指根。 因果在掌心。 转眼,十五年过去。 紫府初期,轻松突破。 紫府中期,水到渠成。 紫府后期虽未突破,但宋延已然完全明白这一步要如何做。 “我念”和“护念”“杀念”一样,都需要某种念头的集聚,需要认清“自己和天地,和众生”的不同之处。 有了区别,才能存在我。 跳出来,才能清晰。 这一点,宋延并不缺。 他在苦海边缘打滚百年,在红尘辗转里也已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和别人和天地如何的不同,而非浑浑噩噩。 但是,他还差一步,那就是“紫府秘术”。 “紫府秘术”就是以念头编织出“紫府层次玄宝”的过程,这恰如之前食尸狼族的“蜂云浮屠瘴”的宝塔念头攻击一般。 无相古族很显然存在自己的“族中秘术传承”。 这秘术叫做《百相生灭桩》。 宋延本打算修炼这个,可通过姑射山的古藏书,前辈经验,他又明白了一点:每一个紫府只能拥有一个紫府秘术,而这紫府秘术又被称为本命秘术。这本命秘术,对于后续境界有不小影响。 正因如此,他才停了下来。 既然本命秘术都是由人领悟出来的。 那么《百相生灭桩》自然是那位“《无相破碎小仙位祖上荫泽》”中的“祖上”领悟的。 如今的他被授予了无相古族的神魂传承,若是就连这本命秘术都是修得无相古族的,那么.他将彻彻底底地融入无相古族,成为其中一员。 这一点固然看着不错。 可不就是完全走着别人的道路么? 在这种因果很重的世界里,走别人的路未必是什么好事。 再加上他始终没忘记“阴阳玄龙赠予他无相古族神魂先天传承”的事。 一个人,尤其是一个不知活了多少岁的“祖上”若是付出了,那必定是要回报的。 而直至目前,他还未回报。 所以,他固然对无相古族心存感激,可始终并未丧失警惕。 所以他既没去索要,也没有修炼。 这一日,宋延起身,紫府初期的气息肆无忌惮地散出,中期气息则藏了起来。他不得不考虑,如果他展示出了紫府中期实力,却又不修炼《无相生灭桩》,那别人会怎么想? 如今,他该去参加家族聚会了。 聚会就在无相古族祖脉秘境中举行。 宋延赶到时,还提前了三天。 一入秘境,他就看到不少老人,中年人正聚在一起絮絮叨叨,聊着什么。 宋延在人群中迅速看到了一位已然如老农装扮的中年人。 他快步上前,行礼道:“义父。” 唐啸空看向他,丝毫不摆长辈架子,道:“不抓紧时间修炼,来这么早?” 宋延笑道:“这不是想义父了么?” 说完,他又微微侧头,看向唐啸空身侧的中年妇人。 唐啸空笑着介绍道:“芬妹,这是我们的儿子,唐寒!小寒,这是老夫道侣,唐妍芬。” “义母!” 宋延又行礼。 唐妍芬在虚空一抓,抓出块玉佩,递了过去,道:“此玉名为安魂玉,能辟外邪,遮挡外念,小寒若是今后到了紫府,去闯魂阈,当能用到。” 宋延接过玉佩,看了眼,认出这玉佩绝不是什么大路货,而是能挡一波因果攻击的宝物,于是道:“多谢义母。” 唐妍芬和蔼道:“小寒,我听说你在入族时乃是练玄七层,如今五十年过去,你境界如何了?” 宋延道:“回禀义母,我已经入紫府初期了。” 本还在嘈杂讨论的族人声音忽的安静下来,众人眼神中逐渐露出不可思议。 一老者排众而出,道:“你用的什么血铸九宫的?” 宋延正欲回答,却被一道娇柔的声音打断了。 “到我这儿来。” 此声娇柔,却充斥着淡淡的上位者威严。 宋延循声看去,却见个青衣神女凭虚而立,浮在不远处的风中,桃花虽艳,却差其三分清雅,杏花虽洁,又少其三分妩媚。 面颊如雪山清冷,双目似烟云迷离。裙摆如小潭静水,浅拂脚踝,其下一双白水云履,更如小足踏在缥缈水云之间,整个儿说不出的超凡脱俗。 “宁心老祖!” “宁心老祖!” “宁心老祖!” 一众无相古族族人纷纷低首行礼。 宋延知来者是神婴强者,自也急忙垂首行礼,恭敬道:“宁心老祖。” 青衣神女直接指名道姓:“唐寒,来我这儿。” 宋延排众而出。 青衣神女一招手,宋延只觉自己飞了起来,飞落到了她身边,然后又随她一同远去,离开了庭院,坐到了一处半山腰的观景古亭之中。 距离虽远,但能来此处的最次也是绛宫,这点儿距离都是一眼看到,几步踏到,并不远。 亭中 青衣神女小口轻启,并不称呼“小寒”“寒儿”,而是直接道:“唐寒,遁术练的怎么样?” 宋延是什么人? 该配合你的戏绝不会视而不见。 所以宁心老祖一问,他就已经会意,起身行礼,又一指数百丈崖畔的一棵老桃树,桃树枝末正压着个汁水饱满的蜜桃。 宋延问:“老祖可渴了?” 青衣神女轻轻点了点头。 宋延道:“那我为老祖取之。” 说罢,他身形洒脱而动,于虚空连遁。 一曰玄风,玄气之处即可遁,乃借外而遁;二曰念头,念头生出遁瞬生,乃因内而遁;一内一外,彼此叠加,再合其逍遥之意,又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快上加快。 说时迟,那时快。 宋延的“之”字才落,手中就已多了一个蜜桃。 而远处高崖的老桃树上则是少了个蜜桃,那枝头少了垂压,正反弹起来,在半空霍霍晃动。 青衣神女瞳孔微凝,显是认出了《逍遥经》、《念头遁》,作为和风城子差不多时代的人,她对于同辈天骄的绝学自然眼熟的很。 只可惜,风城子的这一套路子并不容易走,后辈能效仿者也是寥寥无几,逐渐就断了。 她妙目微闭,却不接桃子,而是抬手一翻。 虚空与她皓腕连接处顿时呈现出诡异的深红,好似她这一手就抓破了虚空,触碰到了彼岸的血河。 哗啦!! 一杆黑底红面的幡旗出现在那纤纤素手,紧接着便剧烈挣扎起来,好像并不喜欢被这只手握着。 空气粘稠,腥味四溢,一缕缕几乎凝固的血色张牙舞爪地动了起来。 青衣神女扬首看向对面少年。 宋延眼中露出喜色。 若说之前他那万魂幡是锻了二十万生魂,数名绛宫修士,以及一名紫府妖魔的幡,那眼前这幡旗中的魂魄数则还要多,质量也还要高。 他最强的玄气类法术,乃是以配合手套,强大体魄施展的《一步踏天》,但他在魂系能力上却是断了层的。 如果能拥有此幡,那《巨魂吞引术》就又可以使用了,更进一步的法术也能参悟了。 再配合上遁术,他就是个强化版的风城子! 青衣神女看到了少年眼中喜意,忽的道了句“能拿住就是你的”,说罢松开五指,迷离双眸中闪过电光,迅速看去。 万魂幡顿时化作一道黑红血光激射遁走,转瞬就离亭数十丈。 宋延左手伸展,五指微扣。 哪怕不用手套,不用《一步踏天》,他的手也能快速牵引天地中的一切力量。 万魂幡飞着飞着,陡觉撞到了无形壁垒,左冲右突,却不得出。 下一刹,一只大手从亭中飞出,一把死死扣在幡旗上。 那旗剧烈挣扎,可挣着挣着似是感觉到了什么,慢慢松软下来。 宋延送入一缕元神,将其炼化,然后抓在手中欣喜不已地看着。 青衣神女面颊上的冰霜化去些微,问道:“你用的什么血铸九宫的?” 这问题之前族人问过,但被她打断,因为她想雪藏。 现在,她自己问了出来。 宋延道:“龙象九血。” “龙象九血?” 青衣神女诧异地反问了句。 哪怕天崩地裂都不会变化的容颜,此时变了。 “那毒?” “晚辈略有机缘,自可解之。” 空气陡然安静了下来。 青衣神女的目光忽的落在宋延手上握着的水蜜桃,嗔了句:“毛绒绒的,怎么吃?” 这一嗔,百花都已羞煞,她冰冷而不可亲近的身姿似是对眼前男人发出了邀请,邀请他来更深入地探索她,了解她。 宋延竟是感到了一种莫名的燥热在腹中燃烧,眼前原本威严高高在上的神婴老祖摇身一变,竟充斥着难以言喻的魅力。 高境界的存在,便是散发风情,也完全不是小家伙能抵挡的。 恰如一国美艳皇后掀起裙摆,来到个乞丐面前,乞丐又岂能承受? 高处之美,低处难抗! 纵然宋延身魂皆强,可大境界差异放在那边,他只觉心脏加快了跳动。 他身形再闪,去到山下溪流边,将水蜜桃洗了个干净,继而返回,递到青衣神女手上,恭敬道:“老祖” 他话音未落,却被打断。 “不许再这么叫了,坐我身边来。” 青衣神女往旁边挪了挪,五指又轻轻地拍了拍原本的空位。 宋延闭目,恭敬道:“晚辈不敢僭越。” 青衣神女笑看着他道:“我若非要你僭越,非要你亵渎,非要你大逆不道,你敢是不敢?” 宋延抬起头,看着那张俏脸,心中越发荡漾,然而.身份差距,境界差距却在提醒他,要他小心翼翼,佝着身子,用讨好的姿态去靠近,用谄媚的态度去博得佳人好感。 下一刹,他动了。 他淡淡道了声“当然敢”,然后就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青衣神女身侧,极其大胆地伸手搂住她的肩膀,然后狂妄无比地吻了下去。 这一吻,居高临下,心气顺畅。 青衣神女:. 她心情古怪无比。 纵是风城子夺舍重生,可明显失了记忆,这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小家伙。 这种小家伙面对神婴境存在,可从来都是瑟缩发抖的,哪有敢这样的? 就算她想把这小家伙培养成道侣,可也没想过会这样。 一股莫名的羞怒感从心头涌起。 不仅是因为这小家伙竟然直接偷袭,还因为她居然在和这小家伙的对弈中落了下风。 而就在这时,宋延已经抬起了面庞,道了声:“老祖真甜。” 宁心老祖美目圆睁,震惊地看着他,想骂“你狂妄”,可想起是自己勾引在先就又没了声音,而是淡淡道:“你许是忘了许多事,可却没有忘了这份大胆。” 宋延道:“忘了何事?” 宁心老祖道:“你本就是我无相古族老祖,和我认识,许是遭了灾劫,夺舍远遁,却失了许多记忆。可冥冥中,你又回到了这儿。既然回来了,今后自当和我一起,让我族越发壮大。” 宋延抬手,将这神婴强者搂入怀里,诚恳道:“一定。” 附:打个滚,露出软软肚皮月初求月票! 169.落子不悔,魔母毗蓝(8.1K字-大章求订阅) 宁心老祖感受着肩膀上那自然而然拥着的手,淡淡道:“方才我所言,你既已知晓,又已允诺,还不放手?” 宋延扫了眼秘境下方的园林,许多无相古族族人正陆续而至。以他们的本事,远观宋延和宁心老祖的亲密举动,简直如在眼前。 他问了句:“礼法么?” 宁心老祖抬手轻轻掸了掸宋延指尖。 宋延松开。 宁心老祖淡淡道:“当然是礼法。我之所言,族中只有你我与族长知晓,小辈并不知道。你若和我如此亲近,小辈们如何看? 有悖伦理,族将不族。这对无相古族并无任何好处,所以.今后在外人面前,不可放肆。” 宋延起身,道了声“明白”,然后正要离去,身后却又传来老祖高高在上的漠然声音。 “你就在我身边。” 宋延也不多言,重新坐在了她对面,抬手抓出灵茶,开始为宁心老祖沏茶。 宁心老祖瞥了他一眼,解释道:“小东西们是要寻道侣,为我古族延续血脉的,你自不必浪费时间,再去和她们玩小孩子的游戏。” 宋延笑道:“那老祖是要亲自为我延续血脉么?” 宁心老祖愣了下,旋即淡淡道:“我记得彦章老祖曾随口与你定下五百年之约。 五百年时光,从练玄到神婴,实是艰难。 但你若能在五百年内成功,我便为你延续血脉,又有何妨?” 宋延扫了眼青衣神女。 妩媚,清冷。 而上位者的异性胴体散发着一种天生的魅惑气息,让下位者难以自禁,情迷意乱。 尤其是在“我便为你延续血脉”一句话出来后,更是令人心脏乱跳,只想着拼尽全力去完成她所说的要求,然后与那娇躯融而为一。 若是普通修士承这气息,那今后就会日思夜想,甚至无心修炼,直到相思而死。 哪怕是宋延,也在这一刻心跳莫名加快了许多,快到他不仅欲望澎湃,还万分警惕起来。 他不是警惕宁心老祖,因为后者十有八九真把他当成了风城子死里逃生,残缺夺舍。 他警惕的是宁心老祖的态度。 作为和阴阳玄龙最接近的存在,而阴阳玄龙又据传是祖上孕化祖脉秘境的胎盘所化,宁心老祖一心为无相古族,真的是自己的意愿么? 若是,她又怎可能为了让无相古族多出一个强大高手,就去为小辈生下孩子? 宋延设身处地地想了想,觉得宁心老祖这完全是一种“为了家族,牺牲自我”的行为了。 此时此刻,他并不否认自己对这位强大女性赤裸裸的欲求,却也开始了思索。 他手中的玄茶寒气袅袅,一杯沏罢,他托举到了宁心老祖面前。 青衣神女轻轻接过,只是礼貌地抿了一口就放了下来,然后昂起雪颈,交并双腿,不顾眼前这小辈的侵略目光。 她稍稍放出自己的气息,小辈们是不可能承受的。 阴阳相逐乃是天地规矩,当上一层次的阴出现,下一层次的阳总会情不自禁地心生爱慕,更何况.她这个阴说出了“愿意为其延续血脉”之类的话,那威力可想而知。 眼前这小家伙没有立刻扑上来,大献殷勤,大发誓言,就已经算是心性很不错了。 宋延又为自己沏了一杯,静静饮尽。 茶水清凉,浇灌在炽热的七情六欲之上,他并不加以克制。 此即真我,此即真情,何必扼杀? 若视七情六欲为贼,偷偷摸摸,胆怯心惊,不若把因果一并丢了,直接转世轮回去,还赖活着修什么玄? “雄甲兄,近年你时常在外历练,未曾归来,可知这族中.” “不必多言,我已知晓族中又多了位天骄。这也是好事。一枝独秀岂能比攀春色满园?” 说完,男子淡淡一笑,并无什么“一山不容二虎”的意思。 他就是这一代的天才,唐雄甲。 不过区区两百岁,他就已稳固了紫府中期境界,此番返回参加家族聚会,正是为了寻求家族紫府秘法——《百相生灭桩》。 他说着话的功夫,踏入祖脉秘境,一众行礼后,便左看右看,想要寻找那位据说天赋还在他之上的天骄。 可入目要么是熟悉之人,要么是面生小辈,直到.他无意一抬头,看到了那在半山腰的古亭。 古亭里,青衣神女俯瞰一眼。 唐雄甲急忙垂首,举拳,遥遥一拜。 可他无意这一看,却看到了青衣神女旁坐着的个少年郎。 他霍然侧头,看向唐啸空,凑近问道:“三叔.” 他话还没说完,唐啸空道:“雄甲啊,你要找的那位就是你刚刚看到的。” 唐雄甲:??? 他一时愣在当场,大为震惊。 紫府神婴,之间如隔天堑,突破比绛宫入紫府还要难了许多,那位老祖可是镇族老祖,她她老人家怎么会把一个小辈带在身边? 这是要亲自教导么? 没有过先例吧? 凭什么?! 唐啸空看他这呆愣样,自然明白这天才心里在想什么。 他原本还打算安排些事,让这两名本族天才亲如兄弟,以免发生“一山不容二虎”这种事。可现在唐啸空自己却也不知说什么好。 因为他看到寒儿亲老祖了。 他看到了。 那个动作可是亲啊! 老祖都被摁下去了! 被摁下去的老祖,被寒儿俯身下去亲到了! 下面不少族人都看到了。 所有人都以为寒儿要被打飞打爆,所有人都已经暗道“活该”,但寒儿没飞!不仅没飞,如今他还好好地坐在老祖对面,给老祖沏了杯茶,老祖还喝了。 这是要干什么啊? 逆天了啊。 和老祖的互动可能有很多,但只会存在“老祖点拨”、“老祖传法”之类的事,可哪有“亲老祖”这事儿呢? 无相古族至今都没发生过这种事! 今天他们看到了。 先来一步的老家伙们全体人精,如今纵然是脑子炸了,心里震惊,但却没一个人会提这件事,就好像集体失忆了。 就在这时,门外又踏入一人,这人正是新入紫府的唐奕。 唐奕彬彬有礼,一一叫着长辈的名字,待看到唐啸空时,自然也问出一句:“三叔,寒兄呢?” 唐啸空朝着山腰古亭方向使了个眼色。 唐奕看去,这一看,急忙行礼,然后又如触电般地收回视线,满脸震惊之色。 唐啸空含笑抚须,点了点头。 自他震惊过之后,他就一直在等旁人来问他“寒儿去哪儿了”,然后他就会指明方向,那人就会震惊,就会显出一种“卧槽”的表情。 他看到别人的震惊,心情也就莫名地好了不少。 家族聚会,本质就是一族老小们聚一聚,年轻一辈安排一下道侣,年老一辈约一约机缘组队,随意解决下下面人之间产生的矛盾,外面人打生打死要争夺的资源在这里往往会在一两句谈笑中解决,然后由老祖分发一些珍稀的玄果。 这些玄果极为特殊,大多具备着“增寿两年三年”的功效,只是功效不叠加。 增寿虽少,可能够增加一点,大家都是喜欢的。 宋延也分到了一个苹果状的灵果。 一口吃下,没什么感觉。 家族用餐时,老祖不必入席,其用餐自在古亭中进行。 从前,都是一份儿。 而今日,宁心老祖特意让人备了两份。 待到以珍稀妖兽心脏肝髓烹饪的特殊佳肴上桌后,宋延深嗅了一口香气,他视线扫过祖脉园林中用餐的无相古族人。 人数约莫为五百多人,而这就是无相古族几乎全部的族人了。 很少,却占据了极多资源。 这便是古族祖脉,先天神魂秘术所为他们带来的便利了。 而从现在起,宋延有一种感觉:也许,他已经不需要再混迹在普通族人中了,因为这位宁心老祖会死死地绑定着他,监视着他。 当然,宁心老祖本意肯定不是“绑定”和“监视”,而是希望他这个被先祖选中的人能够赶紧成长,能够不用再去烦恼小家伙们间的繁琐之事,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中。 可对宋延而言,那就是“绑定”和“监视”了。 因为,宁心老祖所希望他走的路,必然是“无相古族先祖”所希望的。 这条路的尽头,十有八九就是他需要支付的报酬。 宋延也不是吃白饭的人,吃了人家饭,肯定会有感情,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也没问题,只是.若是要以命相报,那就不行了。 报酬需要怎么支付,他不清楚。 所以,这条路,他不走! 虽然不走,可他等的时机却已成熟。 尽管只是成熟,而非完美,可已经是时候了。 他已经坐到老祖身边,被老祖寄予重望。 那.是时候对魔僧出手了。 魔僧和他不同。 这些年,他是在修行,魔僧则一直在搞事。 魔僧卡在紫府后期,上不去。 他也需要魔僧,才能完整。 之前他没接近,没多了解,就是生怕魔僧注意到他,现在他得借刀杀人了。 好吃的妖兽肝髓美食,宋延也仿着宁心老祖样子,只是淡淡吃了一口。 青衣神女看向他,问:“有事?” 宋延道:“我要杀一人。” 青衣神女问:“你杀得了么?” 宋延知道他若摇头说“杀不了”,青衣神女必然会说“那还不好好修炼,你赶紧把紫府中期给突破了,然后好好给我修炼《百相生灭桩》去”。而他若点头说“杀得了”,青衣神女就会说“把名字告诉我,我让人帮你杀”或者“我陪你走一趟”之类的话. 宋延杀魔僧,可不会天真到认为只带一个神婴就能杀。 这是一盘局。 一盘魔僧布置了五十年的局。 要杀人,就得先看到局。 然后利用底蕴五千年的无相古族去把局给推了。 所以,宋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宁心老祖的胃口突然好了起来,她虽是老祖,可却也是女人,当她说出“要为一个男人生孩子”的时候,自然而然会对这个男人产生一种好奇乃至是测试之心,如此她才能明白这男人优不优秀,有没有资格让她怀上孩子。 但优秀与否并不完全是看力量境界,还要看这个人的做事风格,心性谋划等等. 如今,不管这小家伙要杀谁,但必然都还在她掌控范围之内。 很显然,她的机会来了。 所以,胃口也好了。 宁心老祖柔荑轻动,装着美食的盘子到了她面前,她檀口轻启,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同时饶有兴趣道:“你想干什么?” 宋延道:“我知道的太少,还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宁心老祖道:“你说。” 宋延问:“五十年至今,我族有动乱么?” 宁心老祖目光扫了扫他面前的餐盘。 宋延也端了起来。 两人边吃边说,吃完了,也不顾园林中的小辈们。 然后在“义父义母”级别小辈的震惊目光中,宋延随着宁心老祖一同登上了祖脉神山,漫步在这深秋的山林中。 聚会何时散会,已和他无关。 毫无疑问,宋延问对了人。 整个无相古族都没有人能比宁心老祖这个镇族老祖更加了解本族发生的事。 一桩桩事毫无秘密地呈现在宋延眼前。 他也随着宁心老祖的描述,思绪飞远。 他看到了无相古族下属十五大国所爆发的种种生灭分合,看到了古晋传送阵处的反复血腥厮杀,看到了“边缘政治”所带来的古族之间的动荡,看到了细作与细作之间的彼此交锋,看到了冰镜荒原处爆发以及越演越烈的魂阈 “魂阈是什么?” 宋延又问。 他了解瘤境,却还不了解魂阈的产生原因。 宁心老祖道:“是天地的规矩。” “规矩?” “若苦海因外物出现了伤口,那天地就会尽可能去消化此物,魂阈会于此时出现。 瘤境为其结构,反复发作也是常态,直到最终那物被消化殆尽,所结之痂就是煞宝。 想摘煞宝,需得以果索因,寻得摘宝人。这种事通常只有一族的护族之物才能窥得,我族便是阴阳玄龙。 来赴聚会前,我已卜了一卦,算得冰镜荒原煞宝的摘宝人所在,今日聚会,刚好分派任务,让小辈们去历练一番,将摘宝人速速请来。” 宋延:. 他心中莫名地生出一种“沧田变幻”奇妙的感觉。 他曾经也是摘宝人和小辈啊 当年,那七尾老狐肯定也与某个妖魔漫步一处,说着“得让小辈去将摘宝人抓来”之类的话。 就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他之后如活在炼狱里,小心翼翼地应对着狐狼二族的各种追杀,外面世界对他而言完全是一片黑色的浓雾,他既看不真切,也无法跳出,只能竭尽全力去应对眼前。 而毫无疑问,随着宁心老祖这一句话,那些摘宝人也会面对和他当年一样的危险。 摘宝人在抵达魂阈尽头前,一定会被小心照看,可一旦到了魂阈尽头,一旦开始了摘宝,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危险? 九死一生都无法形容那危险,那完全就是.十死无生之局! 这就是修玄界的残酷。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如此而已。 祖脉神山,也有四季。 淡黄枯叶如老去的蝴蝶,在萧索秋风里摇摇晃晃,不时滑落。 青衣神女迈动长腿,小足如踏水云,她余光扫到少年眼中不加掩饰的深邃思索,心底生着好奇。 她早对无相古族了解的很清楚,也以此方天地为盘,众生为棋,布了不少有利于无相古族发展的局势。 现在,这小家伙又要对这盘棋做什么改变,提什么建议呢? 宋延忽道:“我让喜公主传达过献祭之火的事,不知族中是如何看待的?” 青衣神女看了他一眼,道:“族长自有安排。” 宋延追问:“什么安排?” 青衣神女道:“你想知道,尽快修炼呀,境界高了,自然让你知晓。至少你得先把我族紫府秘术《百相生灭桩》修炼出来吧? 你这些年一直在凡间,难道不是在修护念么?我就不信,若是你没修出会离开。 既如此,已是一步之遥。何不一鼓作气,沉下心思,将紫府中期也破了?” 宋延微微眯眼,脑海中一个个信息串联起来,他在拼命地摒弃那些表面的现象,去追寻最核心的本质。 五十年了。 魔僧不可能不出手。 但这些动荡却是不痛不痒,这只能说明一件事:魔僧在酝酿更大的手段。 如今,他根据宁心老祖的描述,大致知道“无相古族”最乱的地方其实在与“夜王古族”交集的边境。 这动荡的起因是“夜王古族”的内乱。 一族内乱说来搞笑,但也不是没有,夜王古族就发生了。 作为其邻居,无相古族的态度是“只要不把火烧过来,就随他们在自己窝里折腾,反正自家资源也够用,不必去侵吞别人的土地”。 可内乱的时间,却恰恰是在这五十年里。 而冰境魂阈,虽然偏向无相古族,可却也与夜王古族接壤。 再加上雪国的魔婴献祭。 看似不搭界的事,却在地理上集中在了一处,而且还连着那古传送阵。 既然看不清,那就先在要命的地方捣一棍子。 宋延忽的看向宁心老祖,道:“老祖,帮我个忙。” 宁心老祖笑道:“刚刚亲我的时候,怎么不说老祖?” 宋延道:“我说了老祖真甜。” 宁心老祖:. 她叹了口气,没好气道:“真没见过你这么胆大包天的小辈。说吧,什么忙?” 宋延正色道:“帮我造个势,就说要雪国拜火魔宗搬迁到西方,给他们一块更好的玄气之地。当然,一个大宗想要搬迁也没那么容易,就给他们三年时间准备准备,三年后,必须搬。” 宁心老祖愣了下,道:“你是在逼他们加快献祭。” 宋延道:“不!我是在逼他们后面的人加快行动。” “他们后面的人?” 宁心老祖露出思索之色。 宋延道:“我在夺舍过程中,多多少少会有恩怨。他们后面的人,很可能就是我不得不杀的仇人。” 宁心老祖忽的心念一动,抬手一招。 一道虚影在两人侧边显露出来。 这明显是神婴手段了。 那虚影身着金袍,面目威武,赫然是无相古族族长唐啸宣。 宁心老祖和唐啸宣虚影微微对峙,显是把情况都说给他听了。 唐啸宣看定宋延,淡淡道:“你夺舍前乃是本族老祖,当是得了大机缘,重回本族,如今以你天骄之姿,我这位子迟早给你。 说与你听也无妨。 雪国此事,乃是本座纵容。 本座就等着他们献祭魔婴,然后去将魔婴纳入煞器之中。 按拜火魔宗的速度和木裂阳兑换的材料来看,应该还至少还需十年才能完成献祭,你这逼他三年内搬迁,简直是要了他的命,也要了我的命啊。 煞器虽比不得煞宝功能,但斗法上却不差,但若是得了魔婴将其炼化,也能如虎添翼。 不过话说回来,你说此事幕后还有人,那便是夜王古族也牵扯在内了,莫不是夜王古族哪个老贼与你结了仇,也在觊觎此物? 也对,若能炼化,之后再趁势入冰境魂阈夺取煞宝,端的是好算计。” 宋延摇摇头,恭敬道:“族长,我只是隐有所感,觉得很不对劲,故而想打这草探上一探。” 唐啸宣也是果决之人,道:“也好,那就传出去,说本座打算让拜火魔宗于三年内搬迁,但是否正式通知,本座再看。” 宋延面露钦佩,赞道:“不愧是族长!” 唐啸宣哈哈笑了起来,看向旁边的宁心老祖,笑道:“瞧瞧,瞧瞧,一定是老怪转世,不会错了,哈哈。” 宁心老祖也无语地看向宋延,道:“好啦,现在你要做的事,族长也答应了,你该收了心,随我在此间修炼了吧?” 宋延道:“老祖,给我五年时间,五年后,我老老实实在您身边,不破神婴不出关!可若是您不给我这五年,我心难收!” 他心有计较。 五年出手,若是还不能把魔僧拿下,那就说不明他干不过魔僧。而此间,他也必然暴露了身份,这时候跑到宁心老祖身边,正好让宁心老祖给他当保镖。 宁心老祖看着他,微微散发出高位女性的气息,然而后者神色清明,丝毫无惑。 宁心老祖这才缓缓点了点头。 宋延看向唐啸宣,郑重道:“族长,此事或许水极深,您也当心。” 唐啸宣淡淡一笑,道:“你要去雪国,本座最近正好在盯着那冰镜魂阈,就随你一起吧。 算是护你,也算是去看看,这幕后究竟是什么魑魅魍魉敢在本座面前蹦跶?” 宋延道:“那有劳族长了。” 不知何时,一则流言就传了出去。 说要让拜火魔宗上所有宗门于三年后调往西方一片更加不错的玄脉上。 别的宗门还好,他们早就厌倦了雪国的冰天雪地,可木裂阳呆住了。 拜火魔宗历代的积累都在这儿,眼看就要成了! 搬?怎么搬?搬哪儿去? 搬了之后,一切就都成空了! 他动用了一切人脉开始探查信息的真假,结果则是:极可能是真的! 古族一言,恰如君王圣旨,下方宗门哪个敢不奉命? 这流言就是一把剑! 一把悬挂在木裂阳头顶的剑! 他知道这剑一定会落下,却不知何时会落。 他心念癫狂,脑子里只有一个字————拖!! 只要能拖住二十年,不,哪怕十年,十年他就有把握能完成献祭,让自己成就真鬼婴,从而一步踏入神婴境界! 若成神婴,他大不了转投夜王古族便是!天大地大,哪儿容不了他? 这把剑不止悬在木裂阳头顶,还同样悬在一人头顶。 这人,就是虫王,或者说魔僧! “不惜一切代价,拖住。我若不得降临,你在无相古族的算盘也打不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 魔僧和那位苦海更深层次的简短对话后,便咬咬牙,返回了毗蓝双首虫族。 这些年,它以自身的蛊惑能力,到处煽风点火,成功地给不少修士心中种下了刺,给这片大地埋下了足够多的“炸弹”,尤其是夜王古族。 他种下的刺虽是引诱,可这引诱真正带来的争端却是真因果。 因果一结,想要解开,难! 夜王古族的争端,就是他耗费心血的杰作。 他当然不敢直接进入古族,但却能通过“潜龙会”想方设法地对那些前来的古族人动手,距离传送阵最近的夜王古族来的最多,被下手的也最多。 为了让更多古族人踏入古晋大地,它想方设法给古晋修士安排了不少机缘,还制造了不少奇宝出世,又送了许多妖兽,珍贵灵花灵草。 在它孜孜不倦的辛勤努力下,古晋人才越来越多,“潜龙会”规模也越办越大。 它诱惑到的古族人也越来越多。 夜王古族,这一族.天赋皆在夜间。 夜本清静,族中一部分人就极度喜静,崇尚苦修。 另一部分却想着享乐,以无穷奢华度过漫漫长夜。 从前,凌波古族压在他们头上时,他们是齐心协力,但自一千多年前,凌波古族被他们趁势灭了之后,双方这种心境上的矛盾就逐渐显现。 夜王古族既有夜福这种“画地为牢,宣布某某女修是他女人”的修士,也有恍如蝙蝠沉寂黑暗不喜喧闹,杜绝欲念,恍如死人般的苦修士。 两方自然是互相看不对眼,只不过因为同为一族,这种不顺眼并不能成为争端。 魔僧,就成了这争端的契机。 刚开始也不是大事,无非就是你骂了我,我打了你,但慢慢的却不知怎么牵扯到了“谁强谁弱,谁对谁错”的问题。 但凡到了“谁对谁错”,那就是道心之争。 道心之争,是要打破头的! 苦修派骂享受派是废物,一边享受一边修炼是错误的修炼道路,这样会耽误夜王古族的发展,会让小辈们越来越弱! 享受派骂苦修派浪费大好时光,还没修得什么真本事。 双方就约战了,谁赢谁就对。 这一约战,谁胜谁败不重要,重要的是.兄弟阋墙,祸患已起! 魔僧乐呵乐呵地看着,它要等夜王古族乱,然后形成大势,慢慢碾向作为邻国的无相古族。 在意识到自己无法踏入无相古族的大地后,无法杀了那真名当为宋延的小贼后,魔僧就决定用大势杀他! 它要把战火彻底地推过去。 它要浑水摸鱼! 而苦海那位存在通过献祭的降临,将彻彻底底地引爆战争! 那位的本事,它是知道的。 若说它和魔婴是存在于苦海执念层中的域外天魔,那位就是存在于腐念层里的人物。 外面称其为.九子魔母。 九子献祭,一母降临! 而雪国拜火魔宗作为最重要的一环,也是在魔母眼皮底下的一环,根本不能出事,一旦出事,它的计划就毁了。 所以,魔僧决定稍稍冒一点险。 它是域外天魔,理论上能够蛊惑任何存在。 它的境界是紫府后期,那么蛊惑一下本族的神婴也不是没有希望。 它要提前发动战争,提前.出手! 佛经曾言:譬如毗蓝风,普震于大地。 风灾,吹灭生机,吹灭太阳,使得天地陷入永恒黑暗。 双首毗蓝骄虫一族,虽是虫. 但虫拧起时,则如一股大黑风。 其中最强者,则是其族老祖————毗蓝婆。 毗蓝婆已经很久不出手了,没人知道它的境界。 可虫王却知道 因为一族之王和老祖自然有联系。 而毗蓝婆又恰好于近期在虫王面前泄露过自己境界————依然是神婴初期,卡住了,不可为外人言,免得被趁虚而入。 所以,魔僧决定出手。 它倾尽全力,对毗蓝婆动用了蛊惑力量,使其对无相古族产生强烈恨意,为此.他安排了许多本族和无相古族之间的恩怨。 以这些恩怨为契机,一点一点撬开毗蓝婆的心防。 此时距离三年之期还剩两年零三个月 而魔僧成功了。 它看着毗蓝婆周身散发出强大杀意,那是对无相古族的杀意。 “虫王,你点族人,从古传送阵传过去,无相古族,欺人太甚!” “是!” 魔僧长舒一口气。 在它走后,毗蓝婆站于黑暗,忽的露出诡异笑容,双手一展,滔天毒虫糅杂三色神通,合于天地,如大黑风真正儿降临,遮天蔽日。 这.哪是什么神婴初期? 寿元一两千年的小辈们自然不会知道,毗蓝双首骄虫一族之所以能立于山海妖族顶端,不是没有原因的。 这原因不在虫王,而在它。 170.大幕拉开(8.6K字-大章求订阅) 雪国边境。 小雪寂静。 宋延盘膝在一处静崖上,任由落雪垂天,迷离人眼。 而一杆黑幡,则在其身后烈烈而舞。 神魂所致,想再如从前那般将万魂幡中的数十万生魂化作伥鬼并还能存于幡中,并无可能。 他的神魂如今就是个流淌着灰光的大熔炉。 他能将数十万生魂熔在神魂外表,却无法让其再离开。 数量的增加,并不会产生质变,而只会使得他神魂臃肿不堪,或许在某些情况下会有奇效,可绝对不是一种日常该处于的状态。 不过这不重要,因为宋延在通过智慧进行推演后已经发现了更优解。 鬼玄根的变异,地玄根的推演,联合花费了四万八千五百二十年后,他掌握了一整套的“法术树”。 这一套法术树包括“将大因果神魂的因果碎片剥夺,从而瞬间凝练成煞气,煞液,甚至是煞固,之后再从容地引爆煞固”的力量。 其中引爆煞固的力量被称为《紫府元爆术》。 煞固,就是紫府存在死去后残存的执念,但宋延能够通过普通人因果的压缩,累积,从而“手搓出原本该是紫府境死亡才能生出的煞固”。 这煞固中的因果力量如何恐怖,可想而知。其威力基本等同于引爆了一个紫府修士,其所产生的威力自然远超《巨魂吞引术》。 若说《巨魂吞引术》能够纵横紫府,那.《紫府元爆术》则完完全全是神婴层次的力量。 宋延能一瞬间消耗万魂幡中的生魂,炼化因果,化出完全由他掌控的煞固,然后引爆煞固。 至于野外煞固,那则不行。 因为“引爆”的关键,在于提早炼化了“煞固”中的每一点因果。 这根本不可能。 只有万魂幡讨巧的法子,才能做到。 万魂幡的原理则是通过炼化其中生魂,从而炼化生魂身上的每一处因果,之后通过凝聚生魂的法子,将其因果炼成煞固。在炼成的那一刻完全掌控煞固中的因果,这才能引爆。 换句话说,这《紫府元爆术》还得现炼现用,提前都不行。 不过,这《紫府元爆术》的后续看起来,还是颇可期待的。 宋延对煞的理解是在相对闭目环境,和给足玄气的情况下. 普通人以及练玄修士死,可生煞气; 绛宫死,可生煞液; 紫府死,可生煞固。 浓度达到一定层次或降到一定层次,三种煞还能相互转化。 但煞固之上,又是什么? 宋延从前不知道,但如今他也大概明白了。 煞固之上,就是苦海执念层的一部分存在。 无论域外天魔一系的魔僧,魔婴,还是与教派信仰执念结合而生的沙弥,都属此类。 今天他能引爆紫府修士级别的煞固,明天未必不能引爆更高层次的. 这么一想,“爆之大道”的思路就开阔多了。 至少,这《紫府元爆术》还是未来可期的。 而“苦海执念层”则是他从无相古族族长唐啸宣口中听来的。 唐啸宣身为一族之长,知道秘密极多,眼见着已经到了魂阈边缘,自然会对他这位“可能性继承人”多将一些有关魂阈的秘密。 苦海执念层由此而来。 宋延微微闭目,脑海中犹然还响着唐啸宣的声音。 “魂阈皆因苦海而成,但苦海有多大,没人知道,苦海的尽头在哪儿,也没人知道。 我族神婴后期境界前辈曾尝试以煞宝分摊苦海执念威力,从而横渡苦海。 在这过程中,那位前辈传回了一些消息. 苦海,至少至少有两层,上层为执念层,伴随风霜雨雪,此处是执念活跃的地方,也是相对安全的地方,苦海中真正恐怖的危险,并不来自此处。 下层则为腐念层,这一层相对于执念层则会显得更为平静,没有太多湍急汹涌的执念流,但.这里存在以执念为食的存在。 它们若有契机,甚至会跃出苦海水面 我族神婴后期前辈只道,未至后期,未有充足煞宝,绝对不要尝试去度苦海。 至于渡过苦海会发生什么事? 我族神婴后期前辈言说,也许一切古族,乃至一切山海妖族生灭的秘密,都隐藏其中。” 这一番话,让宋延明白之前的彦章老祖并不是真要去群山古剑群落探查什么秘密,而是那条路线才是去往“横渡苦海”前的一条路线。 彦章老祖此去,也就是要为横渡苦海做准备。 ‘执念层’ ‘腐念层’ ‘横渡苦海.’ 这些事,如今距离他还颇为遥远。 如果可以,他永远都不想去触碰。 正想着,身后传来女修恭敬声音。 “上使,族长已然设宴,宴会便在三日后,邀请您速速前去。” “嗯。” 宋延应了声,然后起身,收起万魂幡,在女修恐惧敬畏的目光,负手而远,落入高空的飞辇中。 那传令女修紧接着便随在了飞辇一侧。 飞辇周边还有六十四名男修女修护驾,开道。 而飞辇中,早有娇美女修长裙微褪,婀娜多姿地依壁凝眸,身如无骨,体态似水。 无相古族族长莅临,当然得有排场。 这排场比凡间帝王只高不低。 若是悄悄来寻宝的,那无人知晓,自然没有。 可唐啸宣却是大张旗鼓来的。 下面安排的修士来拜见宋延时只问了一句“有女修仰慕上使,可能使其入辇伺候”,说白了,就是问需不需要女人。 宋延只淡淡道了句:“可。” 所以,此时他舒服地躺在飞辇中,接受着眼前这娇美无比的练玄女修小心的侍奉。 今朝有酒今朝醉,七情六欲皆真我。 他.早已懂得享受。 三日后,待飞辇即将降落时,宋延丢了些古族贡献点,又悄悄塞了一本合适这女修的法术,一些玄玉,外加一份西边大宗门的入门介绍信给这女修。 他知道练玄层次的小家伙是保不住古族贡献点的,那是必然要上缴门派的,但余下三样则算是这女修的机缘。 对于给他带来了舒服的人,他从来不吝啬回报。 那女修深深看了他一眼,正要道谢,宋延却已离开了飞辇,化作一道虹光降落在宴席中。 他不会去记住那女修的面容,性格,喜好,也不会去了解那女修的过往,生平,打算。 因为若是记住了了解了,那便会生出感情。 唐啸宣笑着招招手,他就直接飞去,落在了唐啸宣身侧的座椅上。 唐啸宣的目光深邃而幽远。 这位族长绝非莽撞之徒,既然认可了宋延的话,既然决定了要插手此间,他就一定会做好。 雪国看似和往常无异,实则早已混入了大量修士。 这些修士全部是唐啸宣的人。 对付拜火魔宗,唐啸宣根本不需要自己动手,而只需要淡淡道一句“灭了”,那拜火魔宗就一定会灭门。 若他是晚上说的,那拜火魔宗的所有弟子就根本无法看到第二天早上的太阳。 来到这雪国边境,唐啸宣自然开始认真注意邻国的内乱。 无相古族人口有限,十五国再加上姑射山,足以供养整个无相古族,而无需向外扩张。 可饶是如此,唐啸宣还是认真地考虑了“能不能趁机,吞了夜王古族”。 结果是不能。 既然吞不了,他就打算当和事佬。 因为,足够的靠近,足够的了解,已经让他开始意识到夜王古族的内乱.真的不对劲。 苦修派和享乐派,怎么就争起来了呢? 争个屁啊? 有什么好争的? 而且还是在这当口。 所以,他要做和事佬。 他不知道谁捣鬼,但他知道只要夜王古族的内乱不再,那捣鬼之人一定会很难受。 这想法和宋延完全一致。 宋延也不知道魔僧要干什么,但他知道只要吓一吓拜火魔宗,让他们献祭魔婴的计划无法顺利进行,魔僧一定会着急。 夜王古族的内乱,也是同理。 唐啸宣道:“我请了夜王古族的族长和大长老,族长是苦修派,大长老是享乐派,这两人还未交手,但下边却有人频频交锋,胜败参半。 所以他们决定举办一场族中斗法论道大会,两边派系各遣十人,练玄四人,绛宫三人,紫府两人,神婴则是族长和大长老.以此,来证明谁对谁错。 这不是典型的蠢货行为么?” 宋延道:“得让他们意识到,有人在幕后捣乱。可那个人我们无法证明。” 唐啸宣道:“那你觉得是谁?” 宋延道:“必是蛊惑心智,却又无痕的存在。” 唐啸宣道:“说起来倒像是天魔.” 说着,他眸光动了动,拍了拍宋延肩膀,道:“无论如何,你是我无相族人,你有什么力量都是我无相一族强大的基础。 夜王古族是个新兴的古族,还未经历过真正的动荡,底蕴自然没有我族深厚。 我们是不会爆发内乱的。所以,你不必有顾虑。 人人皆有秘密,若是每个族人秘密都要刨根究底,那这一族根本无需外敌动手,自己就已内乱而亡了。 身为族长,容人乃是第一。 今后,你也得记住这一点。” 唐啸宣目光灼灼,语气诚挚。 宋延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似颇有所动,却死都不说是“夺舍了虫王的魔僧”,只道:“我不知道它是谁,它是什么,但它身上有我的机缘.我身上亦有它的机缘。我能感到它,它也能感到我。” 唐啸宣露出思索之色,忽道:“它既能蛊惑,你可能?” 宋延摇了摇头。 唐啸宣淡淡道:“无妨,蛊惑终究是小道,一旦破灭,就是无根之木。 纵然已结了因果,但只要双方能静下心来稍一探查思索,自然能明白。 有本座在,夜王古族就能静下心来。” 他语气里透着强大自信。 宋延虽不会多说魔僧之事,却还是道:“它在毗蓝双首骄虫族中。” 唐啸宣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慎重之色,继而冷哼道:“吞并狐狼,濒临古晋,和夜王古族接壤。 那厮又有此蛊惑之力,且在虫族之中,确算祸患。 如此看来,这布局深远,倒是连成了一线,所谋不小。 那本座就更得让夜王古族静下来,好歹能为本族挡在前面,当一当排头兵。” 前一刻,他还自信,这一刻,却已在思索。 身为无相古族的一族之长,他既勇猛,却也谨慎。 唐啸宣.不会犯错,也不能犯错。 修士从不是一群只修力量而没脑子的人,他们的思虑会随着境界的提升而提升。 凡人用谋以凝大势,修士除了用谋,更多的.还是用法。 千奇百怪的法,玄妙异常的法。大势编织其中,真等面对面斗法,面对面动刀,那已是在拼过了诸多思虑之后了! 暮色渐深。 当夜空彻底变暗时,数道身影才恍如幽灵般从黑暗里突兀出现,分坐在了宴席两侧。 唐啸宣拍拍手,顿有女修奉上茶点佳肴,翩然起舞。 大家都是活成了精的,谁要干什么完全无需通过语言诉说。 然,夜王古族的族长,大长老既然肯来,其实也已察觉了那一点不对劲,只是差了一丝契机。 唐啸宣来了,契机就来了。 酒过三巡,唐啸宣斥退跳舞女修,看定两侧眼缠黑布、身裹青袍的夜王古族高层,只笑问了一句:“同室操戈,两位是在邀请邻国入侵么?” 夜王古族族长,大长老皆是不言,只是重重哼了口气。 唐啸宣道:“我看大祸将至,两位不若比一比谁杀敌更多。” 夜王古族族长名为夜无争,大长老名为夜随云,两者皆为神婴初期。 夜随云忽问:“祸将安出?” 唐啸宣道:“从西而出。” 夜随云皱眉道:“毗蓝骄虫一族?它们入侵想做什么?难道说.” 他犹豫了下,却还是直接道:“想分一杯冰镜魂阈的羹? 但此羹在我古族内地,它们谁敢单枪匹马来? 至于举族入侵,有必要么?” 夜无争忽道:“若真有异动,毁了古传送阵便是,待想修复时再修复好了。” 夜随云道:“夜无争,你疯了吗?古晋大地上还有那许多宗门,还有我们散落在那边的弟子!你这是修炼修得冷血无情,什么都不管了吗?” 夜无争用嘶哑的怪声道:“我只说若有异动再毁,可没说现在就毁。 可急招本族弟子返回,再令人坐镇古传送阵,若虫族真有异动,那就拿掉传送阵上一点儿东西,让它们无法传送便是。 大长老.你急什么?” 夜随云眯眼,压着怒气道:“你怀疑我在挑起宗门内讧?” 夜无争沉默下来,然后摇了摇头。再无论如何,大长老终究是夜王古族的大长老,对族群的忠心,他还是相信的。 夜随云见他摇头,神色才缓了缓,然后道:“就依族长所言,那古传送阵处老夫亲自去坐镇,如此族长满意了么?” 一个神婴强者坐镇古传送阵,这完全是杀鸡用牛刀。 也完全可以说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空气陡然安静了下来。 唐啸宣忽的笑道:“随云大长老愿意亲自坐镇,那自是万无一失。 至于两位的争执,若是在本座劝说下已然依然无效,那不若等冰镜魂阈之后再说。 也省得在这多事之秋,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可好?” 夜无争缓缓点头,道:“无相古族这份人情,我记下了。” 唐啸宣道:“你我两族相靠极近,本就是唇亡齿寒。” “好!” 夜无争赞了声,然后看向夜随云,道,“大长老如何看?” 夜随云道:“都是一族,本就无需争执。” 夜无争道:“此事既由无相古族族长出面,定然不小。那就速招本族弟子从古晋大地撤离,至于古传送阵处,就劳烦大长老去看一看吧。” “好。” 夜随云言简意赅地应了句。 夜无争忽地叹息道:“我不知道你在幼时看到过什么,才心性大变,与我观念相左,不再苦修,转而享乐。你不仅自己享乐,还带动了一大批年轻一辈弟子享乐。” 夜随云沉默了下,道:“只是看多了死亡,觉得有朝一日你我也会死,那不若多享乐享乐。” 夜无争道:“你这是恐惧!” 夜随云道:“恐惧也能使人变强,我的神通与你的就不同,这不就是观念相左所带来的么?” 夜无争点点头,道:“也许你说的对,一个族群,确实可以存在多种声音。” 两人一番交谈,显是进一步说开了,继而分化虹光离去。 宴席上又只剩下两人。 唐啸宣道:“都是聪明人,一点就明白。 本座来了,他们重视了,危机自然就解除了。 古传送阵一断,毗蓝虫族纵有滔天本事,也别想来到此处。” 宋延:. 唐啸宣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别沮丧嘛,待到冰镜魂阈解决之后,本座再设局,帮你把机缘引来便是。饭要一口口吃,事要一桩桩做。” 宋延道:“也好。” 他.从不怕等。 多等些时间,完全没关系。 可那么一来,他就不得不修炼《百相生灭桩》了。 眼前这无相古族族长到底是在算他,还是没在算呢? 然而,局势已定,他相信有神婴强者镇守古传送阵绝不会有失。 魔僧无论有什么计划,看来都行不通了。 半年后. 古传送阵处。 别说宋延了,就连魔僧自己也没想到,他只是拼尽全力尝试了一下“天魔惑心”之法,就竟真的蛊惑住了那位坐镇古传送阵的夜王古族大长老。 原本魔僧已经绝望,因为就算毗蓝婆出手,也不可能比得上另一位神婴关闭古传送阵的速度。 但现在,问题解决了。 夜随云居然加入了它们,加入了山海妖族,说是要夺回在夜王古族的地位。 天魔本就强大。 天魔惑心更是对付神婴的手段。 魔僧虽然欣喜万分,却也觉得并无问题。 就算有,那也无所谓。 它的真实目的并不是什么战胜古族,而是乱! 越乱越好! 乱了,它就能找到那奸猾可恶的小子,然后吞了他,从而使得自己完整! 可是,当毗蓝骄虫一族的军队才踏过古传送阵没多久,魔僧就接到了一个坏消息:无相古族将雪国所有宗门搬迁的计划提前了,提前到了两个月后。 这消息突兀至极! 就如无相古族,夜王古族在知道夜随云背叛后一样的突兀。 堂堂夜王古族的大长老,为什么要背叛? 背叛了的大长老则是利用自己的威望调动着夜王古族的势力,使得不少势力望风而降,根本不做抵抗。 两边,都开始着急。 夜无争急。 魔僧也急。 着急的魔僧提出了“雪国搬迁,必然大乱,不如趁乱偷袭.就可省去许多麻烦”的建议。 它蛊惑住了毗蓝婆和夜随云,它觉得如果有这两位神婴帮着,定然可以杀入雪国,更何况.雪国的拜火魔宗是什么情况它很清楚。 只要有一个契机,拜火魔宗必反! 一旦反了,它纵然是孤军深入,却也算是有了立足之地,然后再里应外合,足以大乱! 魔僧的决断很快。 在听到“提前搬迁”的消息后没两天,它就和毗蓝婆,夜随云,还有三名毗蓝双首骄虫的紫府高手一道出发,恍如闪电匕首般直插雪国。 而此番,虽是毗蓝双首骄虫为主,但后续却会有大量妖族陆陆续续赶来。 多尾狐族,食尸狼族,鹿魔一族,还有百眼一族,邪蛛一族等等等等,都会出动 宋延从不是全知全能的神,这一刻,他心底再度升起了一种面对庞然黑雾的感觉。 他身外的一切都充满了神秘与黑暗,难以看清,难以知晓,却又深藏危险。 当所有老怪各怀心思,纷纷入局时,这局就会变得玄奥无比,就会变得很多事都无法看懂。 但他至少还能明白一件事。 “族长,我要灭了拜火魔宗,断了它们献祭之火的传承,阻止魔婴出世。” “为什么?”唐啸宣问。 宋延道:“我们说要五年内让拜火魔宗搬迁,结果夜王古族大长老就叛变了,妖族就通过古传送阵从西而来。 我们说要让拜火魔宗提前搬迁,结果” 唐啸宣问:“结果怎样?” 宋延道:“我能感到我要等的妖魔来了,它在加速赶来,它绝对不是一个人来的。 所以,不论结果如何,我要提前毁了拜火魔宗。 您也知道木裂阳绝对不会老老实实地搬迁。” 唐啸宣微微闭目。 这一年里,形势的发展几乎可以用“变化莫测”来形容。 许多从未想过会发生的事,突然就发生了。 就好像埋线百年,布局千年的许多引子忽被点燃,逐渐引爆。 就连夜随云都能背叛自己的种族,这世界是疯了吗? 可是,他等魔婴已然很久,他又怎么可以轻易打断魔婴的降临? 这可是他变强的机缘! 唐啸宣犹豫不决。 良久,他叹了口气,道:“我先问问宁心老祖,她虽占卜了摘宝人,还处于反噬期间。 可若是让她尽可能占卜小事,那应该还是可以的。 我便让她占卜一下.若是灭了拜火魔宗是吉是凶吧。” 很快 唐啸宣就与宁心老祖通过念头联系上了。 须臾的交谈后,他缓缓睁开眼。 宋延问:“族长,如何?” 唐啸宣摇了摇头,道:“一片迷雾,变数极多,难判吉凶。” 这一刻,这位无相古族族长已然认识到问题的严重了。 区区献祭,怎么还变数极多了? 变数多,意味着推手多,意味着幕后多。 可这魔婴到底牵扯了多少东西? 若是不赶紧探出来,真的好么? 可是,他又不想亲手毁了自己的机缘。 若是自己出手毁了,那心气得不顺很久很久. 唐啸宣闭目静坐,越是乱,他便越有静气,此时此刻他已将自己真正地摆到了国战君王的位置上,余下众生皆为手中棋子。 在知道夜随云背叛,妖族入侵后,他已经调集本族势力赶赴前线,同时派遣使者往古族联盟处求援。 而此时,对于拜火魔宗这件事,唐啸宣决定“掷个骰子”,一方面看一看这位他眼中的继承人到底有几斤几两,另一方则打草惊蛇,静观其变。 所以,他道:“唐寒,此魔婴原是本座机缘,本座是绝计不会自己出手,将之覆灭。但是,你说的也不无道理。既然如此,本座打算让你出手。你如果能灭了拜火魔宗,那就灭,灭不了,也是命,如何?” 宋延行了行礼,道:“我这就去。” 唐啸宣道:“你且等喜公主来,她已破紫府后期,有她再侧,我才放心。” 宋延道:“我等不及。” 唐啸宣神色微动,着实生出了几分好奇。 这少年人如何的这般自信? 稍作停顿,唐啸宣唤了名紫府修士,陪同宋延,然后一并往拜火魔宗而去。 宋延一旦下了决定,就会立刻去做。 他和木裂阳没什么恩怨,只是他感觉魔僧的布局很可能有大半落在魔婴之上,他得去毁了。 至于到底在不在魔婴上,他并不确定。 可这有什么关系呢? 他既动了念,那木裂阳就得死。 对错,从来都不重要。 凄冷之雪狂落此国,惨红火焰静谧焚烧,烧着宗门弟子的生命,拜火者的生命 这火一传而远,甚至当年宋延还在西骧王境内时都能遇到。 他身化虹光,在一名紫府修士的陪伴下,飞速往拜火魔宗而去。 “还差一点!就差一点!为什么提前了?” “不!我不会提前!我怎么都不可能提前!” “妖族,怎么还不来?战火,怎么还不来?” 秘境,漆黑旷野上,惨红火堆前,火纹布袍的男人赤足踏地,浑身因激动而颤抖。 他双手扯着头发,恍若疯癫般喃喃急语。 “一定是差了,差了点!就一点!” 木裂阳目眦欲裂,双瞳凸出,布满血丝。 陡然,他似有所感,快速离开秘境,绕过几个甬道,来到一处地下大厅。 早有弟子在那等候,见到木裂阳,弟子恭敬道了声:“师父寻我.” 话音还未落,木裂阳抬手猛抓,虚空中幽黑森冷鬼婴像陡然浮现,念头之力随手而延,一把抓住弟子。 弟子欲要挣扎,可却怎么都挣不脱。 木裂阳神色阴冷,厉声道:“别怪为师!要怪就怪唐啸宣!要不是他催的这么急促,为师一定会等你紫府境界巩固之后,再动手!” “师父!师父!” 那弟子挣扎着,面露不敢置信之色。 要知道,木裂阳对他极其宠溺,几乎是从练玄境一手带上来的,亦师亦父,可如今出手却无比狠决,毫不留情。 木裂阳也不解释,五指虚握。 当年,他对这弟子好,一是为了获得其信任,二是为了养自己的护念。 人对猪好,不过是为了猪早日养肥,可以宰了吃肉。 又有什么错? 要不是他,这弟子早就死了! “养你这么大,该报恩了!” 伴随着木裂阳冰冷的声音,鬼婴像狠狠握下。 我念的长久与持续性赋予了这种念头秘术不会如“杀念护念”忽起忽灭,故而能一直存在,其力量也自是远远不同。 之前,宋延受了蜂云浮屠瘴,便是抵御了很久很久,这才彻底消化。 那弟子瞬间晕去,木裂阳带着他,匆匆跑入秘境,然后以鬼婴像之手将其死死按入献祭之火中。 那弟子痛苦醒来,愤怒地咆哮着:“老贼!老贼!!” 木裂阳冷笑道:“不知感恩的狗东西,活该死!” 说罢,他目光凝聚在那惨红的献祭之火上,又是期盼,又是紧张。 待到那弟子彻底没了动静,他急忙盘膝坐下,运转《鬼婴真经》,深吸那惨红之火中游离出的红丝。 红丝一缕缕缠绕在漆黑鬼婴像上,彷如水底入棉花,慢慢渗入,也慢慢使得鬼婴像肌肤变暖变红,好像从死物变成活物。 数日后,木裂阳将完成了初步汲取,正要稍作歇息,忽的感到了外面的异常。 透过秘镜宝物,他看到了拜火魔宗上空迎来了一位熟悉面庞。 这竟是那位曾经短住过的二世祖! 那二世祖正叫着他的名字,让他出来。 木裂阳神色急动,决定还是去看一看。 他离开秘境,化虹而起,浮于宗门上空,恭敬行礼道:“上使,好久不见,老夫对您甚是想念,来来来,老夫有.” 话音未落,宋延淡淡道:“离火化生阵的阵心在哪儿?” 木裂阳瞳孔紧缩,瞬间明白了许多事,旋即叹了口气道:“上使,何以至此啊?” 下一刹,他目光扫向宋延身侧的紫府。 那紫府往后退了退,道:“木宗主还是坦然交代吧。” 木裂阳问:“你不出手?” 那紫府道:“我不出手。” 木裂阳又把目光盯向了宋延,笑道:“看来也不是每一个无相族人都支持这么做。只是,老夫实在不明白,上使为什么要阻止我?又.凭什么阻止我?” 话音才落,高空一杆红黑大幡陡显,恶魂烈烈飞散狂舞,恍如笼罩此间的地狱,宋延抬手一抓,他所抓处顿时空缺了一大块儿。 那一大块儿完完全全地凝聚在一起,压缩,变化,瞬息成了一把枪。 血红的枪! 煞固的枪! 枪,投落,锁定木裂阳神魂。 木裂阳冷哼一声,手一掐诀,唤出鬼婴像。 像探手,往枪推去。 轰! 鬼婴像爆了! 木裂阳只觉神魂狂震,七窍流血,他不敢置信的惊骇眸光里,那二世祖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他面前,垂落的冷漠目光中,一只手死死扣在了他颅顶。 宋延掌心的伥王虎纹飞速探出,可才一触碰木裂阳神魂,就陡然缩回。 因为那神魂完完全全地燃烧了起来。 木裂阳发出凄惨地哀嚎,整个儿沐浴在惨红的献祭之火中。 他将众生献祭、师父献祭、弟子献祭,以为修炼的是自己,却不知他也只是献祭的一环。 171.战起!(8.3K字-大章求订阅) 雪国,拜火魔宗之上。 煞固爆炸跨越境界,只一击就粉碎了几乎已表现出生命迹象的鬼婴像。 木裂阳则在半空凄厉地哀嚎,燃烧。 这一瞬间,整个拜火魔宗如被捅了篓子,一道道虹光飞腾而起,环绕在宋延周边。 献祭之事还是隐秘,木裂阳如今的状态自然而然也被归咎于宋延的出手。 “宗主!” “宗主!” 顿有修士靠近木裂阳,最近的一个被木裂阳抓到,竟也整个儿沐浴在了献祭之火中,另一人则吓得急忙离开,看向宋延,眼中生出厉色。 很显然,这是木裂阳绝对的亲信。出了事,他不会觉得是宗主有问题,而只会觉得这古族人下手太狠。 他嘴唇动了动,宋延的手也动了动,从万魂幡中招出数道魂,微微一动。 魂出。 那修士急忙动用玄器抵挡。 轰! 魂爆! 玄器粉碎。 那修士.也粉碎。 无论他想说什么,骂什么,或是与宋延辩论什么,都已不重要。 死人,什么都不会说,也不会聒噪。 之前和木裂阳打,宋延是抱着全力想法的,所以才凝聚了煞固长枪,但对付这些修士.别说巨魂吞引了,就是普通魂爆术也已足够。 然而周边拜火魔宗修士眼中却出现愤恨之色。 他们中有的并非和木裂阳关系好,而只是有一种唇亡齿寒的愤怒感;至于低境界修士则是因恐惧而抱团,而一同露出反抗之感。 拜火魔宗在雪国好歹是镇国宗门,纵然比不上无相古族,但却也不应该是毫无缘由就随意斩杀的。 宋延并不喜欢杀人,所以他目光扫过腾空而起的诸多修士,道了句:“你们所拜火焰有问题,此火乃腐蚀生命之火,木裂阳也不过玩火自焚。” 话音刚落,他看到为首一个修士似乎眼中闪过疯狂的狰狞,好像要说什么来打断他,反驳他。 宋延随手一扬。 数道恶魂再次魂爆,击碎那修士防护,使其在半空炸开了一团血肉烟花。 杀完这个,他又耐心解释了句:“此人不但不知悔悟,还想继续引诱你们,真是该死。 好了 现在我给你们两条路。 一条,立刻停止修炼功法,立刻远离雪国,远离拜火,这一批人,我会出具介绍信,让你们改投别门,重新修行; 另一条,与拜火魔宗同存亡。 无论选择哪一条路,旁人都不可干预,否则死!” 若是敌对宗门入侵,那自然是不死不休。 可这些修士从小都是在“无相古族乃是上国,我们需得遵从无相古族命令”这样的思想成长的,所以面对宋延这位强大的上使,他们并没有拼命的勇气。 这恰如,一国皇室来到地方,宣读罪名,斩杀当地将军。将军部下们会愤怒,却基本不会有人着造反。 话音落下,他看到了不少魔宗弟子眼神中出现意动之色,却迫于宗门长辈淫威而不敢当出头鸟,于是他看定一批年轻修士,温声道:“小家伙们,你们还年轻,如果有更好的路,你们应该去多走一走,看一看,而不该把生命浪费在这儿,过来吧。” 他的话给了低境界修士们勇气。 魔宗本就没什么忠诚,如今有了这神秘恐怖的大能撑腰,一众练玄修士刷刷刷地全往宋延这边飞。 人是有从众性的,修士也一样。 很快,许多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原地、忠于宗门的修士全来到了宋延身后。 余者不过寥寥十数人。 为首之人冷声道:“身为古族上使,以一个莫须有的理由,便灭一国大宗,此事传出,余国必将震动! 今日不过是宗主信你,来见你,从而被你偷袭,若是我宗提前开启大阵,你未必能轻易得手! 我们虽然未曾能开大阵,可余国宗门下次再见你们古族之人,会否还如从前?” “莫须有?” 宋延冷哼一声,道,“你是拜火魔宗长老吧?你拜火,真觉得没问题么?” 那长老道:“我魔宗功法本就是冒进速成,纵然有些副作用也是正常的!” 宋延瞥眼扫了扫那已然燃烧地没了声音的木裂阳,还有木裂阳心腹,道:“那他们呢?” 那长老道:“不过走火入魔,遭了反噬而已!” 正常古族强者听了这些话都只会愤怒,只会立刻动手灭杀眼前之人,因为这般人实在是冥顽不灵。 但宋延眼中却露出了古怪之色。 他察觉了不对劲。 “魔宗居然还有你这般忠义之人,这也是我没想到的。” 说完,他侧头,看向另一个早就站到他身后的长老,问:“你觉得他说的对么?” 那长老瞪眼望前,厉声道:“冯长老,你失心疯了吗?上使都说了这火有问题,我细细想来,也觉得确非空穴来风,你还坚持什么?” 那长老道:“赵长老!这火乃是我们功法的源头,你丢了它,就是丢了修炼前途,修炼大道!我们难道还有时间重新开始么?” 冯长老就是站在宋延对面的长老。 赵长老则是站在宋延身后的。 赵长老小心地看向宋延。 宋延直接道:“修不到尽头的,全是为他人做嫁衣。这火燃烧你们生命,却成全别人。” 赵长老愣了下,他眼中露出思索之色,越想越觉得极可能真有这么回事。 对面冯长老厉声道:“莫要听他胡言乱语!这火,就是我们拜火魔宗的根本,就是雪国根本!谁要动它,谁就是要灭我魔宗,灭我雪国! 各位生在此,长在此,无论是谁想要灭国,我们也需反抗,哪怕无相古族也不例!外!” 话音落下,冯长老竟疯了般地往宋延激射而来,一道道念头编织成强大的能量攻势,这赫然是紫府初期强者! 也难怪,能有勇气站在宋延对面也至少得是紫府境了。 宋延看也不看他,抬手一抓。 万魂幡中神魂少了一批。 下一刹,因果化煞。 煞固凝针。 一针穿心。 轰! 爆! 冯长老没什么意外地炸开了。 宋延抬手一招,想要将这冯长老的神魂给收入万魂幡,可紧接着那炸开的尸身乃至神魂上都陡然焚起了惨红色火焰。 众修士默然看着这一切。 这一次,谁都看清楚了。 那火就是冯长老身上焚起来的。 宋延摆摆手,一道道神魂从幡中飞出,向冯长老身后修士追去。 空中很快炸开了一朵朵惊悚却璀璨的烟花。 片刻后,宋延看向此时惊魂未定的赵长老,淡淡道:“带我搜一搜魔宗秘地,我要找一个阵法的阵心。” 赵长老急忙点头。 宋延又看向随来的紫府道:“安排神魂玉简检测,然后让这些弟子提前西迁。双向选择,让他们重新去个适合的宗门。” 那紫府急忙恭敬道:“是!” 他在看到这古族天骄如此恐怖后,已然彻底变更了态度。 而这一幕,也将被无相古族高层知晓。 这也是宋延为什么从头到尾都用魂爆系法术的原因。 他要再度自证一下:他.就是风城子夺舍转世,只不过没了记忆而已。 然而,冯长老的不对劲让他意识到魔僧这五十多年里真的做了很多很多事,而这拜火魔宗的魔婴献祭也确是它布局的核心一环。 如今,他所做的一切,极可能已经被魔僧知道了。 因为古族大地玄气颇多,传讯也容易。 他和魔僧也许是世上唯二依然掌控着伥王虎力量的存在。 只不过,他化伥后,无法让普通伥鬼再离开身体,魔僧.却能尽情发挥。 鬼知道这五十年里,它到底造了多少伥鬼,又夺舍了多少人,渗透了多少人。 高境界存在,魔僧就蛊惑。 低境界的它则化伥渗透。 魔僧并无神魂,亦非人类,其不过是苦海执念融合了域外邪念所化的诡异因果,它又怎么可能还有半点人性?怎么可能还讲半点道心? 它夺舍虫王,与其说是夺舍,还不如说是以自身诡异因果彻底扭曲了虫王神魂。 虫王其实还是虫王,只不过是被魔僧压制了自身因果的虫王而已。 这种情况下,魔僧自然是尽情发挥,让自身伥鬼遍布天下。 幸而,神灵玉简检测能够让宋延察觉到隐藏的伥鬼气息。 次日他竟在拜火魔宗弟子里足足发现了二十六个伥鬼。 宋延随手将其灭杀,然后继续寻找那献祭大阵的阵心。 “那小子,我已经知道是谁了。 他就在雪国。 他奸猾的简直像我们同族。 在没有任何情报,也完全不知道您存在的情况下,他居然发了疯似地去灭杀拜火魔宗! 我得到消息,他已经杀了木裂阳,他正在搜寻献祭大阵的阵心! 虽说那只是九大阵的阵心之一,但却是最重要的一个大阵。 我还在路上,无法及时赶到。 现在,您若是不拿出点真本事来,怕是要全毁了!” 魔僧急促地与某位沟通者。 许久,幽幽声音传来。 “送一个紫府境来冰镜魂阈。 我先借用他身体出来。” 魔僧道:“您真当我是全能?我控制不了紫府境,现在是您想办法的时候了。” 幽幽声音道:“他是谁?” 魔僧道:“唐寒.不过,他夺舍前的名字应该是宋延。他还伪装过章韩。” 在离开伥王魂阈后,魔僧早就利用虫王身份顺藤摸瓜,把许多事都给弄清楚了。 “唐寒?章韩?宋延?我知道了。如此,倒是不急了,只是不能让他继续破坏了。你带人,都来冰镜荒原吧”幽幽声音做出回应,旋即就没了动静。 幽蓝冰棱如万花镜折射出无数破碎的景象,幽暗深邃的尽头仿有什么在剧烈跳动。 嘭! 嘭! 嘭! 恐怖又暗藏魔力的声响有规律地跳动着,若有普通修士在此,每一声都足以让其心脏破碎、七窍流血而亡。 那是一个巨大恍若鸡子般的“蛋”,可这“蛋”却不是为了孕育而存在,而是为了封印。里外的封闭彻底封禁了内里异物。 那异物明显颇多,只不过现在还处于“活性”状态的已少了许多许多,纵然犹在疯狂挣动,却已无法逃脱,眼看着被彻底消化已是时间问题。 但这巨蛋一侧,却陡然滑出了一缕诡异的黑烟。 黑烟如蛇,游过这万花镜冰棱的秘境,缓缓往外,又来到了一处冰原。 冰原上冻结着一具具尸体或者说活体。 能来此处的至少都是绛宫境修士了,而一旦遭遇了瘤境三态中的雪态,他们本身并不会死亡,而只会被冻结因果,以一种怪异的状态沉睡于此。 这黑烟自然是“苦海第二层腐念层”的天魔系存在——九子魔母。 它虽然本体无法脱离,但在紧急关头却能分出一缕气息游逸而出。 之前,它想占据一个紫府修士的躯体以外出,但并无此躯。 于是,它不得不来到这冻结的冰雪中寻觅合适躯体。 它和魔僧一样,并没有神魂,所以,它寻找目标的前提条件是对方必须还活着。 然而,冰镜魂阈关闭多年,想要在其中找到一具合适躯体,真的很不容易。 一番寻觅后,它停留在了一处冻结躯体的上空。 其下,是个长腿女修。 身着纯银剑袍,披散长发,眼睛茫然睁着 九子魔母认真盯着那躯体,其视线能够穿透躯体表壳,去到神魂深处,而窥见那冻结的因果。 看着看着,它似有了决定,猛然往下扎入。 能冻结因果的冰雪却丝毫无法影响它。 黑烟渗入冻土,顺着那女修的耳鼻往内里钻去。 须臾 嘭! 冻土粉碎。 女修踏步而出。 “苏瑶么?绛宫中期?居然还与那宋延存在一丝因果。倒是有缘。” “这身体本已快至大限,但因为冻土缘故,而稍稍延长了寿元么? 要不是姥姥我没得选,还真不会选你。” 片刻 “唔,也不完全一无是处。 这体内居然还有一缕古族的神魂传承,这传承气息挺熟悉啊。让姥姥我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又片刻. “哦,原来是凌波古族啊。 那倒是没选错了。 桀桀桀,真是可怜的小家伙。 就让姥姥我来为你重新打开这封印的神魂传承。” “如此.你才能更好地为我所用!” 怪笑声里,银袍女修周身氤氲起一股股黑气,黑气好像撞碎了她体内的什么封印,使其身姿更呈一股怪异的轻灵之感,好似一阵风,一泓水,蹁跹柔和。 刀可斩纸,斩铁,却无法斩水。 纵然水暂时断了,却会很快恢复,继续流淌。 凌波古族的先天神魂传承就如同水一样,无论什么力量攻击她们,她们都会如水一样绕开,从而根本无法被真正击中,纵然面对那些必中的诸如因果追踪类攻击,也可以通过抛却随身物件儿而引开攻击。 这就是凌波古族的可怕天赋。 不在体魄,不在修炼,而在轻灵躲闪。 魔母苏瑶在打通传承后,又信步走在这片冻土上。 她的身体虽只是绛宫中期,可神魂中藏着的力量却是九子魔母的一缕气息。 若说执念层的魔僧,其实乃是对应神婴,那九子魔母就只会更在其上!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魔母苏瑶并不会贸然外出。 雪国大阵若是一定要被毁,那就毁了吧。 反正,那大阵虽然很重要,但却不止一个,也不止九个。 那些大阵早已分布在这片大陆的各处。 千年布局,可不是那么容易就被破的。 它借用魔僧力量,却并不是全然依靠魔僧。 此时,随着她的走动,那冻土之下的诸多已死修士一一呈现,他们身上藏着不少储物袋,有的纵然隔着冰层犹能见到,而这些储物袋中必然有种种资源。 不过,魔母苏瑶根本不在乎这些资源,因为.还有更好的,更适合的。 那就是凌波古族的全部传承! 她刚好知道。 因为,她刚好亲眼见证了凌波古族的覆灭! 许久,魔母苏瑶来到魂阈最外围秘境,两只黑烟大手往前漫出,抓着本已快要彻底打开的秘境边缘狠狠一扯。 轰! 轰轰轰! 更多的苦海气息往外冲出。 伴随而来的,是魂阈气息的释放! 冰镜魂阈,彻底出世,提前出世! 做完这些,魔母苏瑶快步走入下一个秘境。 那秘境是一个有着诸多府宅的秘境,很显然此间曾有人居住过,只不过如今已然全部不见。 随着魔母苏瑶的踏步,走入,府宅中的诸多家具都化作齑粉。 黑暗里,有煞固占据的怪异身影,只不过它们似是畏惧,而随着魔母苏瑶的靠近迅速远离。 很快,魔母苏瑶弯腰捡起了一块木牌。 木牌熠熠生辉,似在感应什么,片刻后内里居然传来一声苍老叹息。 ‘未曾想到,如此久远,还能遇到我族之人,随老夫来吧哎.’ 拜火魔宗,秘境. 惨红篝火中,焚烧着种种残骸。 火焰从骷髅七窍中钻入钻出,晃眼的光芒使得这漆黑旷野忽明忽暗。 宋延扫了扫周边,很快就寻到了那所谓“离火化生阵”的阵心。 抬手。 覆灭! 阵心粉碎,那蔓延出的脉络也从原本的惨红而逐渐枯暗。 宋延暗暗舒了口气,旋即又警惕地扫视四周。 正想着,来自唐啸宣的声音忽的响起:冰镜魂阈开启了,偏偏在这时候开启! 无论是唐啸宣还是宁心老祖自然在宋延体内留有可交流的念头。 宋延稍作思索,回应道:“摘宝人呢?” 唐啸宣道:“已经找到了,如今都在路上。煞宝珍贵,又在我族境内,我不可能坐看这机缘溜走!只不过,如今妖族将至,这冰镜魂阈几如前线.本座打算是,先召集我族之人,聚集于此,静观其变。” 宋延道:“我这就来。” 他已然感觉到了魔僧。 也许,那冰境魂阈就是他和魔僧对决的地方。 这其实并不稳妥,可这一次,他真的很难后退,若是依仗无相古族都不能背水一战,那之后无论他躲到天涯海角,都会被魔僧肆无忌惮地追过去,然后吞并。 唐啸宣忽道:“你能秒杀木裂阳,这事确实出乎了我意料。 以区区紫府初期,却能秒杀后期,实是旷世天骄。 真若交锋起来,若有不对,你能退就退,我族可以少任何人,却不能少了你。 你这般机缘,这般天赋,假以时日,必为我族彻底崛起之机!” 宋延问:“宁心老祖来么?” 唐啸宣道:“宁心老祖是我古族最后的屏障,她不会去任何地方。 若是战事不利,你离开后就速速去寻她。 之后在她身边安心突破,早早修得我族秘术《百相生灭桩》,然后不破神婴莫要外出!” 宋延眯了眯眼,又应了声:“我知道了,族长。” 旋即,他在拜火魔宗一阵搜刮,魂宝虽然没找到,魂器却是不少。 他直接释放魂器中储存的恶魂,全部汲取到了万魂幡中。 如此一来,之前斩杀木裂阳,冯长老等人所消耗的恶魂不仅被全部补充了回来,还又增添了不少。 数月之后 冰镜荒原。 一侧是空舟林立,一圈圈阵法中各有修士。 这些修士有无相古族,夜王古族修士,有两国国土上数百宗门的修士,还有周边古国急速派来支援的一些修士。 一侧,则是妖魔成群,涛涛气息遮天蔽日。 妖魔形体大小各不一,大的身若小山,小的却只如人臂。 这诸多林林散散的妖魔聚在一起,只是魔影就已令人胆寒。 而魔影周边,还围聚了极多修士,那些修士都是山海妖国下属宗门的。 而唐啸宣早就做好了“动员工作”,此时所有修士眼中都藏着炽热的战意。 这里是他们的家。 这里,生他们养他们,也足以葬他们。 他们无法后退,因为修士和凡人一样,都是有国家的。 亡国! 只要想到这样的字眼,就会让此间修士感到深深刺痛,因为那不仅意味着他们的国土会被侵吞,还以为这他们的师兄弟,师长,亲友,道侣,后裔乃至家族全部都会覆灭。 炽热战意几要冲天而起,一样样儿宝物散发出的光芒则已在此间形成了一处熠熠的光域。 而妖魔那边,则是各种怪异气息交缠一处,其中有毒气,魅气,瘴气,金光,以及不知作用的光气浮浮沉沉,隐约里还能见到蜘蛛结网,巨象嘶鸣。 魔僧表面平静,心里其实也开始发慌。 它真没想搞这么大阵仗! 可不知怎么回事,阵仗就变得这么大了。 但旋即,它又兴奋起来得意起来,暗道:‘真不愧是我的杰作。’ 这种混乱的背后,它贡献了极多力量。 这些年,它不停利用“蛊惑”和“伥鬼”埋下动荡的种子,如今只是这些种子全部都发了芽,生了叶,开了花而已! 它的目光已然盯在了对面阵营空舟上的一位少年身上。 那少年也在看它。 远超凡俗的千军万马,修士大战中,或许每个人都心怀鬼胎,各有所求。但这两位,却是眼中只有彼此。 宋延坐在一处中央空舟的座椅上,黑发披散,跨开的左腿上正坐着个美娇娘。 那娇美女修正拈着灵果往这位无相古族大人口中送。 她嘻嘻笑着,可笑声里却有着颤抖。 宋延一搂她腰肢,淡淡道:“别紧张。” 那娇美女修柔声道:“在大人身边,奴家才不紧张呢。” 宋延安慰着女修“别紧张”,他自己的紧张情绪自然而然地消散了。 可这般阵仗,谁不紧张? 这种修士大战,变数太多,谁都无法保证自己不会死,再加上. 他目光落在不远处的冰境荒原,那光滑如镜的冻土中央,一处瘤境入口已然不加掩饰地散发出古怪波动。 魂阈就在附近! 无论唐啸宣还是夜无争都害怕有人趁着大战去偷了魂阈中的煞宝,所以两人都十分默契地干脆把战场安排在这儿。 如此,魂阈就在眼前,谁想进去都会被看的一清二楚。 而这又增加了此战的复杂性。 宋延埋首入女修发间,轻轻嗅着发香,而他不安分的手掌又逗弄的女修咯咯发笑。 女修笑着,他心情也会跟着放松。 佛拈眼前花而不由露笑,因为欢喜,他却会因为眼前女修而欢喜。 旋即,他目光又落在远处魔僧身上,神色里带着几分轻蔑和不屑。 魔僧一袭红袍遮蔽虫子身躯,冷笑着不为所动。 它全身绷紧,蓄势待发。 宋延则全身放松,挑逗女修,旁若无人地卿卿我我,越发开心。 当然 古族和山海妖族历来结怨极多。 互相瞄着的绝对不止宋延和魔僧这一对儿,还有许许多多人盯着对面阵营中自己的对手、仇人。 唐啸宣老神在在地坐在前侧的空舟上,目光瞥着此时的天气。 他在等夜晚。 因为入夜了,夜王古族才能发挥出最大威力。 但夜随云却不会给他们这样的机会,他飘近毗蓝婆身侧,轻声道了几句。 毗蓝婆似乎也已不耐烦,陡然化作漆黑扶摇,浮空而上,怪声道:“古族妖族恩怨,今日起,做个了结吧!” 唐啸宣拍案而起,扬声道:“侵我国土,食我苍生,非我族类,其心必诛,尔等.当死!!” 说罢,他猛然启动大阵,厉声道:“有本事,进来!” 嗖嗖嗖嗖,嗖嗖嗖 一座座大阵开启。 人族擅长宝物,阵法等结合的攻势,若是什么都不顾,直接热血上头冲过去和妖族血拼,那才是有病。 “大人,您.” 娇美女修搂着宋延脖颈的手已缓缓松开,因为她觉得宋延该上了。 宋延却淡淡笑道:“不急。” 旋即,他舒服地后仰,抬手吃着身侧案桌上的玄果。 每个人都有喜欢的方式,习惯的方式来平静心情,温养战意。譬如下棋,喝茶,磨刀等等等等 但宋延的喜好是女人。 七情六欲皆真我,所谓六欲,无非六贪。 贪美色,贪美音,贪香味,贪美食,贪舒适,贪意爽. 众生之乐,皆源自此。 而女人则完全能给他带来这六欲。 宋延闭目,又嗅了嗅娇美女修身上的香味,只觉周身越发处于一种六欲炽盛的状态。 似乎觉得还不够,他又朝着旁边一位女修招手。 那女修也凑近了,带来了不同的香味,不同的称赞,同时从后紧贴着他,开始为他慢慢揉捏肩膀。 若不是这两个女修知道这位古族修士是之前才灭了拜火魔宗宗主的无相古族天骄,还以为这是个没什么用,来混战场阅历的二世祖呢。 “大人,您真厉害” “大人,别.” 两女哼唧声里,远处厮杀已然一触即发。 妖魔们开始冲阵! 虚空中,嗡嗡嗡的虫声很快降临,恍如骤雨暴落,敲打阵罩。 罩面那恍如无波古井的表面顿时泛起了圈圈涟漪,其中不时射出人族修士的符箓之类,在半空引爆一团团火焰。 但这些虫子却全然不惧火焰,继续深入,而阵罩中则开始有修士破出,挥舞玄宝显化种种能量,击退那些深入的虫子,就如守城关卡中放出的小股扰敌骑兵。 有阵罩在,进可攻退可守。 但妖族那边的虫子并无受伤,其攻势铺天盖地,恍如一张遮天大手在拍打着古族修士此间的成千上百阵罩。 紧接着,妖族妖魔和修士皆动了。 双方厮杀更进一步。 夜王古族并未出动,他们都在等着入夜。 唐啸宣自然而然地撑了上去,抬手祭桩,挥舞之间,桩长百丈,横压到无论何处皆是死伤一片,但不过两手之后,就被一卷黑风挡住了。 唐啸宣抬首,对上毗蓝婆视线。 两人默契地升高,对决。 余下紫府修士妖魔,也捉对厮杀。 至于绛宫练玄,则是混战一处。 魔僧排开众人,视线死死盯在了宋延身上。 可宋延却老神在在地坐在中军阵中,不缓不急地和女修们逗乐,嘻嘻哈哈地笑着。 “大人,讨厌嘛.” “大人,还来呀?”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很快到了夜晚。 月色霜华如满天飞霰。 夜王古族也出手了。 这一出手,双方越发惨烈。 而不少修士也开始被耗尽,死亡也开始发生了。 越来越多的人死去 这一夜,宋延却在血腥战场上和两名娇美女修颠鸾倒凤,好不快意,而他的精神也在飞速攀升。 待到黎明时分,两女软哒哒地瘫下,宋延嗅了口气。 他嗅到了血腥和死亡。 他抬手,取出两粒恢复元气的丹药给两女喂下,然后拍了拍两女,道了声:“帮我送封信去姑射山。” 说完,他真的取出了信。 两女接信,迅速逃脱战场。 宋延这才懒洋洋地舒展了下身子,从虚空中抓出血红色万魂幡,左手一展,又将那镶嵌了八枚白洞晶玉的手套戴在了掌心。 下一刹,他神色猛然冷峻,掌心“引”字疯狂运转,连及“神魂白洞晶玉”,构成“万魂幡祭炼大阵”。 “来!!” 他抬起手。 那经过近乎一日一夜厮杀而带来的神魂,陡然感受到了强烈引力,往他方向而来,又旋即入幡,成为他的力量! 172.一步踏天灭神婴,厚颜无耻如疯魔(8.3K字-大章求订阅) 冰镜荒原 修士战场的鏖战,近乎一日的时间,死者早不计其数,沉寂于尸,待七日后彻底退离,散去因果。 但此时此刻,那诸多神魂陡然被强大力量拉扯而动,窸窸窣窣地脱出尸身,在简单的拉扯后“嗖嗖”飞空,往修士中军空舟方向而去。 万魂幡的《紫府元爆术》并不是无限制使用的,只因想要提炼出煞固,消耗极大。 若是普通人神魂,简直是一用就会毁去一大块儿。 之前宋延也就是为了展示自己魂爆方面的力量,又为防生出变数,这才用其秒杀木裂阳。 但,《紫府元爆术》绝对不是什么“普通攻击”,而是消耗极大,可以被称为禁术的存在。 在一个真正的修士战场上,如有人提前布下了这等借魂大阵,定有人会识破,避免和对方在此处厮杀,然而.无论是谁都并未在这冰镜荒原上发现类似大阵的痕迹。 可此时,这般汲魂的阵法却突兀出现,引得众人纷纷咋舌,侧目。 此时,大多正在作战的修士还未反应过来,可绛宫之上的存在却都已纷纷诧异循魂望去。 唐啸宣,毗蓝婆,夜无争,夜随云也投去目光。 这四位,乃是如今出现在战场上的神婴境。 “万魂幡祭炼大阵?不对,比祭炼大阵更加灵活,更加方便。至于阵心则是唐寒的手掌,难怪没发现。原来如此,只是这怎么可能?!”夜随云一瞬间看到了源头,也识出了此法跟脚,却露出诧异之色。 “手掌若做阵心,岂不是没几下身体就要崩溃?”唐啸宣眉头猛皱。他可不想自家天骄动用这种会消耗自身的力量。但想到之前传回的消息,他心中又稍稍舒缓,因为他已意识到这位同族定在夺舍前后获得了什么天大机缘。 越来越多的目光落在宋延身上。 那中军空舟上,原本正在逗弄女修,耽于享乐的少年郎已然站起了身,黑发狂舞,深邃的神色好似还在观察什么。 宋延观察的是天色。 天色经过了黄昏,深夜,午夜,凌晨,如今已经来到了黎明。 金灿灿的阳光从鱼肚白的地平线上炸开,一瞬铺呈在荒原皎皎冰镜上。 他与两位漂亮女修乐了一晚,却也暗中观察了一晚。 紫府后期的我境,乃是将我剥离出天地,想要做到这一步,就得修炼“本命秘术”,以此秘术凝聚成完全由念头构成的类似宝物一般的力量,以此力量对抗小天劫。 神婴境初期,则是将我重新融入天地,如此才能诞生不朽念头,而相对于紫府后期的变化则是.由念头构成的“本命秘术”逐渐拥有了实体,“本命秘术”也逐渐成了“本命秘宝”。 念头化作宝物,实在匪夷所思。 然而,无论是唐啸宣的桩,还是毗蓝婆那未知的大黑风,亦或是夜无争的黑色利爪,夜随云的黑色翅膀,都已脱离了“本命秘术”的范畴,而成了“本命秘宝”。 由虚化实,威力自然更上一层。 这其中有一点,宋延并不理解,那就是夜无争、夜随云同为夜王古族,凭什么还能修出两种不同的“本命秘宝”。 但这不重要了,因为他发现夜无争,夜随云的本命秘宝已随着太阳的升起而开始褪色。 大日出,夜王一族则会衰败。 而夜随云经过一夜厮杀,也消耗了不少。 此消彼长 他要先杀夜随云。 他要打破最高层战力之间的平衡。 这一战,不仅是为了吞并魔僧,还为了无相古族能够胜利。 趁其虚弱,趁己强大。 比武才是各凭本事,生死之战却从来都是趁你病要你命,谁和你讲什么公平?! 宋延眼看诸多修士神魂皆被牵引而来,极快炼化于万魂幡中,虽不稳定,可也不需稳定,他本就是瞬收瞬用。 紫府元爆,五指微扣,冷漠的视线虚垂而下,迅速锁定远方夜随云。 嗤. 嗤嗤嗤. 神魂因果凝聚,煞气蒸腾,压缩成液,继而成固。 宋延手前直接空了一片,右手抓出一杆煞固长枪。 “去!” 长枪划过长虹,锁定夜随云,锁定这位叛变了古族的大长老。 一枪用出,宋延并不等着看结果,五指舞动之间,又是拈出一根根细长隐蔽的煞固绣花针。 嗖嗖嗖! 针随枪行,悄无声息。 夜随云见这一击竟是往他来的,眸中显出戏谑,冷笑一声:“老夫倒是被看扁了,那就让你见识一下.本来为我大族长准备的力量。” 话语落下,他原本随着太阳升起而虚弱的力量陡然重新升腾,本已褪色的漆黑羽翼下一刹爆发出恐怖的血色光华。 “夜无争,你这蠢货,看好了!” 大长老双翅扇动,速度陡然加快,闭目,飞空,转瞬已在百丈之外,恍如横渡虚空,瞬间移动。 夜王古族族长夜无争则是陡然皱眉,瞳孔紧缩,惊出一句:“你怎么没受阳光影响?!” 夜随云不回答,他速度越来越快,一句话的功夫就已快到宋延面前。 遮蔽在前的阵罩随着他的进入,恍如脆弱的蛋壳,纷纷崩碎。 宋延所在空舟上的修士这才反应过来,震惊的纷纷后退。 狂风至,宋延岿然不动,抬首,五指猛扣。 原本快速的煞固长枪,陡然变成了急速。 速度的突然改变,恰好拦腰截杀在夜随云身侧。 然而,就在这时,夜随云自爆喝一声,速度竟在原本的基础上又快了数分! 夜王古族,本来只有在午夜时分才能动用这些双重爆发的力量,可夜随云却在白天用出来了。 煞枪本已命中夜随云,却又随其速度而被稍稍拉开距离,或许命中依然只是时间问题,但在那之前,夜随云却能提前触及宋延,击杀宋延。 宋延面色慎重。 事有意外,夜随云“白天虚弱”竟是装出来的,这一点纵然是夜无争也很惊讶。作为夜王古族族长他自然知道自家族人绝不可能在白天爆发出这种层次的力量。既能爆发,必有隐秘。 眼见这这位夜王古族的神婴大长老扑来,宋延却还是先扫一扫魔僧方向。 银面红袍的魔僧在看到他祭出煞固长枪后,忽的开始身形落下,往着冰镜魂阈方向而去。 每个人都在根据局势而在调整自己的作战策略。 宋延顾不得魔僧。 他是怕魔僧偷袭。 魔僧远去,他虽然警惕,可眼前却正好可以专注对付夜随云。 他一抓万魂幡,全力操纵煞固长枪,绣花针,同时身形猛晃。 玄气中一遁,念头再一遁,体态逍遥洒脱,蹁跹之间,他已在一片惊呼声里躲过了夜随云那几乎是必中的一抓,然后又化虹飞天,转瞬亦是百丈。 夜随云一愣,旋即转折身形,疯狂追去。 然而,无论他怎么追,却都只是越来越近。 但煞枪却也距离他越来越近。 夜随云陡然双眼一眯,因为他发现那红色长枪有一种正快速崩溃的架势,且随着空间的跨越,时间的流逝,那红色长枪崩溃的速度越发之快。 越强修士炼化所需时间越长,宋延临时炼化出的紫府元爆术自然不稳定,不过这没关系。他本也只是抱着“先借用外部的力量,然后再动用万魂幡本身的力量”。 不稳定的煞枪之后,他还藏着稳定的煞枪。 只不过前者乃是用诸多战死修士妖魔的新鲜神魂构建的,威力巨大,“稳定煞枪”若想达到这水准,想要要消耗一小半的万魂幡储魂了! 夜随云暗道:‘那就拖到这枪崩溃!’ 宋延自己心里最清楚:‘没那么快崩!’ 两人心思急动,连同那一枪仿佛三道急速光华,在虚空里织锦般的电闪光动,飞快交织,直看的人眼花缭乱。 不少修士都惊愕无比地看着,虽未开口,但几乎所有人心中却已惊诧莫名,暗暗道着“这紫府修士竟能和神婴战到这般程度”? 今日之后,无相古族唐寒天骄之名,必将响彻这片大陆,甚至被冠以“神婴之下第一人”的称号,而这唐寒据说还只是紫府初期! 终于 煞枪临近,并未彻底崩溃。 夜随云感受到枪上锋芒,无奈之下,暂时放弃追击,一双蕴藏神婴初期级别力量的血翅顿时将自身包裹成球,进行防御。 他知道这一击可怕,但他乃神婴修士,区区紫府小辈的力量岂会无法抵挡? 宋延身形也稍稍顿下。 “破!” 下一刹,煞固长枪和紧随的绣花针开始裂解,因果炸裂的恐怖力量已然袭来。 夜随云也和这袭来的力量进行了第一次碰撞。 他瞳孔猛然圆瞪起来。 ‘这是什么力量!!!’ ‘这怎么可能?’ 夜随云心中咯噔猛跳。 一股惊悸之情浮现而出。 但他又疑惑万分。 区区小辈,怎可能拥有这种可怕的力量? 宋延面无表情,继续施法。 “爆!” 夜随云只觉恐怖无比的炸裂力量传来,那因果的爆炸是连锁的,其不仅攻击体表,也在疯狂攻击他的神魂。 只一瞬间,他感到神魂剧痛,但那炸裂的红光却还只是个开始。 ‘这是什么法术?’ ‘这是什么?!’ 夜随云难以置信,他活了上千年,从未见过这种可怕的法术。 他感到自己脆弱的身躯开始渗透鲜血。 大滴大滴的鲜血很快将他裹成了血人。 时间彷入按下了缓慢键,他的本命秘宝也开始被腐蚀,崩溃在即. 他心底突然生出了一个念头:他今天或许就得死在这儿,成为神婴里一个被紫府小辈秒杀的笑话。 这小子,还是紫府初期吧? 若说从前有人告诉他,说什么紫府后期能击败神婴境,他定然哈哈大笑。 可现在,他却要被一个紫府初期的小辈给秒杀了! “这小子太难对付,我若上前,肯定会被他杀了。 魔母,拉他入魂阈! 你的魔母锁平日里是锁魔婴的,那小子肯定一拉一个准! 之后我一起进来,我先消化了那小子,然后再图后续!” 落下冰镜荒原的魔僧迅速传音。 冰镜魂阈已然开启,隔着瘤境的一层空间,魔母苏瑶也能看到外面的情景,她点了点头道:“这小子确实古怪的很,他的一身法术怎么看都不像是现世的,而像是上古。不!至少是远古时候的法术了。既然如此,我拉他进来,你先吞了他。” 魔僧念头急转,忽道:“你一起拉我,否则我这身份就会彻底露出破绽。但若是被你拉入的,那我事后就还能解释。” 魔母苏瑶看定远处高空的毗蓝婆,笑了笑,道了句:“蠢货,你以为你没露出破绽?” “什么?” “那上头的虫婆是神婴后期。三念融天,境胚初成,偷天换日,亦有可能。你觉得以你现在这半吊子的手段能蛊惑它?” “毗蓝婆?神婴后期?!” 魔僧愕然,喃喃道,“不对啊,如果是这样,当初它为什么不进伥王魂阈?” 一时间,诸多疑惑浮现而出。 但魔僧已来不及想了,急道:“先拉那小子!我先吞了他!” 唐啸宣看到下方爆炸威力的一刹那,他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继而双指微并,实体本命秘宝百相生灭桩瞬间往毗蓝婆轰去。 他不可能给毗蓝婆去救人的机会。 而只要夜随云一落败,哪怕不死,这高端力量的平衡也已被打破。 胜利的天平已然向古族倾倒,哪怕后续援军还没到,也已成定数。 “来来来,你的对手是我!” 唐啸宣目射电光,死死锁定毗蓝婆。 然而,面对他的攻击,毗蓝婆却没动。 下一刹,虚空里陡然生起了一股大黑风。 风轰隆一下,吹散了此时腾空而起的烈日,吹开了唐啸宣攻来的百相生灭桩,吹灭了周边修士的生机,也吹开了那正在爆炸裂开的煞固长枪、绣花针。 夜随云并不意外毗蓝婆的力量,此时他只觉压力陡轻,心中暗道:‘命捡回来了?’ 一念后,他越发振奋:‘有毗蓝婆出手,吾命全矣!’ 他舒开已然坑坑洼洼的双翅,急忙退后。 宋延哪肯让他退? 双手一合,又一杆血红煞固长枪生出,不依不饶地往夜随云后背射去。 这一枪,扫空了万魂幡中一大片区域,比之前那利用诸多修士魂魄临时形成的煞固长枪更为稳定,也更为威猛强大。 空气里荡漾开艳红的煞,神魂爆裂散去因果,空余的魂往高空幽幽飞去,给人以阴冷和安静之感。 宋延目光冰冷,杀意决绝。 他要杀一人,就一定不会中途停手,不会因为遇到困难就瞻前顾后,踟蹰不前! “死!!” 右掌推枪。 左手不知何时却已收起了那万魂幡,五指舒展。 夜随云才捡回一条命,面对这陡然再出的一枪,不顾一切地仰头看向毗蓝婆方向,吼道:“救我!!!救我!!!!” 唐啸宣瞳孔紧缩,他扫了扫周边环境,一咬牙,猛道:“唐寒,退!这虫婆藏的太深,它是神婴后期!!” “来不及了。” 毗蓝婆淡淡道了句,它身形消失原地,出现在了夜随云身侧,五指张开,化作五道漆黑飓风,抹向那煞固长枪,一种“天地同力,皆助此人,不可抵抗”的感觉从众人心底生出。 夜随云.死不了了。 而这位无相古族天骄怕是要遇到大麻烦了。 神婴后期气息不再隐藏,境界稍低一点的修士已然彻底丧失战意。 “说了杀你,就一定杀你!” “若斩草不除根,冤冤相报何时了?!” 宋延战意不退,自那日悟得真我,真情,他已有了自己的坚持,自己的执念,那无日无夜在苦海边缘在无穷旁人执念中凝练出的执念已然全部归他一身,使得他自己的执念更加牢固,更加可怕,更加癫狂! 若不能以自身执念凌驾众生执念之上,那若是沾了旁人执念,究竟是我还是旁人,还能分得清么? 他一定要如此,因为若不如此,他早晚迷失! 一往而深,用情也深,纵欲也深,杀生也深! “死!!!” 面对出现在夜随云身侧的毗蓝婆,面对那天地皆同力的神婴后期,煞固长枪已然隐没于五道漆黑飓风,煞固魂爆的力量化作粉碎撕裂的红色闪电,在飓风里如心脏狂跳。 宋延目光锁定夜随云,舒展的五指化出道道残影,五行之气从周边汇来,五行玄气一叠一重山,转瞬叠了十一重。 五行白洞晶玉全部开启,他手掌所落之处已然搅起旋涡,使得一切玄气往他方向疯狂汇聚。 这又使得,那玄山越发凝实,可怕。 “你疯了吗?你就非要杀我?我们有什么仇怨?!!” 夜随云身为夜王古族大长老,千年里他什么人没见过?可这种疯了的天骄却真真正正是第一次见! 他可是神婴初期! 而那唐啸宣都已叫破毗蓝婆是神婴后期了,他怎么还敢出手?! 他凭什么? 他怎么敢的? 宋延不答。 一往而深,如此理所当然的事,为什么要回答。 “嗯?” 毗蓝婆猛然注意到了宋延身后的玄气力量。 下一刹,宋延往前踏出一步。 这一步,整个天地都如被他踏在脚下,纵然毗蓝婆有天地之助,那又如何?无穷玄气叠加,随着精气神的完全凝聚,再加上可怕体魄,紫府修士的力量,一瞬间从空而落。 那股意气,凝聚成了一只可怕无比的大脚虚影——宋延的脚! 一跺之下,周边一切力量都疯狂往夜随云涌去。 远处,喜公主瞳孔紧缩,因为她在这一脚中真正看到了龙象九血的力量! 毗蓝婆抬手阻挡。 然而,这一脚却穿过了毗蓝婆的黑风,狠狠踩踏在夜随云临时匆忙护体的双翅上。 咔!! 嘭!!! 夜随云身躯崩溃,粉碎。 其下的群山如纸糊的一般,被这一脚踩为平地,而地面崩溃,深陷数丈,留下深刻的脚印,玄气盘旋四方,又使得这脚印恍如凝固。 夜随云,死!! 无论他有什么秘密,又为何能在白天动用夜王古族的天赋,都已不重要。 死人,掀不起风浪。 没人能形容这一刻的死寂,震惊。 一个紫府初期,当着一位神婴后期的面,击杀了一位神婴初期? 这开什么玩笑?! 看到夜随云身死道消,宋延心情舒畅,然后一个转身,想要赶紧逃。 然而,毗蓝婆的视线已经缓缓凝聚在了他身上,诡异的银色面具后,一双虫眸阴晴不定,似在思索什么。 而这当口,唐啸宣已经飞速往宋延方向射来,无论如何,他要保护这位本族天骄。 另一边,冰镜魂阈前. 魔僧几乎是吼出“出手”两字。 嘶. 嘶嘶!! 一道灰光涌动的无形之锁,陡然撕破空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射向宋延,穿透其体表,一瞬缠到了他的神魂上。 魔僧既得点醒,知道自己早被毗蓝婆识破,此时也不再做戏,转身直接冲入冰镜魂阈,然后等着魔母用以束缚魔婴的锁能够将宋延拉入魂阈,继而成全它,让它完整。 宋延正欲转身,和唐啸宣汇合,可才一动,一道灰光就已经缠到了他身上。 灰光呈锁状,焦灼无比,若是触碰到普通修士,那只此一下,那修士就会直接魂飞魄散。 不仅如此,这灰光宋延还莫名的眼熟。 下一刹,那灰光枷锁在他神魂表侧的灰色上滴溜溜地转了一圈儿,好像想锁他,但是大家都是灰光,好像谁也奈何不了谁。 于是,那灰光枷锁就又退了回去。 才冲入冰镜魂阈,趴在魂阈边缘往外看的魔僧一脸茫然地看着此情此景。 它无法理解。 魔母苏瑶皱眉道:“他的神魂力量非常强大,而且居然有我们的气息。怎么回事?” 魔僧道:“这得了解他经历了什么。” 说罢,它又急促道:“不行!宋延不能死在外面!” 可无论它如何说,眼前局势已经彻底脱离了它最初的算计,走向了不可知的未来。 半空 毗蓝婆看到夜随云陨落,也未曾露出可惜之色,只是看着正要逃离却被稍稍阻碍了下的古族天骄,以及那及时撤回的灰光枷锁,逃入冰镜魂阈的魔僧虫王,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神色,然后扬声发出一声怪笑:“找到了!” 话音落下,在它身后不远处的妖魔里,一道身形急速变幻,气势急速膨胀,转眼化作个白色象头妖魔的样子。 那妖魔一出现,唐啸宣就已把绝望写在了脸上。 “象皇?!” 帝释白象一族的皇! 再加上毗蓝婆! 这是山海妖国最顶尖的战力都来了! 若是彦章老祖还在,无相古族许能对抗,可现在却不行! 毗蓝婆双手一抄,黑色飓风瞬间封锁周边。 宋延左冲右突,却还是被飓风抓住。 那飓风狠狠一压,竟将他抛射向冰镜魂阈。 嘭! 瞬间,宋延就撞开了那冰镜魂阈的表层,在重重扩散的涟漪间跌跌撞撞地入了瘤境。 帝释象皇也不管满天修士,直接落在了冰镜魂阈入口,好似在等待什么。 毗蓝婆看向一旁严阵以待的唐啸宣,还有不远处的夜无争,淡淡道:“此战,你们已经败了。不过我现在没有杀人的心思,滚吧。” 说罢,它也直接落在了冰镜魂阈入口。 唐啸宣咬牙道:“此子乃我无相族重要族人” 话音未落,帝释象皇就打断了他,瓮声道:“此子姓宋名延,身怀我山海妖族异宝,我等特来取之。至于族人?也就你这等蠢货才会被骗。” 毗蓝婆看向高空道:“既已解释清楚。快滚,莫要等我杀人心思灭了又生。” 唐啸宣: 他身后,夜无争传念道:“啸宣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我们暂且后退,等待援军再说。” 唐啸宣深吸几口气,抬手一抱拳,道了声:“分批撤!” 修士一批批撤离,所幸,山海妖族竟真的守信没有追杀。 这种事,极为稀奇. 夜无争道:“啸宣兄,你那族中天骄所怀的异宝当真是足够重要啊,重要到那虫婆象皇居然都不想追杀我们。” 他暗暗点了下“族中天骄”四字,算是强调一下,给这位无相古族族长心头种根刺。 毕竟,无论真假,邻国有这种恐怖天骄,对他都不是什么好事。 唐啸宣面色冰冷,脑海里反复回荡着帝释象皇的话。 可无论对方是唐寒还是宋延,又或是风城子转世,其实都不重要,因为对方确确实实是得到了阴阳玄龙认可的,且具备着强大的无相古族先天神魂秘术。 忽的,一个念头闯入他脑海。 这念头再结合宋延前些年在凡间之事,竟变得越发清晰。 也许,那宋延已经达到了紫府中期境界,只不过他不愿去修《百相生灭桩》,所以才谎称一直停留在初期境界。 至于为什么不愿。 他身为族长也有猜测。 本命秘术对于一名修士极为重要,也只有择定了《百相生灭桩》才算是真正地永久地绑定了无相古族。 他之前并未往这方面想,此时一思索,却觉得实在是可能性极大。 可不论如何,先想办法救出宋延,然后让其修炼《百相生灭桩》就是。 若他肯练,那他将会是无相古族五千多年来的最强者。 若他不肯,哼自有别的法子!! 冰镜魂阈,入口第一瘤境。 灰蒙蒙的雾气糅杂着许许多多因果,正满天零落。 但凡沾染上这些雾气的人,会直接发疯。 可宋延却没有。 那诸多灰雾沾染在他神魂表侧,只如落在熔炉上的水滴,“嗤”声一响,就了然无踪。 他稳住身形,深吸一口气,就看到了对面的两个人。 一个是银面红袍的魔僧。 还有一个马尾,长腿,剑袍,虽是银发披肩,眸藏诡异,可娇丽面容模样却清晰可辨。 “苏瑶?” 宋延是万万没想到苏瑶不仅死而复生,而且还会在这里遇见。 他瞳孔微微紧缩。 魔母苏瑶微微撩发,饶有兴趣地看着他,笑问:“你也是苦海爬出去的?这是和魔僧争到一起了?” 宋延长叹一声,道:“瑶儿,还是你了解我。我真是老不容易了。” 说罢,他认真地看向魔母苏瑶,眼中流露出柔情,道:“多年不见,我很想你。” 魔母苏瑶嘻嘻笑道:“可惜,我不是.” “不!你是!” 宋延激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我这般的存在,都只是因果执念,我们是没有魂的!你现在虽是另一位伟大存在的因果,可神魂却是瑶儿的!所以,你就是瑶儿!” “哦?” 魔母苏瑶笑得越发灿烂。 宋延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喃喃道:“还记得我们初次相遇,那还是在南竹峰上,那时候你突然从远处跑来,坐到我对面,和我说要不要一起,那一刻,我的心.” 魔母苏瑶嘻嘻嘻地笑了起来。 魔僧无语了,厉声打断道:“小贼!你在胡说什么?” 宋延道:“我也没想到这位居然是我的老朋友。我们不仅是朋友,还有着远超朋友的关系。能够再次相见,实在是情不自禁。我觉得我可以和这位老朋友一起做更多事。” 魔母苏瑶嘻嘻笑着,道:“可惜,我的献祭就是你破坏的。” 宋延奇道:“您是魔婴?” 魔僧吼道:“看!您看看!他连您是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满嘴胡言!” 魔母苏瑶妩媚地托了托腮,道:“我是魔母,九子魔母。” 魔僧道:“您为什么要回答他?” 宋延:. 他在无相古族的一些信息信息中了解过苦海执念层,魔婴,魔僧这样的信息,可却却绝对不知道什么九子魔母。 但不重要。 此时此刻,他已经站在了和魔僧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单挑台上。 而眼前这神秘存在的态度,将会决定许多事。 他必须拼尽全力去争取。 外面的事,那象皇,虫婆,他已无力去管。 他不知道胜算几成。 可必须争取。 所以,他必须要去说一些“说出口就会立刻忘掉”的话,去发一些“虽然发了却绝对不会去履行”的誓言。 “太好了!” 宋延双眼一亮,抚掌道,“从前我还在担心瑶儿跟不上我,现在既然有您在,那所有问题都解决了。 您看,您是魔母,我.看起来也是个魔吧? 我们又有这般深厚的因果,简直是天生一对。 比起魔僧这种废物,我觉得我的执行力会更高一点。 如果早知道你是瑶儿,我怎么可能去毁了拜火魔宗? 还不是因为我觉得这是魔僧的陷阱么? 要怪,就怪魔僧! 是它毁了你的献祭!” 魔僧怒道:“你要听听你在说什么吗?” 宋延旁若无人,深情地看着魔母苏瑶,认真道:“而我,将为您带来更多献祭,帮您早日降临!” 魔母苏瑶掩唇嘻嘻笑道,然后一抬首,显露出几分娇羞,问了句:“真的么?” 魔僧:. 173.融合魔僧知原委,魂阈密谋待来人(8.1K字-大章求订阅) 冰镜魂阈。 瘤境第一重,浑浑噩噩的雾气弥漫于此。 宋延从未想过自己第二次进魂阈竟然比第一次还刺激。 “瑶儿,我对你的心意,天地可鉴,今后你我形影不离,谁若要动你,那就得先踏过我的尸体。 千山万水,我愿意陪你一起去走一走,看一看。 顺便,我还可以把献祭的活儿都干了,让你早日降临,早日来到我身边。 你看看这日子,啧啧啧,真是好啊,有盼头啊。” 宋延一个劲地胡言乱语,偏偏语气诚恳,双眸中还隐隐散发着光彩,好似一个对初恋告白的小伙儿此刻正憧憬着美好未来。 他声音越说越慢,越说越有力,越说越真诚。 待到末了,他颤抖着伸出手,道:“瑶儿,跟我走,好吗?” 魔母苏瑶“鹅鹅鹅”地笑着,然后侧头看向魔僧,那笑着的眼神却忽的冰冷下来,然后叹息着道了句:“你啊,让你帮我看着点献祭,这都会出事,尽会给我惹麻烦,真是个废物。” 魔僧神色也冷了下来。 但就在这时,魔母苏瑶又忽的一笑,道:“不过,我再给你个机会。反正你们都得吞了对方,那最终谁能赢,我就与谁合作。” 说完,她扫了扫周围,不容置疑道:“这里不是你们厮杀的地方,我们往深处走一点。” 宋延一步踏到身侧,道:“瑶儿,为了你,我一定会赢。” 魔母苏瑶“鹅鹅”笑道:“你这小嘴儿真甜。” 魔僧冷哼一声,走在两人身后,它盯着宋延的背脊,有那么几分想偷袭的意思,可想到外面还有那两尊妖祖在虎视眈眈,以及宋延这奸诈小子说不定就在等他偷袭,于是只能作罢。 三人走过四个秘境,来到一处冰天雪地的冻土。 幽蓝冰棱似墓碑斜落,有疏有密地插落此处,似巨人花园,周边萦绕着一缕缕幽灵般的冰风。 冰风抚过坑坑洼洼的地表,这些地表虽已冻实,可却也参差不同,竟显出冰山冰谷。 可这些冰雪却不是凡雪,而是瘤境中能冻结因果的雪。这种雪坚硬无比,怎可能被摧毁成这样子? 若是没有外在因素影响,冰雪渐落只会遵循原本地形,均匀而上,绝不会如此。 唯一的解释,就是此处极可能爆发过恐怖的厮杀。 宋延细细扫了一眼,又在冰雪深处看到了一些模糊的身影,显是被冻结了不知多久的尸体。 魔母苏瑶道:“就这儿吧,这里够结实,你们怎么打都没事。” 说罢,她双手抱胸,飘然立在一棵老树下。 冻结一切因果的冰雪已然无法奈何宋延和魔僧。 煞宝的存在,使得他们可以无视这仅仅蕴藏苦海气息的瘤境天气。 魔僧一抬手,唤出两个伥弥。 宋延也同样招出两个。 两者对视一眼,魔僧要收起来,宋延却一挥手,两个伥弥扑了过去,要度化魔僧。 魔僧淡淡笑了笑,周身五枚伥王煞珠飞快旋转,将伥弥散发出的度化之音全然遮挡在外,然后神色微动,厉声道了句:“宋延!!” 平平凡凡的两字蕴藏着绝对的魔音。 直接在宋延神魂外围的灰光熔炉外围的气息中刺出了一条线,但在抵达那灰光熔炉表层时,却直接烟消云散。 若是别的修士,哪怕是紫府后期在这里,这简简单单两字也足以让对方陷入“幻境”之中,然后一梦百年,心神震撼。 可是,之前把宋延折腾的要死要活的幻境,如今已经无法拿他怎么样了。 若说刚从苦海边缘出来时,他神魂还只是像个灰光熔炉,那如今那灰光熔炉就已彻底地凝实了,而他自己的神魂则站在熔炉之中,任何想要攻击到他的神魂力量都得先问过灰光熔炉。 魔僧见“惑心之音”无效,便陡然一声怪叫,红袍落去,银面消失,虫群冲天,横亘天穹,继而凝聚成一张巨大头颅。 那头颅一张口,就把宋延给吞了进去。 五枚伥王煞珠陡然于口中显出,呼啸着旋转,往中央宋延箍去。 这一招宋延见过。 之前魔僧吞噬那诸多境界跌落的紫府妖魔,就是用的这一招。 此刻,再加上虫王的力量,五枚伥王煞的力量,这一击可谓魔僧绝杀。 宋延冷哼一声:“蠢货。” 冰雪之地,还铺这么大,那就是完全替他承受了瘤境冰雪的伤害,使得他处于了一个正常的施法环境。 他眼神中浮现出不加遮掩的浓浓恨意,就是因为眼前狗东西,他才会承受亲手杀死裴雪涵的痛苦,承受那百年煎熬。 宋延抬手一招。 刷! 漆黑大幡血气腾腾,瞬间浮现。 此处乃在魔僧口中,万魂幡纵然显出,也不会受了冰雪之地的影响,否则此时最外围的一些恶魂早已如风化墙皮窸窸剥落了。 魔僧也很无奈。 它所擅长的“天魔惑心之音”无效,只能行这等“天魔吞魂”之举。 这就是它最强的力量。 可这般力量却偏偏给宋延提供了一个更好的施法环境。 它无奈之下,只能咬咬牙,继续死撑。 它也是紫府后期,又有虫王之力,魔僧之力,还有九分之五的伥王煞珠。 “我才是紫府境最强!” 魔僧狂吼声里,巨口咬下,加快消化。 而宋延周身灰色熔炉则“哐哐”狂涨,覆笼他身。 他右手五指主动之间,万魂幡中的恶魂又去了大半。 因果化煞,化煞长枪。 他的左手则是飞快转动,揽气。 然后,他往前重重一踏。 一步踏天。 煞固长枪往前投掷而出。 爆!! 狂暴的力量,逸过五枚箍紧的煞珠,漫涌向在外的巨脸。 同样的环境,完全不同的结果。 魔僧的巨脸开始炸裂,如失了气的人皮气球,被宋延那巨足虚影一脚踩扁,直接陷入地下。 魔僧身形也化回原本模样,只不过身周虫子少了极多,竟从原本的高大虫王变成了个矮小虫童,周身气息急剧衰退。 此战,若有魔母苏瑶相助,那完全就是另一个结果,可是魔母苏瑶既然有了另一个更好的选择,两不相帮就已经不错了。 “且慢!!” 眼见将死,魔僧急道,“宋延!你有没有想过那虫婆为什么要算计我,又为什么要抓你丢进来?” 也不待宋延回答,魔僧又匆匆道:“我刚刚才想到这一点,也许,虫婆本就在等我们融合为一,然后再夺取完整的伥王煞珠。 所以,你不能吞我!你吞了我,虫婆就再无隔阂,再无阻碍,下一步,它就会踏入这魂阈,将你炼化! 我死,你也死!不如等我们一起逃出去再说!” 宋延自然明白它说的话,可却被它此时还说这般的话摇尾乞饶而逗笑了。 “哦。” 他随意敷衍了声,然后身形猛动,抬手就点向魔僧眉心。 魔僧神色惊惶难安。 而就在宋延即将碰到它眉心的刹那,魔僧那银色面具后面的虫瞳忽的浮现出一抹戏谑,而嘴中则发出惊疑不定的怪异叫声:“你!!” 一字落,戛然而止。这字显然不是对宋延说的。 而宋延同样瞳孔紧缩,一股头皮发麻的感觉从周身浮现出来,仿有诸多尖针刺入他肌肤,给他以强烈危险之感。 原本已经“干瘪”到成为虫童的魔僧陡然身形膨胀,抬手一抓如闪电。 须臾之间本来无可躲避,但宋延于不可能中身形一动,姿态逍遥地一仰脖颈,足踏冻土,借力后退,同时念头遁瞬开,“嗖”得一声,就没了影子,再看已遁至百丈之外。 但他才退,就看到眼前风雪全然变黑。 漆黑飓风彷如神灵怒火倾泻而下,化作神灵长鞭“啪”一下抽爆空气,抽爆风雪,往宋延劈头盖脸地打来。 这速度几乎和他念头遁一样快。 他躲无可躲。 宋延正要咬牙接下。 而就在这时,一道灰锁却恰好和他的念头遁,和那虫王的漆黑飓风同时动了,此时堪堪从旁飞速探出,猛然缠在宋延腰间,陡然一拉。 飓风抽空,远处冰棱碎得满天都是。 宋延则落在魔母苏瑶旁边。 才落地,也没人说话,那漆黑飓风又紧随而至。 宋延认出这飓风,这是毗蓝婆的飓风! 毗蓝婆通过虫王出手了! 他毫无犹豫,抬手一翻抓出“无相古族身份令牌”,一缕气息度入。 眼见黑色飓风已至眼前,下一刹,古族令牌里传来一缕狂傲的笑声。 “以大欺小?我来和你打!” 话音才落,毁天灭地的巨桩从令牌中飞出,一瞬搅在黑色飓风中心,一抖一晃,飓风瞬间爆去!! 一击之后,两边都恢复了平静。 借身出手,显不能长久,也不能连续。 宋延识出来人,忙道:“多谢彦章.兄,出手相助。” 无相古族中本就藏有族中强者念头,若遇危险,可凭借此令出手。 宋延遇此飓风,自是神婴出手,而出手的正是已然东去的唐彦章。 唐彦章一击之后,也将溃去,此时道:“小家伙,你的事我听族长说了,无所谓的,你无论如何都是我无相古族之人。 族长那边古族大军将至,你只需撑过月余,纵使毗蓝婆象皇也难以放肆,届时速速返族,莫要迟疑。” 宋延道:“晚辈明白。” 唐彦章点了点头,又旋即消散,而古族令牌光华也褪去,显然不可连续使用。 另一边陡然膨胀开来的虫王,也旋即缩小,周身可怕气息消失,重新变成了.虫童。 那是完全由怪异黑虫构成的儿童形体。 这形体重新取了猩红斗篷,银色面具,为自己戴上,裹上,然后也不反抗,只是盘膝而坐,看定宋延方向,用怪异的声音淡淡道了句:“魔僧已经被我压制了。” 宋延道:“看出来了。” 苦海中的一切说到底都是“念”,都是大因果,而非神魂。 当魔僧附着在虫王身上,也只是压制了虫王原本的想法,而并非彻底消灭了。 若有朝一日魔僧虚弱,那虫王自可重现。 毗蓝婆不会为魔僧出手,却会为虫王出手。 宋延长舒一口气,道:“你是故意被魔僧上身的吧?” 虫王道:“不错,老祖早知伥王魂阈有魔僧,但是它老人家并不知道有没有更高级苦海生命或是天魔,所以为防万一,我入内,它在外。 我毗蓝骄虫一族身体特殊,若魔僧或是别的苦海生命想要脱困,必然借助我们的身体,到时候.老祖再从我体内将伥王煞珠取走即可。 只是没想到,老祖算到天魔夺舍,却没算到伥王煞珠还有一半被你夺走了。 你落入苦海,没人能想到你还能活着回来。 可老祖还抱有期望,它一直在等。 终于,它老人家看到魔僧动了,于是便知道你回来了。 只是它也不知道你是谁,所以就纵容魔僧四处挑事,四处找你,然后等魔僧和你完成一百多年前本该完成的融合后,老祖再来取宝。” 宋延道:“值得吗?” 虫王淡淡道:“伥王虎族本就是被安排好的一族,它们这一族存在数千年的唯一价值就是被炼制成这一枚煞宝,可却被你夺了,你说值不值得?” 宋延奇道:“你们毗蓝骄虫一族还能安排伥王虎族。不!你的意思是你们造出了伥王虎族?” 虫王淡淡笑了笑,却未回答,只是闭目道出一句:“来,吞了我吧,既然我无法融合你,那就让你融合我,这对老祖来说,是一样的结局。 当然,你还可以选择跳入苦海,落在那边缘之地,不过.我奉劝你不要这么做,因为纯属徒劳。,苦海边缘能挡住紫府,却挡不住老祖那般的人物。” 宋延看着它,冷哼一声道:“你以为自己这么说,我就不敢吞你,你就能活下来么? 不过和魔僧一样的路数,只是一个摇尾乞怜,一个淡然自若。 说到底,不过都是在威胁我,让我不要吞下你。” 虫王淡淡笑道:“我只是在阐述一个事实,伥王虎族的水很深很深,所炼煞宝纵在诸多煞宝中也是独一份儿的特殊。 你身怀这般重宝,已然承了大因果,必遭无止无尽追杀,逃到天涯海角也是无用。 唯一的解法,就是你随我出去,投入我虫族大营,然后配合我,让我设法将伥王煞珠从你体内取出。 如此,才是你唯一的生机。 你潜力极强,实力不错,老祖爱才,绝不会杀你。 这一点,我可与你立下神魂誓言,保你不死。 当然,这个过程中,我自然也会活下来,但并不是我一个人能活下来,不是么? 宋延,你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自己该怎么选。” 宋延眯眼看着他,忽道:“再给我点理由。” 虫王淡然笑道:“你还要什么理由?” 宋延道:“夜随云背叛夜王古族的理由。” 虫王犹豫了下,但其实恰如宋延所说,此时它是在保自己的命,若是真有信息能换取这一命,它当然会抛出。 于是,它笑了笑道:“这个啊,也好,告诉你,你也能定下心来。” 宋延面露凝重之色,长叹一口气,似已意志动摇,毕竟眼前虫王所言实在是很有道理。他是伥王煞珠的受益人,自然知道这珠子的特殊,这般珠子若是有人刻意栽培,那他麻烦真是大极了,大到他就该如虫王所说,想办法把这宝贝给丢了。 所以,他充满期待地看向虫王。 虫王淡淡道:“神婴境之上乃是化神境。 自紫府以来,借天地而养神魂;神魂既强,便是以强魂再孕天地。 化神者,可孕本命秘境,此即诸多古族妖族之由来。 然而,说是化神,实则却有两个选择。 一个是登神榜。 一个是奉仙位。 入了神榜,可一步登天,调动天地力量,强大无比,但对应的神依附于天,其本命秘境也完全听从天地安排。 你瞧,这凌波古族的始祖就是神,他自己拥有了强大力量,自己的古族则被天地挪来堵塞苦海漏洞,这才造就了冰镜魂阈。 当然,这边凌波古族没了,凌波始祖却还能再造,说不定此处的都不是他造就的第一个凌波古族。 说白了,神之族是可以随时牺牲的,你再强大,都是炮灰。 仙,就不同了。 仙的本命秘境只有一个,与仙共存亡。 我毗蓝骄虫一族老祖本是化神存在,自奉仙位,不登神榜,造我一族。只不过,它老人家察觉了契机,故而刻意跌落回神婴境,重回我族。 而你们无相古族,夜王古族,则和凌波古族一样,始祖都是神,你们都是炮灰。 所以,夜随云千年前明白这一点后,就自然而然地停止了修炼本族紫府秘术,改修别术,投入我族。 你.应该也才紫府初期吧? 那就是本族秘术还没修炼。 所以,加入我们。 从必死的神之阵营,到我们仙之阵营。 这是你的契机。 也是你活下去的唯一生机。” 宋延闻言,扫了眼面板。 面板上“《无相破碎小仙位祖上荫泽》”几个字很清晰。 很显然,无相古族的始祖是“仙”,而不是“神”,眼前这狗东西给了不少信息,但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虫王一副安稳平静的模样,然后忽的起身,道:“宋延,走吧,我们发下魂誓,然后离开这里” 宋延没回应,只是道了声“谢谢”,然后一步踏前,抬手点在了虫王眉心。 虫王冷静的模样瞬间被打破,显出了恐慌。 “你?!” 宋延道:“我只是想听你多说会儿话而已,你的这些话对我很有用,我已经道过谢了。作为报答,我会轻一点,不会让你疼的。” 说罢,一缕灰芒已随着他手指探入虫王神魂世界,触及在了环绕的伥王煞珠上。 他一边炼化,一边扭头看向魔母苏瑶,道:“瑶儿,帮我护法。” 宋延表面平静,挥洒如常,可心头却是莫名地震撼。 虫王知道的事显然极多。 而为求活命,它也透露了极多消息。 一瞬间,许多曾经让宋延困惑的问题有了解答。 “修炼本命秘术”基本就意味彻底绑死在了这一族之上,他若是修炼了《百相生灭桩》,那今后就彻底绑定了那无相仙祖。 可从虫王所说来看,仙人不依附于天地,固然拥有了自己秘境的完全所有权,也应该拥有了更好的未来,但却失去了天地完全的支持。 无相仙祖能撑多久,他真的不知道。 那无相仙祖若是一死,那这无相古族岂不是直接“殃及池鱼”? ‘这世界的水太深了,真想好好待在一处,安心修炼,全力突破。可惜,我若返回无相古族,就不得不修炼《百相生灭桩》。’ 宋延暗中思索,却很快将念头抛开。 能不能回得去,还是一说。 更何况,此时并不是他分心的时候。 他说出那句“瑶儿,为我护法”的时候,就已经全身上下都绷紧了。 他可不会因为魔母苏瑶之前用鞭子帮了他,就会掉以轻心。 刷! 第五枚伥王煞珠炼化! 这枚珠子并未熔化在宋延神魂体表,而是环其旋转。 片刻 刷! 第六枚炼化。 宋延继续警惕着。 很快 第九枚炼化。 五枚伥王煞珠在宋延魂表变成了一串儿旋转的念珠。 原本属于魔僧的两个伥弥“啪”一下落到了灰色熔炉上,变成了宋延所有。 而魔僧自己也被粘在了灰色熔炉,狰狞地瞪着宋延,却旋即被灰色熔炉上的诸多伥鬼淹没。 一魂,一炉,一念珠。 一股完整感从宋延心底浮出。 这最后一步,终究是完成了。 世上几乎所有人都会在这“终于完成”的那一刻长舒一口气,然后松了警惕,可宋延并没有。 而他的警惕,也终于迎来了期待。 嗤!! 就在他成功的刹那,一缕浓郁灰光从魔母苏瑶体内射出,直奔他眉心而来,竟要夺舍!! 既然有更好的身体,魔母哪里还在乎苏瑶的? 可宋延早等着。 他几乎没有迟疑,也没有停顿地运转了熔炉,念珠。 他运转的顺序很有讲究。 他是在魔母扑过了念珠之后,才运转了熔炉。 熔炉瞬间炽光闪烁。 紧接着,他又运转了念珠。 念珠呜呜旋转,化作隔绝内外的铁壁,使得外侵之魂能入而不能出。 魔母,要夺舍宋延! 宋延,要消化魔母! 两人一直都等着对方。 这一刻,两人的等待都得到了回应。 魔母灰光疯狂地试图钻入熔炉,沾附到宋延神魂上。 宋延则专注运转熔炉,想要将魔母留下,成为他的一部分,魔母虽然极难炼化,可若是能先抓住,这定然能让他实力飞涨。 然而,魔母灰光却未被粘在熔炉上,而是叮叮当当地反复折射,在熔炉、念珠之间来回弹着,最后一个间隙弹出了念珠,飞落回了苏瑶体内。 魔母苏瑶再度睁眼,撩拨头发,“鹅鹅”笑道:“宋郎,我们谁都奈何不了谁呢。” 宋延身形掠动,凑近她,一把搂住她腰肢,然后深深吻了下去。 魔母苏瑶柔荑伸展,勾住他的脖颈,双腿一跃,环夹在他腰间,激烈回应。 两人刚刚还你死我活,彼此试图彻底吞了对方,可这一刻却已宛如世上最恩爱、最深情、最密不可分的爱人。 许久,宋延抬起了脸庞。 魔母苏瑶“嘤咛”一声,道:“我刚刚你不生气吧?” 她胆怯地询问,像做错了事的小女孩。 宋延正色道:“你是我的爱人。你与我合二为一,有什么错?你本来就是我的另一半,而我也是你的另一半。” 魔母苏瑶嘻嘻嘻地笑了起来,抬起葱白手指一点宋延嘴唇,道:“可真会说话,喜欢你。” 宋延道:“我们至少得撑一个月时间。” 魔母苏瑶道:“我为什么要撑? 我感觉你死定了,宋郎。 与其便宜外面的妖祖,不如我们融在一起吧。” 她热烈地看着宋延,小鸟依人地拥抱着他,又探长雪白脖颈,依偎在他肩头,柔声道:“便宜别人,不如便宜我呀。好歹我们是情人呢,就差成婚,我就是你的小娘子了。” 宋延道:“你得了我身体,能出去?” 一句话落下,魔母苏瑶也沉默了下来。 虫婆,象皇,实力过于强悍,她若是本体降临那没问题,可现在她无论是以现在这小娘子的身体,还是宋延的身体,都注定饮恨此处,都注定千年布局如镜花水月全然成空。 她不得不缩回苦海,然后随波逐流,下次再能偶然遇到个魂阈还不知要等多久。 宋延忽道:“我想到了个好主意。” 魔母苏瑶忙道:“什么主意?” 宋延道:“不如,你让我融合了,如此我神魂力量将会空前强大,纵然还是无法战胜虫婆,象皇,至少能够在这瘤境中和它们捉迷藏。 只要让我绕过它们,我就能逃出去。 到时候,我再将你分离出去,助你献祭,帮你本体挣脱苦海,降临人间。 你现在应该只是本体的一部分力量吧? 那就把这部分力量交给我。” 魔母苏瑶道:“那和我夺舍你有什么区别?” 宋延道:“有啊,我的力量我用起来最顺手,我的性格别人都熟悉,换成你,他们一眼就能识破,所以只有你融合于我,才是破局之机。” 说罢,他激动地抓住魔母苏瑶肩膀道:“瑶儿,你相信我,我说到做到,一旦安全了,我一定会将你分离出去,一定会帮你完成你脱离苦海降临人间的梦想!” 魔母苏瑶冷冷道:“够了。” 宋延淡淡笑了笑,松开双手。 魔母苏瑶道:“说点现实的,你有什么办法就别藏着掖着了。我和你,谁都没办法奈何谁,偏偏又站在同一阵营。现在就别窝里互相坑了,先出去再说。” 宋延道:“我距离紫府后期半步之遥,我要赶紧突破。你呢,你有什么办法?” 魔母苏瑶神色幽幽,转了转道:“我也有一个。” 嘭! 嘭! 嘭! 万花镜也似的冰棱折射出无数破碎景象,此间苦海气息越发汹涌。 而这一次,那死死插在苦海空间上的煞宝却不再是之前的“灰色太阳,九枚煞珠”,而是一个恍若鸡子般的巨大黑蛋,又或者说是黑色心脏。 心脏砰砰跳动间,隐约可见其中有异物在挣扎,只不过无法逃脱这已然封闭的口子。 宋延看着这心脏,道:“这就是你的办法么?” 魔母苏瑶道:“看得出来你很擅长阵法,也有些秘术可以调动气息,那你会禁绝玄气一类的阵法么?” 宋延点了点头,道:“会。” 魔母苏瑶道:“那就太好了,我们只要把目标引入这里,就可以将其困住,杀死。” 宋延皱眉道:“什么意思?” 魔母苏瑶愣了下,掩唇嘻嘻笑道:“忘了你这个苦海存在不知道许多事哩,那就和你说叨说叨。” 说罢,她抬手一指眼前黑色心脏,道:“魂阈可不是我们产生的,而是这种地府生物导致的。这黑色心脏乃是天地调动力量进行的封锁,里面是地府尸魍。 地府尸魍是一种体魄格外强大,却没有神魂,没有因果,没有念头,也不会被任何神魂类法术控制的怪物。 这里地府尸魍曾经有不少,天地动用凌波古族一族,将其牺牲,才镇压了这些地府尸魍。 如今,它们已经被消化得差不多了,可却还有一个活着。” 宋延道:“所以你的打算是用绝玄阵封锁此处秘境,使得进入之人无法动用法术,乃至本命秘术,然后让体魄强大的地府尸魍杀了它。” 魔母苏瑶道:“不错,至于地府尸魍的体魄层次.我大概和你说说吧。 你身上给我一种古绛宫修士体魄的感觉,而地府尸魍则对应着古神婴修士的体魄,比你高两个大级别。 它们虽然不会动用法术,可在绝玄的情况下,完全是杀神。 如此,你放心了吧?” 宋延点点头。 放没放心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要赶紧突破紫府后期,参悟属于自己的本命秘术了。如果时间还来得及,他要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炼化魔僧为己所用。 同时,宋延心底忽的又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 之前在伥王魂阈,魔僧心心念念,小心布局,将众人引到魂阈尽头一网打尽。 现在,竟轮到他了。 174.天魔中,你也算是狡诈的(8.0K字-大章求订阅) 冰镜魂阈,尽头. 凛冽冰风彷如团团暗蓝色幽灵,以苦海破漏之处为中心,拖拽长长的风尾旋绕不息,发出鬼哭狼嚎、戏腔哭坟般的怪音。 破漏中心则是嵌着颗黑色心脏。 那心脏在半空有力地“砰砰”跳动,发出不规则的巨声,那是内里地府尸魍来回挣扎冲击所造成的。 当初,宋延去到伥王魂阈尽头,那时他需要动用万魂伥幡才能勉强支撑,且还是在魔僧分心对付别人时才能做到这一点。 全力施展的魔僧,能以“天魔惑心”之音贯穿多余因果防线,从而直达本体,然后让人陷入幻境,除非有煞宝才能抵御。 如今,魔僧却已经被他粘在了伥王熔炉上等待炼化,四名伥弥已完全听命于他。 “去。” 宋延心念微动,四名伥弥已飘然而出,分射向瘤境之外。 这些伥弥会度化任何从外走入的生命,尤其是绛宫层次的生命。 这种度化,宋延没指望能对毗蓝婆,帝释象皇起到作用,但他觉得“来都来了,这里还有个现成的煞宝,毗蓝婆,帝释象皇没理由不顺道摘走”,此乃一箭双雕,妙到毫巅,刚巧也能让毗蓝婆与帝释象皇“分赃均匀”。 布局既有如此之久,又出兵推到了冰镜魂阈,没理由不去找摘宝人。 宋延的伥弥不度虫婆象皇,就度摘宝人。 他就不信,虫婆象皇能完全不顾摘宝人,直接跑到瘤境尽头来找他。 当然,若实在不顾,或者并没有安排摘宝人,那也没事,因为他只是随手安排了一个本该安排的防御手段。 将伥弥释放出去后,他忽的感到一道幽冷目光在直勾勾盯着他。 宋延余光扫过,看到了魔母苏瑶。 魔母苏瑶此时看他的目光透着一种贪婪与垂涎欲滴的意味。 宋延招招手。 魔母苏瑶雀跃着迈动长腿,奔到他身边,然后一下子扑入他怀里,缠住了他,抬手托着他下巴,用火热的胴体摩着他,用热烈的声音温柔着说话。 “真想早日和宋郎融而为一呢。” 宋延柔声回应:“迟早的事,我们是爱人,早晚会结合的。不过,还得先成婚。” 魔母苏瑶道:“还等什么?就在这儿拜天地吧。拜完天地,我夫妻齐心,一同外出,之后我们就结合。” 她嘻嘻笑着,双颊娇羞,周身散发着勾魂夺魄的女人味儿。 宋延敢保证,真的苏瑶一辈子都无法显出这种魅惑气息。 不过话说回来,魔僧和虫王给他上演了一出“天魔夺舍的典范”。 被天魔夺舍者只是被压制了,而不是消失了,甚至还不是昏迷了。 换句话说,真的苏瑶现在还是能看到他的。 也不知道,真的苏瑶见到自己如此骚媚地挑逗一个男人,如此迫不及待地说着赶紧拜天地然后结合,会作如何感想。 不过,他可不会把魔母苏瑶所说的“结合”当成真的结合。 伥王熔炉,伥王念珠,所展示出来的潜力极为可怕。 一者熔万魂。 一者伥万魂。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所以伥王煞宝才会显得如此重要吧? 不仅如此,伥王煞宝其实原本作用只有“伥万魂”,也只是因为他机缘巧合,强行扯了一半儿出来,然后在苦海边缘被锻造百年,这才一分为二,从而显出了更丰富、更诡异的作用。 若真有某位大能刻意锻造这般煞宝,那此时这煞宝就是在锻造过程中“变异”了,从而具备了更大价值。 身怀重宝,必遭追杀! 魔母苏瑶显然也在觊觎他。 啪嗒 一滴口水落在了宋延胳膊上。 他扫了眼近在咫尺、双颊酡红的娇艳脸庞。 那水杏眼儿迷离万分,那嘴角正在落下涎水。 宋延温柔地给魔母苏瑶擦了擦嘴角,道:“小馋猫,别着急。” 暗蓝的冰晶垂天而落,安静地粘在两人发丝上,显出一副诡异的唯美画风。 魔母苏瑶娇羞点头,柔声道:“好的,相公,人家.都听你的。” 宋延道:“虽然还未拜天地,可其实我们在心中已经拜过了,对不对?” 魔母苏瑶道:“不错,那就是拜了。世上有人明明拜了天地,可却同床异梦。但我们却不同.相公,我们就当已经拜过了吧,省的浪费时间。” “娘子。” “相公。” “娘子!” “相公!” “我们既成夫妻,那娘子且在此处,待为夫将那敌人引来此处,然后娘子即刻戳穿这心脏,放出地府尸魍。” “不,吸引敌人这么危险的任务还是交给人家来吧,相公在这里。待到无论虫婆还是象皇来了,相公只需倾尽全力对着那儿”魔母苏瑶抬手指着黑色心脏最薄弱的一点,道,“就那儿,用你那杀死虫王的手段来那么一下,地府尸魍就会跑出来了。” “不行啊,娘子,我为杀虫王已经耗尽底牌,如今精疲力尽,无法再来一下了。” “真的?” 魔母苏瑶幽幽盯着宋延,眸中闪动着隐晦的跃跃欲试之色。 宋延叹息道:“假的。” 魔母苏瑶撒娇般地打了他一下,道:“坏人!” 宋延盯着那黑色心脏薄弱点,忽道:“娘子,我一个人未必能戳破,若是失败,我会跑苦海边,你也得回苦海里。 若是虫婆象皇来抓我们,我们还得有一番死战,但无论如何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次,你留不了手。” 魔母苏瑶沉默下来。 宋延忽道:“此处既是凌波古族的坟墓,娘子和凌波古族也有那么点儿关系,有没有一种可能.娘子已经继承了凌波古族的巨大传承呢?啧啧啧,八千年的底蕴,可不少啊。” 魔母苏瑶抬起葱白手指,点了下宋延额头,道:“坏家伙,就会打人家主意,人家那么一点点东西都要给你掏光了。” 宋延瞳孔微微紧缩。 他不过是试探之言。 然而,魔母苏瑶却一口咬实了他的判断,这着实让他心中越发慎重。 九子魔母之所以选择“苏瑶”这个绛宫中期为宿主,一是因为这宿主和他有一些因果关系;二是这宿主确实是凌波古族之人,能够合理继承并利用凌波古族八千年的底蕴;三说不定这宿主还能恢复凌波古族先天神魂天赋。 所以,苏瑶是极好的宿主。 但这个宿主比起他来还是差了。 一瞬间理清关系后,宋延道:“到时候我们在这瘤境尽头,还要想办法隐藏身形。戳破黑色心脏后,还要想办法快速逃脱。 但想在虫婆象皇面前做到这些,怕是不容易。娘子若有手段也一并用来,别藏了。” 魔母苏瑶略作思索,点了点头,然后从宋延怀里跃起,道:“相公,你不是说要突破紫府后期么?那就在此处速速突破,人家为你护法。” 宋延幽幽看了她一眼,道:“紫府后期需有小天劫,万一毁了此处可不好,我要到外面去渡。” “有人家在,相公怕什么?”魔母苏瑶委屈巴巴地撅起嘴,伤心道,“难道相公还不相信人家?”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哑光的暗沉冰霜秘境中,两人眼中都闪烁着莫测光华,纵是盟友,却也时刻各怀鬼胎。 须臾 宋延柔声劝慰道:“好好好,都依娘子。” 魔母苏瑶欢喜道:“太好了,相公。我就知道你疼我。” 宋延特意寻了个距离苦海破漏中心远点的地方盘膝坐下。 在斩杀虫王,夺取伥王念珠后,他已经有了一种身心的完整感,也同时有了突破的契机。 在西骧王区域的数十年里,他不仅感悟到了护念,也感悟到了我念。 “我”的本质其实并非将自己从天地里剥离出去,而是将自己从众生里剥离出去,使得“我”不再是众生群氓,而是一个完全独立的自我。 这一点,宋延本也需要花费极多时间,可苦海边缘的经历早为他奠定了雄厚的根基。 要知道,在那百年时光里,他若是不能维持自我,早就意识溃散在了苦海,也无法走到如今这一步。 心猿不定,意马四驰,故需降心猿,伏意马,才得正果。 我说放屁。 若无所求,便不可救。 七情六欲方真我。 我为善时善为我,我为恶时恶为我. 这世上,哪儿来的善恶? 所谓斩去善恶,斩掉的不过是你自己对于自在的渴求! 最初,他所求的不过是安安静静寻个正常宗门认真修仙,身侧有小久、安莉师妹那样的道侣,哪怕没有长生,哪怕从一而终,他也已满足。可惜他穿越之初就在尔虞我诈的傀儡宗,种种束缚,种种羁绊,这世道可曾给他选择,可曾给他自在? 世事无常,他在天地的羁绊中到处拉扯,身不由己,故而越发心生对自在的向往。他不知道塞外在哪儿,可他总觉得塞外一定有美好的蓝天白云,每天只需要去关心牛羊,优哉游哉,得一人之心,白首不分离。然后,那个陪他的人死了,他亲手杀死的。 宋延长舒一口气,微微抬手,五指虚握,似是想抓住点什么。 他想要什么呢? 他想要抓住的只是一丝自在罢了。 天地没给,他不怨天,亦不尤人,他自己来争取! 他自己的本命秘术,一定是为了追求者自在而存在的。 他会动用自己所有力量,乃至这伥王熔炉,伥王念珠,一同来构建属于自己的本命秘术。 下一刹. 宋延道了声:“娘子,我要开始领悟了。” 魔母苏瑶应了声:“相公放心,有我在此处。” 说罢,她就开始等小天劫。 她知道小天劫之后的宋延一定会陷入虚弱。 而宋延说罢,却并没有去领悟,而是开始炼化魔僧。 说谎什么的,早就成家常便饭了。 他知道魔母苏瑶在等小天劫,所以就打了个时间差,开始炼化魔僧。 炼化魔僧需得全心炼化,若是魔母苏瑶知道的话,一定不可能给他这个炼化的机会。至于能不能炼化,魔母苏瑶其实心底也是懵的,因为她没见过炼化天魔。 ‘以被我俘获的魔僧为目标,开始炼化.’ 宋延心中默念。 对于炼化这种域外天魔,他自己也没多少把握,可总得一试。 慢慢的,他有了感觉. 【第一年,你投入寿元炼化魔僧,却发现纵然有伥化力量,却始终无法将其降服,只因魔僧并无神魂,而是一个邪念落入苦海,经年累月之下构成的可怕因果。你并不气馁,决定反复尝试】 【第五年,你明白了尝试并无用处,你决定最古老的法子进行炼化,你走出了伥王熔炉,而将魔僧丢入了熔炉。伥王熔炉燃起熊熊灰焰,开始没日没夜地锻烧魔僧。然而,俘获魔僧容易,可想要拆解魔僧,炼化魔僧却是极度困难】 【第一百零一年,你炼化了魔僧。魔僧已经成为你因果中的一部分,它已无法主动诱惑你,却会被你所用。你可用魔音将他人心理裂隙进行扩大,也可附于吞噬生机,临时增强自身力量】 ‘成功了。’ 宋延暗舒了口气。 在炼化魔僧后,他大抵明白了魔僧的神魂力量其实大概在神婴初期左右。若是单单拼杀神魂,他和魔僧的力量其实还在五五之数,难定胜负。 幸而,他以“一步踏天”和“紫府元爆”碾压了虫王,这才取得胜利。 身体和神魂的关系,譬如城关和守城士兵,譬如盔甲和将军。 他这是破甲了。 而魔僧的力量手段基本是两个:一,以魔音寻得他人心理破绽,使其扩大使其崩溃;二,吞噬弱者生机,临时增强自身力量。 手段一,单用其实没什么,只要你心性坚定,那魔僧也是颇难趁机而入的。但配合上伥弥,那就可怕了。 手段二,在某些特定情况下使用能起到奇效,但若作直接攻击,只能算聊胜于无。 故而,之前在伥王魂阈的魔僧无比可怕,因为它布局已久,占据天时地利。 而入了冰镜魂阈的魔僧实力却大打折扣,不是说不强,只是没有那么大压迫感了,原因就在于.这儿不是它的主场,它是被动卷入厮杀的。 更何况,原本被它当做外援的魔母,临时叛变了。 炼化魔僧后,宋延只觉神魂之力再上一步。 他忽的抬手捂住胸口,故意扰乱神魂世界,面目显露痛苦之色,然后看向魔母苏瑶方向道:“娘子,你.你帮我守好,我出了点问题。这一步,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咳咳咳咳.” 他忽的剧烈咳嗽起来,抬手掩唇,再摊开,却见掌心已是一片血红。 他深吸一口气,直接动用“天魔惑心”,道:“娘子,我知道你想夺舍我,但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他咳的越发剧烈,咳得七窍都已流血。 “相公!” “相公,你没事吧?” “丹药,对了,我有凌波古族的传承,我我给你给你找点疗伤丹药。” 魔母苏瑶忽觉夺舍之心越发强烈,于是面容显出急促之色,然后手掌在虚空中翻翻找找,摸出个绿色瘆人的瓶儿,她迅速把瓶儿中的药物取出,换了个瓶子,然后匆匆上前,将丹药倒出,送到宋延嘴边。 宋延一口吞下,然后用玄气包裹,藏在体内。 而就在这时,黑色心脏后方的苦海破漏之处忽的起风了。 呜呜的尖锐风声里,一缕触手般的黑烟从心脏后飞速探出,然后如一道黑光般没入宋延眉心。 几乎在同一时刻,宋延一把抓住身侧的魔母苏瑶,深深吻了下去,同时把那被玄气包裹的丹药一口吐入魔母苏瑶口中,并直接运力炸开,使得药效快速扩散,然后运转伥王熔炉,伥王念珠。 黑烟自神识世界飞快落下,直奔宋延神魂,毫无犹豫! 伥王念珠却被宋延全力运转,化作锋利刀刃,亦是果决无比! 下一刹. 黑烟被念珠拦腰斩断。 断却的那一截儿落入伥王熔炉表面,被烙印其上,继而被密密麻麻的伥鬼掩盖。 若说之前,宋延可能还做不到这一点。 可现在,他得了魔僧力量,再加上“以有心算无心”,便做到了。 斩断那黑烟后,余下黑烟如触电般“嗖”一下又缩了回去,缩回了黑色心脏后的苦海里。 宋延也顾不得炼化这一缕九子魔母气息,而是抱紧魔母苏瑶,关切道:“娘子,娘子!” “娘子,你没事吧?” “水,对了,我给你找点热水。” 说罢,他匆忙开始寻找热水。 可这种地方,哪儿来的热水。 魔母苏瑶脸色很难看,她突然暴起,怒道:“我杀了你!” 说罢,她双手猛然探出,死死掐紧宋延脖颈。 宋延温柔地看着她,用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背脊,道:“没事的,没事的,发泄出来就好了。” “杀了你!” “我杀了你!!” 魔母苏瑶愤怒地跨坐在宋延身上,死死掐着他的脖子,疯狂发泄着。 “没事了。” “别怕,没事了,娘子。” 宋延温柔地安慰着她。 许久,魔母苏瑶喘着气平息下来。 宋延起身,挠了挠头发,苦笑道:“还不是你非要现在就和我融合?我这才出此下策。 这么一来,你应该知道你若本体未曾降临,融合就不可能成功。 我.这么做,全部都是为了我们啊。” 魔母苏瑶:. 她深吸一口气,又从虚空中抓出一枚丹药吞下,运气许久,冷冷道:“把那一缕气息还回来。” 宋延面容陡变,道:“不好!” 魔母苏瑶道:“怎么了?” 宋延道:“它们进来了,我的伥弥已经遇到对手了,我得抓紧时间突破,余下的事等我们出去再说。” 他深情地看向魔母苏瑶,道:“你是我的娘子,我刚刚那么做只是迫不得已,等我们出去,等你本体降临,你还怕这么一点气息不还你吗?” 魔母苏瑶微微皱眉。 宋延道:“来不及了,你赶紧布置,我赶紧突破,突破完了还得布置绝玄阵,如此才有一线生机。 娘子,你想啊,若是你现在什么都不做,之后等虫王象皇来了,你将失去更多!” 魔母苏瑶冷冷道:“你得加倍赔偿。” 宋延道:“娘子,十倍赔偿!” 魔母苏瑶深深看了他一眼,然后一时也不再想夺舍什么的了,她是觊觎宋延的身体,可如果真让虫王象皇进来了,她真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千年谋划一瞬全空。 宋延再度盘膝坐下。 开始全力炼化魔母气息。 一回生二回熟,这次,他直接运转伥王念珠在外守护,同时扯开熔炉,将那一缕魔母的气息给丢了进去。 【第两百三十六年,你炼化了九子魔母一子气息。这一子气息已经成为你因果中的一部分,它会为你所用。你可主动动用九子魔母锁,锁定一个神魂力量弱于你的神魂,使其成为你的魔婴,之后听命于你,并可在你遭遇死亡时,替你而死。你可主动更换目标,但每次仅能作用于一个目标】 ‘一子气息?’ ‘我这是斩下了九子魔母的一只手,让九子魔母变成八子魔母了么?’ 宋延有些哭笑不得。 他真没想要这么多 不过仔细想想也对。 九子魔母想要夺舍他,肯定会倾尽全力。 它的本体无法降临,故而如此动用一只手的力量应该已是极限。 话说回来,九子魔母只能锁定九个魔婴,而伥王煞宝理论上却能无限化伥,难怪九子魔母也会格外觊觎他,甚至不惜在这时趁机夺舍。 然而,九子魔母锁却也具备着化伥所不具备的能力。 化伥需得杀死目标,九子魔母锁却不需要。 化伥无法死亡转移,九子魔母锁却能。 化伥和血奴一样,存在反噬和饱和,但九子魔母锁却只要对方神魂弱于你,就能锁住。 化伥需要先击败对方,使得对方空门大开,无可防御,但九子魔母锁却能在对方全盛状态时直接动用,并粗暴俘获。 宋延在意识到这力量后,心底不由生起一丝后怕。 若是真让九子魔母降临了,那他怕不是瞬间就会被锁定,直接变成魔婴,之后要彻底对九子魔母效死了。 而就在这时,正在一旁布置隐藏气息类器物的魔母苏瑶似乎感到了什么,她猛然僵住身子,幽幽扭头,盯向宋延。 宋延大声道:“我错了!” 魔母苏瑶面如寒霜,沉默不言,似是在酝酿着怒火。 宋延大声道:“我只是尝试了一下而已,没想到一下子就成功了,只能说这伥王煞宝的力量太强,顷刻炼化,这真不能怪我! 我错就错在不该动娘子的东西,我.我是真没想到啊。 哎,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对不起,娘子!是我错了!” 魔母苏瑶道:“你这个天打雷劈的畜生!” 宋延道:“娘子,你想啊,等你本体出去,我的不都还是你的嘛。现在只是在我这边暂存一下。可若是等虫婆,象皇进来,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魔母苏瑶深吸几口气,然后道:“你抓紧!” 宋延憨笑着挥挥手,道:“娘子,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啊,你别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别生气了。” 魔母苏瑶实在忍不住,道了声:“滚!” 然后,她埋下头,一言不发地开始继续自己的事儿。 她也能感到,瘤境入口确实有人进来了。 就在这时,没有人能想到的事发生了! 宋延手掌突兀一甩,一道漆黑森冷的无形枷锁陡然射出,其上灰光涌动,炽焰疯涨,撕破空间,几乎是一瞬间就穿过了魔母苏瑶体表,缠绕到了她神魂上。 宋延神色冰冷,五指猛扣。 苏瑶是苏瑶,九子魔母是九子魔母。 他可不会因为九子魔母顶着苏瑶的身体和他你侬我侬了几句,就把她真的当做苏瑶。 九子魔母退去,苏瑶才会回来。 如今若论神魂力量,那魔母苏瑶一定比不上他。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试把魔母苏瑶变成魔婴呢? 若是成功,他自然能接触苏瑶身上的魔母气息,并再收获一份魔母力量。 这灰光枷锁顺利地缠到了魔母苏瑶神魂上,然而那神魂却陡然膨胀起来,苦海中一股磅礴力量逆冲而出,彷如携带深海怒潮的上古凶兽对着宋延发出狰狞愤怒的咆哮。 宋延感到了一团黑漆漆的身影,那身影轮廓明显是个女人,女人面容模糊,神带怨毒阴鸷,手牵八道枷锁,枷锁空空荡荡,但却没入各处,尽头隐约可见几率惨红色献祭之火。 两人隔着空间,遥遥对视一眼。 下一刹. 魔母真容消失。 嗤. 嗤嗤嗤嗤。 宋延的灰光枷锁也灰溜溜地收了回来,这一刻他已明白他斩断的根本不是九子魔母九分之一的力量,而只是它九根枷锁之一,其本体并无受伤。 魔母苏瑶这次竟没发怒,而是深深看了他一眼,道:“就算在天魔之中,你也算是狡诈的。” 宋延道:“我就试一试。你是知道的,人有了新力量,总会忍不住想试试手。现在既然确定了不可能,那我也死了这条心了。” 魔母苏瑶道:“到此为止,再折腾下去,对你我绝没有好处。” 宋延道:“我到外面一层瘤境去,突破好了会回来。” 魔母苏瑶这次不阻拦了,道:“你去吧。” 宋延点点头,身形旋即消失,进入了和这魂阈尽头紧贴一处的凌波古族废墟。 墓碑般的幽蓝冰棱,斜天而落。 落差极大的冰山冰谷正沐浴在此间那冻结一切因果的风雪中。 那冰雪中有尸体,有山岩,有各种废墟. 凌波古族奋战地府生命的姿态永远的冻结在了这里。 如果那些地府生命真的去到人间,那完全就是普通人的末日。 修士犹可逃,尤其是大能。 可普通人,又能逃哪儿? 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一地,生老病死,皆不挪窝。 对于可能数百年才会发生大事件的世界来说,他们的生活其实真的很慢,慢到你若是定居在某一处甚至不会知道有修玄界的存在,慢到你甚至觉得仙人之类的不过是神鬼志异中的夸大其词。 宋延很喜欢那些人,也喜欢那些生活。 热热闹闹,车马皆慢,一生只来得及好好去爱一个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一晃流年,白发苍苍。 初入时,他不知道这冰山中封着的是什么人,还道就是普通为争夺宝物、寻觅煞宝而厮杀的修士。 可现在他知道了. 无论凌波古族是不是愿意参与这场守护人间之战,但他们确实去做了,也确实以生命堵住了这个缺口,让地府生物未曾能够入侵人间。 他闭上眼,对着这漫山遍野的尸体微微行礼。 虽这些尸体早无神魂,他却还是表达了自己的敬意。 默然许久,宋延神识放开,微微扫过,却皱了皱眉。 紧接着,他又快速来到了凌波古族废墟边缘。 身为“半个苦海生物”,尤其是炼化了魔僧,一缕魔母气息,他已能正常出入瘤境。 他能感到凌波古族废墟竟联通着五个秘境。 可想而知,当年的苦海渗透是何等严重。 宋延稍一分辨,去到一处雾气浓郁的秘境,然后在一处峡谷中躲了进去,真正开始了参悟本命秘术。 任何古族的本命秘术都是有问题的,他无法去修炼《百相生灭桩》。而之后逃离此地后,也只能重新开启浪迹天涯的生活。 他本就是个无家可归的浪子,是个神魂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外乡人”。 酒色皆销魂,日夜伴我身,抽刀断水,举杯消愁,百花丛中不停留.习惯了。 宋延调出《逍遥经》,遵循其上修炼本命秘术的法子,开始编织属于自己的力量,追求自在的力量。 【第一年,你尝试以念头构成些什么,但你并无头绪,你有《一步踏天》《紫府元爆术》《念头遁》《百相魔身》《剑煞妖龙》《剪纸天宫》这些奇异的法术;也有龙象九血,伥王煞宝这样身魂并重的力量;还有魔僧,九子魔母气息这样的天魔因果.你开始从这些力量中抽取念头,进行编织,试图将它们融合为一。你想追求自在,可问题是如何追求?】 175.天魔自在,逃出生天(8.7K字-大章求订阅) 【第二年,你开始汇总自己的力量,却发现这些力量零碎不已,你可以《百相魔身》吞并皮影,也可以魔僧之力吞噬生机,前者更迅速,后者则不拘泥于皮影】 【你可以通过鬼母锁束缚一个属于你的魔婴,使其完全听命于你;你可以通过血奴古符掌控一人生死,却无法掌控其意愿,甚至可能在未来遭受反噬;你可以通过伥王虎的力量拘束神魂使其化伥,但若是神魂饱和却不可再拘】 【然而伥王熔炉,伥王念珠却为你解决了这个问题】 【伥王熔炉熔锻万魂,伥王念珠伥化万魂,皆不惧反噬,何因?只因此物乃由一族生命经过数千年时光锻造而成,且这一族又皆是神魂霸主】 【你开始意识到宝物的重要性,而本命秘术存在的目的正是为了炼制本命秘宝,你做不到的事,却可以通过本命秘宝做到;这恰如用双手去制造加特林,去制造火箭炮,去制造导弹,你做出的宝物完全可以发挥更多力量。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你早已翻阅风城子留在无相面具中的最顶级神婴功法——《神风虚空经》,你也明白紫府后期的本命秘术不过是本命秘宝的设计图。 若说紫府后期是为了跳出天地,形成独特的我念,那么神婴初期,则是将我念合天,打破“我”与“天地”的隔阂,这恰如“生命种子”在“天地母胎”中初步形成第一缕独属于自己的遗传印记。 待到遗传印记彻底完善,则可真正进入“天地母胎”,想来那一步便是所谓的化神之境。 《神风虚空经》中有风城子留下的笔记,其言“我念合天”这一步需得前往神秘的虚空废墟边缘,去寻觅玄黄物质,以锻本命秘术,形成本命秘宝。 而这一步则会使得本命秘宝在形成过程中拥有无限可能,也只有将玄黄物质锻入本命秘宝,你才能初步地融于天地。玄黄物质有强弱,上限下限都颇为离谱】 【你开始思索所见过的本命秘术,无相古族的《百相生灭桩》,破灭之力,搅碎百相;食尸狼族的《蜂云浮屠瘴》,浮屠高塔,镇压强敌;还有那毗蓝婆的大黑风,夜王古族的利爪和翅膀。毫无疑问,本命秘术是需要一个载体的】 【第三年,你选择了画作为载体,因为画可留白,既然紫府后期的本命秘术只是初步的蓝图,那么为什么不尽可能的留白,将更多的力量留待日后书就呢? 然而,你想要完成一幅图,大量的留白却也会意味着未曾完成,但你觉得这种困难可以通过智慧与勤劳去解决。 有了画之载体,有了自在目标,有了自身力量整合,你开始全身心地投入到本命秘术的参悟之中】 【第十年,你创出一图,并不满意,决定推翻重来】 【第九十年,你已经推翻了足足十次,但你还不满意,你察觉了自己的浮躁,决定不加刻意寻索,只是枯坐静待灵感而生】 【第一百年,你抬臂,勾勒出一丝游丝,你不知意义为何,但却觉得此笔甚佳】 【第两百年,你将游丝完善,待到全部成型,却是一片浓雾,雾未上色,亦遮掩一切,这恰符了留白隐藏之意】 【第三百年,你画出了一个诱人的嘴唇,这嘴唇可口吐魔音,诱人入幻;然而张开却又能吞噬生机,吞灭因果,强化自身,这嘴唇可以甜言蜜语,也可饕餮苍生】 【第四百年,你画出了一张脸,这脸的面容极其模糊,极其简化,因为你也不知道他该是什么模样,但他的眼睛是草草勾勒的,并无瞳孔。画有点睛而活之说,你觉得还没有到点睛的时候】 【第五百年,你画出了他的身子,同样的寥寥数笔,写意却模糊,这身形半露浓雾之上,半藏浓雾之下】 【第六百年,你未曾动笔,因为你在思索他的手该如何去画,是显露在外,还是藏在雾中】 【第七百年,你依然未曾动笔】 【第八百年,你抓住灵感,迅速挥笔,画出了一只手,此手握有万魂幡,你一念起,这万魂幡便显露在外,再一念起,这万魂幡便藏于浓雾】 【第九百年,你画出了另外两只手,一手持剑,这剑蕴藏着你所有的剑道感悟;一手持锁,这锁乃是九子魔母锁】 【然而,无论是幡,还是剑,再或是锁,都显得极为简陋,因为它们本就不完整,因为它们本就留待完善】 【画到此时,本该完成,但你却还不满意】 【第一千年,你画出第四只手,这一只手空空如也,浮托虚空,正因无相,故而万相】 【你参悟了本命秘术:自在天魔图】 这是一副无有色彩的水墨画,仙人闭目,端坐云雾,儒雅风姿,红唇微扬,可诱苍生,四臂皆垂,非但不给人以恐怖诡异之感,反倒是有一种莫名的崇敬,亲近。 整张图充满了缥缈出尘仙气,儒雅淡然之气,却唯独没有一丝邪气,煞气,血气。 任何看到这张图的人都会觉得这图上的仙人也许不是最完美的人,可却一定让人最想和他产生关系,无论是朋友,师生,夫妻,什么关系都好. 你一定会以认识这么一个人为荣,也一定会将他摆在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 本命秘术成! 宋延扫了眼面板,面板上浮现出一栏【本命秘术:自在天魔图】。 他皱了皱眉。 ‘为什么叫自在天魔图?’ ‘此名不妥,应该是自在天仙图才是。’ 然而,不过是个名字罢了,他无所谓。 旋即,他细细体悟这本命秘术的用处。 一,魔音摄魂,吞噬生机; 二,锁,剑,幡,皆如实宝可伤人,可未经玄黄物质锻造,等同所怀锁,剑,幡宝,并无附加,于此阶段,纯属鸡肋; 三,空手可持一切秘术,秘宝,进行伪装,你持有什么秘术,你的《自在天魔图》就会变成什么秘术; 四,浓雾可以隐藏神魂气息,幻化神魂气息,模仿神魂气息。 ‘前两项其实是我本身就有的力量,这《自在天魔图》最重要的力量是后两项,此图的功能性远超攻伐。’ ‘原本我还打算离开无相古族,现在则没有必要了,因为我可以通过伪装,将《自在天魔图》外显为《百相生灭桩》。’ ‘至于隐藏,幻化,模仿神魂气息,则不仅可以躲过类似望气珠之类的探查,还能拥有各种作用。如今的我,是真真正正可以隐藏到红尘人间,而不会再被发现了。’ “呵呵呵呵呵桀桀桀桀,哈哈哈哈!!” 宋延在意识到这一点后,顿时开心了起来。 困扰许久的难题迎刃而解! 若是没有无相古族作为靠山,此番纵然逃离出去,他也会麻烦不断,他不仅会面临山海妖族的追杀,还会面临无相古族的通缉,至于九子魔母也和他不是同路人,那就真是举目皆敌了。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低境界不能解决的问题,境界高了就完全不是问题!从今往后,我就能真的过上好日子了!! 无论是重回无相古族,还是遁入红尘,皆在我一念之间,好,实在是好!’ 宋延领悟出本命秘术后,自感体内力量充盈,有一股要冲天而起的气势。 他知道,只要遵循这气息继续往前,便是度“小天劫”了。 一旦度过,那就是踏入了紫府后期。 他来这儿,本也是为了度紫府后期. 不过,在悟出《自在天魔图》后,他忽然又改主意了。 他要把突破留给无相古族,让无相古族的人亲眼见证他修炼《百相生灭桩》而突破紫府后期。 而事实上,面对虫婆象皇,是不是紫府后期已经没有那么重要。 重要的是《自在天魔图》。 虽然这幅图还只是个初步阶段,但已然能发挥不俗作用。 诸多心思既定,宋延起身,目光扫过此处腾腾雾气中的秘境,神色动了动,然后迅速返回瘤境尽头。 当天来到秘境和秘境之间时,只要稍稍运起那灰光,秘境便会开启。 几次三番下来,他也大概明白了原理:并不是他自己开启了秘境,而是这瘤境中充斥着苦海气息,他以自身苦海气息为引,自是能借助瘤境中的苦海气息打开秘境,若非如此,纵是神婴后期想要强行打开秘境也需要花费一点时间。 这意味着,纵然虫婆象皇想要来此,也是需要花费点时间的,更何况.他不觉得那俩会一起进来。 一个进来抓人,一个在外堵门,才是合乎情理的操作。 魂阈尽头。 魔母苏瑶已经在黑色心脏后完成了布置。 宋延盯着那布置。 那是一块漂浮在半空的雪白斗篷,其下约莫可站四到五人。 “你突破了?”魔母苏瑶冷冷问。 宋延叹息道:“娘子,我失败了。” 魔母苏瑶闻言,露出温柔的笑,然后鼓励道:“相公,别放在心上,失败一次没什么,你下一次一定会成功。如果还不成功,那怕是这辈子也无望紫府后期,更无望神婴境界了。 不过人家并不担心,因为以相公的天赋,肯定不可能失败,对么?嘻嘻嘻嘻.” 宋延感受到了这话语里明显的“坑”,他若真突破失败,然后尝试第二次时,一旦遇到小小挫折,只要想到魔母苏瑶这番话,那就可能心境受损,继而带来不好的结果。若是真失败了,那魔母苏瑶这句话就会成为卡在他心头的刺,让他第三次突破的难度大幅度上涨。 “少啰嗦,我我一定会成功的!第二次,我不会失败!” 宋延狠狠捏着拳头。 魔母苏瑶眯眼看着他,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宋延看向那雪白斗篷,踏步走入,顿时感到自己气息彻底消融在周围环境里,成了那黑色心脏的一部分,很显然这雪白斗篷是个极其难得的宝物。 他眼中自然显出隐晦的贪婪之色。 若是旁人,可能还看不破这种“隐晦”,但他面前的却是魔母苏瑶,是一个同样贪婪的存在。 魔母苏瑶道:“相公,这是凌波古族专属宝物,你可用不了。” 宋延道:“娘子的东西,我怎么可能抢?我就看看而已。” 魔母苏瑶道:“少贫嘴了,快去布阵,我们时间不多了。我能感到有一道强大气息脱离了旁人,独自往这边来了。” 宋延道:“你觉得来的是帝释象皇,还是毗蓝婆?” 魔母苏瑶道:“我希望是毗蓝婆。” 宋延道:“那一定是帝释象皇了,这些神婴强者对魂阈了解也就比我差一点点,它们自然会知道这煞宝中藏着的东西是什么,也可能会考虑到我们玉石俱焚的打算。” 魔母苏瑶看着他,无语道:“比你差一点点?你还要点儿脸不?地府尸魍要不是我告诉你,你都不知道。” 宋延淡淡一笑,反问道:“那你说说看这地府尸魍是如何产生的?” 魔母苏瑶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宋延道:“娘子,你不知道吧?” 魔母苏瑶啐了一口,道:“小贼,你休想再从我口中得到任何消息!” 宋延不再多言,下一刹赶紧行动,开始布置绝玄阵。 他阵道不错,往日里自然备存了不少阵盘,绝玄阵就是其中之一。 他快速将阵旗分插在隐蔽角落,调控阵盘,做完之后,略作思索,又在另一边继续布置了一重,如此算是阵中阵。 坐完,他就退到了雪白斗篷下。 借助伥弥感知了下对方的推进速度,宋延觉得还有点时间,于是道:“娘子,真想逃出去,这么做还不够。毗蓝婆一定守在魂阈入口,我们出不去的。 而且,地府尸魍纵然之前很强,但经过了天地如此之久的炼化,极可能已经虚弱了,它未必真能留得下进入的妖魔。” 魔母苏瑶幽幽道:“你待如何?” 宋延眼珠一转,凑近她耳边,轻声细语。 魔母苏瑶双眸一亮,紧接着也是连连闪烁,反凑到宋延耳边,开始嘀咕。 宋延眼神也是一亮,惊诧地看着她。 旋即,两人对视,惺惺相惜,纷纷露出了“和善”的笑容。 纵然两人都想着吞并对方,可这一刻,至少两人看起来好像还都是一个阵营的。 数日后。 魂阈尽头忽的开始了颤动,开始只是一点,但很快变得密集,整个空间开始颤动。 十根粗壮的手指陡然出现在入口处,继而慢慢往两边拉扯。 风声顿时变得尖锐,呜呜作响,伴随着心脏跳动,几能撕裂人的耳膜。 随着时间推移,那裂口越来越大,骤然一声爆炸之声传来,秘境入口被粗暴地撕开了,整个秘境不少冰晶粉碎,遮天蔽日化作呼啸寒冰龙卷。 而龙卷中,一道象头人身影从外缓缓走入。 一入内,其背后的秘境口子又开始迅速愈合。 来的,果然是帝释象皇。 帝释象皇身形高大,威势如山,一双眸子射出沉重且冰冷的目光,所过之处,只让人无法喘息,纵连那呜呜而啸的苦海气息都稍有停缓。 帝释象皇瓮声喃喃着:“小老鼠,我知道你就在这儿,出来吧。” 然而没有回应。 忽的,此秘境中气息猛然一变,玄气飞快隔绝。 帝释象皇非但不阻止,反倒是笑了起来。 想和它拼体魄? 还是说. 它目光猛然凝聚在眼前的黑色心脏上。 宋延出手并不慢,就在玄气隔绝的一刹那,他蓄势待发的力量就已经轰击在了黑色心脏最薄弱的位置。 叮! 一声轻响. 心脏破开一个小洞,一股难以想象的破灭之气从里流淌而出,那是冰冷入骨的死亡,是万物皆无的毁灭,是不再轮回,是彻底湮灭。 咔。 咔咔咔. 就如洪水中的堤坝裂开了缝隙,几声清脆的裂响后,那破灭之气就彻底钻了出来。 “疯了!” 帝释象皇皱起了眉,然后缓步后退,同时眼睛直勾勾盯着左右。 它自然认识地府尸魍。 地府尸魍加绝玄阵,这确实让它感到了威胁。 但它就不信那藏在这里的小老鼠会不想着逃出去。 它只要跟着那小老鼠一起离开,那就无事。 地府尸魍舒展开身体,致密的躯体早不呈现血肉之态,而是一种散发着腐烂,黑暗,死亡气息的物质。 其躯随着舒展发出沉重的声响,残破的手臂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给折断,从而显出森然骨刺。那骨刺极尖,极利,完全就是一并充满破灭气息的刀刃。 刷! 地府尸魍在感到生命气息的那一刹,直接扑向了帝释象皇。 帝释象皇冷哼一声,踏步猛动,堪堪闪过地府尸魍攻击,巨手探出,抓向之前最初发出声响的地方。 它不知道那小老鼠用了什么宝物,但它知道那小老鼠就躲在此处,既然如此,那就一起面对地府尸魍吧! 而就在这时,它看到虚空中陡然显出一个雪白斗篷。 斗篷掀开,一杆枪刺了出来。 那枪惊艳绝伦,在虚空里炸开了剧烈的光泽,像是一朵盛开的大丽花。 固煞长枪,紫府元爆! 帝释象皇自然知道这一击的威力,急忙运出本命秘宝。 一杆金杵如煌煌烈日跳出虚空,散发璀璨金光,挡在了这一枪上。 枪爆! 然爆炸力量皆被金杵拦截在外。 帝释象皇躯臂肌肉虬结,抬手猛挥之间,金杵带动此方天地,直接将这能重创夜随云的固煞长枪给粗暴击开,轰隆隆的火光在此坚冰上炸出一条沟壑。 然,就这一击之后,地府尸魍已然向它扑来,而两道流光则从它身侧急速掠过。 地府尸魍虽在冲向帝释象皇,可感到那两道擦肩而过的流光中的生命气息后,还是出手了,骨刺连动,瞬息化作两道携带强烈冲击力的厉芒击了过去。 帝释象皇也猛然回头,目光盯向那两道流光,它已辨认出自己的目标正在其中,然而.它无法追去,因为地府尸魍已经扑来。 那骨刺带着破灭气息撕破空间,如处刑之刀斩落。 帝释象皇爆喝一声,双手运金杵,狠狠挡去。 嘭!! 一击如石沉大海,发出沉闷响声,却根本没把地府尸魍给击退。 而那两道流光则已来到了秘境出口。 苦海气息冲击之下,那出口瞬间分开。 帝释象皇拼着硬捱一刀,疯了般地往出口而去。 然而.出口处,却是出现了一柄飞剑,冰冷的飞剑。 飞剑化作白光,往他方向激射而来。 “什么鬼东西?!” 帝释象皇一愣,却又感到这剑威力极强,无法无视。 它急忙奋力一挡。 飞剑爆开。 象皇被炸退到地府尸魍面前。 同时,秘境关闭。 内里传来帝释白象愤怒的咆哮。 秘境外。 宋延已经全身染血,而魔母苏瑶也没好到哪儿去。 绝玄环境下,地府尸魍的随意一击差点将两人都秒杀。 所幸,两人各有底牌。 宋延是遁术加体术,再加无相古族的身份令牌。那令牌材质极为坚硬,但此时却已裂痕遍布,瞬间粉碎。 魔母苏瑶继承了凌波古族所有遗产,宝物是一样接一样,那雪白斗篷,那白光飞剑,皆是凌波古族传承之物,如今自然也只有她这种凌波古族才能使用。 但饶是如此,魔母苏瑶也不好受,此时是七窍流血。 两人都成了血人,一时脑中嗡嗡,神识晕眩。 这也亏了是这两人,换成旁人,纵是紫府,在那般绝玄的环境里,怕不是也直接在地府尸魍一击之下身死道消,爆成血雾了。 宋延率先反应过来,道:“还好你出手了,要是让象皇卡住出口,那我们就都别活了。” 魔母苏瑶大口大口喘着气,看了看远处,道:“按计划,走!” 两人不作丝毫停留,飞快起身,狼狈地往远而去。 只不过虽然远去,但两人却又都默契地分开了点。 之前没分开,是因为他们都在完好状态,此时却非如此。 毗蓝婆是个身形极度高大的“女性虫族”,其身高足近一丈,纵是人类中的高个子在它面前也需要踮脚仰头,才能看到它弯腰俯瞰的诡异面容。 那是一张银白面具的面容,其后是滚滚黑虫,嗡嗡而动。 远远观之,又浑然一体,恰如黑风扶摇。 毗蓝婆并没有进入冰镜魂阈,而是守在入口。 帝释象皇进入,已然十拿九稳,它是防止目标逃跑的。 可就在这时,毗蓝婆忽然收到了念头传信。 那是帝释象皇的求援。 是求援,而不是求救! 帝释象皇拼着受伤,寻到了绝玄阵的阵旗,将之摧毁,然后又发现这绝玄阵外居然还套了一层。帝释象皇在狠狠咒骂之余,又将那一层摧毁,待玄气回归和地府尸魍交锋。两者一时都无法拿对方怎么样。 若是全盛时候的帝释象皇,那还是能够击败地府尸魍。可它先被压了一头,又为破阵而受了伤,此消彼长,自是僵持住了。 它传念给毗蓝婆的意思是:它这边纵然获胜,也会伤了元气,从而无力追捕伥王煞宝。若是那宋延小子在瘤境里寻一处躲起来拖时间,那真等到古族大军到来,可就不好了。 毗蓝婆凝视着魂阈入口。 它忽的开始感知远处虫族传回的情报。 它可以不在意没有神婴中期的夜王古族,也可以不在意没了神婴后期坐镇的无相古族,但它绝不能不在意九大古族联盟中最强的那一个————龙墓古族。 龙墓古族,纵然放在妖魔里,也算是最神秘的那一批了。 他们掌控着古族最小的地盘,可却拥有着最强大的力量。 他们根本不管外面的事,其地盘上的宗门纵然想找他们也难。 他们活在古老的墓地中。 越古老,越喜欢。 只有两件事能让他们从墓地里走出来。 第一件,出现了古墓。 若是上古时期的,他们就会出动数人;若是远古,他们可能会倾巢而出。 第二件,山海妖族入侵。 如今,毗蓝婆几乎敢肯定,龙墓古族一定已经在路上。 除了龙墓古族,和山海妖族有血海深仇、个个儿像疯子一样的白虹古族也必然已如脱缰野狗般往这里冲来。 它的时间不多了。 它不想被这两拨古族缠上。 若是对上这两拨古族,尤其是龙墓古族,那就是真正的两国大战了,可它这一次其实雷声大雨点小,看似是战争,实则为觅宝。 毗蓝婆的时间虽然紧促,但它却很能沉住气,它耐心等着回复。 数个时辰后,它接到了消息:龙墓古族十有八九会在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抵达战场。 “那只能按半个多月算” “半个多月.” 毗蓝婆声音飘忽不定,它忽的有了什么想法,匆匆与别的妖族紫府交代了两句,然后一步踏入了魂阈。 一入瘤境,它就展开滔天毒虫,声势浩大地往前踏步而去。 “应该是毗蓝婆进来了。” “我也察觉了。” 逃命二人组轻声细语。 但两人所处环境却似并不在魂阈,而是一个独立秘境。 宋延一边快速调理伤势,一边道:“娘子,你这从凌波古族继承的东西还真多,就连老祖念头都有一枚?还能开启秘境?” 魔母苏瑶淡淡道:“八千多年的大族,留下点东西,不奇怪。若是连这点都没有,那.我和相公岂不是没了夫妻缘分?嘻嘻嘻。” 她一边笑着,神色一边隐晦地幽幽动着,也不知在打什么鬼主意。 “相公放心,我们躲在此处,我又用苦海气息在口子处做了遮掩,除非毗蓝婆,象皇刚好探查到这附近,否则不会发现我们。” “最妙的是,如今毗蓝婆入内之后,草草寻了一遍,若是寻不到,那就会以为我们趁机从外面溜了,如此一来,它就会去外面寻找,妙,妙,妙!” 宋延抚掌称赞,“不愧是娘子,之前我还想着待把毗蓝婆引进来,我们再从侧边快速逃离呢。” 魔母苏瑶嘻嘻笑道:“相公这么聪明,其实也一定会想到,早晚的事呢。” 毗蓝婆一路如推土机般高歌猛进,半路遇到摘宝人也不停留,一口气推到了凌波古族废墟,也不顾魂阈尽头的象皇,然后又准备一口气迅速返回魂阈入口。 它的速度比象皇快了许多。 对方想调虎离山、趁机逃跑,它就给对方这个机会。 如今,它进来逛一圈儿,就是让宋延知道可以跑了。 所以.它自不会停留,而准备直接折返,去抓人了。 半个多月时间慢慢搜索瘤境,可未必能找到人,所以它只能守株待兔,让兔子自己跑出去。 毗蓝婆迅速调转身形,正要掠出,忽的它身形一顿,猛然落地,抬手掸了掸一块石牌。 石牌很新,和这里的一切事物都呈现反比,常人可能忽略,但怎么可能瞒过毗蓝婆? 毗蓝婆掸了掸石牌,却见石牌上刻着一行字。 字迹犹新,其上写着:想抓宋延,就听我的,现在立刻回到冰镜魂阈出口。 毗蓝婆凝视着这石牌,怪哼一声,却还是遵从其言飞快离去。 它本就打算返回。 一日后,它已返回出口。 那石牌上字忽的又产生了改变:等半个时辰。 “相公,我不想再等了。” “你要走?可是毗蓝婆刚刚离开魂阈,你能走到哪儿?” “她一定还会再进来,那时候,我就趁机离去。” “可惜你这秘境所在位置也颇深,否则.在它深入时,我们真的有机会逃出去。” “现在也有,相公要不要和我一起?” 空气陡然安静下来。 宋延道:“我受伤重,在这里修养。” 魔母苏瑶道:“那我再陪陪相公,希望我们两人都能平平安安.” 毗蓝婆看着石牌。 石牌上字体再变。 这一次,变化出了一个位置,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我已锁定他气息,他就在这里,速来!若有变化随时告知! 毗蓝婆收起石牌,化作一道黑风急速冲入魂阈。 与此同时,魔母苏瑶起身离开了秘境。 未几,宋延心念一动,身后浮现出一幅云中仙人图,图中气息氤氲,云雾逸出,很快勾勒出一个蕴藏着宋延气息的假人。 这假人在秘境寻了一处坐下,宋延则隐藏气息,也迅速离开了秘境。 一日后,毗蓝婆并未冲入秘境,而是故技重施,绕了一圈儿,又返回了秘境入口。 魔母苏瑶虽一身宝物,又有凌波古族传承,却还是因在外妖魔拦截,而被后至的毗蓝婆逮了个正着。 “我没骗你,他就在那秘境,我并不是你要找的人,我只是想借机离开。” “希望你没说谎。” 毗蓝婆自然能识破眼前这怪物的本质,这般怪物没理由帮助宋延。于是,它第三次冲入魂阈。这次,它直奔秘境而去,可待到秘境才发现内里只坐了个假人在悠闲钓鱼。 待毗蓝婆再度冲出魂阈,魔母苏瑶.跑了。 这位山海妖族的霸主真的愤怒了。 它看看前,看看后,一时间也不知道那魔母苏瑶到底是敌是友,也不知道宋延到底是跑了,还是没跑。 至于魔母苏瑶,她虽一身伤,可还是利用魔母锁连续锁定魔婴,从而成功逃跑。 此时,她飞快往偏远处而去。 煞宝被摘,魂阈消失是迟早的事。 一旦此处魂阈消失,她和苦海魔母之间的联系也会中断,她注定孤军奋战。 换句话说,若是她死了,那九子魔母在外的献祭计划就全泡汤了。 她绝不相信宋延和她一起出去后还会帮她。 所以,她一定要坑死宋延,然后自己逃跑。 她的献祭计划,还得由她自己来执行。 只不过,她万万没想到,也想不明白,为什么明明那小贼的气息就在秘境中,他人却消失了? 那狡猾的小贼,究竟在哪儿? 大半个月后。 毗蓝婆实在无法寻到宋延。 它不得不和帝释象皇摘了冰镜魂阈魂宝,然后迅速撤离。 古族大军重新掩杀而至。 无相古族族长唐啸宣四处寻找着那位本族天骄的影子。 而在即将关闭的冰镜魂阈入口,忽的波动乍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来。 176.两百年一回首,最难是初见(8.3K字-大章求订阅) 妖族撤退,古族追杀,真再来到冰镜魂阈入口的修士虽不多,却皆是强者。 此时一道道目光也纷纷落在那走出男人的身上。 相貌虽普通,但黑发披肩,周身散发着一股从容的儒雅之气,很容易让人心生亲近,但衣衫上的血污却又平添了几分狰狞和狼狈。 “唐寒!” 唐啸宣立刻落到宋延身边,左右打量着他,瞳孔深处透着隐晦的警惕,行走之间已然封死了其所有逃遁之路,语气则是又惊奇又惊喜道:“你没事?你还好吧?” 这句话几乎问出了此间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没有人能想象半个月前的此处是何等的诡心交织的修罗场,可这男人却活下来了。 易地而处,此间无一人觉得自己可以做到。 不但要面临魂阈中的恶劣环境,还要面临毗蓝婆,帝释象皇两大妖族的反复搜索追杀。 怎么可能? “奇迹,真是奇迹。” 高空有人轻轻抚掌称赞。 紧接着却又有人冷笑道:“看来山海妖族败亡在即!顶尖三族中的两大妖祖出动,居然连这么个紫府小辈都抓不到,这些年是越修越回去了,可笑!” 又有人飞速落地,看似漫不经心地询问:“唐寒,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这些修士虽是古族,可语气各异,因为这“唐寒”的真实身份早已被帝释象皇揭晓。 他是宋延! 宋延,何许人也? 这些大人物原本都是不知道的。 可在来的路上,他们都已经通过各种手段进行了调查。 现在,他们知道了。 这不过一介草根之辈,却身怀毗蓝婆,帝释象皇都要觊觎的秘宝。 秘宝之名,他们原本不知,但在结合宋延生平后,他们却都已然知晓————伥王煞宝!! 这几乎是已知的唯一一个“非天地自生的煞宝”,而又因为伥王特性,具备着普通煞宝所不具备的力量。 至于那是什么力量,想来是只有问过了宋延才知道。 煞宝虽藏于神魂,可若是杀了目标,那煞宝还是会掉出的。 所以这些人,口言“奇迹”的其实是在夸赞“伥王煞宝乃是奇迹”,冷嘲热讽的其实是在心怀鬼胎,关心如何活下来的则是在询问“伥王煞宝有什么特殊之处”. 然,宋延并不回答,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着,待走到唐啸宣身边时,陡似失去了所有力量,颤巍巍地抬手抓住唐啸宣的手臂,气若游丝地虚弱道了声:“族长.” 唐啸宣抬手护住他,点了点头,道:“没事了。” “我我要” “要什么?” “回家.带我回.家。” 红唇魔音,暗合心迹,会将人心渴求百倍千倍地扩大。这般魔音,从来都在不经意间,以最隐晦的方式说出。 如今唐啸宣最渴求的是什么? 当然是带眼前之人回族,让其修炼《百相生灭桩》,彻底融入无相古族。 “带我回家”四字已经最大程度地迎合了他的渴求。 这四字自然也被宋延用上了最轻微的魔音。 魔音无声无息,初次掌握时已能勾动魔母。如今这魔音成了他本命秘术,自是更上层楼。这魔音对付神婴初期的唐啸宣是没问题,且不会被察觉的。 随着最后一字落下,宋延眼睛一闭,往前瘫倒。 唐啸宣眯了眯眼,急忙接住他,然后扫定身后众古族修士,颔首行礼道:“各位道友,我族族人已然寻到,本座先行告辞了。” 话音落下,一同前来的无相古族修士全部围在了他周身,唐啸空夫妇,喜公主等一众高手尽皆在此。 然而,高处很快有声音落下。 那声音平静,不缓不急。 “唐族长,毗蓝婆,帝释象皇这般的妖魔固然人人合该诛之,但它们的话却还是可信的。你手中护着的这小辈并非你族族人,而是一个叫做宋延的外人。 这外人既然能取信于你,定然是用了不知什么秘法窃取了你族神魂气息。 要窃取古族神魂气息该如何做,我并不知道,不过是.” 说话之人是夜无争。 这位夜王古族族长从远而至,落定在不远处,一字一顿道:“窃一人,杀一人!此子乃你族仇人而非族人!” 唐啸宣心头陡然浮出一团怒火,冷冷道:“夜族长,是否我族之人,本座的眼睛还没瞎!” 说罢,他挥挥手,便要带着宋延离去。 可才一动,他却又身形静止了。 他不得不静止,因为他感到了一股雄浑力量垂天而落,那是血气和玄气共同造成的压迫感,而那森冷气息在整个古族只有一族才有。 那就是古族联盟中的第一强族————龙墓古族。 龙墓古族人虽少,但个个都是怪物,他们似乎在古墓中搜寻到了什么特殊的法子,再结合本族特性,从而身魂并修,成为了能够肉身抵挡玄术攻击的怪物。 唐啸宣仰头看去,却见高空中两条蛟龙正拉着黑晶石飞辇,辇中探出张苍白如病态的脸庞。 “唐族长,我乃龙墓古族龙应海,咳咳咳咳.” 礼貌的声音,强大的压迫,却伴随着古怪的病态。 龙应海自报家门后,便道:“我早听闻此子故事,其身上秘密颇多,或能对我龙墓一族有所裨益。他既非你族人,不若共同探寻,如此对我们所有古族皆有好处.咳咳咳.” 唐啸宣闭目,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心头那越发升腾的熊熊怒火。 但他也不知怎么回事,此时心底那愤怒竟却越焚越炽。 忽的,他怒道:“你们口口声声说此子非我族人,但是不是我族人,本座知道的最清楚! 你们说他不是我族之人,无非是馋他身上煞宝。 可本座身上也有许多宝物,你们若馋本座,是不是本座也不是古族人了?! 哼!! 我无相古族还没软弱到人人可欺的地步!! 今日,本座就是要带自己族人离去,我看你们谁敢拦?!” 说罢,他使了个眼色。 喜公主招出一架飞辇,将宋延搀扶到辇上,自己那肥壮身躯则是坐到了御手席上。 唐啸宣扬声道:“无相古族族人听令!护送我族族人唐寒.回家!!” 话音落下,他亦负手而起,随在飞辇之前。 余下古族纷纷看着,却并未再追去。 为了一个煞宝,彻底和无相古族撕破脸打起来,没人会做这种事。 半天后. 飞辇已然去远,深入了雪国境内。 失去了拜火魔宗,失去了“火”的雪国正陷在恐慌中。 火献祭了人们寿元,却也给了他们温暖和希望,甚至是让贫瘠土壤变肥沃,让多病之人恢复健康 消耗生命,压榨生命,又反馈一些,就足以让人沉迷。 现在火没了,整个雪国陷入了一种举国崩溃的状态。 宋延自然没有真晕过去,他纵然在飞辇上,却也能听到其下大地上传来的种种哀嚎,感受到那种种痛苦,心头默然。 而就在这时,帘布掀开,唐啸宣从外而入,坐在他身侧,神色复杂地看着这昏迷男子。 此番,这位唐族长虽然失去了炼化魔婴,争夺煞宝的机会,但他却确定了这位天骄绝对是无相古族自立族以来天赋最恐怖的存在。 无论他是谁,宋延也好,唐寒也罢,纵然是张三李四,他也不在乎。 这天骄身上有无相古族的神魂,那他就一定得是无相古族之人。 这是族之珍宝! 然而,这男人必须修炼《百相生灭桩》。 无论他愿意也好,不愿意也好,都必须要修炼! 很快唐啸空夫妇也走了进来。 兄弟俩对视一眼,唐啸宣拍了拍唐啸空肩膀,凝重地看着他。 唐啸空道:“放心吧,大哥,寒儿终究是我无相古族的寒儿。谁没有点过去,谁没有点秘密?” 唐妍芬看着昏迷的宋延,叹息道:“自象皇说了那番话后,我也去了解过那宋延的生平,若寒儿真有过那样的生平,实在是苦了他了。我都没办法想象,他是怎么在那种绝望的环境里活下来而的。” 这妇人一边说,一边抓着宋延的手,温和地握在掌心里,柔声道:“可怜的孩子。” 唐啸宣见此,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其实,他早已明白唯有修炼一族本命秘术,才算是真正融入一族,再无退路。 百相千相皆融与始祖一相,他们和始祖虽然未曾见面,但却明白始祖一直在默默庇护着他们,他们亦会反馈于始祖,这种关系是不可变化的。 他身为族长,必须维护这一点! 他们是无相古族之人,也是始祖之人,生如此,死亦如此。 他明白的道理,宋延纵然未曾明白的那么清楚,却也大概能猜到一点。 所以,宋延才千方百计不想修炼这秘术。 他现在就担心宋延醒来后,还是不想修行。 所以,他心虽稍有放下,却还是皱着眉。 许久后. 宋延悠悠“醒来”。 他一睁眼就看到了坐在榻前的义父义母。 “醒了?” 唐啸空看着这小辈。 这小辈的战绩已是奇迹,普天之地,数千年一来独一份的奇迹。 “义父.义母” 宋延手指微动,抓紧柔软的被单,然后喘着气,挣扎着撑起身子,继而恭敬行礼,茫然看看四周,嗓音嘶哑道,“我们这是去哪儿?” 唐妍芬柔声道:“回家了。” 宋延靠着辇中的床背,默然垂首,一言不发。 唐啸空笑着称赞道:“你小子这一次可出大名了,当着毗蓝婆的面,一脚踏死夜王古族大长老。这都不是越境斩杀了,这是惊才绝艳,万年难出的妖孽啊!别说紫府境了,就算是神婴境又有几人能做到?” 宋延眼中露出回忆之色,喃喃道:“那时候,族长和夜无争,在对付毗蓝婆和夜随云,我.我当时脑子就是懵着的。我只想拼尽全力杀死一人,这么一来我们这边就是二打一,我们无相古族就能赢了。” 唐啸空露出了欣慰的笑。 易地而处,他若是真的宋延,若是没有半点家族融入感,他一定会隐藏实力,根本不会如此强硬出手,冒着底牌全露的风险出手。 若非如此,他可能也不会这么轻易被帝释象皇认出来。 唐啸空自然不知道“魔僧对于另一半的感应”,也不知道纵然宋延不出手也会被认出来。 可宋延当初出手,难道真的算得这么远么? 未必。 他对无相古族确实是怀着感情的,他此刻的话也确实是真的,至少九分真。 唐啸空道:“你小子真是一身谜团,老夫完全不知道你冰镜魂阈那一个月是怎么撑下来的。 毗蓝婆,帝释象皇,诸多妖魔,不必多说,还有冰镜魂阈中自藏的危险。 处处杀机,处处凶险,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仰头四顾皆死路,你却活了下来,老夫这辈子没服过几个人,但你却是一个。厉害,厉害啊!” 宋延喃喃道:“当初,我和族长与老祖说,说我有个机缘在妖魔身上,我杀了那妖魔,完整了机缘,这才勉强靠着那宝物艰难活了下来。”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 宋延道:“那宝物是伥王煞珠,是以伥王虎一族经天地炼制出的煞珠。” 唐啸空和唐妍芬对视一眼,神色又都柔和了几分。 唐妍芬抓着他的手道:“都过去了,好孩子,今后你就好好儿在我们族里,你就是我们的家人。” 而就在这时帘布陡然掀开,唐啸宣从外而入,面色森冷,一言不发地盯着塌上之人。 宋延注意到他目光,急忙又直了直身子,恭敬道:“族长。” 唐啸宣冷哼一声道:“我不是你族长! 你宋大公子好大的胆色,一路在刀尖上跳舞,把妖族,古族,都玩的团团转厉害!厉害啊! 我唐某人何德何能?岂配当你的族长!?呵.” “族长,对不起.” 宋延声音稍稍有些哽咽,脸庞也微微别过,他轻轻喘息,落寞道,“我只是害怕。” “怕?” 唐啸宣忍不住笑了,“说说,你说,你宋大公子这般胆色,怕什么?” 宋延不理他的嘲笑,继续道:“族长说的没错,我是一路在刀尖上跳舞,可我从没想去戏耍谁,我只是想好好活下去。 可天不予我安宁命,我只能苦中作乐,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下去。 因为我想活,这有错吗? 后来我遇到了风城子前辈,我答应过他,去保护唐凡,可我没做到,我是个废物。 风城子前辈为避免面具落入妖族手中,将自身留存念头融合于我,帮我在苦海边缘活了下来,然后又意外夺舍,回到了人间。 阴差阳错,我来到了无相古族。 原本我还想躲,可没想到.在这儿,我得到了始祖的认可,然后遇到义父,遇到了许多人,也遇到了我所求的安宁。” 说罢,他仰头自嘲地笑了笑,道,“所以,我才会在冰境荒原大战中拼尽全力斩杀夜随云,因为我也担心族长出事。 我已是无相一族的人,我已寻到了家,我不想再失去了” 他淡淡一笑,自嘲难言。 空气安静无比。 唐啸空,唐妍芬用看神仙的目光看着眼前少年。 这等经历,简直是传奇。 相比于他,无相古族的大部分人简直都可以说是温室里长大的。 唐啸宣也不笑了,只是图穷匕见地问道:“那你为何迟迟不肯学我族秘术《百相生灭桩》?” “啊?” 宋延愣了下,露出错愕之色。 唐啸宣被他的错愕弄得错愕了。 宋延奇道:“族长,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肯学《百相生灭桩》了?” 唐啸宣道:“你在凡间那么多年,不就是参悟护念么?你若没成功,哪肯回姑射山?” 宋延道:“我只是境界还没巩固,又害怕自己进步的太快,会让你们怀疑我所以.” 话音未落,他已被打断,唐啸宣面带喜色道:“所以,你其实从没有不肯学我族秘术?” 宋延用确定的语气真诚道:“从来没有!” 说完,他又补充道:“我知道,只有修炼了一族本命秘术才算是真正融入了这一族,从此荣辱与共。我迫不及待地想修炼这秘术,此番外出,就是打算猎杀那妖魔,融合了机缘,然后返回后,安心于宁心老祖座下苦修,以期早日突破,修出《百相生灭桩》。” 唐啸宣闻言,面色也柔和下来,他微微颔首道:“原来如此.倒是本座误会你了。” 可紧接着,他又有些无语起来。 原本,他以为唐寒是风城子夺舍转世,是个不折不扣的老祖。 那老祖配老祖,也属正常。 可现在.这小家伙,就算算上夺舍前,打死了也不足两百寿元,那这和宁心老祖还配吗? 若不配.这小家伙搂也搂了,亲也亲了。 ‘糊涂账,糊涂账啊.’唐啸宣心头无语,不过却是舒了一大口气。 这段时间,经过他自己搜集的信息,再结合宋延所言,他也大概明白了事情原委。 严格来说,真不是宋延诈他们,而是始祖发现了宋延的潜力,并且择定了此人作为族人。 如今,这小家伙肯安安分分地当无相古族人,他心中也颇为欢喜。 待到重新出辇时,唐啸宣已颇有几分意气风发之感。 无相古族这一代有此子在,必当崛起!! 飞辇中,宋延重新躺下,微微闭目。 尔虞我诈,人人皆怀目的,他早就习惯了。 一席话,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说的他自己都信了。 此番外出,他身份大白于天下,今后必遭人追杀夺宝,然而他却也成功杀死了魔僧,融合了完整的伥王煞宝,并且悟出了本命秘术《自在天魔图》,成功地解决了无法修行别族秘术的问题。 无论是赚是赔,他依然需要继续往前走下去。 姑射山下,青嬛国。 国中信仰一些古神。 这些古神由来已久,于修士观之并无神通,但既是信仰,便听之任之。 其中一座香火鼎盛庙宇里,白裙女子正焚香跪拜,对着那高高在上的古神小心叩拜,然后螓首微抬,双手举香,安静闭目,虔诚祈福。 白裙女子看着明明年轻娇美,可身上却有一股奇异的沧桑甚至是刻板严肃,但她祈福的动作一丝不苟,一分不差,每次来此几乎都是一样的姿势。 庙中神侍手捧经文,来此为她念经,赐福。只因这女子乃是个金主。 近一个月里,她舍了不少钱。主持问她所求何事,她不说。主持又说她给的这些香火钱甚多,庙里可以为她办一场大型法事,她不办。 她只于每日黄昏时分,独自一人来此,然后默默祈福。 庙中神侍念诵经文。 白裙女子祈福完,则上前将香火郑重其事地插入香炉,然后转身时又抬起袖子抹了抹眼角流下的泪水。 庙中神侍暗暗叹息,只能默默祝福这位女子真的能得到神灵庇佑。 可他自己也知道,神灵啥的就是求个心安,哪有真的? 白裙女子才走出没多久,不远处就走来一深色衣裙的美人。 那美人招手道:“安莉!” 白裙女子自是安莉。 这美人则是鱼玄薇。 鱼玄薇迅速走近,正要说什么,忽的注意到白裙女子眼角未干的泪痕,诧异道:“你哭了?” “我”白裙女子吞吞吐吐,又长叹一声,道,“我真希望他能平安无事,哪怕我立刻死了,也这么希望。” 鱼玄薇无语道:“你傻了?好不容易能再活一世,还要为别人去死?” 安莉道:“我只是想要他平安。” 鱼玄薇诧异道:“你原来还爱他?” 安莉道:“只是习惯了。” 鱼玄薇想了想道:“也对,你都记了他快两百年了。不过这一次他怕是真的要交代了,我们在姑射山也住不了几天了。” 安莉道:“他真的是宋延吗?是灭了我们南吴剑门的宋延?” 鱼玄薇道:“这消息不会空穴来风,我这段时间认真回忆了一下,他确实很可能就是宋延,他早就以白绣虎的名义潜伏在了宗门。所以才会处处占尽先机,也才会突兀地出现又突兀地消失,神出鬼没。” 安莉自嘲地笑了笑,旋即面容肃穆。 鱼玄薇道:“我们回去吧。” 安莉默然垂下头,轻轻应了声。 她已有决意,若是此番传来宋延死讯,她也跟着一起死好了。 这一世,上一世,她和他纠缠已深,此事她心最知。 白师兄纵然幻变万千,不在是她记忆里的人,却终究是她记了两百年的人,是在她心里已经彻底扎了根的人。 而就在这时,两人传讯石同时亮起。 两人举起,渡入玄气。 传讯石是汪素素传来的,只有一句话:主人活着,回来了。 鱼玄薇愣了下,旋即笑着惊叹道:“他可真是太厉害了!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安莉沉默片刻,忽的紧张道:“你不许告诉他,我为他祈福,也不许说什么我哭了之类的话。” 鱼玄薇道:“让主人知道,主人肯定会开心,肯定会对我们更好。” 安莉道:“别说!” 鱼玄薇笑道:“现在怕是有无数小娘子想讨他欢心,他也前途无量,随着他便是乘风而其,随扶摇上青天。” “别说!” “好好好,不说。” 宋延乐得在此时回归无相古族的祖脉秘境。 他知道,山海妖族一定会安排许多细作盯死他,等着他出门。 可他不会出门。 至于魔母苏瑶,他暂时也管不了。 那女人一入红尘,就如鱼入大海,鸟上青天。她一个人就怀着一个八千年古族底蕴,又在外有着千年布局,再加上自身部分魔母力量,实在是个大祸害。 不过幸而,冰镜魂阈关闭,那女人无法和苦海中的九子魔母联通,只能用一丝在外的魔母气息行动。 他和这个女人还有个约定。 既以夫妻相称,岂会不行洞房? 待到洞房花烛夜,不是你合了我,就是我合了你。 此情无计可消除,因为他已经吞了魔母的一子气息了。 ‘这才是真正的山盟海誓,至死不渝啊。’ 宋延忍不住感慨。 飞辇已彻底入了无相古族境内,沿途大大小小宗门纷纷如凡间臣子迎驾般行礼,同时好奇且敬畏地看向那飞辇。 以紫府之身,跨越大境界,在毗蓝婆手中轰杀神婴境大长老。 这简直是奇迹。 这般修士,若是到了神婴那还得了? 无相古族强盛在望啊! 在这过程中,宋延也重新配了家族令牌。 此时,他嘴里哼着轻松且幼稚的小调儿,尽可能放松地坐在辇中,一会儿看看窗外的浮云,一会儿拿着古族传讯石把玩。 传讯石,需得在连续玄气区域里使用。 这在过去三国界内,还存在断断续续的问题。 但古族之中,却基本都是连续玄气区域。 这传讯石,若是点了某人气息,则可单独传讯给某人,若是无有,则可在本族传讯区域中广而传之。 而古族对于本族族人分发的传讯石,通常会包含所有族人气息。 宋延随意倾听着传讯石里的各种声音。 大多时候,这传讯区域都是很安静的,但最近因为他的事,传讯区域到处都在询问真假,询问结局,期间还伴随着一些族人说“发现某处存在机缘,想问有没有人组队一起”之类的。 而就在这时,宋延忽的看到传讯石亮了亮,那是“私人传讯”。 他神识探入,稍稍一听。 是汪素素的声音。 “主人,我就知道你一定是宋师兄,我果然猜对了,我就说嘛,世上哪里还会有第二个男人明明收了我,却不和我上榻呢。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想告诉师兄一个消息。以我对师兄的了解,师兄一定会开心。” 传讯结束。 宋延:. 他忽的觉得,和素素师妹上塌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他已无所谓。 到时候,他要以大欺小,让素素师妹喊饶命。 就在这时,传讯石再度亮起。 宋延笑着接通了。 汪素素的声音再度传来。 “我知道师兄一直很向往干净的感情,但是纵然以师兄本事,这种事也是求而不得,之后更别想得到。” 宋延听着,舒服地后仰,伸展身躯,不置可否。 汪素素继续传讯:“可师兄一定不会知道,在你失踪的一个月里,有个女人居然天天为你去祈福,还为你掉眼泪了,我看她那模样保不准还想殉情陪你一起去死。嘻嘻嘻,真是笑死人了。师兄想知道她是谁吗?” 宋延愣住了。 他真没想过这种事。 怎么可能还有人会为他掉眼泪呢? 但他不觉得汪素素会骗他。 这师妹是个小妖精,也是个人精,她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周边什么事都别想瞒过她 汪素素声音继续传来:“是安莉。” 简简单单三个字,宋延心中却升起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他闭上眼,似已看到那娇美白裙女子虔诚叩首,傻乎乎地拜着泥人儿,撒了一把又一把金钱,为他祈福,然后悄悄垂泪。 那泪水躺过了整个脸颊,来到下巴,又“滴答”一声落在了满是香灰的地面。 滴答 那泪水也落入了他心里。 “做的很好。” 他简单地回了一句,然后便收起传讯石,看着辇外浮云。 他从没想过,千山万水走来,他已非当初少年,可却居然还有人愿意为他流泪。 说起来,这还是两百年里的头一回吧? 安莉绝不会自己说。 这是汪素素为了讨好他,才特意说出来的。 他心底感到了一丝由衷的轻松和真正的愉悦。 宋延忽的喊道:“喜姨。” 御辇的喜公主回应道:“主人,什么事?” 她这“主人”喊得是心甘情愿。 她心中也暗暗得意,为自己的眼光感到骄傲。 宋延道:“喜姨,你帮我去姑射山接个人,绝不可让她出事。我伤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需坐辇,自可飞行。” 喜公主奇道:“接谁?” “安莉。”宋延道,“我想在祖脉秘境看到她。” 喜公主愣了下,看向不远处的唐啸宣。 唐啸宣缓缓点了点头。 祖脉秘境是不许外人进入的,可话说回来,本族天骄享有特权。 数月后。 小雪轻扬,粘人发丝。 踏入无相古族祖脉秘境的宋延一眼就看到了不远处那正有些紧张局促的安莉。 他认真道:“南吴剑门的灭门和我无关,反倒是最后我护住了落霞竹岛,我发誓.” 他举起手,道:“我若说谎,不得好死。” 他从不信誓言,但这一次他却很认真地发誓。 安莉有些不知所措地垂下头,什么话都不说,心乱如麻。 宋延踏步上前,旁若无人地一把紧紧抱住她,闻着她发丝上的香味,道:“初次见面,我叫宋延。” 慢慢的,慢慢的,安莉的手也慢慢地抱住了他,她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然后正色道:“初次见面,我叫安莉。” 宋延闭上眼,感受着此时这极为珍贵的感情,这感情让他七情六欲以及心境更加完整,让他整个人也更加完整。 他抱的越发之紧,声音越发之柔。 “谢谢你,让我还有你。” 安莉听不明白这句话,只道是寻常,所以轻轻应了句“嗯”。 177.紫府后期,完美百年(8.1K字-大章求订阅) 对于修玄界绝大部分人来说,“魂阈”、“煞宝”这样的词是极为陌生的,也许只有到了绛宫境,亦即普通小宗门的长老层次,才勉强有资格听到这样的词。 但每一个听到“魂阈”的人,都会下意识地觉得其神秘,恐怖。 这一点,尤其对魂阈周边的宗门,格外符合。 冰镜魂阈存在了足足一千两百多年,期间开开关关,有无数人进入探寻,甚至还包括古族人,却是死亡率极高,这才被闲置在那边无人去管。直到今年.才被山海妖族的妖祖前来,摘下了其中煞宝。 为何? 是古族之中没有强者能提前去摘么? 这个秘密,纵然紫府也知之甚少。 但神婴们,尤其是有家族底蕴的神婴们却是个个清楚缘由。 原因很简单:地府生物。 魂阈刚诞生那会儿,魂阈中还存在那种可怕的地府生物,它们中最弱小的也能撕碎紫府境。 所以一般魂阈在出世后,都会晾一晾,晾上至少大几百年才会开始尝试进入。 因而,一个煞宝的“成熟时间”是很漫长的,基本都是千年打底。 但这“煞宝”又是硬通货,因为神婴后期想要横渡苦海,就不得不求煞宝,不得不以煞宝分摊执念侵袭的作用,去横渡那片满是大执念的海洋。 可现在,这片大地上的修士却忽然开始听到一些传闻。 有说“区区紫府初期的小辈能当着神婴后期毗蓝婆的面,强势碾杀神婴初期的夜王古族大长老夜随云,就因为他有伥王煞宝”。 有说“伥王煞宝乃是特殊煞宝,其不仅仅具备着分摊执念侵袭作用,还有着更复杂,更深奥的奥秘,得之者必可轻松度过苦海,一路畅通无阻,毫无风险地抵达神婴之上的境界”。 有说“伥王煞宝还有强大的防护作用,真是因为那般作用,区区紫府初期小辈才能在毗蓝婆,帝释象皇手上撑过了足足一个月的时间”。 有说“伥王煞宝,能一个抵上十个普通煞宝”。 传闻极多,越来越离谱,越来越夸张。 山海妖族虽然退了,但更多的细作却潜入了这片大地,开始到处夸大其词,煽风点火。 甚至说毗蓝婆,帝释象皇都没走远,就蹲在古晋大地上。 更有甚者,原本极大可能被摧毁的古传送阵,却又因为某些原因而保存了下来 许多人都想把水搅浑,想让宋延出面,那到时候就可以杀人夺宝了。 一年后,冬 宋延在无相古族的祖脉园林中分了间屋子,此时在院中漫步,外面的传闻他自然都知道。 但此事既有毗蓝婆,帝释象皇那样的黄雀,而虫王又是魔僧,就注定无法善了. 魔僧要来找他,就必定掀起乱局。 而他也必然要利用无相古族势力。 战争几乎不可避免。 而曝光,也无可奈何。 此时的他本该亡命天涯,到处躲藏,疲于奔命地应付接踵而至的追杀者。但是,他因为自己对理想的追求和执着,改变了这一切。 若不是他渴求自在,始终没有放弃,也无法领悟出《自在天魔图》。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在勤劳和智慧中,加入了梦想。 宋延由衷感慨。 忽的,他顿了顿脚步,嗅了嗅鼻子。 他闻到了香味。 香味从园林的膳堂而来,娇美女子正认认真真地在煮着面条,而屋檐下则是吊着一些腌制的腊肠、咸肉之类。 她虽然胴体年轻,但神色古板,有一种已经老去的成熟,有一种能让小孩子轻易喊出“婆婆”的沧桑。 她虽娇美婀娜,却绝非绝色,更谈不上倾国倾城。 她煮面条的时候,眼睛出神地一眨不眨地盯着锅面的水,在等待着它沸腾,就如那日日夜夜炼丹炉前看着火候一般。 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做,因为她已是绛宫境存在,纵然闭着眼也一定能感受到火候,可她已经习惯了。 她习惯了认真,习惯了盯着某处,习惯了在眼中流出回忆。 只有老人才爱回忆。 她已经老了。 也正是因为这些原因,她纵然和心上人重聚,却也发现彼此不再适合,因为两人所期待的对方都还在一百多年前。 可现在,两人又重新开始期待对方。 安莉努力地学做菜,她一丝不苟地按着菜谱,将食材香料称到精确数量,然后在精确时间里投入锅中,之后用观察丹火的架势观察着锅中菜肴的情况,时不时搅动筷子。 淡淡炊烟很快从老式屋舍烟囱里升起,烟囱周围白雪早就融化,但院中的积雪却堆了好几层,而这时,铁苍色的天穹又开始断断续续地飘下雪花。 天色将冥,屋舍中的烛光亮了起来,安莉抓着铁锅走到门外,看了宋延一眼,道:“晚饭好了,快趁热去吃。” 说完,她又快速来到院子角落,从水缸中舀水快速浸泡入锅中,再拿着刷锅把子飞快地刷了个干净。 宋延双手焐在大瓷碗两侧,闭目嗅着面汤以及面汤上一些囊括荷包蛋在内的浇头的香味,心底满是不敢置信的感觉。 就好像跋涉山河,放荡不羁的浪子忽然有了个家,那孤独痛苦了不知多少岁月的心忽然拥有了安宁的契机。 这种感觉特别奇妙,尤其是他这般经历,这般早就对所有人都尔虞我诈、不再说真话的人来说,格外奇妙。 他至今还无法相信居然还会有人因为担心他而担心地哭了起来。 宋延深吸一口气,闭上双眼。 他纵欲,是因为没有更为珍贵的感情。现在有了,他为了维护这感情,便不纵欲了,因为这感情已然给了他远超纵欲的享受。 杀生可深,狡诈可深,纵欲可深,用情亦可深。 他决定一往而深,因为这让他感到快乐,感到一种“求而得之”的快乐。 他不是个杀性重的人,但谁若要毁了他的快乐,他就会让那人后悔来到世上。 为了让这份快乐完美,他早就投入了真心,也将血奴古符解除了。 须臾,安莉坐到了宋延对面,双手焐着面碗,抬眼看了看对面在黑暗里的那个男人,那男人并不是白师兄的面庞,也不是白师兄的性格,可似乎都已经不重要了。 她静静看着他,心底有一种难言的甜蜜,却也有一种奇异的恐惧。 “我” 她嘶哑着开口。 旋即又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看向正认真看向她的男人,正色道,“我想打雪仗。” 宋延愣了下,他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这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早已认识了现在的安莉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古板,刻板,气质像私塾里的老教授,教堂里的老修女。 你能想象一个严厉的老教授,老修女去打雪仗吗? 安莉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听着他笑,面容越发严肃。 宋延抓起筷子,叉了一大口面,咻咻地吸了起来,边吃边道:“那快点,天都要黑了。” 安莉认真道:“天黑了,可以挑灯笼。” 宋延道:“今天这雪仗是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是么?” 安莉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宋延笑道:“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安莉看他笑,这才也轻轻笑了起来,然后埋下头快速地吃着面条。 她手艺已经好了不少。 饭后,两人站到雪地,说好打雪仗却只是随意打了两下,待到两人衣衫上都沾了雪,便停了下来,安莉有些懊恼地叹了口气,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无法找到轻松的感觉,总是想很认真地去做每件事,哪怕打雪仗也一样。” 宋延忽道:“那就别炼丹了。” 安莉不假思索,立刻道:“不行!!” 宋延双手护着她的肩,柔声道:“炼丹已经成了你的执念,但这种执念却未必是对更高的追求,而是一种逃避。 你难受的时候炼丹,你孤独的时候炼丹,你炼着炼着,给了自己一个正在做正事的理由,可事实上却是越陷越深的逃避。你炼丹和酒鬼借酒消愁没什么区别。” “有区别!” 安莉直接愤怒地红了脸,她甚至难以抑制自己的脾气。 她怎么可以让人诋毁她这近两百年来的付出? 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了眼前之人是谁,一种患得患失的痛苦顿时浮现出来。 她轻叹一声,用一种“是不是搞砸了”,“已经彻底超出她思考范围”的模样低头看着脚尖。 她一动不动,僵硬地立在雪里。 直到她被拥入怀抱,耳边传来并不生气的声音。 “试试换一种生活,换一种修炼吧。” 安莉迟疑着问:“那我还能做什么?” 宋延道:“剑修为主,丹修为辅,多出去历练历练就好了。你炼丹,都是旁人杀了妖兽给你,你不如自己去尝试尝试?” 须臾,他感到自己肩头的下巴轻轻点了点。 夜深人静。 两人并未同床共枕地腻歪在一起。 安莉卧榻入眠。 宋延则坐在院中,抬手点开一片玉简。 玉简中顿时炸开璀璨夺目的光华,那是撕裂万法的金色巨桩。 若欲修行本命秘术,自需看到这本命秘术。 宁心老祖为了他能尽快入门,甚至直接将族中珍藏的《百相生灭桩》始祖原本直接交给了他,让他日夜观摩,以期早日悟出。 无相古族对他期望显然极大。 宋延认认真真地比划着,参悟着。 忽的,他感到有人在高处俯瞰他,他也不藏不掩,化作一道虹光,直往高处而去,待落到山巅,才见青衣神女正凝神看着他。 自一年前,宋延归来,他和宁心老祖的关系是有些奇怪的。 之前宁心老祖提出了“若你五百年入了神婴初期,我为你延续血脉有何不可”的说法,是基于她认为宋延乃是本族老祖转世,可现在眼前这不过是个小家伙而已。 正常老祖肯定会觉得“凭什么容许自己这大车让人家小马去拉,这不荒唐么”,但宁心老祖却觉得这小家伙潜力无穷。 宁心老祖可不会认为融合一个神婴念头就能拥有本族气息,这小家伙必是在天池旁被始祖看中,所以才花费大代价临时赋予了这小家伙本族特征。 始祖看中,潜力极大,却是外人,她有必要通过“联姻”的法子将这小家伙进一步在情感层面绑死在本族。 可是,如今举族又有谁能配这小家伙?又有谁能吸引这小家伙? 她还是得自己亲自出马。 为了无相古族,她什么事都愿意做,何况是联姻? “其实我并不介意你和别的女人睡,否则族长也不会在外时纵容你随意寻找女修侍奉。”宁心老祖语气平静。 宋延道:“长夜漫漫,老祖就与我说这个?” 宁心老祖道:“我想认安莉为妹妹,昭告无相古族,今后亦以我无相古族资源供养其修炼。” 宋延道:“好啊。” 宁心老祖这才轻轻舒了口气。 她看得出来眼前这小家伙心中其实还存有一分净土,而安莉就是这小家伙的净土,所以她一定要对安莉好,把安莉也绑死在无相古族,只要这小家伙没有异心,那这就是共赢的结局。 “最近一些年,你都别想着出门了,外面想找你麻烦的人很多。至于安莉,她若要历练,我自有安排.” “好。”宋延直接答应了,然后又道,“但是,老祖你得知道一件事,如果安莉出了事,我就也一定会出事。” 宁心老祖着实好奇起来,她凝神打量着眼前对她来说完全是少年的小家伙,奇道:“你居然还能这么真心地爱一个女人? 若说你是为了养出护念去爱,我觉得不奇怪,可你已经突破了紫府中期,你居然还相信爱? 你.你应该都快两百岁了吧?” 青衣神女说的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眼前少年的态度让她回忆起了无数年前最幼稚的时光,那时光早就模糊不清了,那时光的意义就是让她明白所谓的爱有多么愚蠢。 可眼前这少年,他身上也许可以贴无数标签,但绝对没有“愚蠢”这一个。 越是了解他的人,就越是明白此子心性机缘手段皆为一时之选。 也正是这些原因,宁心老祖在郑重考虑过后,才决定死保这少年,并继续履行原本的联姻约定。 宋延道:“这种情感既然存在,就该正视。” 青衣神女绝美的面容忽如雪山融化,眸子里荡漾开了春水,双唇也变得润泽起来,比起安莉的僵硬,她从冷漠到妩媚的变化几乎就在一瞬之间,这种变化若是被汪素素看到了,后者一定口喊老师,然后反复观摩,反复思索,以求从中攫取到精华。 寒风吹雪,青衣如梦,那荡漾开的眸子就像一场春梦突然降临。 青衣神女忽的托腮看向少年,柔声道:“今晚,无论你想看哪儿,摸哪儿,我都给你一次机会。” 她此举不过是个小测试。 若宋延不肯,那她就会往死里拿捏安莉,因为她知道安莉就是宋延的命门。 若是宋延肯了,那她就会强行在宋延心里种下她,因为她知道这少年已经足足一年没碰女人,也知道这一刻她有多么可怕的吸引力。 若是这少年夜夜欢歌,那或许无用,但此时此刻却是绝佳机会。 无论他选择看哪儿,摸哪儿,都会在他心里烙下她的影子。 因为她本来就很美,她的胴体远比安莉完美。 下一刹,她看到了眼前少年显出犹豫之色。 青衣神女淡淡一笑,柔声道:“不敢嘛?” 少年咬牙切齿,似在忍耐。 青衣神女忽的感到有点不对劲。 然后,她就看到少年起了身,大步走来。 片刻后. 山巅传来呜呜的声音,伴随着神女惊诧的呼喊“一次,我说只需一次”,但很快被反驳淹没。 “是一次机会,又不是只能碰一下。” “呜呜呜” 许久 宁心老祖狠狠啐了一口,饶是她活了数千年,她也很少有见到这么不要脸的男人,他居然 老祖双颊红了红,微显愠色道:“你最好快点将《百相生灭桩》修炼成功,不要辜负我的期待!否则我要你好看!” 宋延道:“为了娶您,我一定会做到。” 宁心老祖忽道:“明天我就把这事告诉安莉。” 她虽然阅尽世事,终究不是魔母苏瑶那般毫无底线的存在,此时这语气竟带上了几分报复的意味,因为刚刚这小家伙太过分了。 宋延并不回答,只是哈哈笑了起来,笑完问了句:“我们要不要再来一次?” 下一刹,他感到一股清风送来。 宋延被强制送下了山。 次日。 宁心老祖直接收了安莉为妹妹,然后在家族一些周边长者的见证下,又举办了一场小小的宴席。 宴席之后,安莉的辈分和地位是蹭蹭往上涨。 而她和宋延之间的关系,则成了家族隐秘,禁止外传。 安莉修炼资源完全管够,她也开始与族中精英一起外出进行历练。 宋延不出祖脉秘境,可安莉却进进出出。 时间一长,她开始变得活跃起来,古板的性子也开始逐渐消融,她开始兴奋地和宋延讲一些外面的见闻,因为她其实对这片大地的了解太少太少。 用宋延穿越前世界的话说,安莉其实是一个“炼丹系社恐宅女”,是宅到死了下辈子还要继续宅的那种。 而现在,她想要改变自己,所以努力去做,然后就发现自己真的改变了。 沧桑和老态开始消失,天性中的活泼又回来了。 安莉走出了原本如同牢狱一般的孤独世界,她有了宋延,有了姐姐,还有了更多的朋友。 她很亲近宁心老祖。 因为宁心老祖若是想要一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亲近她,简直是易如反掌。 随着认识的加深,宁心老祖也终于明白了这小丫头身上到底有什么吸引着那位本族天骄。 一个怪物,尤其是常年在刀尖上跳舞,在生死间游走的怪物,需要的就是小丫头的这种“真情”,更何况两人还相识了近两百年。 在意识到这许多事后,宁心老祖对宋延也是越发放心了。 因为后者若想搞事,根本不该是这样子。 如今,她唯一关心的就是宋延还要多久才能修出《百相生灭桩》。 十年时光一闪而逝. 安莉顺利突破到了绛宫后期,绛宫血除了第一个之外,其余都是按照最顶级的绛宫丹配置。 秘境外,寻找宋延的人很多,可宋延却根本不想出门。 他知道外面的人很希望他离开秘境,可那些人越是如此希望,他就越是能安安稳稳地在秘境里修炼。 他已经做好了在这古族秘境待上几百年的打算。 他从来都很能耐住性子。 从前是有人追,所以不得不逃,现在他又为何还要出去乱晃悠呢? 魔母苏瑶献祭? 魂阈动荡? 山海妖魔作乱? 它们的对手是古族,并不是他。 又十年时光逝去 安莉顺利达到了绛宫境巅峰,然后在无相古族引导下,去到了姑射山的一处玄心。 秘境外,寻找宋延的人觉得宋延该出来了,然而.他们失误了。 宋延不但没出来,还在古族园林中做起了老本行————制皮。 他身份既然揭晓,“皮影”这种发家之术自然也被无相古族知晓。 他制作的皮影又好又强大,且格外方便,无相古族不少人因为他的皮影技术而专门修行了《驭皮术》。 宋延并不藏私,将《十指幻皮术》,乃至《百相神御》都录入玉简,放入了无相古族的藏书阁中。 原本石座翁版本的《百相神御》其实只囊括了一些练玄层次的中低级妖兽,然而宋延早就将这版本扩大到了更广的范围。 若说石座翁是提出了《百相神御》的点子,那宋延就已经将其彻底发扬光大了。 练玄层次就能分魂探查极远之地,这门功法的战略价值已经被拔高不少,《百相神御》直接成了无相古族一门重要核心功法。 宋延制作的皮影也越发受到欢迎。 不少家族弟子甚至开始主动猎杀妖兽,然后将其送至祖脉秘境。 宋延是投桃报李之人。 他能知道安莉,能收获一份真情,这其中有汪素素的功劳。否则以安莉的性子,他怕是永远不会知道,又或是纵然知道了,却已经很晚了。但汪素素让他避免了这种遗憾。 再加上汪素素是和他一起从傀儡宗走出的故人,于是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容许汪素素来秘境一趟,和他一起制皮。 期间,他将自己制皮心得全然教导,同时又悄悄将《神吞百相》、《百相魔身》这种已经被他淘汰了,但价值依然极高的秘术传给了素素师妹。 至于鱼玄薇,则在继续巩固紫府初期境界,这是个很漫长的过程。 看在宋延的面子上,无相古族给鱼玄薇和汪素素都做了安排。 鱼玄薇被安排去了一个名叫“神水剑宫”的大宗门当供奉长老。这“神水剑宫”相当于是“南吴剑门”的超级加强版,且格外适合水玄根者修炼。 汪素素则是在姑射山开设了一个叫做“影斋”的小势力,汪素素作为影斋斋主算是无相古族自留的一部分,其任务是专门教授想要学习皮影的古族族人,又或是被选中了,能够入姑射山进修的地方宗门天才。 这可是大肥差。 某一天,又是积雪满地,小雪纷扬。 宋延正坐在屋檐下制皮,忽的他瞳孔微缩,却并未动弹,任由那团冰冷的雪球缓慢地划破空间落在了他脸颊上。 一抬头,却见捧腹大笑的安莉师妹站在远处。 “哈哈哈,哈哈哈”的笑声从远而来。 银色剑袍,率真的面容,柔柔软软的模样。 岁月改变了她。 宋延接受了她。 可被宋延接受后的她又努力去改变了自己,让自己变回了从前的模样。 仿是“山山水水走了一圈,期间或有老去或有沧桑,可待到归来,却又变成了最初的她”。 这才是未经压抑的她,是原本的她。 她在宋延心底留下了一滴眼泪。 宋延则鼓励着她,让她变回了原本那个爱笑、爱做鬼脸的少女。 她的胆怯卑微,倔强古板,都已消失,因为她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有人呵护,她也被呵护的很好。 此时,她元气满满地叉腰站在原地,挑衅地看向宋延,然后又做了个鬼脸,笑道:“是不是喜欢姑奶奶我的雪球呀?” 一种梦幻的感觉从宋延心底生出。 而就在这时。 安莉又捏好雪球,“啪”一下砸在宋延脑门,然后大笑起来。 宋延放下制皮,霍然起身,五指一抬,此间天地都被他抬起,积雪浮空,被他精确地操控着变成了十数万个雪球,遮天蔽日,重重叠叠地在此院落上方覆了一层又一层。 《沉艮连山法》是一门就连绝顶天才都需要花费大数十年才能参悟的法术,宋延此时用的却是《沉艮连山法》最终演变出的《五行动》。 这一动,可连接周边天地五行。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用这恐怖秘术来捏雪球。 安莉看着那十数万个雪球,陷入了短暂的呆滞,紧接着她忽的向宋延冲来。 宋延五指松开。 半空中,那十数万个雪球开始垂落,砸下。 而就在即将砸到安莉的那一刻,这位娇美女修已然穿过重重阻碍来到了宋延面前。 就在宋延以为她要躲入屋檐下时,安莉却突兀至极地迅速抬手,一把拉住了他,然后拉着他一同飞身跃入了那满天落下的雪球里。 啪。 啪。 啪啪啪。 无尽的雪球反复地拍打着两人。 两人飞跃在半空的身形仿如静止了,世界也按下了缓慢键。 他们彼此看着对方,认真地看着对方,然后紧紧拥抱。 待到落地,则被那诸多雪球埋没。 当晚 烛火被吹灭。 两人终于深深地融入了对方。 待到黎明时分,小安莉幸福地依偎在宋延怀里,轻声道:“再过些日子,我要突破紫府了,宁心姐姐特意给我安排了一个玄心,让我直接将初期巩固结束。” “在姑射山吗?” “嗯我现在是木玄根嘛。姑射山玄心特殊,五行皆有,所以玄心也兼顾五行。”安莉说完,又紧紧搂住了郎君的腰,脸颊贴着,柔声道,“我怕很久见不到你,我会想你。” 最近的木玄玄心就在姑射山,但姑射山距离祖脉秘境却需要半个月时间,一来一回就是一个月没了。 宋延抚摸着她头发,道:“修行为重,莫要被儿女情长给牵挂住了。” 安莉娇小的身子又附了上来。 宋延提醒道:“正道双修法,一天只能一次。” 安莉道:“姑奶奶我不管!” 十余日后,安莉离去。 宋延又恢复了一个人的生活。 这二十多年的时间里,他只觉心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弥补,最欠缺的那个拼图终于完善了。他的遗憾,他的心魔隐患都因安莉的存在,而消失不见。 转眼,就是八十年过去。 距离无相古族的百年聚会也没多久了。 宋延就安安静静地在此处待了这么多年,无论外面发生什么事,他毫不在意,也不会外出。 任何一个守着他,等着他的人也早已失望而归。 想杀人夺宝,想争夺“伥王煞宝”的人也失去了耐心 外面的“新闻”变了一波又一波,“伥王煞宝”已经变成百年前的传闻了,此时纵然宋延再走出去,也会远不如之前那般显眼了。 这一日,宋延扫了一眼面板: 【姓名:宋延】 【寿元:291/2241449】 【本命秘术:自在天魔图】 然后,他开始认认真真地通过智慧和汗水参悟《百相生灭桩》。 他是早晨坐在院子里的,坐到黄昏时分,桩法就成了。 自在天魔图上,儒雅逍遥的仙人微微举起那空着的手掌,掌上金光显出,浮出一块金色长桩,继而下一刹,整个自在天魔图忽的化作一团浓雾“嗖嗖”地钻入了金色长桩之中。 轰! 桩显,一显便是捅上了天穹,映照晚霞,云生雾翻。 天池畔,青衣神女正闭目静坐,忽有所感猛然睁眼,见那通天长桩,面露惊色亦有喜色。 她下意识地看了眼身侧的天池。 池水沸腾,黑白色调的神秘玄龙微微破水,静静盯着那生灭桩,然后轻轻颔首,表示认可满意,旋即又隐入水中。 于此同时,天穹雷云积蓄。 小天劫,将至! 178.造势上位,古神天尊(8.0K字-大章求订阅) 古族祖脉。 宋延念起,画上仙人隐云雾,第四手托生灭桩,继而整个钻入那桩,通天,激起云霞翻涌。 霞光隐没,雷浆汇聚。 但只是汇聚,囤积,却并不落下。 明明才是黄昏时分,却已一片漆黑。 然而,随着雷浆积累时间的变长,宁心老祖的惊喜之意开始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惊吓。 这数千年里,她见过许多“小天劫”,期间也见过雷浆积蓄却不立刻落下的情况。 一般遭遇这种“小天劫”的修士都是自身修为强大的,事后也证明那些修士前途都不错。 虽然不是所有遭遇积蓄雷浆的修士都能修入神婴,但所有入了神婴的修士都在渡“小天劫”时遇到过这般情况。 无相古族有不少渡劫之人,事后经过讨论,他们得出结论:“小天劫”的增强,某种程度上是天地对于修士的一种肯定,而本命秘术在经过小天劫锻造后,在踏入下个境界时将更为稳健。 所以,“小天劫”其实并不是一种致命的劫,只要你足够勤奋,花费足够时间和心思,将本命秘术修炼到圆满,那通常都是能度过且收益的。 也正因如此,宁心老祖在初见雷浆积蓄时才会惊喜,阴阳玄龙也才会满意。 可这一刻,雷浆积蓄的时间已经过长了。 天地的色泽已经从黑变紫,甚至紫里还有一丝红色。 宁心老祖盯着那一丝红,难以置信道:“红电.” 簌. 簌簌 天池水面波动,原本潜下去的阴阳玄龙居然又探出了脑袋,硕大的龙头眺望着万倾紫雷之间的那一缕红。 与紫电不同,红电是毁灭之电,是天地不容之电。 天地容不下什么,就会降临红电,将其毁灭。 宁心老祖从没听过有谁在渡“小天劫”时会被天地所不容。 按照修行的理论,其实每个修士都属于是天地的孩子。 哪个天地会刻意搞死自家孩子? 陡然,天地起风了。 狂风! 狂风似神灵震怒,挥舞着大扇,激起呜呜风啸。 青衣神女忽的清醒过来,她轻灵一动,飞身离开天池畔。 人才离,声已从远处飞快而至了宋延耳中。 “快离开祖脉秘境!我们到外面渡劫!红电会毁坏秘境!” 宋延心中一颤,却没废话,身形掠动,直接钻出了祖脉,来到了外面一片空旷大地。 他几乎是在离开无相古族祖脉秘境的一刹那,就感到一缕水桶粗细的紫电从空而落。 他的背后一片亮芒! 宋延猛一咬牙,周身力量鼓荡。 诸多念头构织而成的百相生灭桩将他护在其中。 轰!!! 就这一下,百相生灭桩直接被撕碎,他整个人继续承受那可怕的冲击力,跌入泥土,狼狈地啃了一嘴泥。 正赶出的宁心老祖看到这一幕几乎都呆了。 一时间她心思有些难以确定起来:天劫积蓄那么久却不落下,但此子一出秘境就落了。显然是天劫不想毁坏无相古族的祖脉秘境。而且看这天劫强度,难道此子真的是天地不容?可为何天地会容不下此子? 别说宁心老祖了,宋延也呆了。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刚刚小天劫这一下是真的用了吃奶的力气,是真的想一下劈死他。 他做什么了?这么遭天嫉恨? 宋延大脑急转,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一点:《自在天魔图》! 天魔这种东西乃是域外存在,本就不是天地而生。 不谈远的,只看看魔僧,九子魔母做了什么,擅长什么,就能知道这些天魔是什么货色。 蛊惑人心,挑起战乱,吞噬生灵,八方献祭.若说天地是一具身体,那天魔简直就是从外侵入的病毒。 而他,融合了魔僧,九子魔母,或许还有他自身灵魂特征,所以才形成了这一副《自在天魔图》,从而被天地锁定。天地可能是想借着这次小天劫的机会降下远超小天劫威力的天劫,将他直接重创乃至杀死。 想明白这一点后,宋延一个翻身,盘膝坐地,重新运转百相生灭桩,同时道了声:“舒服!!好舒服!!” 宁心老祖暗暗舒了口气,可心底古怪并未湮灭。 她俏脸微抬,凝重地仰望着磅礴紫雷旋涡中的那一缕红。 “红电莫惹,天地不容”这样的话,对她来说几乎已是基本常识。 所以,她又惊疑不定地看向那正在渡劫的男子,暗道:‘莫不是他身上还藏了什么秘密?’ 宋延大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让其经受种种考验。老祖,还不助我?!” 最后一个“我”字才落下,天空如神灵打桩一般,将一柱又一柱的紫雷往下猛烈夯砸。 红电则依然隐没云中,如毒蛇缓游,鸷鸟将击,刺客虎视,在等待着他的破绽,然后一击必杀。 宋延哈哈大笑着,喊道:“老祖!此乃天地对我无相古族的考验!” 轰!! 他被一道雷浆淹没。 百相生灭桩再度粉碎! 他又咬牙凝聚起来,双眼闪过一抹魅光,暗藏蛊惑的嘴唇微微张开,快速道出一句道:“唐宁心,七百年后的古族大变,你莫不是不管了?” “你不助我,你还要助谁?!你还要等谁?!!” 轰! 雷浆连珠箭般地夯落。 宋延周边草木一瞬燃烧,岩石尽皆粉碎,滚滚雷火瞬间焚起,攀爬到了宋延体表,似要将这邪恶之体给焚成灰烬。 天穹红电终于寻到了契机,于沉重粘滞的雷浆旋涡里刹那降临,一闪就从云中到了尘埃,直奔那男子而去。 宋延肌肤早被烧的红一块紫一块,衣衫亦已全然燃尽,披头散发。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无相古族一藏百年,藏到他甚至都觉得危机远去,可他还没出秘境,居然就遇到这种生死凶险! 他再无半点隐藏,直接将伥王熔炉,念珠从神魂中祭出,往红电推去。 而就在这时,一道青影扑来。 嫩白的手指拉出残光往红电点去。 嗤.嗤嗤嗤. 咔! 咔咔咔! 轰!! 红电爆开,璀璨耀世,电弧跃动,随光而远! 这般光照能令普通人一瞬间直接双目瞎去,亦能令修士目盲数日乃至数月,而其中暗杂的电弧则让方圆数里化作了一片死域,其中一切生灵尽以死去。 待这一击后,天上雷浆消弭,这意味着小天劫已然过去。 宋延这才收起伥王熔炉念珠,大口喘了一下,然后看向护住他的宁心老祖,道:“多谢老祖相助。” 宁心老祖神色复杂地看着这男人,她和眼前男人有过肌肤之亲,而且还是用那种常人很难接受的方式亲过。她以为自己对这男人的了解已经够多了,但那一缕红电却让她明白眼前男人怕不是还藏了别的秘密。 她妙目流转,扫过男人此时的身躯。 衣衫全毁,肌肤红一块,紫一块,烧伤痕迹极重,血肉之间隐约还能见到紫色雷光残弧在延绵跃动。 这说明刚刚的天劫是真的想弄死他,而绝不是考验。 刷! 一袭锦袍陡从虚空落下,悠悠荡荡地飘落在宋延身上。 “为什么?”宁心老祖问。 宋延稍稍动了动手指,想穿起锦袍,可只觉手指酸麻。 旁人天劫都能得到好处,使得本命秘术得到强化,使得身躯得到强化,但他的天劫却是奔着杀他来的。 他是半点好处没捞到,还伤了身体,此时是全身酸麻,恰如凡人全身抽筋那般,动一下都极难。 宁心老祖微微蹲下身子,将锦袍先披在了他双肩,裹覆于他身,然后又轻声问了句:“为什么?” 宋延最初说的那番“天地对无相古族考验”这样的话,她是完全不信。 天地不容的存在,她的态度自然也随之转变。 这恰如通缉犯落于民间,天子悬赏,若当民间收留那通缉犯之人知晓了对方身份,又岂会再包容? 可宋延最后那一句话却触及了她心里最薄弱的环节,让她在电光火石之间出了手,以神婴后期手段将那一丝红电消弭。 七百年后的古族大变,这是她最着急的事。 她甚至隐隐有几分感觉,那就是无相古族很难熬过这一道坎。 若是熬不过去,那就得灭族,如凌波古族,龙象古族那般的灭族! 也正因如此,她才会病急乱投医,以尊贵的神婴后期身份想和这小家伙媾合,只因这小家伙身上透露出无限潜力,且又有着极大机缘。 她甚至用自己高贵的身体让这小家伙发泄过一次欲望。 一切都是为了家族度过此次难关。 和感情毫无关系。 别说相处百年了,纵然再相处千年,万年,若是这小家伙威胁到了家族,她也会直接下狠手,将其除去。 “可能与伥王煞宝有关。” 宋延作出了回应,然后又补充道,“伥王煞宝是伥王虎一族整个儿炼成的煞宝,而那伥王虎族曾经还是山海妖族四大顶尖妖族之一。” “伥王煞宝,天地不容么?”宁心老祖露出思索之色,似乎在考虑这话的正确性。 但是,如同“伥王煞宝”这种特殊煞宝,她也没什么经验,只能轻轻点了点头,然后正色看向宋延,淡淡道:“恭喜你,渡劫成功。” 宋延顿时露出欢喜的笑。 宁心老祖皱眉道:“这么开心?” 宋延笑道:“我开心的是,距离迎娶您,又近了一步。” 宁心老祖淡淡道:“五百年之约,不变。你能做到,我就也会做到。” 宋延微微颔首,收敛笑容,眼露思索之色。 宁心老祖问:“你在想什么?” 宋延道:“我在想,这百年来,我无相古族有没有再出惊才绝艳的天骄。我们得保护这些天骄,给他们一个更好的成长环境。” 宁心老祖愕然地看了他一眼。 宋延道:“宁心,不止是你一个人担心七百年后的古族大变,我也担心。” 说完,他又加了一句:“比你更担心。” 宁心老祖妙目中光彩流转,道:“这么大动静,很快就有人要来了,我们回去吧。” 宋延苦笑着。 宁心老祖会意,手指一动,将锦袍为他套上,然后弯下身子,搀扶着他,化作虹光掠向祖脉秘境。 宋延侧头,凝重地看了下天穹。 这次是他没经验,下次再遇到涉及天地的事,他可不会再如今天这般了。 被天打雷劈这种际遇,让他心情颇为复杂。 他忽的又想起魔母苏瑶骂他的那句“你这个天打雷劈的畜生”,一时觉得好笑。 但因此去痛恨天地? 他还不至于。 他宋某人从未想和天地作对他甚至很不理解为什么要和天地作对。 可此时此刻,他明白了 外域天魔,天地得而诛之! 他这是被天地一竿子打到了。 回到祖脉,宋延没有回屋,而是在天池旁养伤。 宁心老祖则是取了玄草灵花,细心为其疗伤。 数日后,宋延才发现这次被“天打雷劈”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他的躯体中出现了一丝奇异的“紫电之力”。 这一缕力量如深陷敌国的精锐被俘获,之后可听任宋延调度。 之后无论宋延是动用法术,还是简单的出拳,都可将这一缕紫电附着其上,从而发挥出一丝“小天劫”的力量。 因为是在天池边被宁心老祖照料,所以宋延身体的情况也被其全然知晓。 青衣神女看着他体内流窜的紫色电光,笑道:“因祸得福,又有机缘。” 宋延苦笑道:“这种机缘,谁爱享谁享去。” 青衣神女道:“旁人可不会遇到天地不容层次的天劫;就算遇到了,身旁也未必会有一个神婴后期高手;就算有这样的高手,自己也未必能撑住一开始的紫电。你这一缕紫电之力,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宋延捏了捏拳头,俯瞰着无相古族的园林,沉声道:“希望这样的力量,能够为我无相古族闯出一片天地,杀出一条血路。” 青衣神女道:“你真这么想?” 宋延掷地有声道:“生是无相人,死是无相鬼!” 青衣神女的神色顿时变得温柔起来,她轻声道:“虚空废墟边缘三百年一开启,距离下次还有80年时间。 你现在初入紫府后期,需得通过历练快速巩固境界,待到80年后,随族长他们一起去吧。 族长当可在边缘庇护你等紫府后期,而他则需要去往更深处寻找玄黄物质。” 宋延淡淡道:“我何须族长庇护?” 青衣神女一愣,旋即想起眼前男人战绩。 这可是一个在紫府中期就灭杀了神婴初期的存在,纵然那夜随云在初期中算不得厉害,可这战绩也足以证明宋延真实实力完全不能通过境界去衡量。 再加上这男人身上的“伥王煞宝”,其真实实力还要再被提高一截。 她微微颔首道:“我和族长商量过,这八十年里,你除了历练之外,还需尝试着去掌握一些家族事务。我说的不是在小宗门处抛头露面那种家族事务,而是家族内部核心人事调动,以及对外之类的大事。” 说完,她稍稍停顿,又道:“彦章老祖离去,使我无相古族实力跌落。若非我始终坐镇祖脉秘境,让外面人知道我无相古族始终是有神婴后期存在的,怕不是早就有人开始觊觎我们了。你这百年也休得想要安神! 外面人将我吹嘘的很厉害,说我是唯一能和神秘护族神兽交流的存在,说我深不可测 其实,这些都是我族刻意为之。 他们并不知道,我其实并不擅长战斗,我在神婴后期中算是较弱的那一类,甚至神婴中期的强者都可能将我击败。 横渡苦海?我是没希望的。 所以我自愿枯守此处,但凡在外人面前出手,都必须一击必杀,绝不可拖泥带水,如此才能保我无相古族威望。 神婴寿及七千载,我亦会在此坐上七千年 我可以死,但不可以败。 你在外行走,亦要谨记这一点。 不可败,不可怯,若能一击必杀绝不可能用第二击,绝不可让人知道你深浅。纵然真败了,真要死了,也绝不能让外人看到你软弱的一面。 在外富丽堂皇,高高在上,但只有我们才能知道.纵是古族这等庞然大物,却也是步步惊心,行走在钢丝之上。” 宋延没说什么,他轻轻点了点头,神色间显出认真之色,然后忽的又看定宁心老祖,道:“我不会让你在这里坐七千年,我会带你离开。” 他用最真的话语,尝试着松一松眼前老祖的心防。 宁心老祖却摇了摇头,道:“我这一生,绝不离开。” 宋延瞳孔隐晦地缩了缩,然后深情道:“我陪你一起!” 宁心老祖笑道:“这等情话,骗小安莉去吧。” 宋延却道:“你笑了,我喜欢看你笑。” 两人正说着,远处朝霞已显,破晓光华落入宋延瞳孔中,又映入远处的青山绿水,幽静园林。 而秘境出口则开始浮现荡漾的涟漪,有族人从外而入,左看右看,见还无人,又遥看祖脉神山山顶,遥遥作揖。 宋延看了眼宁心老祖,道:“我去了。” 宁心老祖点点头。 旋即,宋延从空落下,远远行礼。 那进入族人自然认得这位本族天骄,急忙还礼,然后凑到一起,谈笑起来。 没多久,又有一些族中老人陆续而至,众人絮叨起来。 宋延在人群中辨出了唐啸空,快步上前,喊道:“义父!” 唐啸空打量着他,哈哈笑道:“我族麒麟子,这百年里怕不知又突飞猛进到了何等地步” 他话音才落,旁边有一老者道:“啸空,你是没看到前些日子的天劫。” 唐啸空傲然道:“小寒的天劫自是不同凡响!” 那老者道:“可不是不同凡响,而是千古未有啊!” 说完,他顿时拉着众人说叨起来,什么紫雷如柱,千里之内陡然天穹大暗,之后却见一道道雷柱垂天狂落,每一道都相当于是一次可怕的小天劫,别的紫府中期怕是挡都挡不住。 唐啸空震惊地看向宋延,道:“这么说,小寒你岂不是相当于承了数十次小天劫?” 宋延还没回话,又有一族人道:“九十九道,足足九十九道,老夫一道道数着,那每一道都足以劈死个紫府后期,唐寒他硬生生承了九十九道,因而体内竟然锻出了一缕紫电之力!这真是前所未有啊!老夫是见都没见过!” 宋延本来还打算说几句,但看到这族人如此夸张的表现,他忽的明白了。 这是宁心老祖和族长,以及族中一些长辈共同的安排。 恰如宁心老祖乃是“能与本族神兽交流的神秘存在”,他的背景也需要被神化,以这神化变作无相古族的威势,镇压周边,庇护族人,争夺利益。 忽的,他想起穿越前看过的一些故事。 那些故事中,但凡是个什么大势力反派,刚出场前都是牛逼吹上了天,可主角真打起来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但让人不解的是,纵然主角击败了那反派,别人还是觉得反派牛逼。至于为什么反派会被主角击败,是因为反派战斗时不在状态,受了重伤,反正有各种原因。 现在,他完全明白了。 没有背景的人不可以有威名,而他这种将要接手一些家族事务、甚至隐约被当作未来族长培养的人,则必须威名在外。 换句话说,在外,他要成为那种“牛逼吹上天”的人了。 果然,一个族人才说完,另一个族人又补充着吹嘘起来。 可无论这些族人如何吹嘘,却没有一个人提到那一丝红电。 宋延完全可以想象,纵然外面有人传闻说有红电,无相古族却也会集体否认这一点。若是有人继续不知好歹地传,那怕是距离消失也就不远了。 而就在这时,忽的有一个老者道:“你们有没有看过《古神经》的?” 《古神经》? 不少人纷纷显露迷茫之色,按理说这种高大上的名字应该很厉害,他们不可能不知道。 而就在这时,一个中年妇人迈步上前,笑着道:“您口中说的《古神经》我不清楚,但凡国不少寺庙中的《古神经》我却知晓。” 唐啸空看向自家道侣,道:“芬妹,你说的是那民间寺庙为了给自己供奉的古神像添些跟脚,所以根据一些传说,再加上一些神神道道的骗子编出来哄凡人的《古神经》?” 唐妍芬笑道:“不错!我平日里也喜欢那等寺庙香火氛围,所以也会偶尔去走走,故而知晓。 那《古神经》中至高神名为天尊,而天尊曾有一事,便是受天眷顾,取雷为己用,若遇大妖魔,举手抬足,便可以雷电之力镇压。 从前我只对这等传言嗤之以鼻,心想着世上哪儿有人能使用雷电之力,这凡间寺庙为了吹嘘那天尊,也吹得太过离谱,在真正修玄之人看来实属笑话。 可如今看来,却是真的呢。小寒啊,你可真是了不起。” 宋延无言以对。 随后,一众老人竟然以他为中心,开始磕叨起来。 数日后,一些晚辈也开始到场。 眼见聚会就要正式开始,不远处却忽的传来一点小小的不和谐。 众人看去,却见有两个年轻一辈的绛宫族人正冷冷对峙,眼中满是仇恨。 宋延投去目光,他身侧一名长辈道:“小寒,那左边的叫唐晋,右边的叫唐承,乃是我族年轻一代最杰出的两人,不过六十余载,就已入了绛宫后期,实是难得。” 宋延点点头,然后招手道:“两个小家伙,过来。” 那两名绛宫族人一愣,旋即起身,待看到宋延,其中一人忽问道:“你你便是那个在百年前一脚踏死夜王古族大长老的唐寒?” 此言一出,旁边立刻有人呵斥道:“放肆,该喊寒叔!” 那两名天才眼中顿时显露恭敬之色,然后齐齐兴奋道:“见过寒叔!!” 一长辈笑道:“怎得如此?” 唐晋回应道:“谁不知道寒叔乃我族天骄,傲然世间,万年不出!” 唐承跟着道:“我等不服旁人,但对寒叔却是千服万服的,我们后辈也一直都是以寒叔为目标而努力的!” 宋延:. 看来,无相古族一直在给他造势。 他打断了这话题,问道:“你们为何而吵?” 唐晋迟疑了下道:“我与他结伴,共探机缘,然后寻得一宝物,那宝物乃我杀敌而得,他却非说要平分。” 唐承怒道:“我们一道探索的,我自然有份。” 一老者奇道:“是何宝物竟让你们争得头破血流?也不怕外人笑话!拿出来让大家看看吧。” 唐晋面露犹豫之色。 但旋即其父怒斥道:“逆子!这里的都是你长辈,还会贪你宝物不成?” 唐晋这才在储物袋上一抹,抓出一粒恍如夜明珠般的小珠子。 珠不过黄豆大小,其上散发着一股柔和光泽。 唐晋道:“族中一直盛传寒老祖当年灭杀夜随云那一脚,乃是悟自《三步叩天》之古法。 然而那等古法修行早已被证明了不可为之。 可我却不服! 我觉得寒叔能做到,我亦能做到,因为我一直以寒叔为目标! 然而,我一边修行,一边苦悟此法,却真是半点不得要领,可.在我佩戴了这珠子后,我.我仅仅花费一年就领悟出了《玄山三叠》,如今正在领悟《沉艮连山法》.” 此话一落,不少族人霍然起身,惊容满面。 “什么?一年就领悟了《玄山三叠》?这怎么可能?” 另一人道:“你且用出看看。” 唐晋点点头,旋即纵身落到一处空地,左一揽,右一叠,玄气积蓄,逐渐成山,三叠之后,周身玄气已是无比庞大。 宋延眯了眯眼。 而就在这时,高处有淡淡声音传来。 “给我看看。” 青衣神女凭虚而立,融在风中,说不出的清贵高冷。 宋延带头起身,恭敬行礼道:“宁心老祖!” 一众人跟着行礼。 唐晋急忙托举手掌,道:“老祖自请取之。” 一股柔风卷来,将珠子卷袭至上,落入那纤纤柔荑之上,在雪白掌心滴溜溜滚动。 宁心老祖仔细看着那珠子,感受着其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又送还道:“在何处所得?” 唐晋恭敬:“鲁国,子午村,一座古墓.” 宁心老祖陡然侧眸,目光垂落,静止在园林中宋延方向,传念道:“此珠作用非凡,握之竟能极大幅度提升悟性。 《玄山三叠》纵是天才亦需六七十年才能修炼成功,唐晋竟一年而成,一切根源皆是这珠中光泽。 同时,我怀疑这珠子和龙墓古族的强大有关,至少牵涉不小。” 宋延传念道:“我无相古族若人人能得此珠,何愁不能强盛?” 宁心老祖传念道:“此事便由你主持,可好?” 宋延点点头。 宁心老祖扬声道:“唐晋,唐承,聚会之后,你们留下,与唐寒交代清楚。此事.交由唐寒负责,族中之人需一应配合。” 说罢,她手一扬,将那珠子丢还给了唐晋。 寺庙。 香火袅袅,雾气熏天。 古神像面容氤氲,模糊不清。 身着银白剑袍的娇美女修头戴白纱帷帽,来到古神像前,取了香火,又认真拜了拜。 安莉始终觉得宋延能够平安归来一定和她祈福有一点点关系,所以她一直想着还愿。 这些年,她也来还愿过好几次。 今朝,她已稳固了紫府初期境,所以特意来此处再拜一拜这名为“天尊”的古神。 三炷清香香气不断,旁边神侍夸赞着“必定有福”,远处络绎不绝的人群依旧熙熙攘攘,嘴唇各动,各自言说着自己的祈福。 巍峨神龛,数十人也无法合抱。 高高在上的天尊神像外镀黄金,威武而立,身缠电芒,悲悯垂目,落照苍生,其一手持剑,一手握幡,剑上晦涩纹理攀延缠绕,幡显紫光熠熠生芒,而其足下则是一缕缕漆黑飓风。 飓风雕琢格外精细,可却意义不明,有人说那是风的形状,有人说那是风上独属于天尊力量的神秘纹理。 安莉拜完天尊,将香火插入炉鼎时,看了一眼,不知为何,在她这个角度,只觉那些飓风上的纹理有些像是一个又一个的黑色小虫。 179.结伴暗行,古墓风云(8.5K字-感谢“世上哪個聖潔”白银盟) 无相古族,祖脉秘境. 油纸窗外,树影在初夏骤雨里狂乱摇曳,窗内一盏长明不灭的妖兽油灯则散发着柔和光芒,将屋里大大小小的器具皆投下或长或短的黑影。 宋延坐在油灯前,他脑海里正在思索三样东西。 一,舆图。 鲁国,严格来说并不算是在无相古族的地境之内,其与无相十五国最近的乃是西绝古国。 鲁国和西绝古国之间只差了一条山地走廊,长不过数十里。但鲁国因为其国中毫无玄气,故而几乎从未被西绝古国视为疆域,纵然古国皇帝征收供奉也不会去理睬鲁国,更别说西绝古国的宗门了。 鲁国,更多的被视为无玄蛮荒零零散散数个个小国中的一员。 这无玄蛮荒之地,西为无相十五国,东为夜王古族,北为冰镜荒原,南为龙墓古国。鲁国虽说临近无相古族,可若是出了机缘,那别的两族绝不会坐视不理,尤其是龙墓古国。 古墓,本就是他们视之为禁脔的东西。 二,两张阵法图。 《离火聚生阵》,《冰柩玄杀阵》。 当然,这两个阵法的名字完全是假的,其本质就是分别借助“火”和“冰”向九子魔母进行献祭的阵法。 宋延觉得自己既然能从《万魂幡祭炼大阵》、《五行聚玄中》中提出残缺的“小天道文字——引”,那自然可能从这两个阵法中提取些什么。 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他也尝试了各种方法,却一无所获。 可是,他知道这两个阵法中必定隐藏了三样东西:一是某个天道文字,二是该天道文字作用的目标,三是对九子魔母的结果指向。 三,《地府尸魍炼尸秘术》(极度残缺)(模拟态)。 这东西,是他在冰镜魂阈因见地府尸魍,又被地府尸魍差点秒杀后,通过无相古族的强大天赋反复思索这才模拟出来的东西。 这东西缺了极其重要的信息,纵然是花费再多时间也无法继续推演。 但这东西本身却告诉了宋延一件事,那就是没有灵魂、没有因果、血肉强度堪比神婴境的“地府尸魍”居然是可以通过炼尸术炼出来的! “地府生物”可是天地需要用瘤境去抵挡的怪物啊,这也是魂阈形成的主要原因。 可现在,它居然能通过炼尸术炼出来? 这. 这实在. 宋延也想炼。 他稍稍回忆了下自己炼尸方面的经验。 他的炼尸水准其实还停留在诸如傀儡宗这种小国宗门的层次。 他炼过的最强尸体也就是“紫府初期章韩”的尸体,只不过从他现在的角度来看,章韩虽是紫府境,但尸体强度其实还是在绛宫境,甚至连古绛宫境都远远算不上,这比起地府尸魍差了好几个大境界。 那样的尸体纵然炼化出来,纵然能力压绝大多数普通绛宫修士,却是比不过别的紫府初期修士的。 至于真实强度他也并不清楚,他当时被婴啼上人给揪了出来后,就根本没再管章韩尸体,而是将其悄悄藏在东海某处,后来也不知有没有被什么人给捡去,或是干脆被哪个东海不挑食的海妖海兽给吞吃了。 诸多念头闪过,宋延忽的感到自己的传讯石亮了起来。 暗光中,那传讯石一闪一闪着暗红光泽,仿似黑色里的疯兽瞳孔。 这时,屋外陡然响起炸人耳膜的雷霆轰鸣,惨白的光一瞬照明天地,将婆娑树影峭楞楞地贴在油纸窗上。 宋延将神识渡入传讯石。 其中传来安莉元气满满的声音。 “坏人,我出关了!!” 熟悉的声音,让宋延忍不住露出笑容。 往日里,他定会恭喜,然后继续鼓励这位被他硬生生拖到紫府境的平凡女修。 安莉只是个天性可爱的小女修,她并不特殊,没什么惊天动地的神体,也没有什么背景。原本她的命运就是默默无闻的死去,就和没有余寿道果的他一样,终其一生都别想触碰到紫府境界,更别想成为古族哪怕最普通的一员。 骤雨又急了,仿是天上水闸打开,水流倾泻而下。 宋延并没有恭喜安莉,而是抓起传讯石,忽的问了一个问题:“我要去鲁国为家族做一件危险的事,你来么?” 许久传讯石那边传来声音。 “你都邀请了,我怎么能不来?姑奶奶我历练过许多次,也是有经验的!只是在你面前看起来还像当初一样而已!” 宋延传讯道:“这次和以往都不同,可能真的会死。” 未几,传讯石又传来安莉声音。 “我才不要死!” 宋延笑了笑,道:“我等你半个月,速来。” 他不可能随时护着安莉,可既然享受到了感情的美好,他就希望这份感情的保质期能尽可能长一些,因为他纵然此生漫长,却极难再遇到这样的感情。故而,他不想轻易将安莉边缘化,或是仅仅将其当成个宠物养着,那样的话,他所喜欢的感情就必然会变质,消失。 所以.借助这次机会,他想试试安莉的心性能力,试试其是否足以往前走下去。 毕竟这么多年来,安莉虽然在外历练,但有他那句“安莉出事,我就出事”在,安莉定然如温室里的花儿般被护的好好的。她或许看过残忍卑鄙,经历过尔虞我诈,但她绝对没有在真正地修罗场里转过圈儿. 这一次鲁国古墓之行,宋延有预感不会那么容易。 因为那能够提升修士数十倍悟性的神秘珠子,前所未有! 这珠子从何而来? 又有多少? 其为何在这时候出世? 无论问题怎样,但得到这些珠子的修士定然会整体实力突飞猛进。 也正因这东西能显出巨大功绩,又极为敏感和重要,宁心老祖才会将这件事交给他去做,让他立威,建功,然后顺理成章地上位。 他喜欢苟,但对于上位却并不排斥。 上位往往意味着你能接触到这一族所能接触到的最顶级信息,掌握这一族所能掌握的最大局面,同时名正言顺地去啃别人的蛋糕,去瓜分大机缘,还没人会觊觎你。不像无名之辈,若是得了个宝物,就会被人往死里追杀。 宋延放下传讯石,想了想又掏出一块令牌,然后开始对下安排一些事务。 兵贵神速,他不动宗门力量,但得让西绝古国的凡间之国先把鲁国给纳入国中,让古墓成为无相古族的古墓,而非无主古墓。 一句话的功夫,他作出的安排就会被当做圣旨隐晦又隐晦地下达给一个大国的国主,然后千军万马就会随之而动。 做完这些,他走出了屋舍,走入了雨中,仰头感受着暴雨,双手一扬,哗啦啦的黑影就从他怀里飞了出去。 那是数百只擅长隐藏类的飞禽妖兽。 每一只都有着宋延附着的气息。 半个月后。 祖脉秘境前的空地。 天劫所致,此处早已寸土不生,被驯服的飞禽妖兽低首拉辇,静静等待。 唐奕在看到宋延后,匆忙上前,做着简单汇报。 他是负责在外抛头露面的,族中若有大事,他自然需要陪同配合,以方便一些事务的安排。 原本在知道唐寒就是宋延后,唐奕是彻底呆住了,因为在他眼中“宋延一直都是杀父仇人”,但宋延地位颇高,又在祖脉秘境,他什么也做不了。 之后则是其母出事了。 族中以玄心忙碌为由,不给杏仙母安排玄心。唐奕四处求人,但无人同意帮忙。古族中混入了一个外人,这外人本就不该长寿,能死在绛宫期便已是恩赐了。 然而,就在唐奕绝望的时候,他忽然接到消息说可以借玄心给杏仙母,让其踏入伪府境延寿。唐奕对帮忙之人千恩万谢。然而在一次无意的情况下,他才知道真正帮了他的人是宋延,那同意之族人不过是听了宋延的话而已。 唐奕对父亲本就没什么印象,在多次了解当年情况后,他也明白当时的宋延是别无选择,心结由此而解,不仅如此,他还对这位强者产生了一种奇异的崇敬情绪。 而此番,他亦会随行。 宋延听完唐奕汇报后,对鲁国那边的情况也有了了解。 唐奕恭敬道:“叔,请上辇。” 这一声“叔”,他叫的是非常顺口,也心甘情愿。 宋延本就是他父亲那一辈的,又是唐啸空的义子,无论按着哪一边,都该往高了叫。 就在这时,一道剑虹从天而落,英姿飒爽的小安莉飞身落下,然后快步走到宋延身边,道:“我来啦。” 唐奕知道这女修是谁,但他这“婶”是叫不出口的,只能静等这两人上辇。 “怎么不说话呀?”安莉看着此时好似在走神的宋延。 宋延忽的侧头看向唐奕,皱眉道:“小奕,这么小的辇,你让我怎么坐?” 唐奕愣了下,然后道:“叔,我知错了,这就给您换。” 于此同时,他念头里响起宋延的声音。 “准备一个阁辇,辇周贴上隔绝探查的符箓,然后寻一对儿你的心腹死士藏在辇中,假扮我和安莉。 之后,以正常速度前行,直往鲁国而去。 喜公主,唐晋,唐承都会随你一起。 喜公主已然知晓,但后面两个小家伙就不知道了。 一路记得大张旗鼓,排场拉满,莫要堕了我无相古族的威风!但也千万不要露馅,不要让人知道我不在辇中,你可能做到?” 唐奕神色微动,于念头中回复道:“叔,你要提前过去?这会不会太危险了?” “你能关心我,我很高兴。”宋延淡淡一笑,沉默了下,又道,“你父亲的死和我有关,但那时候我别无选择,自身难保,想救也是有心无力。” 唐奕道:“叔,我唐奕不是拎不清的人,您放心。” 宋延温声道:“好孩子,你路上也当心点,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一些古怪的变化,莫要以从前目光去看待万事万物。 我无相古族的未来,还需要你们来撑起! 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只要有叔在,未来是不会亏待你的。” 唐奕闻言,心神陡然激动起来,他看向宋延的目光都快要燃烧了,他虽是无相古族人,却是取了外族女子,严格来说其实终究算个外人。 他这辈子就这样了,但他还有后代。 他不想他的后代一直如此! 但族中似乎就已经默认了他这一脉都得干这样的活计,这让唐奕感到痛苦。 可宋延的一句话,却给了他希望。 “放心吧,叔,这事儿若是泄露,我唐奕拿头来见您!” 两人完全是在通过念头交流。 小安莉却以为冷场了。 她看着皱眉的宋延,又看看面前飞辇,轻声传念道:“怎么摆架子啦?这辇也不差呀,挺威风的!这妖兽可是绛宫后期的长风鹄呢,很有排场的。” 宋延冷哼一声,一把拉住小安莉的手,头也不回地就走了,把唐奕尴尬地落在原地。 待到屋里,宋延这才把之前发生的事和小安莉说了一遍。 安莉讷讷指着自己道:“我我和你一起去?那会不会拖你后腿啊?” 宋延道:“你总会拖的,既然如此,就让你早点拖。你若不行,之后有这种事就不叫你了。” 说罢,他柔柔地呵着安莉娇美的小脸,问:“敢吗?” 安莉红着脸,泼辣道:“姑奶奶我有什么不敢的?” 宋延看着她固执又紧张的眼神,“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安莉听到这笑声,愣住了,下意识地问了句:“怎么笑得这么可怕?” 宋延道:“你试试?” 安莉深吸一口气,咳嗽了下,清了清嗓子,然后咧嘴道:“桀” 她面对着宋延鼓励的目光,模仿着宋延的模样“桀桀桀”地笑了起来。 笑完,她兴奋道:“突然感觉自己变成了坏人,脑子里坏主意都冒出来了不少。” 宋延问:“比如呢?” 安莉道:“我有了解过,鲁国在西绝古国旁边,那不如让西绝古国赶紧吞了鲁国,然后别族问到的时候,我们就说这里是我无相古族的地界,也是我无相古族的机缘。” 宋延哈哈笑道:“你都能想到,谁还想不到?这是根本没用的! 我无相古族两个天才争夺宝物的事虽然隐蔽,但却也一定会通过各种渠道传出去。再加上古墓。这鲁国子午村机缘的事早就满天飞了。 此机缘定然已经吸引了一堆修士,不说夜王古族,龙墓古族,就算是散修也有许多。” 安莉道:“那那就不让西绝古国吞并鲁国吗?” 宋延道:“当然要吞,我早就安排了。” 安莉奇道:“这是为什么?” 宋延道:“当然是打完架,进入到讲道理环节时,我们能占着理啊。纵然是打架时,也能义正言辞地高喊‘为何入侵我无相古族领土’?” 安莉:. 她思索了下,理解了,然后问:“那我们提前去要做什么?” 宋延问:“你杀过不少妖兽吧?” 安莉点点头。 宋延问:“你杀过人吗?” 安莉愣在当场,然后道:“我会杀坏人!不是坏人,就是做了坏事的邪恶修士。” 宋延问:“那若我是邪恶的呢?你杀我吗?” 安莉垂下脑袋,看着脚尖。 宋延抱住她,轻声道:“莲花是生在淤泥里的,你没有一片黑暗的心壤,怎么生出圣洁的莲花?我是未来无相古族的族长,为了无相古族,我什么事都会去做。你若实在没有目标,那.就为了我。” 他未用魔音,只是低声呢喃:“你为我为善,并非为善,而是为我。你为我为恶,并非为恶,也是为我。而我却是为了大家。” 安莉只是天性可爱,却并不傻,但还是被宋延这仿佛魔咒般的话给绕糊涂了,她绕来绕去,发现所有问题似乎都迎刃而解,因为无论善恶,都是为了宋延,都是为了大家。 宋延看着她若有所思的模样,轻声道:“有朝一日,我希望你能自由自在,而不被任何事物束缚。” 安莉喃喃着:“不被任何事物.” 宋延道:“包括.我。” 黄昏里,他看着余晖落照在小安莉纯洁的小脸,看着那小脸在变得复杂,他由衷地感到开心,感到了一种不再孤独的开心。 当楼辇大张旗鼓地从古族祖脉秘境出发时,宋延和安莉早已化作了一道虹光,飞遁远处。 宋延速度极快,他的遁光裹着了安莉。 小安莉似乎还沉浸在宋延的话语里。 她也格外珍惜这段感情,所以她一定会认真思索,认真理解宋延所说的话。 她的脸庞开始变得严肃,但却不是之前那种僵硬古板的严肃,而是做好了觉悟的严肃。 两人风餐露宿,不过一个月的功夫就来到了那片无玄荒地。 宋延稍稍感知,就发现此地玄气禁绝,比之之前三国的蜀国还要差。 蜀国好歹还有点儿玄气,这里却是丝毫没有。 换句话说,这儿玄气用多少少多少,一场仗打完才能用玄晶恢复。 宋延自是用无相面具和天赋改变了相貌,又悄悄用《自在天魔图》修改了神魂气息,他这般模样,纵然宁心老祖当面也认不出来。 安莉则是戴着简单的白纱帷帽,背后负剑,一副寻常女修的打扮。 两人争分夺秒,来到鲁国。 不出所料,子午村周边早就落满了修士。 这些修士一个个拿着宝物,在疯狂挖地。 轰隆隆的声音,遍地的大坑,飞扬的尘土,就是此时的主节奏。 至于子午村周围的百姓,早就搬迁了,以至于村中屋舍都已被修士占据,甚至村中路道、水井之类都被挖了个稀巴烂。 当宋延和安莉从半空落下时,顿时有散修迎了上来。 那散修一扫两人。 男修英姿飒爽,可看着像个小白脸,而男修身后的女修看似如随从般落后半步,却气度不凡。 这种“主仆易位,隐藏身份”的法子,散修们也并不少用,所以也不稀罕。 那散修一拱手道:“在下金明真人,绛宫境,无门无派,不知两位?” 说话的时候,他用余光注视着两人,然后很快注意到了为主的男修小心地往身后女修看,于是心底更加确凿原本想法。 宋延抱拳道:“在下剑煌子,这是我随从小久,我们都是绛宫境,也无门派。” “剑修?”金明真人眼睛一亮。 宋延祭出飞剑,耍了手标准的剑道法术,期间露出些微剑气。 金明真人显是识货之人,在感到那精纯剑气后顿时热情了许多。 用剑的不一定是剑修,但能练出剑气的就一定是了。而剑修在修玄界一向以“战力强”、“品德高”著称。 他顿时招呼道:“大家都是散修,都不容易啊,两位若是无伴,不若和在下组队。 不瞒两位,在下是和道侣一同前来的。如此,我们四人一道,相互之间也能有个照应。” 宋延又顿了顿,似乎在倾听安莉传音,然后点了点头,道:“也好,那就劳烦金明兄了。” 半个月前,他曾放飞了诸多妖兽皮影。 他原本想着通过那些妖兽皮影先行了解鲁国子午村情况,但那些妖兽皮影在入了鲁国后,很快就耗尽玄气,无法做到隐藏。若是继续深入,怕是会被诸多修士发现,然后直接给灭了。 宋延不得不将那些妖兽皮影统统撤回,停留在无玄之地边缘。 故而,现在的他对于鲁国子午村的情况了解极少,正需要一个本地向导。 而融入,则是最快的了解手段。 入夜。 子午村。 家家户户的村民变成了家家户户的组队修士。 照明的玄草芯火扩散光域,安莉摘下帷帽露出可爱讨喜的脸庞后,金明真人和其道侣明彩真人几乎是彻底放下心来。 这两人,一看就是正道之人。看这风范,说不定是某个正道势力外出历练的修士,至于对外假借散修之名也不算奇怪。 明彩真人笑呵呵地看着安莉,扫了一眼她清澈的眼睛,道:“小久真人可是真讨人喜欢。” 安莉一行礼,一本正经道:“我与公子听说此间有机缘,特来寻之,未曾想到是这般情况。” 她一边说一边缓缓摇头,有种“觉得此处无趣,不如早点走”的模样。 明彩真人洞悉了她的想法,忙道:“小久真人,不急不急,我等至少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以探查。” 旁边金明真人笑道:“有消息秘传,说无相古族大人正在赶来的路上,至少还得一个月。那等大人物若是到了,必然没我们的事了。我们就是在他到来之前,赶紧搜寻一番,万一运气好,碰上了呢? 如今出现在这里的都是散修,大家的想法就是纵然要抢,也得见到了宝物再说,所以基本就是各自寻到块空地,就开始挖。指望着能挖出点东西来。” 宋延问:“那挖到了吗?” 金明真人摇了摇头,道:“那古墓早被之前的古族人掏空了,可有识得风水堪舆之术的修士说,那古墓十有八九只是个边缘小墓,周边必有大墓,主墓!真正的宝物就在那主墓里! 所以说呀,两位是真的别着急,好不容易来一趟,那得至少听到个响再走啊。” 安莉点点头,道:“公子,那我们就再看看吧。” 宋延道:“是。” 金明真人和明彩真人对视一眼,有些哭笑不得。 入夜 两拨人分了两屋,又简单贴上隔绝探查和声音的符箓。 宋延把柔软的小安莉搂入怀里,两人静静地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安莉道:“就算大晚上了,还是有好多修士在挖地,如果周围真的还有古墓,那肯定会被挖出来。龙墓古族,夜王古族是还没来么?” 宋延淡淡道:“来了。” “啊?” 安莉一惊。 宋延道:“都在等着散修这种免费劳力,不分日夜地抓紧挖墓呢。” 安莉想了想道:“我们等到宝物出世后,去和他们抢吗?” 宋延道:“这是最好的情况。” 安莉道:“那不好的呢?” 宋延道:“我嗅到了点不对的气息。” 安莉皱眉想了许久,却始终没从记忆里找出不对的地方,她很认真地想通过“宋延的测试”,她不想真的成为累赘,不想当宋延的小宠物。 宋延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道:“你学到了什么?” 安莉想了半晌道:“如果我一个人的话,绝对不会来这种地方蹚浑水。” 宋延道:“答对。还有呢?” 安莉又道:“如果一定要来,那就要一直小心翼翼地藏在最安全,最适合逃跑的低位,一定不要冒头去做什么,否则就会被您这样的存在盯上。” 说完,她又好奇问:“到底哪儿不对?” 宋延道了声:“放开神识,扫一扫北边,有东西应该要被挖出来了。” 子午村北。 正疯狂挖地的散修们忙的一头的火。 他们消耗了不少力气,挖了一个又一个坑,始终没见到有用的。 而就在某个修士一铲子下去后,陡然一股冰霜的气息从中涌出,恍如甘润泉水浇灌入贫瘠黄土,让人顿感心旷神怡。 那修士稍一感知便呆住了,然后急忙环顾左右,眼见一群修士过来,炽熊熊的亮芒从四处照来,他急忙伸手拦道:“是我先挖到的!是我的!!” 人群中陡然爆发出一股威势。 众修士下意识让开,一个魁梧的黑甲身影走了出来。 那修士还要拦,却被黑甲身影一把狠狠抓住,提高。 散修中,又是一道道黑甲身影走出,哐当哐当的鳞甲碰撞摄人心魂,而高大如熊的身影、如同焚烧的煞气更是让人明白这是群凶人。 识货的修士惊道:“西西绝古国的玄甲神军!!” 西绝古国的宗门颇为特殊,其并非宗门制,而是军队制,这其中最强的一支就是玄甲神军。 为首黑甲身影冷冷盯着被举高的修士,瓮声道:“这里乃是无相古族地界,无相天尊他老人家正在赶来的路上,这里一切的发现都是属于无相天尊的!!” 其目眦中爆发出可怕煞气,暴怒地将那散修摔倒在地,道:“你算个什么狗东西?也敢说这里的东西是你的?” 那散修恻恻地低头。 旁边有修士认出那身影,拱手道:“莫不是玄甲神军神虎王当面?” 为首黑甲身影道:“神虎王自然也来了,而我不过是神虎王座下典康,为王先驱而已!” 说罢,他一脚踢开那散修,然后道:“挖!继续挖!” 那散修急忙趁机爬开,然后一咬牙,便想逃离。 典康看的真切,手中煞光一闪,将其击落,正待发怒,远处却又传来覆笼此地的声音。 “诸位.稍安勿躁。本座乃是神虎王。” “尔等既然来此,想必或多或少都听过本座名头。” “今日本座来此,乃是替无相天尊先行看着此地。你们开挖,就是动了无相天尊的东西,便是有罪!” 冷厉声音蕴藏杀气,让人不寒而栗。 可旋即,这话锋却是一转。 “不过,你们毕竟还未挖到宝物。故而本座愿意向无相天尊他老人家求情,帮你们开脱。 不仅如此,你们若能挖到宝物,都能来本座这里领赏。 但是,如果你们有人冒然离开,那就休怪本座出手击杀!” “典康,把奖励规则公布下去。” 一众原本见到正规宗门入场,而想着离开的散修顿时都停下了脚步。 神虎王,西绝古国玄甲军首领,虽说其上还有老祖,但其本人境界也已达到紫府中期,至于实力这神虎王乃是杀伐出生,斗法尤其擅长,镇压一方绰绰有余。 但“无相天尊”这名号,他们却有点陌生。 当然,也不是全然陌生,毕竟还有信息灵通的人。 于是那人很快就给身边人解释了。 “无相天尊乃是无相古族自开族以来最妖孽的存在,紫府初期就已能击杀神婴初期。 待破紫府后期,天劫更是降下九十九道!那每一道都能灭杀普通紫府后期! 但无相天尊不仅承受了九十九道天雷淬体,还从中汲取到了一丝雷霆之力。” “这也太恐怖了” “那当然!如今无相天尊出关,正往此处来,难怪神虎王要提前来圈地。” “原来如此.” 散修们纷纷讨论。 神虎王默默听着,却没多说。 他不知道雷霆之力的真假,但“紫府初期灭杀神婴初期”却是真真正正存在的,那一幕被许多人烙印在神魂里,终身难忘。 这次,他知道无相天尊要来,这才决定出手,想要和无相天尊攀上点关系 正想着,远处传来惊呼。 那一点儿被挖掘出来的冰霜气息越发扩散,其下竟显出一条血肉淋漓的巨大蛇尸,而这蛇尸则正散发着奇异的玄气,使得这片贫瘠大地一瞬间开始弥漫玄气。 修士们的法术已经可以正常使用了。 “这是玄晶蛇!这种宝贝蛇不是早就灭绝了吗?!”典康惊呼着,但旋即又欢喜起来,因为这意味着“挖墓”的效率将大幅度提升。 “无相天尊啊” 小安莉扭头看了眼背后的天尊,心中充满了一种迷糊感和梦幻感。 宋延道:“族里造势,唬人用的。” 小安莉道:“你说的不对,就是那玄晶蛇吗?” 宋延摇摇头道:“是天魔的气息,那玄晶蛇可能也是它们丢过来的,目的么?” 他眼珠在黑暗里咕噜噜动了起来,然后微微缩起,用一种戏谑的语气道:“难道是献祭?” “既然火可献祭,冰可献祭,那换一种方式也可以吧? 好不容易有这么多修士聚在一起,不献祭岂不是浪费了?” 说罢,他“桀桀桀”的笑了起来,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小安莉打了个寒颤,却又鼓起勇气,努力去接受、去理解现在的宋延。 180.上古悬疑,高段位的较量(8.2K字-大章求订阅) 玄甲神军正规军的入场,使得散修们的命运都已改变。 子午村上方很快也传来修士的声音。 “此地已被神虎王接管,尔等散修,应尽全力挖掘古墓! 若能得掘得宝物,重赏! 若私自逃跑,便是私藏宝物而逃,当杀! 待到无相天尊到来,尔等说不得还有别的机缘!” 一言,便是定下规则。 “无相天尊”的名号也在飞快传开。 听此一席话,感受这等氛围,宋延自己看向茫茫黑夜的远方,都感到那天穹云畔正有一尊金光闪闪的神灵坐在奢华飞辇,恍如威严天帝巡查般远远而来。 天尊人未至,可强大的压迫感却已如潮水将此地淹没。 “无相天尊”是无相古族造出来的神,这神的名号按在他身上,但他自己知道.他根本不是那玩意儿。 “天尊”两字乃是采自《古神经》,毕竟《古神经》中记载的天尊和他在形象上,尤其是“雷霆之力”有那么一丝重合。 剑,幡,雷,他和天尊都有。 所以,无相古族干脆进一步造势,说他是“天尊转世”,如今入了无相古族,是为“无相天尊”。 同时,无相古族又安排了一系列配套措施,譬如“宣传天尊本无相,故而相貌模糊”,譬如“特意安排了一些修士专门帮助祭拜天尊者完成心愿”。 这一套全方位的宣传,显然颇为成功,可还不够。 因为“无相天尊”形象的最终落定,还需要宋延的实力来背书。 宋延战无不胜,那这名就是立住了,之后任何人想要动无相古族族人都需要仔细掂量掂量;若是毁了,败了,没立住,那无相古族就会成为笑话。 这不是一个人的名,而是一个族的名。 立此名前,宁心老祖曾经和他聊过。 他同意了。 不是因为他好大喜功,而是顺势而为,且投桃报李。 他是个颇为看重因果的人,所以得了别人好处,就一定会给予回报,当然在这回报的过程中,他依然会收获更多好处,此即善缘。 就在这时,半空忽的传来一声爆响,紧接着是一声凄厉的惨叫。 是有散修想逃,结果被玄甲神军修士直接斩杀。 鲜血从半空洒落,溅落得到处都是,尸体破烂如千疮百孔的麻袋摔砸在地,面容已然无法识得,一柄扇状的玄宝则被揉捏得稀巴烂,丢在一旁,宝光俱失。 “杀鸡儆猴”从来有效。 死了个人,在场散修的浮躁气氛终于暂时被压了下来。 而宋延所在小屋的门很快被粗暴推开。 外面传来呵斥声:“道友!莫要休息了,速速挖墓!早日寻到宝物,也能早日得赏!一炷香时间,必须外出!!” 旋即,传话者也不管里面有没有听到,“嘭”一下关紧了门。 安莉问:“我们怎么办?” 宋延道:“起来干活儿。” “干活儿?”安莉有些呆住了,她还以为宋延要趁机现身,掌控局面,然后联合古墓,夜王古族,先揪出天魔,继而通过拳头宣布主权呢。 若是过去,她可能还会担心宋延,可现在她也已经被外面的诸多传言感染了,觉得宋延是深不可测的恐怖存在。毕竟宋延是真的在百年前就轰杀了神婴大长老,与两大顶尖妖族斡旋了足足一个月,又撑过了前所未有的天劫。 她万分坚信,就算她死一千次一万次,宋延都不会出事,所以她只需要顾好自己,别让宋延操心就行了。 “没干过活吧?”宋延笑道。 安莉叉腰道:“可别小看我。” 旋即,她又疑惑道:“可我们为什么不现身呢?不是有天魔在吗?” 宋延抚着她头发,轻声道:“不要相信任何人。” 安莉忽道:“其实有你在,我只要相信你,跟着你,就可以了。” 宋延面露几分自嘲,他淡淡的笑了笑,然后柔声道:“我这样的人,明明很想待在一处哪儿都不去,却偏偏又很有自知之明,偏偏知道自己一定会被这天地的浪潮拍打而远,纵是无相古族也只会是我一时的落脚地。 我若离开,你却是跟不过来的,也不能跟过来。所以.我希望你能成长,独当一面,这样我们才可能有再见的机会。我喜欢过去的你,现在的你,也期待未来的你。 如果这片天地有你在,我无论身在何处,总会觉得这空空荡荡的世界也非了无意义,因为至少还有一个人会在红尘里等我归来。” 安莉微微垂下头,神色落寞,却又抬起,她未曾说“为什么要分别”这样的话,因为她在了解了宋延的过往后,深深地明白自家男人身上怕不是缠绕着极度可怕的因果。因果解不开,天地规则无视不了,那他就一定会被世界给送到未知的地方. 她双手微抬,牵住宋延衣角,轻声道:“我会一直等你。” 宋延顿了下身形,道:“走,挖墓去!” 两人拉开帘子走到屋中,遇到了迎面而来的金明真人夫妇。 金明真人老脸泛苦,道:“没想到黑甲神军提前来了,这下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旁边明彩真人却道:“别丧气,这次若来的真是古族无相天尊,说不得也是我们的机缘。再说了” 她压低声音:“真有宝物,谁不是交三藏两,给一半吞一半?你说是不是,小久道友?” 安莉想了想道:“明彩道友,我觉得这里水很深,若有机会逃走那就逃,宝物和机缘再好,也比不上命重要。” 明彩真人笑了笑,低声道:“小久真人才出来历练吧?身入宝山哪有空手而归的?万一有机会呢?” 金明真人在旁附和着点了点头,然后道:“走吧,挖墓去!” 四人走出屋门。 玄晶蛇尸弥漫的玄气,让众修士神清气爽。 四人分别取出挖掘之物,寻了块空地,开始挖土。 轰隆隆的掘土声震耳欲聋。 子午村周边的山头都已被推掉不少。 宋延,安莉面朝黄土背朝天地干着活儿,待忙了大半日,明彩真人居然掏出了一个氤氲着寒雾的甜瓜。 四人切开,各拿了两瓣,啃吃着瓜瓤。 瓜甜水多,入口即化。 四人擦着汗水,彼此闲聊,竟颇有几分村人农忙于田亩、中途稍作歇息的感觉。 金明真人还笑着说这让他想起了还未修仙的时候,那时候他赤着脚在水田里帮娘亲栽苗,水里不时有泥鳅,小虫子,窸窸窣窣的叫声交织一片,还怪怀念的。 宋延则说他小时候家里是杀猪的,农忙那会儿,他常常在肉铺前看着远处陌道上农人往来,只是没自己去田里走过,如今也算圆了这心愿。 安莉在宋延鼓励的眼神下,努力地编了个回忆,以融入此时的氛围。 明彩真人则笑打着自家伴侣的,道:“泥鳅,小虫子,水蛇都还好,若是我们这里遇到什么,怕都是妖兽了。” 四人哈哈大笑,算是成功地完成了苦中作乐。 随后在玄甲神军监工的呵斥下,四人又继续忙活儿。 如此,在高效挖掘的环境下,大约一天一夜后,子午村北数十里外忽有一道柔光冲天而起,照明周边,在黑夜里显得格外刺目。 宋延停下动作,遥遥看着,但神识却早已放出。 因伥王煞宝的关系,他神识强大无比,属于他能探查别人,别人却无法发现他探查的那种. 端坐于一处闭目养神的神虎王陡然掠动,快速出现在那冲天柔光处,抬手一抓,将一个夜明珠般的小珠子摄入手中。 ‘这是.’ 他盯了半晌,瞳孔陡然紧缩,紧接着便是心脏“砰砰”狂跳起来。 作为一方霸主,已经很少有什么东西能让他动容了。 这一次,他是奔着讨好无相天尊来的。毕竟,在他看来,无论这里有什么宝贝都没关系.宝贝就那些,最好的煞宝都在魂阈里。这外面再好,能有什么? 可这一次,神虎王不得不承认他错了,错的很离谱。 这珠子只是稍稍探查,他就已经意识到了其作用:提升悟性!! 不是一倍两倍的提升,而是数十倍的提升! 只此一握,只此稍稍汲取其中光华,他就隐约感到自己的一些法术瓶颈竟是稍有松动,隐隐约约的灵感正在浮现而出。 ‘世上怎可能有这种宝物?’ 神虎王眼中露出贪婪之色,他快速收起宝珠,然后道:“干得不错,此等宝物算100贡献点!”之后去典康处兑换,宝物,功法,玄晶,尽皆可以!” 然后,他又回到原地,继而再度掏出那珠子,爱不释手地摸着。 玄甲神军中监工大声道:“你们还不继续挖?挖的越多,赏赐越多!” 神虎王深吸一口气,眸中闪过权衡的异色。 但旋即,他摇了摇头。 这珠子虽然珍贵,但他对无相天尊的忠心日月可昭,他从小就是在无相古族的地界生长的,自然对这片大地真正的“国主”忠心耿耿。 而没过多久,远处再度乍现柔光。 神虎王急忙过去,一看,好家伙,两枚珠子!! 他只觉口干舌燥,然后将珠子摄入手中,故作平静地继续催促着散修挖掘。 待到再坐回原地,他眼中已然浮现异芒,心里暗道:‘忠心算个屁啊!能当饭吃吗?这三枚提升悟性的珠子,可能是真真正正助我修行的!难道我真的要交给无相古族吗?’ 正当神虎王犹豫不决的时候,一道幽幽的声音忽的在他耳边炸开。 “无相古族自己都不够分,怎么会给你呢?” “谁?!” 神虎王几乎炸毛了,猛然侧头,才发现一袭黑袍的神秘人不知何时竟出现在他身侧。 黑袍人身形恍如幽灵,沉沉地融入了黑夜,以至于纵然近身也难辨身形,而一双眸子则如镶嵌在夜色中的宝石,射出精光,安静地盯着他。 神虎王稍一打量,警惕道:“夜王古族?” 黑袍神秘人道:“老夫夜王古族长老,夜从风。” 神虎王急忙起身行礼。 他只是个地方上的霸主,遇到这种“邻国古族”,地位上还是差了点。而且此时也不只是因为地位,还因为这夜从风的那句话。 神虎王冷哼一声道:“纵是古族,但本座是无相古族之人,这鲁国也是无相古族地界。从风长老怕不是越界了吧?” 夜从风根本不回应,只是哼哼笑着。 神虎王咳嗽了下,又道:“无相古族恩怨分明,我此番有大功,他们必然会分些宝珠给我。” “这才对嘛.”夜从风接过话题,笑道,“明人不说暗话,无相古族会不会分给你,你心底应该最清楚。 纵然分,百枚珠子,你仅得一,你又甘心么?” 神虎王眯了眯眼,沉声问:“那从风长老的意思是?” 夜从风道:“很好办,你背叛无相古族就是了,这里的宝物,我们分。” “这从风长老将置我于何地?这不可能!”神虎王怒哼一声,他又不傻,分了宝物也得有命用啊。 夜从风笑道:“且别忙着拒绝。” 说罢,他扬声,恭敬道:“应海兄,请出一见。” 话音才落,整个天穹陡然冷了下来,一道血气玄气混杂的雄浑压迫感垂天而落,丝毫不隐藏身份地从远方山头中射出。 蛟龙拉辇,黑晶飞辇. 辇帘微掀,男子苍白如病的脸颊显露在外,往远一瞪,那双眼如厉芒刺出,让神虎王急忙低头,不敢对视。 神虎王才一低头,手脚就颤抖起来,口中喃喃道:“龙墓古族。” 龙墓古族乃是古族之首,亦是霸主。 龙应海俯瞰着大地,淡淡道:“鲁国不过蛮荒无主之地,前些日子西绝国攻占此处,所为目的,人尽皆知。 但是,我不承认,鲁国依然是无主之地。 神虎王,你可有意见?” 神虎王沉默不言。 而这时,一缕念头传入他心中。 龙应海传念道:“先挖,挖得多,你就随我一起回龙墓古族地界。我龙墓古族虽不理地表事务,但我承诺给你一块上好地盘,且此间宝物给你分一些。 至于无相天尊,你也别担心,也就是个才入紫府后期的毛头小子。 身上有些宝物,就自以为了不起了。 你先假作为无相古族利益与我争执,待其到后,激起矛盾,本座自会将无相古族这造的假神扯下神坛。 什么狗东西也敢称尊?此事有我龙墓古族长辈做主,你尽管做,功劳,本座记着。 待到那狗屁无相天尊什么都不是了,你自然也不需要怕他了。” 神虎王一愣,心中又喜又苦。龙应海只此一句话,他就已经明白自己卷入了“古族霸主”之争。以往,他必然会拒绝,可此时他也对那神秘宝珠觊觎不已。 稍作思量,神虎王回念道:“希望龙大人一言九鼎。” 龙应海传念道:“些许小事,本座还不至于毁了龙墓古族的名声。” 神虎王长舒一口气,然后厉声道:“鲁国明明就是无相古族之地,龙大人的手未免伸的太长了!无相天尊他老人家不日将至,这结果.龙大人可曾想好了?” 龙应海冷哼一声。 神虎王扬手,强硬道:“继续挖!” 本准备看戏的散修们又急忙低下头,继续挖土。 安莉看向宋延,眼睛眨巴眨巴,可还未说话,宋延却已提前传念道:“你是不是想说神虎王还挺忠心的?呵,他已经叛变了,否则哪儿来的胆子和龙应海这么说话?至于目的么.应该是砸招牌,分宝物吧。” 安莉:. 又是三天三夜的挖掘,搜索范围已经扩及到了子午村周边百里。 而就在这一日清晨,当朝霞金芒穿透树枝落下时,一线浓郁无比的光芒冲天而起。 那光芒迅速扩展,很快从一线变成了手指粗细,紧接着就如水缸粗细,伴随着的是“咔咔”的坠地声响。 宝光冲天,竟连此时朝阳都无法与之争辉。 神虎王,夜从风对视一眼,几乎是同时扑至。 但龙应海比他们更快,这位龙墓古族的强者早就掀帘而落,停在了一个地窟窿前。 这窟窿是在掘掉了一个山峰后,才在山根处发现的. 此时,那窟窿好像神灵的瞳孔,熠熠生辉。 散修们也情不自禁地纷纷围来。 金明真人,明彩真人也眼放异芒,想要快速上前。 可金明真人才走两步,就被宋延一把拉住衣袖。 金明真人侧头。 宋延低声道:“别去,若有异常,跑。” 金明真人神色松动,但明彩真人却眼露贪婪道:“这么大宝光,就算漏出点汤来,也足够我们喝饱了。去!怎么不去?” 宋延深深拍了拍金明真人肩头。 金明真人轻声道:“剑煌子道友,你莫不是知道什么?” 宋延轻轻点了点头。 他当然知道,那洞里有大宝物,同时他也闻到了天魔气息。 天魔如蜘蛛,这是织好了网,在等人进入呢。 他得上去助攻。 否则,以龙应海这群人的警惕,那神秘天魔真未必能成功。 金明真人沉声道:“那是什么?” 宋延道:“金明道友若是相信在下,便听在下的话。” 明彩真人还要说什么,却被金明真人一把拉住,道:“剑煌子道友乃是剑修,相信他!若有纷乱,这里逃跑也容易。若有宝物,去近了也未必能抢到什么。” 明彩真人无奈,只能点了点头。 宋延看了一眼安莉,道:“你也留着,见机行事,自保为重。” 安莉点点头,关切道:“你小心点。” 子午村周边,破破烂烂的荒地上,一个个小圈子正在交流,然而往宝光处去者,靠近者,占了绝大多数,只有小部分人依然在原地。 就在这时,那越发扩散的金光陡然开始呈现出一种古旧的灰暗色调,紧接着一缕黑光破空而起,在半空形成了个缥缈神像。 神像一出,恐怖的威压轰隆隆地碾压。 所有修士只觉双腿变软,下意识地就跪了下来,瞬间跪了一片。 纵然神虎王也是心头骇然,直接跪倒。 安莉自然也不例外。 可小安莉双膝在即将触碰到地面时,却被一股柔力缓缓托住,她回过神来,侧头看到了宋延脸庞。 “不许跪!”宋延认认真真地跪倒在地,可却用力量托着她,不让她跪下,同时传念道:“可以为了自己的目的,自己的野心而跪,但不要为了这种鬼东西而被吓得跪倒。这一跪,可能就跪出心魔了,守住心神,别怕。” 他慢慢松开力量。 小安莉佝着身子半蹲着,同时哭笑不得地传音道:“那您怎么跪的这么干脆?” 宋延传念道:“我没跪,我就是做个融入气氛的姿势罢了。我这是在融入气氛,而你是在恐惧臣服,同样是一个动作,但却天差地别。” 小安莉恍然,然后也跪了下来,传音道:“我是陪你一起跪!可不是怕它!我这是随你!” 宋延笑了笑,传音道:“这就对了。” 威压只是持续了数息就消失了。 众人急忙起身。 宋延使了个眼色,然后快速往前而去。 地面的崩塌越发明显,大块大块的岩石往下坠去,激荡起轰隆隆的回音。 内里的一切景象也呈现在众人眼前。 这是一座沐浴在光雾中的大型古墓。 一尊手握剑幡,脚踏黑云的神像在地底一处神龛上,此时也毫无遮掩地出现在众人眼前。 方才冲天而起的威势,显然正是来自这神像。 神虎王瞪大眼,惊道:“无相天尊怎么会在这里?!” 夜从云冷笑道:“什么无相天尊,这怕是真正的天尊古像。没想到,凡间所拜的古像竟然出现在了古墓中,啧啧,倒是有点意思。” 说罢,他又喃喃道:“看来唐寒那蠢货是无福得到此间宝物咯,也难怪,他无相古族要造势,慢慢吞吞,哪里比得上我们麻利?” 这位夜王古族长老一边说话,一边暗暗注意龙应海。 而龙应海竟然也瞳孔紧缩,显是挖墓许久,却从未见过这等东西。他匆匆往前一步,却陡然停下,看了一眼薄光朦朦的下方,神识无法探查,他苍白脸上现出几分警惕,于是开始扫视四周,物色炮灰人选。 古墓中,薄薄雾光边角的黑暗里,一双猛禽般凶恶的瞳孔正幽幽地显着,其中透着几分焦急,那是猎人等待猎物上钩,但猎物却停在了陷阱边缘的焦急。 空气安静且死寂。 一众散修似有所感,缓缓后退。 而这时,一道不怕死的身影却逆流而上,探着身子往前一看,惊道:“这不是天尊像吗?这里面不会有更多宝物吧?” 身影说完就低下了头,那双蛊惑人心的红唇藏在了阴影中。 但话语却让所有人心底都火热起来。 所有人都在想里面有宝物,这句话不过是帮他们确凿地肯定了,可却也因此让他们更加心动。 古墓中,那猛禽般的瞳孔一愣,紧接着露出狂喜之色。 龙应海也笑了。 他见过蠢的,但真没见过这么蠢的。 这就是天选炮灰么? “你。” 他陡然抬手一指那身影,不容置疑地命令道:“既然说了宝物,你下去看看吧。” 那身影陡然惊惶起来,急忙摆手道:“我我.” 神虎王瓮声道:“小子,下去吧,这可是上好的机缘。” 那身影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咬咬牙,眼珠转动。 神虎王冷哼道:“别想逃。” 那身影这才不情不愿地祭出飞剑,小心翼翼地往下而去。 他一点一点谨慎地下降,在下降到半空,他阴冷的目光和远处凶恶目光遥遥对上,彼此确认了眼神,尽皆显出戏谑与欢喜之色。 待到彻底进入了光雾,宋延也看清了那天魔的模样。 身穿散修道袍的少年人,唇红齿白,年龄未知,境界和他应该差不多,至于是什么天魔,他认不出,但绝不是九子魔母。 这让他心中一凛,联想到魔僧的吞噬生机,魔母的魔火献祭,再算上这一个,这些天魔真就是收割生灵的存在呗。 能出现在这种地方,还提前布好陷阱,这个天魔隐藏的是极深呐,往日里怕不是还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说不得还有名声地位,可实际上却是天魔。 念头流转之间,宋延双脚已经落地,他朝着上方挥挥手喊道:“大人们,若有危险,还请施以援手。” 神虎王回应道:“本座自然出手,你速速探查。” 宋延听到回应,确认了这光雾只能隔绝神识探查,却不会隔绝声音后,便安下心来。 他仰头看了一眼那天尊像,目光落在天尊足下的黑风上,神色稍稍凝了凝。 事实上,他对凡间的天尊古神像是有了解的,但.凡间的天尊古神像并无这真正古神像清晰。 此时此刻,他就能清晰地看到那黑风的构成。 ‘这是.毗蓝双首骄虫?’ ‘若是这世上毗蓝双首骄虫只出现过一次,那这黑风就是毗蓝婆?’ ‘毗蓝婆说伥王虎族是有人刻意培养了想要用作制作特殊煞宝的,若这黑风真是毗蓝婆,那制造伥王煞宝的人难道是’ 他对视着那居高临下,却已了无生机的天尊神像,眼中露出几分思索之色,一个突兀念头忽的闯入他脑海:我会不会是天尊转世?否则为何会如此相像?纵是这天尊的宝物也落到了我手中? 这念头一起,宋延顿时惊疑起来,他毫无破绽的心底也埋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如果他是天尊转世?如果他还有别的记忆,那他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下一刹,他急忙深吸一口气,调整心态,压下这念头,快速搜索起宝物来,他不能让神虎王再派人下来。 可是,这光雾有着奇异的隔绝作用,使得他在这里也无法施展。 这里真的有宝物吗? 他看向远处黑暗。 黑暗里,那凶狠的眼珠子连连拐向某个方向,在拐了多次后,拐动频率越发急促,似乎那天魔少年恨不得跳出来告诉他“在那边,我的饵就放在那边,你快去看看”! 宋延顺着那方向走去,却见也是个神像,但那神像的头颅已经出现裂痕。 他心念一动,抬手一拨。 神像头颅嗤嗤滑开,一瞬间刺目的宝光冲天而起。 那神像内部竟是通体以“那能提升悟性的珠子”所铸!! 宋延瞳孔紧缩。 这神像的存在说明了上古时代的古修士真的比如今修士悟性要强数十倍乃至上百倍,现在修士修炼不了的法术古修士能修炼! 所以,他练了“一步踏天”后,才会显出古绛宫境的字样。而这样的境界,在上古时代其实实属平常!? 那么,这样的时代又是为何而亡? 黑暗里,宋延顾不及多想,嘴唇翕动,发出魔音:“这神像,通体都是那珠子!!谁能得到,岂不是修行之路再也无阻?!” 魔音扩散,一瞬间撬开了所有修士的心防。 贪婪被无限扩大,继而变得盲目。 “我的!” “是我的!!” 以龙应海为首,一群修士竟然往洞中疯狂扑来。 宋延慌忙跑路,身形一闪之间,藏入阴影,来到那天魔少年旁边,扬了扬头,算是互通礼仪。 天魔少年也笑着咧开一口瓜子牙,他的嘴唇也润,润的发红。 而就在龙应海,夜从风,神虎王以及一些高手落入,或靠近的刹那,天魔少年陡然发出不加掩饰的阴阴笑声,继而起身,双手一托。 诡异古旧的灰暗色调陡然升腾,化作了黑色旋涡! 这正是之前形成缥缈神像的黑色气息,只不过半点掩饰都不再加了而已! 这气息不仅古旧,还充满了破败,死寂,像铺了一层有一层的黑色虫尸,像斑驳墨汁,坟墓黑土,恶鬼眼黑,这是绝对的死气。 这死气,宋延居然还见过。 他在地府尸魍身上见过! “阴府,献祭阵!” 天魔少年露出狞笑,十指运力之间,黑气化作个大漏斗,大漩涡,将外面但凡靠近此处的散修一尽往里吸入。 龙应海,夜从风,神虎王等人纷纷愣住,各自施展手段,想要挣脱,但他们的力量竟然无法击破这阴府献祭阵的阵罩! 而越来越多的散修从外惨叫着被拉入其中。 原本还想着靠近的明彩真人惊恐地看着远处一幕,然后匆匆对着安莉行了一礼,拉着自家道侣转身就逃。 安莉也往后闪退,稍作隐藏,想着接应宋延。 “来吧!” “来吧!” “化作我的养分吧!” 随着入阵之人增多,天魔少年张开了他那张红润的嘴,那嘴变大,化作血盆大口,一口笼在了阵罩上方,在众修士惊恐的目光里开始吞噬生机。 然而,这天魔少年虽然在吞噬修士,但那凶狠的眼珠子却直勾勾盯着身侧,和旁边正人畜无害微笑着的宋延四目相对。 181.妙用本命图,黑暗天灾时代开启(8.3K字-求订阅) 天尊像俯瞰下,天魔少年血盆大口覆笼在献祭大阵上。 这献祭大阵乃是借着方才那破败、死寂的黑气布置,纵然是龙应海居然都无法脱困。 天魔少年对视着宋延,传出一念:“你要救人?还是抢?” 宋延摇摇头,回念道:“既不救人,也不抢。” 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可难道人就不求财了,鸟就不觅食了么?当然不是。这只是告诉你,若有所求,必有风险,你自己需要对自己负责,若承不了风险死在半路,也怪不了任何人。 黑光熠熠,散发出一股股死灭气息,风卷微动,掀起宋延黑发,以及那张明灭不定的脸庞。 天魔少年又问:“那你来这儿是干什么的?难道.是求这些上古的真灵残玉?” 他边说,边在念头里喃喃着:“也对,你我皆需附着他人神魂,以此修玄,才能吞噬苍生。 因果不束于魂,终是发挥不了多少力量。 境界强大,才能神魂强大,这些真灵残玉对你真的很重要。 呐,拿去吧,我已经留够了,不需要了。” 宋延看着这罗里吧嗦的天魔,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拖时间! 天魔之间的关系,比魔门也差不了多少,主打一个谁也不信任谁,如今这天魔少年自然也不信任他。 所以这天魔少年一边进食,一边开始说“它所认为的废话”。 突然,献祭阵中传来惨叫。 龙应海等人抓起散修,以其为盾,试图冲出那层献祭阵覆笼的薄薄黑膜。然而,那散修才触碰到黑膜,就加快了献祭速度,整个人都在化作烟雾散去,其口中“啊啊”地凄厉叫着。旁边还有友人试图救他,却也被夜从风,神虎王随手抓来,依样画葫芦,试图破阵。 可,一切都是徒劳。 这阴府献祭阵的威力远超之前的“离火聚生”、“冰柩玄杀”. 宋延余光微扫,却无动于衷。 这种“死道友不死贫道”的残酷,他见多了。 只不过,如今在这场合,他层次还算不错,所以不在那局中,而在另一个局中。 他有他需要做的事。 他等的时机还没到,这天魔少年又想拖时间,而偏偏他又对着天魔少年说的“废话”很感兴趣。 于是乎,宋延问道:“什么叫真灵残玉?” 天魔少年一愣,旋即道:“你你不知道?” 宋延呵呵笑道:“说说呗。” 天魔少年乐得东扯西扯,于是道:“上古时代,这真灵玉可是和玄玉一样,都是修玄必备之物啊,后者提升境界,前者辅助修炼,缺一不可。” 宋延道:“那这些真灵玉怎么从世间销声匿迹了呢?这儿又为什么还有呢?” 天魔少年微作沉吟,然后缓缓道:“这种事儿我也没那么清楚,但我听说好像是因为附近有个五级修玄界被毁了,地府之气扩散而出,从而感染到了周边不少四级修玄界。 这里么?上古时代一场地府浩劫,导致真灵之光慢慢消失,这被称为真灵灭绝时代。 这真灵灭绝时代啊,也不是这个四级修玄界所独有的时代,而是每一个遭受感染的修玄界都会遇到的。 至于这儿为什么还有真灵残玉,那自然是因为真灵灭绝时代固然灭亡了绝大多真灵之光,却还残留了一些,如今只是出世了而已。” 宋延听着这些陌生的词汇,余光扫了扫献祭阵方向。 献祭阵中一片混乱,弱小的已经或死或伤,强者却还在坚持。 他又问:“为什么在这时候出世呢?” 天魔少年乐得继续与这位同道解说。 他想了想,缓缓道:“当然是因为下一个时代到了。” 宋延问:“什么时代?” 天魔少年道:“黑暗天灾时代。” 说完,他狞笑道:“地府生物从苦海渗入,故而引发了魂阈,这只是开始。 如今这等古墓出世,却意味着地下的地府之气已然压不住了,已经慢慢从地底渗出来了,这些地府之气会将死物化作地府生物,虽然这些地府生物很是弱小,可却也无法忽视。 天地为了压制地府之气,会制造大量的地气爆发,火山,海啸,地震,各种沉睡的妖兽都会被唤醒,一切都是为了压制地府之气。 哦,对了。还会有空间裂缝,那裂缝一开,会把周围的一切全部拉入未知虚空,粉身碎骨! 但是,没用的! 我在另一个修玄界时,还只是个小小邪念,运气不错,才成长到了现在的程度,又来到了这个修玄界。这一次,我要变得更强,成为更高层次的天魔。” 震撼性的话语从这天魔少年口中一一流出。 几乎在一瞬间,宋延就看到了更大的世界,更广阔的空间,更深邃的危险。 然而,经历过许多事的他,纵使心中惊涛骇浪,却也不会轻易动摇心神。 若这天魔少年话语中假话不多的话,那就是他所在的这个天地其实并不是唯一,而只是四级修玄界。 附近有一个更高层次的五级修玄界毁灭了。 毁灭的五级修玄界布满了地府之气,地府生物,这些地府存在会往周边渗透。 当渗透到这里,这片天地的环境就开始逐渐恶化。 真灵灭绝时代,意味着这片天地的修士再也无法修炼更强大的玄术。 如今,随着地府之气的渗入,即将爆发天灾时代。 天灾时代是天地对地府之气的反扑,也是普通人的地狱,修士的噩梦. 至于天魔,因为其本身无魂,只是因果邪念,所以能够通过苦海从一个修玄界流淌到另一个修玄界么? 如此说来,苦海.并不仅仅存在于一个天地之中。 天魔的目的就是夺舍而降临,通过献祭吞噬而变成更高阶的天魔,继而去往下一个天地? 诸多念头闪过,宋延眼中露出思索之色。 是否为黑暗天灾时代,很好验证,因为如果真是.他很快就能见到。 而现在,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天魔少年见其思索,抓紧时间继续吞噬献祭阵中的生机,他在这里设伏许久,正是为了吞噬这一大波生灵,由此提升力量,然后在数十年后的虚空边缘去冲击神婴境。 以邪念缠魂掌控宿主,待宿主变强,神魂强大,再狩猎苍生以养邪念,若是天地毁灭了,便放弃宿主,再顺着苦海随波逐流,碰运气去到下一个天地。 这就是天魔。 宋延扫了眼阴府献祭阵方向。 散修已然全灭,但他们不过是汤汤水水,真正的主菜还是紫府后期的龙应海,夜从风,紫府中期的神虎王 天魔少年越发加快吞噬速度。 只有吸收这三人,他此行才算是真正成功,前面的根本不值一提。 而龙应海,夜从风,神虎王一边要抵御献祭,一边还要抵御天魔少年的吞噬,周身力量在被迅速耗尽,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显得越发虚弱。纵然是此时天魔少年不再掌阵,他们也已如滚水中不再挣扎的青蛙,无力逃生。 宋延收回视线,眼中闪烁光泽。 他等的时机.到了。 就在这时,天魔少年忽的主动道:“阁下应该是在这片天地才得了诳语真意的魔僧吧?” 他的唇很红,眼.也很亮。 诳语真意? 难道说魔僧还有很多种? 念头一闪而逝,宋延眼露迷惑地点点头,道:“我确是刚刚诞生未久,不知你呢?” 天魔少年眼珠一转,露出笑,道:“我也是,只不过我并非得了诳语真意,惑不了人心,我得的乃是偷窃真意,所以才对宝物敏锐,才能提前寻到这古墓之地,从而来此设伏. 哎,你我既是如此有缘,不如阁下稍作等待,待我进食完毕,你我把臂同游,坐而论道。 天魔之中,同类最是亲近,也最当互助。你我同为魔僧,自当亲近亲近。” 宋延又拐了一眼献祭大阵方向,忽道:“算了吧,此番我得了真灵残玉,已经满足了。你我有缘再见吧。” 说罢,他直接往一旁的真灵玉像走去,一副要将那玉像纳入储物空间然后离去的架势。 天魔少年眼中闪过一抹焦急,又主动开口,哈哈笑道:“何必走得如此着急?要不,这献祭阵中剩下的三个里,我分你一个怎么样?” 宋延惊喜道:“那怎么行?” 天魔少年笑道:“一家人嘛,一个盘子吃菜,你别嫌弃就好。” 宋延道:“恭敬不如从命了。” 天魔少年收了收血盆大嘴,让出点位置。 宋延心念一动,面前顿时出现一张巨脸,张口猛吸,直接吸向了天魔少年。那巨唇微张吞噬之间,口中又是逆向吐出了一口飞剑剑光,剑光凌厉,如长虹般突兀无比地往天魔少年刺去。 但天魔少年好像早有预料,他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抬了起来,仅仅靠两根手指就夹住了宋延偷袭的飞剑。 时间一瞬间似是静止了。 之前亲切友好瞬间灰飞烟灭。 可却又给人以理所当然,毫无违和之感。 天魔少年幽幽道:“我以为分你一口吃的,你会缓缓再动手。” 宋延笑道:“这不是试一试你的力量嘛,若是力量不足,我就自己独吞咯,为什么还要你来分一口呢?” 天魔少年眼睛一亮,笑道:“也对。那现在呢?” 宋延点头道:“你很不错,那你吃大份,我吃小份。这一次要不是我出手,你也未必能成功。所以,我吃上一口不为过。” 说完,他收起巨口,缓缓转向献祭阵方向。 天魔少年一直盯着他,直到他真的对准了献祭阵方向才收回视线。 而就在这时,宋延又冷不丁地飞快侧头,一口往天魔少年吞去,舌尖一弹,又是飞剑射出。 天魔少年几乎同时出手,他五指猛探,抓住飞剑。 空气一瞬间凝固,一如之前。 明明都罢手的两人,却一瞬间又再度出手,且再次达成平衡。 天魔少年冷笑道:“这样有意思么?不如等” 话音才落,他心底陡然显出了一股强烈的古怪情绪。 明明是同样的场景,但似乎一切又都不同了。 他五指一动,面前的飞剑和宋延居然都直接灰飞烟灭。 “假人!” “这这怎么可能?” 天魔少年瞳孔紧缩,心中充斥着难以置信的情绪,一来这假人是当着他的面换的,二来它在出手前竟然没有辨出这是假人! 这真是匪夷所思到了极致。 堂堂天魔,怎么可能连真人假人都辨认不出? 这不是天大的笑话么?! 它瞳孔紧缩,因为它感到了真正的杀机所在,那杀机就在他背后。 天魔少年不敢怠慢,迅速收起巨口,一时也顾不得吞噬那三人了,五指从虚空中抓出一个黑印,身形前冲,同时将黑印往身后砸去。 轰! 黑印威力非凡,狂暴地将身后杀机击碎。 天魔少年微微转头,余光扫过,却见一团人形正消散成白雾。 ‘又是假人?!’ ‘我我又认错了?’ ‘我怎么可能认错?!’ 念头才落定,他前冲的方向又出现了强烈杀机。 天魔少年全力盯去,认认真真地盯,不再落下半点疏忽地盯。而这一次他看的明明白白,这第三次出手的就是那帮了他的天魔。 ‘以为骗我用出了宝物,我就没手段了么?’ ‘嘿我可不是那种掌握偷窃真意的弱小魔僧,而是掌握了杀生真谛的魔僧!’ ‘嘿嘿嘿’ “死吧!” 天魔少年身躯猛涨,化作数丈,一拳轰隆隆往前碾去。玄气,念头皆在这一拳下被激荡成了真空,若有修士在他面前纵然施法,那法术也会被这一拳给轰碎。 轰! 狂猛的力量轰击在前方扑来的宋延身上。 全力一击,只如击打在棉花上。 棉花散开,化作缕缕白色游丝,往周边散出。 天魔少年的庞大身形凝固住了,而整个古墓因他这一拳已然开始崩塌。 巍峨尊崇的天尊神像整个儿破碎,化作一块块可以被堆垒在茅坑上的烂石头,高处的泥石则开始哗啦啦地往下灌。 天魔少年只觉有些发毛,他问出一句:“你不是魔僧,你是什么?” 没人回应。 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天魔少年忽又诚恳且急促道:“你若不是魔僧,我们就没有理由交手。天魔要么自己成长,要么吞噬类似的天魔。也许你真的是刚刚诞生的,所以这些事并不明白现在我告诉你了。能不能” 话音未落,他忽的感到了一丝气息。 天魔少年瞳孔紧缩,陡然停下,身形猛转拉出残影,一拳粉碎玄气真空往那气息方向砸去,同时另一只手接回黑色大印,恍如强弓挽起般积蓄好了下一击。 轰! 这一拳落到尽头,砸在那黑发少年身上。 少年再度炸成白雾。 天魔少年左手还抓着黑色大印,却无处可落,他左右看看,额上渗出了一丝冷汗,它居然怎么都无法发现宋延的踪迹。 天魔少年忍不住想:‘他在哪儿?他一直躲避,不和我正面交锋,说明他也没有必胜的把握,不过是试图消耗我,让我慌乱而已。那就试试看!’ 而就在这时,黑暗里,有蛊惑的嘴唇忽的动了动,在正在崩塌的古墓中发出幽幽的笑声。 “我在这儿。” 轰! 话音才落,天魔少年已然出手。 又是白雾炸开! 另一边又有从容的笑声响起,“小子,你怎么就是打不准呢?” 轰! 天魔少年再度出手。 他不得不出手,因为对方展示出来的杀机是真的。 白雾继续炸开。 宋延笑声又从另一个方向响起:“这里,是这里!” 天魔少年双眼微眯,这一次他在这声音方向之外又感到了一丝隐晦气息。 所以,他将手中黑印猛然丢出,往声音方向砸去,而自己却是化作残影,一拳拖拽粉碎性力量往那隐晦气息方向砸去。 拳落! 隐晦气息炸散,化作炸开白雾。 黑印落处,亦是炸开白雾。 然而,这一次并未结束,因为此方天地的一切力量仿佛寻到了领袖,皆随那领袖一同冲锋。 那是一根手指,瞬息间从黑暗里点出,化作虚影,粗暴地点向天魔少年眉心。 电光火石之间,天魔少年微一侧头,那手指就捅入了他左眼。 咔. 砰砰! 左眼爆裂,然而宋延以“一步踏天”之力引动一方天地力量所偷袭的一击,竟然没有能够将其灭杀,甚至连后脑勺都没捅破。 嘭! 爆裂的眼珠炸散的四处都是。 天魔少年一惊一痛之间,疯狂出手,对着那一指的方向发了疯般地倾泻力量。 然而尽皆打空。 古墓坍塌的更加厉害。 献祭阵中的三人一边奋力破阵,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厮杀,心中直发寒。 微笑从容的声音再度响起。 “小子,你行不行啊?不行,我可就来咯。” 天魔少年恍如困兽般,一手捂着受伤的眼睛,血肉虽已强行愈合,但剧痛和受损却犹在,他吼道:“出来!有本事你出来啊!” 笑声回荡着。 “好,我这就出来。” 下一刹,笑声便得冷厉。 “杀了你!” 一道黑影猛然出现在远方,杀机迸显! 天魔少年再度出手,咆哮着向那冲来的身影挥出黑印。 轰! 黑影炸开,化作软绵绵的白雾。 天魔少年呆在当场,一种无力感从心底生出。 忽的,笑声又在一处响起。 “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没用?” 紧接着,另一处又浮出笑声。 “你确实很没用。” 再接着,笑声变成了呵斥声。 “废物!” “你这个废物!” “废物!” 魔音贯耳,撕破人心,使得心中所念所想百倍千倍扩大。 天魔少年一边拼尽全力观察四周,一边拼力抵挡着这魔音。 宋延整个人则沐浴在阴影里。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利用自己的本命秘术进行战斗,没想到效果不错。 魔音贯耳,隐藏神魂,幻化神魂,模仿神魂 这天魔绝不是什么掌握了偷窃真意的魔僧,其血肉力量格外强大,宋延甚至觉得若是单靠躯体力量正面作战,他会打不过这天魔。 一个念头猛然窜入他脑海:‘这是古紫府境的天魔修士!他身上定然有着提升炼体境界的方法!’ 这念头一出,紧接着便是种种贪婪的念想扑面而至。 ‘吞了他!’ ‘吞了他!’ ‘一定要吞了他!’ 就在这时,天魔少年一咬牙,吼了声:“不和你玩了!” 说罢,他整个人飞遁而出,瞬间离开了古墓。 可下一刹,他却心中陡然震怖万分,因为他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迎面扑来。 那是他自己!!! 粉碎玄气念头之力的拳头扑面而来。 ‘假的!’ ‘假的!’ 天魔少年心头狂吼,可他根本无法无视,不得不运力对抗。 轰!! 巨浪翻滚,天魔少年不出意外地拳头落空了,对面扑来的假人彻底粉碎化作白雾,融入此间白云。 天魔少年猛然侧头,一扫,看到不远处一道藏在云间的黑影。 “找到你了!去死!” 天魔少年狂冲过去,将黑影击碎。 黑影,又化作了白雾。 “桀桀桀桀”的笑声在此时响起。 “废物,你这样的废物活着有什么意思?” 天魔少年惊悚地看着四周,一瞬间,仿是周围处处都是那黑发少年,又处处皆没有。 他又飞快遁远。 但无论他遁到何处,那声音纵是随他身侧,若是他真把对方当假人而不管不问,对方就会来一记真的。 期间,他用了各种手段,却根本没用。 一天一夜后,天魔少年彻底崩溃了。 而笑声和杀机已然在他周身浮现。 他已经无力应对,身心皆已疲惫。 他从未见过这么难缠的怪物。 他落在一处荒丘上大口大口喘着气,直到一道人影从尘埃中走出来,微笑着看向他时,天魔少年才问:“你到底是什么?” 宋延并未回答,而是化出巨脸,张开巨口往眼前天魔少年吞去。 天魔少年眼中猛地闪过一丝厉色,一束恐怖的能量从他掌心祭出,狂暴地贯穿了宋延。这是他的压箱底! 宋延炸开,但依然是一缕白雾。 天魔少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继而彻底崩溃地吼叫起来。 而宋延则已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身后,抬手一挥,伥王煞宝中萦出一缕灰光,钻入天魔身体体内,将其神魂拖拽而出。 那神魂之上,漆黑僧人正要逃跑,却被灰光进一步拉出,捆紧,拽入到伥王熔炉前,往炉中一丢,就开始了炼化。 在炽熊熊的灰焰煅烧下,那漆黑僧人很快被炼化成功。 宋延祭出《自在天魔图》,扫了一眼天魔图。 那天魔图上,原本白衣儒雅仙人的周身度上了一层深邃的光泽,但并不邪恶,而是给人以沉稳厚重宛如巍峨高山之感,让人觉得和这样的人交朋友一定会很可靠。 宋延细细体悟,感到这本命秘术的“留白”发挥了作用。 如今这“留白”部分的填充,让他的本命秘术变得更为完整。 若红唇乃是“魔音摄魂”,那这身躯就是“魔体馈身”。 他心底生出一种“这古炼体境界契机已足,能够更进一步”的感觉。 但遗憾的是,他并未在这魔僧身上得到什么精确信息,只能隐约确定之前这魔僧所言的有关“黑暗天灾时代”、“四级修真界”之类的信息并不虚假,且这魔僧本身乃是踏入了古紫府境界的修士,以及那古墓中还有些隐秘。 宋延收起这古紫府境界修士尸体,又收了储物袋,往里一看,见装满了“真灵残玉”,别的倒是没有。他收起后稍有默然,目光眺向远处的落日黄土,滚滚沙尘,缓缓闭目,长叹一声,继而面容更换,化作虹光重返古墓。 之前那番大战,纵然过去了一两日,却还是没有人敢靠近。 古墓早已崩塌。 献祭阵的阵罩将一切碎石泥沙阻挡在外。 龙应海原本苍白冷酷的脸庞已是狼狈无比,强硬的身躯也脆弱不堪,他仰望着眼前流转的漆黑气息,喃喃道:“地府之气,怎会如此之多,又怎么会被人利用成阵?” 龙墓古族常年探索古墓,所以对于地府之气自然认识。 而真灵残玉,他们也不陌生。 在别族第一次接触到“真灵残玉”而震惊时,龙墓古族早就通过古墓发现了一些“真灵残玉”和“古修功法”,这些功法结合龙墓古族自身特性才使得龙墓古族成为古族第一强族。 说来也好笑,龙墓古族真正天赋乃是“驯兽向”的,他们能够彻底掌控妖兽,甚至是妖兽群,从而起到一人即一军的作用。 龙应海的那两条拉辇蛟龙就是他通过天赋掌控的。每一条蛟龙的实力都已勉强达到紫府层次。可如今,这献祭大阵之中,他却被隔绝了一切,根本无法召唤蛟龙。 别说蛟龙了,就算是召唤本族老祖都无法做到。 相比起这地府之气构成的困境,魂阈都已不算什么。 但这么多地府之气,龙应海真是第一次见,如此夸张数量的真灵残玉,亦是第一次。 他隐隐有一种预感:新的时代或许要到了。 可那是什么时代,他却不知道。 神虎王虚弱无比道:“两位大人,我们我们再拼尽全力试一试。” 夜从风扫了他一眼,道:“蠢货!这阵法若能通过力量破开,我们早已破开!现在唯一手段乃是靠自身底蕴强行支撑,尽可能撑久一些。 这边古墓动静如此之大,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纵然没有,算算时间那无相天尊没多久也会到。” 神虎王有点崩溃道:“可是,我.我已经撑不下去了。我觉得我们还是该破阵,那两个怪物说不定还会回来!” 但他说他的,无论是龙应海还是夜从风都不加以理睬。 神虎王无奈,终于在一声惨叫之下,他整个人化作灰烬,融入了这献祭大阵。 生命能量积蓄于献祭阵表,似在等待着人吞噬。 而就在这时,龙应海隐有察觉,猛然睁眼,却见一道身影挥斥开茫茫废墟,落在了阵罩之前。 龙应海认出,这身影正是之前被他不耐烦驱赶下去当炮灰的身影。 “你你究竟是?” 话音未落,他眼中隐约掠过一道灰光。 那光呈镣铐形,一瞬间缠在了他神魂上。 “九子.魔.母!!” 龙应海狂吼,他发了疯地鼓起神魂力量与之对抗,若是往常他还能稍稍撑一会儿,可现在 “主人。” “九子魔母主人。” 感叹号的尽头已然换成了最卑微的声音。 宋延扫了一眼夜从风,淡淡道:“杀了他。” 夜从风一惊,急忙起身。 龙应海却已狂扑过去,一指点出,贯其颅心。 宋延展开伥魂煞珠,珠上伥王虎纹如镣铐一探一拉,就将夜从风的神魂给吸到了念珠上,而夜从风的身体失去力量庇护,则在献祭阵中化作纯粹的生命能量。 宋延看着这献祭阵,略作默然,张口吞噬,将其上生命能量吞噬殆尽。 一股强烈的愉悦感涌上心头,他隐隐感到《自在天魔图》上的白衣仙人越发凝实,其魔音和魔体亦有增进,不仅如此.那空白的眼睛处也浮现出了些微更深沉的轮廓。 宋延四处寻找,花了一番时间,寻到了这“阴府献祭阵”的阵盘,他将阵撤去,收起,然后看向那地府之气,试图收纳,但只是一碰,就有一股死寂惊悸感涌来。 他如若冻僵,再回过神来,那些地府之气已然消失无踪,往外逸散而去 天地如被触怒,上一刹还是繁星满天,下一刹就已飞沙走石,强烈的风暴正在酝酿. 古墓废墟里,泥土被深深挖开,一处不知被掩于何处的石碑显露出来,石碑上正镌刻了些文字。 宋延才看一眼就意识到这是古修功法。 但也就一眼的功夫,天穹上雷云滚滚,几乎是须臾的功夫,赤红色天劫就已横亘天穹。 他转身飞遁。 红电轰落。 整个石碑化作齑粉。 骤雨降临,被风暴狂吹乱冲,涤荡席卷,化作横流的沧海。 安莉站在雨中,她是唯一一个被允许看到真相的观众,此时雨水湿润了她头发,那眸子里.黑与白的眼珠变得迷惑,而当宋延带她快速离去,并把一些事情告诉她之后,她仿佛在一天里长大了,有些沉默起来。 数日后,她在宋延的陪同下与无相古族来此探查的大部队汇合,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了飞辇,仿佛他们两人一直都在辇中。 娇小的女修如个洋娃娃般默然无言。 宋延将她端起,让那可爱的臀儿压在自己双腿上,然后搂着她,感受着情感之外的欲念,随着飞辇微晃而上下荡漾。 忽的,宋延若有所感,稍稍掀开帘布。 唐奕在外汇报道:“远处风暴不止。” 宋延扫了眼远处密布黑云,道:“那暂歇两日,再行前往。” 古墓废墟。 大量真灵残玉犹在,并未取走。 龙应海则盘膝在风雨里,快速恢复。 他得到的命令是:若遇到夜王古族,以及别族来人,立刻出手,重创,甚至可以.斩杀! 182.重归真魔,手段翻覆(8.3K字-大章求订阅) 小安莉想过黑暗,却没想到这么黑暗,尤其是当宋延在她耳边低语,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内里复杂剖析给她听时,她更是心底发寒。 她是鼓足了最大勇气来接受宋延的,甚至她努力地让自己恢复了元气,如同过往般小鸟依人地缠在宋延身侧,想象他是一座高山,大树。 但纵然她已经把宋延想象的足够可怕了,可却还是差了许多. 她以为宋延会联合其余古族人消灭天魔,然后再争抢真灵残玉所有权;但她没想到宋延居然告诉她.其实他也有一部分天魔的力量,他利用这力量吞了天魔,吞了那些生命,又布下陷阱。而这陷阱的目的又是如何如何. 宋延又一一说与她听了。 她努力消化,努力接受。 可接受着接受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喜欢的,担心的,所爱的男人根本就是一个大魔鬼!一个机心莫测,邪诡百出的大魔鬼! 魔鬼哪里需要人去爱,去担心,去喜欢? 此时,端抱着她的那个男人整个儿就是一团邪恶的黑暗,一团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黑暗。 而楼辇中,宋延则是肆无忌惮地享受着。安莉像是个失了魂的娃娃勉强地抓紧他,双目茫然,咬牙支撑。 待到结束,安莉只觉全身微酸,她一边清理,一边联想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忽的轻轻叹了口气。 宋延道:“真相是有些可怕,数十年寿元的凡人还感觉不到这种恐怖,但活得越久却越能察觉,习惯就好了。” 安莉垂下头。 宋延取过纱巾,为她清理,又将纯洁的剑袍为她裹上,然后柔声道:“你我之间,无论想说什么,都应该直言不讳。” 安莉大口大口地喘起气来,然后鼓足勇气,抬头道:“善恶都是为你也好,无相天尊也好,跪下也好,背叛也好,这些.我都能接受,可我接受不了你坦承献祭的存在,也接受不了你心安理得地吞了那些人。” 她双眼红了,泪水开始打转,口中喃喃道:“你不仅吞了,你还.你还” 她目光扫过宋延手边。 那手边正放着一个邪恶的阵盘——献祭之阵。 “你还继续研究这个!这些东西,不是错误的吗?这些东西,它们都已经无法用善恶来形容,而是纯粹的毁灭!” 胆怯的声音,忽的压抑已久的火山,歇斯底里地爆发出来。 “刚开始,我在远处,担心着你,想着接应你,可我发现你联合天魔,一起困住了那些古族修士,那些散修。 然后,你戏耍那天魔。 那天魔好可怕,但在你面前就像小孩子一样,被你耍的团团转。 那天魔逃了,你追了过去,等你再回来,你又取代了那个天魔,吞噬了献祭阵中的生命. 我以为这些就是全部,我纵然害怕,却还是想着努力去接受! 但你和我说的那些,说什么这就是你原本设想的, 你不仅设想了这么多,还有更多,更可怕的事。 你根本就不是个人,如果这世上真有古神在,祂是一定不会庇佑你的,我.” 哭泣的安莉急促地说着。 而说着说着,她忽的又平静下来,看定宋延道:“你根本不需要我为你哭泣。” 宋延愣了许久,抬手为她擦去眼泪。 两人一时间,彼此对视。 宋延忽道:“我们认识快三百年了吧?” 安莉哭道:“可为什么每一次,我会觉得所认得的那个人根本不是真正的你?为什么每一次,你都要让我重新认识你。 拜火魔宗是,姑射山是,无相古族祖脉秘也是,每一次你都不同,我都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去接受你了,但我.我.我无法喜欢一个如此黑暗,如此可怕的你!” 宋延闭上眼。 安莉道:“你不该带我来这儿,不该和我说这些,不该和我坦诚。你就该让我当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宠物,养着,宠着。我什么都不知道,那样才好。” 空气安静无比。 安莉道:“我就是个普通的女修,世上有千千万万个我这样的女修,我能够尽可能去改变自己,但却不可能彻底扭曲,彻底去接受这些事。” 宋延道:“其实,我也只是普通的男修” 安莉忍不住笑了。 宋延沉默了下来。 这件事,他并不觉得自己弄巧成拙。 他所向往的爱,是彼此坦诚的。 这一次,他还只是稍稍泄露了一点点自己的秘密,还未说到魔僧,九子魔母之类的,但结果却是安莉无法接受。 也对,如果换成他,他也一样。 他若是个正常修士,而他所喜欢的女子之前一直温柔可人,可忽的却露出獠牙,血盆大口,吞吃生命,机心叵测,黑暗邪恶,然后还跑来要他接受。 他.也接受不了。 这只能证明他们之间确实不合适。 忽然间,安莉抓起他的手,闭上眼,然后将他的手缓缓按在了眉心。 宋延手指微动,一缕血液渗出,然后在其眉心缓缓地再度勾勒出血奴古符,笑了笑道:“罢了,罢了,就当做了场梦吧。” 许久,飞辇打开。 安莉化作一道虹光,往姑射山方向激射而去。 宋延目送她离去,一时间身心都有些懒散的意味。 他已经回不了头了。 也许邪恶之人,就该同样配邪恶之人才对。 小安莉就算拼尽自己的意志去改变,也无法和他这种魔头真能处得来。 ‘下次还是哄骗个小白兔,然后当宠物养吧,这样对彼此都好。’宋延心中暗暗轻叹一声,‘不过经过这些事,小安莉若是再遇到危险,活下来的几率也能提高许多,这也算是为我的初恋画上不算完美却已完整的句号了。’ 宋延闭目静静感受着和安莉的聚散分合,一种淡淡的释然感犹然生出,几经折腾,他的心竟已彻底平静。 下一刹,宋延把视线投到了“阴府献祭阵”的阵盘上,转而思索起这献祭大阵来。 古怪的是,他只用“五行聚玄阵”和“万魂幡祭炼大阵”就悟出了残缺的“小天道文字——引”,但献祭类的阵法他已经拥有了三种,却怎么也悟不出别的,就好像这些文字有的容易辨出,有的则极难极难。 观摩了一会儿,他收起“阴府献祭阵”阵盘,闭目后仰,一念从伥王念珠上调出之前天魔少年的神魂。 当然,这所谓天魔少年的神魂因为没了天魔影响,而已化成了正常神魂。 一番询问,宋延也是知道了原委:这神魂名为杨木檀,乃是来自“群山古剑群落”以西的一个名叫“奚国”的地方。 奚国濒临东海,却不受古族管辖,其乃海妖一族的下属国。 宋延也是第一次正式听到有关海妖一族的消息,从前在古三国,或许是因为所处地界太偏僻,如今在无相古国,又或许是因为东海太偏远,故而皆是未曾能够深入了解。 杨木檀原本身份乃是奚国一大宗的宗门老祖,在一次被海妖族征调探索魂阈的过程中,无意被这领悟了杀生真谛的魔僧附体,之后则是经历了一系列事。 虽说被魔僧掌控,但这杨木檀也享受到了“免费提升境界,开阔眼界”的好处。 魔僧不过因果念头,纵被炼化,也只是力量化作了他的一部分,其记忆则是模模糊糊,无法真切。但这杨木檀却能将宋延最渴求知道的信息说了出来。 “主人想要的古紫府炼体法,还在一处古墓藏着,那古墓就在蛮荒之地的核心,我可带主人前去。 只要地府之气护着,那石碑便不会被天地所灭。” 宋延奇道:“你可知天地为何要灭古修之法?” 杨木檀道:“我隐约听魔僧说过他的猜测,好像是因为真灵灭绝时代后,天地意志担心后来修士无法顺利修行,提升境界,故而不得不设下规矩,焚书灭术,同时以九宫血替代原本的法术锻体,以免后来者误入歧途。” 宋延道:“那天地纵是为了修士好,那为何如今有了真灵残玉,还要继续毁灭古修之法?” 杨木檀道:“真灵残玉是消耗类的,那么一点儿很快就会被用光。 至于天地规则,那规则只要定了,若是不更改,就会一直执行下去,天地意志并不可能时刻盯着这片土地。 我听魔僧说这里是四级修真界,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们的天地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个更大的秘境。秘境有始祖,这天地也就是更大的始祖。 小始祖有小始祖的事,大始祖也有大始祖的事。 恰如我辈,若是照顾后代,帮助后代立了个凡间小国,那凡间小国固然会供奉好处与我辈,但更大的机缘却需向外寻求。故而.在下私以为,天地意志也有自己的事需要处理,不可能时时刻刻看着这片天地。 故而,只要篆刻古修法术的石碑一出现,就会触发天地规则,继而被天劫轰灭。” 宋延与这杨木檀磕叨了一会儿,微微闭目养神,同时下令飞辇暂时停落一处西绝古国国都。 飞辇群缓缓降落在繁华国都中。 一众皇室,尽皆外出,拜见神明。 宋延走出,步入皇宫。 一路走上,但凡遇到主动向他抛媚眼的美人,便收了过来,放在身边,暂作陪伴,权当消解这羁旅劳累。 奢华山珍,日日国宴. 宋延丝毫不急着前行,而是派人打听远处情况。 数日后,喜公主到来,看着那高处正在奢华座椅上挑逗着皇室美人的少年,传念道:“主人,此番事务至关重要,不容有失,古墓那边我已接到消息,说是宝光冲天,又爆发过大战,如今有许多家已经赶去,说不得已经到了。我们还不入场么?” 宋延道:“喜姨,别担心,纵有宝物也少不了我们无相一族。” 喜公主知他谋虑深重,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却还是轻轻点了点头,转而又传念问:“你没受伤吧?” 宋延回念道:“我之前在辇中,如今在宫中,哪儿受的伤?” 喜公主咧嘴一笑,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仙长,吃葡萄嘛。” 宋延大腿上,娇柔小娘子嘻嘻笑着,将剥好的葡萄送到他唇边。 宋延张开嘴,正要吞下,这勇敢的小娘子却陡然一挪葡萄,然后楚楚可怜地看向他,嗲声笑问:“仙长想吃葡萄,还是想吃奴家呀?” 宋延一口吞下葡萄,又在小娘子惊呼声里将其压下,胡乱撕扯。 小娘子眼中闪烁喜色,在他耳边温柔道:“奴家叫珍儿,请仙长疼怜。” 宋延就喜欢这种别有用心靠近他的小娘子。 皇亲国戚,不为谋权夺势,就为杀人诛心,这叫珍儿的小娘子本身与他欢好了就能扯虎皮去唬人,他无所谓这些小娘子的目的,就当是支付的报酬。 没了真情,那便纵欲。 今朝有酒今朝醉,他也非全知全能,更没有指掌通天的本事,就连天地都对付不了的麻烦,都抵抗不了的时代,他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黑暗天灾时代,已然到来,与其苦苦抵抗,不如日夜享受。 他沉沦在这红尘中,也乐得自在。 两个月后 风雨中。 龙应海飒飒而立,其周边围聚了不少修士。 那些修士中有许多已然负伤,重伤。 这些修士包括夜王古族,白虹古族,甚至还有偏远的黑木古族,天音古族。 黑木古族,天音古族虽远,却是不知从哪儿听到了“蛮荒之地有能提升悟性数十上百倍的宝物”出现,之后一查,发现周边许多古族都动了,于是也纷纷派人前去。 这最先赶到的一批并不是最强,而是最近。 然而,这些古族族人在赶到,想要分一杯羹的时候,却发现龙墓古族的龙应海提前占据了位置,并高调宣布“古墓中的一切都当归属于龙墓古族所有,谁近谁死”。 古墓显露在外的真灵残玉神像只是一小部分,更多的还藏在泥土之下。 龙应海显是大战后受了重伤,正在调息,而他的蛮横粗暴,很快就惹恼了别的古族人。 双方稍一磕碰,就大战起来。 龙应海不愧是龙墓古族强者,将诸多古族人打的落花流水,不过.他自己也受了伤。 此时,一名中年人排众而出,看着他,质问道:“我族夜从风长老早就来此,不知龙大人可曾见到?” 龙应海冷哼道:“老东西不知好歹,想觊觎我族宝贝,只能是自寻死路!” 那中年一愣,失声道:“你你杀了我族夜从风长老?!!” 龙应海心中叫苦,他自然知道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会带来什么后果,但那神秘的九子魔母掌控他之后,他的一切言行已然身不由己。原本,他可是想借诸多古族力量狠狠灭了灭那什么无相天尊的威风,然后好好提醒一下无相古族谁才是这片大地上的霸主。甚至若有机会,他还想寻找机会将那宋延悄悄击杀,将伥王煞宝取来。 族中经过讨论,再加以一些古墓文献的研究,以及伥王虎族的来历调查,隐约有了个推测:伥王虎族极可能是上古时代的某位大能所刻意培养出来的种族,而那位大能如今还有执行者存在。 一个上古大能造出来的煞宝,其珍贵程度可想而知,所以龙应海这一次的隐藏目的之一其实就是测试那宋延实力,再看看是否有机会夺回煞宝。 而现在,一切都乱套了。 他还没能看到宋延,自己就已经被天魔玩死了。 此时,龙应海顺着那位的意志,冷笑道:“本座自然不会杀古族人,那老东西重伤,逃了。之后死活本座可是一概不知!” “你!” 夜王古族中年人眼喷怒火。 龙墓古族嚣张跋扈的态度,让他不得不发怒。 龙应海却是看也不看他,淡淡道:“此间还有宝物即将出世,本座在此等待,你们要寻机缘还是去别处寻吧!” 此话一落,高空悬浮的四族之人尽皆冷笑起来。 古族之人在各自的大地上谁不是称王称霸惯了的?龙墓古族虽然被称为古族第一强族,可也不能如此! 咚! 咚! 陡然两声巨大钟响,一名黄袍古族人浮空而立,其足下踩踏着一枚念头编织的青铜大钟。 率先赶到的天音族人侧头看去,喜道:“莫老!” 被称为莫老的黄袍古族人凭空而立,看定远处龙应海,怒道:“好一个龙墓古族,好一个本座,好一个生死一概不知,真当古族大地是你龙墓古族的一言堂了?” 龙应海从储物袋中取出丹药吞下,旋即又抓出个白金锦纹的妖兽袋。 袋口敞开的同时,他抬手一抓,从虚空中抓出一杆念头编织的长笛,长笛凑到唇边,他轻轻吹响。 笛声里,妖兽袋中飞出了密密麻麻的古怪蜜蜂,这些蜜蜂与笛音相得益彰,化作铺天盖地的黑雾往远扑去。 龙应海傲然道:“天音族所赖不过一口大钟,可我看你还未度过小天劫,在此信口雌黄,看着厉害,却不知能否撼动我这吞念古蜂?” 莫老冷声道:“找死!” 腥风血雨,一触即发! 啪! 啪! “仙长好棒!” “仙长又射中了!” “仙长射的好准!” 后宫之中,宋延正远远儿站着,手抓箭矢,在一群皇室美人的陪伴下玩着“投壶游戏”。 当然,并不是每个皇室美人都会乐意来玩耍,但总有不少会过来,且皇室各大势力的人都会秉持一种“绝不能落后”的想法,继而争先恐后地安排美人过来,希望能博得仙长好感,从而为自己争取到更大的政治资本。纵然争取不到,却也不想因此落了祸患。 这般大国,于宋延来说是游乐场,但对皇室之人却是天大之事。 当然,曾有美人隐晦地询问过他,问他是不是无相天尊。 宋延断然否决。 无相天尊本无相,高高在上,怜悯世人,又怎会花天酒地,肆意享乐? 在温香软玉的海洋中左摇右摆,又寻了皇宫擅长蹴鞠的侍卫高手们好好儿玩了一场,又在美人的服侍下沐浴更衣,宋延这才坐到一处庭院中,在月光里静坐。 美人,美酒,美食,总是令人心情舒畅。 而他只是享受,却不会滥杀,也不会劳民伤财。之前这西绝古国的国主讨好他,提出要举国做什么的,他就直接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并告诉那国主“身为国君,当时刻谨记百姓为天,若是记不住,天必有罚”,国主受教后就再也不提了。 除此之外,他玩品也不错,得了享乐,也会支付让人满意的报酬,这报酬通常是一些适合凡人的丹药。 未几,唐奕现身,将古墓的情况加以回报,只是神色古怪。 古墓大乱,龙应海大杀四方。 原本这种情况,唐奕也只会觉得龙墓古族太过狂妄,竟想独吞宝物,可他却是唯三知道眼前男人曾经提前去过古墓的。 之前的大战,这男人绝对参与了,甚至如今的龙应海的一举一动也和这男人有着紧密联系。 这让他越发觉得宋延高深莫测。 那白日里在奢华享乐的少年,此时纵然只是静静坐着,却也如巍峨神庙中的古雕像,投落令人敬畏的光影。 “叔,下面我们怎么办?”唐奕认真请教。 宋延道:“明日这西绝古国的小太后还约了我去春狩呢,你有什么问题,等我春狩完了再说吧。” “春狩.”唐奕苦笑起来,然后道,“叔,您玩的开心就好。” 再联想到前段日子安莉离去,他此时哪里不明白.两人这是闹掰了。 至于为何为闹掰,他也不太清楚,只是他觉得那安莉也太不知好歹了,就算叔做事过分了点,也不至于这样吧? “叔,既然您胸有成竹,那我先告辞了。”唐奕又行了一礼。 宋延道:“再拿点能帮凡人延年益寿,祛病辟邪的丹药给我,那东西我身边都不留的。” “是,叔,我这就去拿。”唐奕离去。 院中再度清冷下来。 宋延独自坐在此时融融的月色下,微握五指。 原本安静的院里,陡有狂风涌动。 ‘融合杀生魔僧后,我的躯体力量竟然又有所精进。 原本我这身躯,配合小天道文字引,再配合那八枚白洞晶玉手套,就可以发挥出神婴初期的力量,如今则是更强了。 虽然还比不得紫府元爆术那般高消耗的禁术,可若是寻到古紫府炼体功法,再加以推演变异,那我一招一式说不得都能发挥出煞固爆炸的力量了。 此番事了,就去寻一趟杨木檀所说的古墓吧。’ 当晚,又两名莺莺燕燕的美人来到了小院,在伺候宋延后,又于次日服侍他穿上皮甲劲装。宋延收敛气息,翻身上了一匹健壮黑马,待到院外,却见美艳的太后亦是猎装裹身,早等在外。两人相视一笑,太后主动策马靠近。 忽的,宋延若有所感,微微闭目。 通过九子魔母的那根枷锁,他能感到龙应海好像快不行了。 他心念一动,枷锁束紧。 嘭! 正被青铜大钟笼罩的龙应海陡然喷出一口血,往后直挺挺地仰倒,双目圆瞪,死不瞑目。 “仙长~”美艳太后忽道,“您怎么了?” 宋延陡然身形一晃,翻身离鞍,坐到了太后身后。 微翘的马鞍哪里容得下两人,这使得两人只能紧紧贴着。 太后惊呼一声,然后面显娇嗔之色,捏着小拳头转身就砸男人胸膛。 宋延哈哈大笑,一拉缰绳,扬声道了声“驾”,马儿撒啼而去。 宋延知道,今日又必定是美好的一天。 爱恨贪嗔交织,其中自有极乐。 纵是天倾将至,慌张又有何用? “死了.” “这” “真的死了.” 青铜大钟撤去,古族众人看着其下惨死的龙应海,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雨水哗啦啦地落地,打湿尘土,渗入古墓,那墓地中宝光隐隐,显然还待出世更多宝物。可是,龙应海原本苍白的脸已呈死灰.鲜血从七窍流出,嗤嗤发烫,冒出水汽。 龙墓古族族人在外被杀,这许还是头一回。 如论族人多少,龙墓古族乃是最少,而其综合实力却也是最强,这就意味着龙墓古族极度护短。 天音古族的莫老也是愣在当场。 他是叫了“找死”,也是想打压这狂妄跋扈的龙墓古族人,可却没想到杀他. 但两人越打越狠,他也不得不用绝招。 可他没想过这绝招怎么就把龙应海给打死了? 莫老喉结滚动,瞳孔紧缩。 忽的,他似是想到了什么,厉声道:“方才我在这古墓中寻到了献祭邪阵的气息,这龙应海行为古怪,定是早受了妖邪蛊惑,所以才对我等下手!” 话音落下,一缕幽光从龙应海身侧的令牌中飞出,显出个清冷女神的轮廓。 莫老急忙一抓令牌,他那令牌中亦是飞出一名老者。 老者和女神对峙。 女神幽幽看着老者。 老者也看着女神。 气氛剑拔弩张。 女神冷冷道:“受不受妖邪蛊惑,不是你说了算,你杀了我族之人,就该承下这因果。” 老者拱手道:“龙老祖莫要冲动,待老夫调查清楚此事,如何?” 女神道:“族人皆相护,如何调查?不过杀人偿命而已。” 说罢,她抬手一点,一指寒光化作恐怖长剑点向莫老。 老者双手一旋,浮空显出一尊巨钟。 轰!!! 莫老直接被震飞,周边观战者也被震飞。 然两人一击之后,尽皆消散。 但两者高低瞬判。 老者是咳嗽着退场的,龙女神却是神色丝毫不变地退去。 啪! 莫老撑地,惊惧地看着远处。 而夜王古族中有族人翻身落地,在古墓中稍作翻找,就寻到了一块粉碎的玉佩,他抓着玉佩,喃喃道:“这是从风长老随身所带之佩,佩在人在,佩亡人亡.” 太后觉得自己好像要死了,她双手抓着花瓣浴桶的边缘,感受着水面的起伏荡漾. 许久后,软软地依偎在宋延怀里。 次日一早,宋延神清气爽地起身,将一瓶丹药放在太后枕边,就出了屋门。 门外,唐奕早已等待。 “叔,龙应海死了古墓那边怕是要乱了。” 宋延舒爽地扭了扭脖子,看定远处道:“那启程吧。” 小半个月后。 古墓前,已经变成了乱斗。 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那莫老杀了龙应海,而龙应海又杀了夜从风,再加上宝物的刺激,当真就是杀疯了。 夜王古族底蕴少,此时又来了位紫府后期的长老;天音古族,黑木古族路途遥远,一时间也只有莫老和另一位紫府后期在此;白虹古族的则是个紫府中期。 而龙墓古族却有一名神婴初期长老到了。 这龙墓的神婴初期名为龙公熔,其实力更为强大,此时便是压着那四族四紫府往死里打。 四族四紫府此时也红了眼,一个个招出自家老祖,然而.夜王古族的族长夜无争直接被龙公熔一拳轰飞。 白虹古族和山海妖族相距最近,损失最重,也没什么能拿出手的老祖,好不容易招出个神婴中期,也被龙公熔直接挡住。 至于黑木古族,天音古族,则被龙公熔招出的龙女神直接轰退。 此时双方已然激战到了白热化。 龙公熔冷哼一声:“手段也就如此了么?那就结束吧。此战之后,也不需别的,那什么莫老今日必死。别族来认个错,就当结束了。” 夜王古族紫府高手愤怒地看着他,道:“仗势欺人,不就是底蕴更深厚么?” 黑木古族紫府高手冷哼道:“什么底蕴?也就是仗着先接触到古墓,从里面掏出这等能提升悟性的宝玉!隐瞒着众人,独吞机缘,这才能强大。” 莫老厉声道:“想要我四族认错,不可能!!” 龙公熔眼露冰霜,淡淡道了句:“冥顽不灵,下辈子别再这么冲动了。” 说罢,他手掌一挥,那已经化作实体的本命秘宝陡然悬空,搅动风云,往下沉重地压下。 四族紫府各运秘术相抗,可随着时间推移,个个儿口吐鲜血,眼看即将惨败。 而就在这时,远处天穹出现了妖禽飞辇,修士护行的队伍。 阁辇奢华,那帘布迎风掀开,一道身影飞出。 抬手,四方天地里的一切玄气皆被剥夺。 显桩,百相生灭桩通天而落。 那手压着那桩,宋延又往前踏出一步。 轰!! 桩落,将龙公熔的本命长笛秘宝直接压下。 一瞬间,形势急转,苦苦支撑者竟变成了龙公熔! 宋延扫了眼四族紫府,道:“各位道友,没事吧?” 那四族紫府强者看着这恐怖的一幕,纷纷行礼,一个个儿恭敬道:“见过无相天尊。” 宋延笑道:“虚名而已,当不得真,倒是各位,这是.怎么了?为何狼狈如斯?” 更新推迟到晚上9点前 今天文字不太满意,晚上斟酌好再发出来,争取九点之前,字数依然在8千以上。 自发书以来,桃花酥从没请假,今天也是第一次拖延更新时间,请大家见谅。 《制皮百年,我成了魔门巨头》更新推迟到晚上9点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83.神秘冥树,玄心之体(8.1K字-大章求订阅) 古墓废墟之上 四族紫府修士死里逃生,对着宋延稍作行礼,便站到了他这一侧,余下四族的年轻一辈们也自然而然地调整站位。 宋延俯瞰着被他百相生灭桩镇压的龙墓古族神婴高手,道:“在下无相古族唐寒,阁下如何称呼?” 下方修士一边抵抗,一边沉声道:“龙公熔。” 宋延道:“我且收手,但你两方需不得再争斗,可好?” 龙公熔道:“好。” 宋延陡然抬手,撤去力量。 百相生灭桩顿时消散,龙公熔也顺势收起长笛,仰头看着高处身影,心生感慨,他知道原本自家这族是打算打压甚至是解决这小辈,一来是巩固自族威势,二来是觅那伥王煞宝,可此时这结果却截然相反。 不过百年时光,这小辈竟是羽翼已丰,再想触动,怕是难了。 龙公熔暗下叹气,又遥遥拱手,道了声:“天尊百年苦修,心性坚如磐石,实力果是越发强大,看来那外在的诸多传闻也是不虚。” 宋延微微握拳,一缕紫电顿时攀爬上他身体,宛如调皮的蛇儿在他周身萦绕,他道:“侥幸罢了。” 众人看着那一缕雷电之力,感到其上所传出的天劫气息实在不假,纷纷动容,他们之前只道“无相古族为了造势,是胡乱宣传”,可这一刻他们却知道怕是所言不虚了。 “这世上竟真有人能在承受天劫时汲取一丝雷霆之力,真是闻所未闻。”黑木古族紫府高手感慨。 莫老哼笑道:“龙墓古族自诩高人一等,自称族中紫府后期就能战胜别族神婴初期。龙公熔,你可是实打实的神婴初期啊,如今又如何摆在天尊之手?天尊莫不是神婴后期?” 龙公熔冷笑道:“牙尖嘴利,休要挑拨!我看天尊能护你几时!” 夜王古族长老则是默然无言,心中暗道:‘我族和无相古族最是临近,之前族中还存了争斗之心,如今看来怕是完全斗不过了。随云大长老百年前就被这天尊灭杀,这百年后,天尊竟是更进一步。族长被龙公熔一拳击退,可这天尊却是一桩镇压龙公熔。 当年天尊灭杀随云大长老,乃是因为随云大长老已投妖魔,他杀的其实无可厚非。但如今,从风长老却明显是斗法不过,被龙墓古族强行灭杀,这是彻底结仇。今后我夜王古族怕是别无选择,只能仰仗无相古族的鼻息了。此事,还需得速速禀告族长才是。’ 宋延看着身边各怀心思,彼此争执的各族强者,忽的看向夜王古族长老,道:“夜长老,你我两族乃是邻居,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夜长老一愣,他是真没想到宋延会问他,于是略作思索,将此间所发生之事一一道来。 他讲述的过程中,莫老和龙公熔彼此冷笑不止,要不是碍于宋延在,这斗法怕是又续上了。 夜长老说到最后,总结道:“此事便是如此,龙应海欲独霸宝物,欺人太甚,结果斗法差了一筹,又陨落当场,这龙墓古族之人不分青红皂白.” 宋延微微抬手,打断道:“且安心,我无相古族自会主持公道。” 龙公熔眸子一翻,想要说什么,可看看眼前局势,又收了回去。 宋延眯眼看着下方废墟,道:“此前我本往这儿来,半路听到妖邪气息爆发,又有大战,便在外稍稍缓了缓,如今看来.此处确有邪气。龙应海说不得也是被妖邪入体,如此才狂性大发,心神失守,他也是受害者。在下以为,为今之计,先放下仇怨,共同探索此废墟,可好?” 莫老道:“我愿随天尊。” 其余三族也纷纷开口。 龙公熔道:“你这话倒也算公道,只是” 他冷冷盯向莫老,道:“此事没完。” 夜王古族长老忽道:“我族从风长老陨落一事,亦是没完!” 说完,这长老往宋延身后缩了缩。 宋延哈哈笑着打圆场,又道:“诸位,诸位,请听我一言。” 若是过去,这几人怕是没一个会理他,可如今他以雷霆万钧之势镇住场子,且让许多事在潜移默化中发生了改变。 他一说话,几人都安静了下来。 宋延道:“这等古墓出世,前所未有,怕不是个不详的兆头。值此关头,我古族正当齐心协力,共渡难关,莫要生了内乱!若真是妖邪之故,我等内乱,岂不是遂了他人心意?” 龙公熔扫了他一眼,又扫了他身后的四族长老,心中暗叹一口气,道:“那便先查,等查出真相再说!” 莫老,夜长老等人则对着宋延微微稽首,道了声:“多谢。” 宋延淡淡笑了笑,道:“同舟共济,不必言谢。” 古墓废墟被深度挖开,一缕缕破败、死寂的阴冷气息浮游而上。 天穹之上又是飓风陡显,雨流如瀑布般哗啦啦拍打而下,在短短一炷香时间里就浇得此处一片泥泞。 泥土中深埋的真灵残玉被挖掘了出来,只是其下依然有宝光熠熠。 众人看着那宝光,知还需等待,便将视线投向了那些真灵残玉。 宋延储物袋里早装了不少真灵残玉,对于这些剩下的.他大手一挥,平分。 几家均无意见,除了龙墓古族之外,其余四家可谓是非常满意了。 此时,宋延与那四家长老同坐一处,龙公熔独自坐在一处,一副阵营分明的模样。 夜王古族长老忽道:“天尊,方才那一缕阴冷气息极有问题。才一出世,就引来了暴雨狂风。” 宋延道:“地府之气,常见于魂阈尽头,此地气息出世,天地必要反扑。” 说罢,他长叹一声。 白虹古族长老拱手道:“天尊见多识广,佩服。” 宋延忽又扬声道:“地府之气出世,龙先生不妨过来,一起聊聊吧。” 龙公熔自也识得那气,略作思索,便坐了过去。 宋延道:“你龙墓一族常年与古墓打交道,自是见过这些地府之气,可知此气若是多了会如何?” 龙公熔缓缓摇了摇头,道:“我族所遇也不过是些小墓。我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地府之气,所以未来如何,我也不知。但我明白一定不会是好事。” 众人又候一月有余,那地下宝光突然爆开,嗖嗖地冲天而起。 几人正要靠近,却又猛地停下脚步,只因一团浓郁的死寂阴气很快上升,那等阴气遮天蔽日,使得暴雨天一瞬间成了横流沧海。 不仅如此,大地陡然开始震荡,夸张的裂缝四处产生,深土沟壑之间竟是跳出一只土黄的猫形妖兽,那妖兽面容狰狞,一出现便扯住了一个就近的夜王古族修士。 夜王长老身化电光,窜至那土黄猫妖面前,祭出利爪秘术,怒斥了声:“孽畜!!” 利爪瞬间贯穿那猫形妖兽躯体。 嘭! 猫形妖兽炸开,体表浑厚的土玄气息先行飞散,随后则是其后的血肉。 夜王长老看了眼那修士,又看了看周围人,道:“都小心点!这是绛宫层次的妖兽!” 那古族修士急忙行礼,然后匆匆后退。 另一边,龙公熔看到那猫形妖兽却是面色剧变。 宋延问:“龙先生认得此兽?” 龙公熔道:“这是五行天灾兽中的土兽,极为长寿,但并无灵智,往日里皆在地中栖息,如今不知怎么被惊醒了。” 莫老道:“区区绛宫妖兽,怕什么?” 龙公熔冷笑道:“鼠目寸光!这猫妖只是土兽中最弱小的一类,若等这地下密密麻麻的土兽都醒来,那真就是难以想象的天灾。” 宋延身形掠动,来到那宝光炸开的裂缝处。 龙公熔也随来。 两人神识往下扫去。 却见阴气之后,又是一团团宝光。 大量的真灵残玉碎玉如温泉喷发般,往外涌出。 龙公熔,莫老等人抬手急抢。 宋延也不例外,只是在抢的过程中,他继续将神识顺着此时大地裂隙,借着这爆发敞开的一刹往下看去。 他看到了一团团簇拥在一起的土黄轮廓,有大有小,尽皆闭目,犹在沉睡. 随着新一批残玉分尽。那裂隙又开始缓缓愈合,但以龙公熔等人的实力,却也已经可以看到其下光景了。 众人见那许多五行天灾兽,皆是面露凝重色。 龙公熔忽道:“我等联手,先将此地封印。” 其余紫府高手并不回答,他们此时是根本不卖这龙墓古族面子,而是等到宋延点了点头,才一个个分别坐下,开始结阵封印。 数日后。 一道五行大印封在了这裂隙之上,那裂隙则完全愈合,而其下土兽尽皆沉睡,暂无醒来迹象。 各族皆有所获,一一告辞。 喜公主,唐奕来到宋延身后。 那男人身上透着一股高深莫测的气息。 自众人来此后,事情顺利的难以想象,今日之后,古族中的最强者也许还是龙墓古族,但古族之首却可能要松动了。 喜公主和唐奕都不知道之前宋延做了什么,但却明白如今这顺利定然和他之前所做之事有关。 轰!轰隆隆! 大地颤动,雨流狂落,而阴暗的角落里则开始出现些窸窸窣窣的怪声。 一名随行的无相古族下属修士陡然惊呼:“妖兽!” 但喊完这句话,他自己却又默然了。 因为那不是妖兽,而是一种这片大地上从未出现过的存在。 一具具骸骨从泥土里爬出,站了起来,它们周身裹绕着淡淡阴气,那修士下意识出手,纵剑斩在骸骨身上,却如砍金石。 骸骨炸散,那修士欢快道:“不过如此!” 宋延看着这一幕,并没有任何欣喜,因为他不仅看到了那普通骸骨体坚如铁,恍如练玄六七层的修士,还看到那些阴气并无半点损耗,而是再度沉入泥壤。 普通骸骨尚能变成练玄六七层,那若是修士骸骨又当如何? 可惜,这地府之气他无法搜集,否则还能做些实验。 地面的震荡则越发激烈,一时间虽然对封印无所影响,但谁也不能保证时间久了会如何。 喜公主似乎看破了宋延的担心,道:“主人,隔一段时间,再邀别族紫府一同前来加固封印便是,此时停留也是无用。” 宋延点点头,将储物袋抛出,道:“喜姨,你先回族,将此物交给宁心老祖或啸宣族长,我在外还有些事,稍晚归来。” 喜公主接过储物袋往里一看,这不看还好,一看那眼珠子顿时瞪得滚圆。那储物袋里所装的真灵残玉数量竟是远远超过余下五族分到的数量,也自然超过了无相古族本该拥有的数量。 这一次,是面子里子,好处占尽啊! 她认真地收起储物袋,道:“主人,放心吧。” 宋延神识扫了扫远处,又道:“派些修士去帮一帮周围凡人,协助他们搬迁。” 喜公主,唐奕恭声应道:“是!” 片刻后,飞辇离去,宋延站立在原地,看着那封印上的光泽流转,周边泥壤间的阴气腾腾,隐约间他还能听到地底深处的怪异尖叫。 ‘真灵灭绝时代.黑暗天灾时代世界越来越未知了我该如何应对才好’他喃喃了两声,旋即收敛气息,招出杨木檀伥鬼,在其指路下,化作遁光往另一处还未出世的古墓而去。 蛮荒大地。 十余日后,宋延停在了一处古墓前。 深邃的入口,蜿蜒且长,如同羊肠。 他缓缓遁入其中,小心翼翼地往前摸索。 一炷香时间后,路道尽头,他缓落在了个古墓之中。 那是个偌大的空地,又是天尊像,又是古碑,又是诸多真灵残玉,竟和之前的古墓差别不大,棺椁虽有,其中却空空荡荡,尸体也不知去了哪儿。 一缕缕地府之气沉寂地栖息在此,因未曾出世的缘故而静静悄悄,没有半点动静。 宋延观察那天尊像,却忽感其上犹然存在着残余的阵法之力,这阵法之力正向周边汲取了一缕缕玄气。 他心中恍然:‘原来如此。古修们为防地府之气入侵,竟提早在这片大地布下了阵法。这也是这片大地为何没有玄气的缘故。但时间久了,这阵法终究抵挡不了地府之气的侵袭。’ 在意识到这些后,他看向天尊的目光顿时尊重了许多。 因为他已知道,这位被他盗用了名号的古修在他那个时代极可能是镇压一个时代的强者,这等拖延地府之气入侵的大阵也定然是他耗尽心血布下的。 正是因为这样的古修,这片大地上的苍生才能安然如此之久。 宋延又行了个礼,但垂眸之间,又盯上了天尊脚下的毗蓝双首骄虫,他微微眯了眯眼,然后也不停留,快速来到那石碑前,看向其上的修炼之法。 《玄心体》:以夺天丹为引,运转此术,取玄天晶为己所用,待到彻底消化,此功可成。 宋延又花了些时间加以理解,片刻后,此法被搬运上面板。 【功法】 《玄心体》(古紫府境)(未入门) 宋延动用智慧和汗水,稍作尝试,却发现不行。 ‘看来还是得寻夺天丹,玄天晶,才能突破。’ 宋延转念一想,又调出了伥鬼杨木檀,问道:“你可记得之前那天魔是从何处寻得的夺天丹,玄天晶?” 杨木檀略作回忆道:“夺天丹是去东海海妖族市坊采买来的,那天魔说,这里乃是四级修玄界。但余下势力依然分级。 小国宗门,犹然在追寻玄心突破的,那叫不入级。 如古族山海妖族这般的地界,乃是为追求成为神婴而努力的,虚空废墟边缘是他们的目的地,这乃是一级修玄地。 而神婴却会独立聚集在魂阈极多之处,以期得到更多煞宝,从而追求传说中的化神境,此处便是二级修玄地。 至于三级修玄地,则是苦海彼岸。 这片天地,则是四级。 夺天丹此物,乃夺天地灵气,极为珍贵,若想买到,就得去二级修玄地碰碰运气。” 宋延道:“东海海妖一族是二级修玄地?” 杨木檀被杀生魔僧寄生,见多识广,此时摇头道:“海妖一族其实和山海妖族,古族相差无几,只不过其核心之处存在二级修玄地。 那杀生魔僧曾言,说古族这边极可能也有二级修玄地,那地儿在北方。” 北方? 宋延忽的想到之前彦章老祖的去向。 他忽的明白,彦章老祖所去的地方其实就是二级修玄地。 而现在,他若想获得夺天丹,也得去那般地方碰碰运气 不过,未必没有别的办法,比如代购。 二级修玄地有多危险,用脚都能想到,贸然前去,宋延毫无把握,既然如此那就让刚好在那边的家族老祖代购啊。 而代购这种事,首先需要有一个底蕴深厚的家族,其次需要你在这家族中地位与潜力都很高。 宋延稍稍想了想,觉得自己符合这三个条件,于是便有了计较,然后又问:“玄心晶呢?” 杨木檀道:“那天魔吞了夺天丹,去到这蛮荒深处的一个玄心运转这古法法门便凝聚成了,只不过凝聚成晶后,那玄心就弱了许多。” 宋延心中顿时明白过来:古墓出世原本是不可避免,而之前那杀生魔僧为了修炼这《玄心体》,强行偷取玄天晶,从而加快了阵法的崩溃,若是如此地府之气将很快呈现天崩地裂之势到来,就如堤坝溃于洪流之中。 一股担心之情从他心底浮出:若是如此,那我该何去何从? 他正思索着,陡然感到一股极度隐秘的森森寒气从背后传来,若非他神魂力量极强,根本不会感受到这股气息。 宋延神色不变,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 他能感到这寒气乃是一股窥探,窥探的存在在远处,而不在他身后。 他并不慌张,循着之前节奏左看右瞧,然后将真灵残玉慢慢吞吞地攫取了个干净。 可直到此时,那窥探的目光却依然在远处。 宋延心念急动:‘我都这么慢地拿真灵残玉了,那人还不急,也不动,莫不是.这洞里还有宝贝?’ 他神识全开,仔细搜索着此间的每一寸地。 忽的,他神识凝住了,因为他在这古墓最底阶的一处角落中看到了一株小树苗,那树苗通体漆黑,散发着死寂破败的地府气息,毫无生机。寻常修士见之怕不是只道是根早没了生命的枯木,但宋延却感到这小树苗有些异常。 同时,他也意识到外面窥探之人极可能就是在等他离开后,来此取这树苗。 宋延神色微动,他忽的从怀中摸出一块真灵残玉,背后隐有白衣儒雅仙人浮现。 他的五指与仙人五指一同抚过真灵残玉,将那树苗的气息附于其上,继而.他一步上前,神识猛然回探,逼的那窥探着收了收视线。 趁此机会,他快速将小树苗收入怀中,同时将真灵残玉按入了那角落。 做完这些,他化作遁光飞速离去。 而随着他的离去,一道黑影则快速往那古墓而去。 宋延也不知道对方看到真灵残玉会是什么表情,不过他已不在乎. 此时的他已经彻底换了模样,换了气息。 自在天魔图,从不沾因果。 ‘还是先回祖脉,想办法获得夺天丹,待突破了古紫府境再说吧。’ 嗖~ 轰隆!! 咔嚓~~ 宋延遁光在半空飞行,而他感到自己所到之处,那叫一个飞沙走石,飓风狂舞。 他若是普通修士,早被这天气给撕碎了。 宋延低头扫了一眼怀中的黑色小树苗,很快明白:‘是这树上散发出的地府之气引来了天灾,所幸这气息还很微小,否则说不得还会引来天劫。’ 这一路,宋延享受了一波“天地的特殊照顾”,待到西绝古国境域时,他眼见着还是走到哪儿暴风刮到哪儿,心念一动,迅速锁定个瘴气迭起的深山,他神识覆过,见此地玄气极少,且无人烟,便快速钻入一处山洞。 之前在蛮荒之地还好,因为古墓泄露的缘故,各处本就是天灾不断。 可那天灾还未进入西绝古国区域,若是他这么大辣辣地进入,又引了一路天灾,那有心人一看就明白是怎么回事,极可能会循着“天灾轨迹”来找到他。 所以,他需要在这天灾和西绝古国交界的地方匆匆停下,先行安顿再说。 他《自在天魔图》的气息伪装能瞒人,却不能瞒天。 一入洞,他迅速蜿蜒而下,来到那洞中的地下,然后将小树苗抛出,树苗落地,根须如妖兽利爪迅速生根。 宋延早想好了,他手掌一动,又将“阴府献祭阵”的阵旗分落四方,构成个丈许的圆域,护在那神秘树苗旁边,同时启动阵盘。 能够隔绝汇聚地府之地的除了古墓中自带的阵法之外,他就只见过这“阴府献祭阵”。 这阵献祭生灵,但这神秘树苗通体散发着地府之气,怎么看都不像是活的。 所以,他打算试一试。 “阴府献祭阵”的消耗并不小,但宋延铺展的范围不大,一块玄玉足够用很久。 待阵法落定,他稍作观察。 神秘树苗散发的地府之气果是只流淌到了献祭阵阵罩上,而不再逸散出去。至于神秘树苗自身也没有半点被献祭掉的模样。 宋延这才安心。 就在这时,他忽的听到窸窸窣窣的声响,黑暗里,一条毒蛇似乎被吸引,从地下水中游了出来。 宋延隐藏气息躲到一边。 那毒蛇周身棱纹,微蓝,看样子已经入得妖兽了。 毒蛇游动到献祭阵旁边,试探着往里看了看。 它的蛇颅才触碰到阵罩,竟是“嗤”一声,直接灰飞烟灭了。 而宋延则感到这献祭阵上产出了一缕极其微弱的生命能量。 他张嘴一吸,那能量就钻入了他体内,又流淌到了《自在天魔图》上,使得那白衣仙人双眼处,以及手掌所托的九子魔母枷锁处的轮廓好像产生了极其微弱的“增浓”,可又好像根本没产生。毕竟,这毒蛇的生命能量太弱太弱了。 宋延瞳孔缩了缩。 这一幕,让他有了新的打算。 杀人献祭倒是不至于,但是妖兽却可以啊。 若无这神秘地府树,那他的打算就是回归无相古族后,调节纷争,合纵联盟,使得自己所在的修玄联盟更加强大,同时利用自己的能量等待资源,从而修炼. 可在知晓“玄地的四级划分”后,以及“黑暗天灾时代”即将到来后,这种做法的意义已不算太大,颇有几分在大能眼中过家家的意味。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利用无相古族收获修炼必须资源,自己则来此处当个快乐的种树人。 随后,宋延在此处耐心观察了一个月,又分别安插了诸多隐蔽阵法,幻术阵法,同时布置诸多皮影暗藏四周。在确定无事后,将洞口封起,这才隐藏气息离去。 离去后,他又反复折返,观察,在确定无事后,才真正离去。 两个多月后. 无相古族祖脉秘境入口荡开一阵涟漪。 宋延踏步而入。 高处,宁心老祖投来视线。 宋延化虹直接而上,落在秋日的天池边。 狂风卷起,池边落叶纷纷簌簌荡在湖面,青衣神女姿态清冷一如既往,并腿斜坐勾勒起的弧线美妙诱人,而她丝毫不介意眼前男子的目光。 宁心老祖并未问他为何如此晚回,而是淡淡笑道:“也别怪人家,小丫头终究是跟不上你心思的。” 见宋延没回应,宁心老祖道:“放心,你如何做到这些,那小丫头并未说,我也并未问,那小丫头自己又回姑射山修炼去了。每个人都有秘密,你有,我也有。若想长久,就得尊重别人的秘密。” 宋延直接抛出储物袋。 宁心老祖接过一看,却见那能提高悟性的玉石装满了一大袋。 她顿时神色妩媚起来,玉白的小足掀开青裙裙摆,濯水荡漾,回头一笑道:“来,给你奖励,今日你不论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 宋延道:“老祖就是这么赏赐人么?” 宁心老祖道:“你这么能干,当然是把你当道侣了才让你碰,否则.你以为?” 连续的羁旅,对未来的担忧,让宋延感到了一丝疲惫,他缓缓上前,抬起宁心老祖的下巴,猛然扯开她衣裳,抱着她一同跌入了天池。 水浪沸腾,欲念交缠,咕嘟咕嘟的水泡往上冒着,两人越坠越深,越坠越缓,终于静在那辽阔的水世界中央。 池底,巨大的阴阳玄龙闭目静伏,两人则悬浮在黑暗的冰池中,浮浮沉沉,碧水同游,恍若登仙。 待到结束已是繁星满天。 两人依偎在天池边的老树下,明明还不是道侣,却已如最甜蜜的夫妇。 宁心老祖抚摸着他健壮的胸膛,道:“这次你做的可真不错,远超我的想象,我想等下次虚空边缘之行后,就让你来出任本族族长。到时候,我坐镇祖脉,你坐镇族中,我无相古族必将迎来新的辉煌。” 宋延道:“我需要一枚夺天丹,你能帮我弄到吗?” “夺天丹?” 宁心老祖眼露思索之色,忽道:“你是说损天丹吧?那种丹药通常是体魄强大的妖魔一族服用的,你要?” 宋延道:“我要。” 青衣神女微仰雪颈,小足在他强壮的身体上来回拨拉,然后笑道:“当真是如妖魔般坚实的躯体。不过此丹难觅.我来想想办法。” 宋延忽道:“我若不做族长,你是否就不为我取了?” 青衣神女一愣,问:“何出此言?” 宋延道:“威名我已铸下,而人人皆可是无相天尊,我却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青衣神女问:“什么事?” 宋延道:“能让我更强的事,喜公主应该已经和你汇报过了,五行天灾兽已经开始苏醒,黑暗天灾时代即将降临,我想把更多时间用在修炼上。我已至紫府后期,族人令牌上皆有我之气息,我若要出手,可以隔空出手。” 青衣神女奇道:“你还能变强?” 宋延搂着她腰肢,道:“老祖若随我一同离去,我就告诉你。” 两人静静对视,宁心老祖笑道:“罢了,依你,总归是对我族有好处的。” 宋延起身,穿好衣裤。 青衣神女也一裹青纱,将露在外面的大片雪白全部遮蔽,面容恢复了原本的清冷漠然,双腿并拢,严合无缝,她淡淡道:“损天丹,我会尽力帮你拿到。但族中若需你出面,你也需来。至于族长之事,你先不必推诿,反正至少还需你入了神婴境界再说。” 184.万倾禁域,一叶孤岛(8.1K字-大章求订阅) 古族大地上,最大的“新闻”就是有关神婴境的,其中又以古族最强一族“龙墓古族”为重中之重。 无相古族新一代天骄只手镇压龙公熔的事自然而然在古族高层传开了。 那天骄不仅云淡风轻地镇压了龙公熔,还尽可能化解恩怨,并将“真灵残玉”这块儿蛋糕公平分配,做到了各家都满意,各家都夸赞的地步。 无 他看着她不明所以的回过头,她漂亮的大眼睛满是问询,那是种被放弃的恐惧,她以为他会上去的,这他是知道的。 “噗嗤”楚天远听到蓝无忧称季维骁为“黑脸怪”时,忍不住笑了,他的妹妹真是可爱得紧。 我一只手死命的抓住甲板右侧的一根木围栏,生怕稍一松手就会掉进那无尽的深渊,死无葬身之地。 宋矜没理它,这货不绑着的话,一不留神,人就不知道跑哪去了,人找不到就算了,偏偏找到人时,它都在乱吃东西,宋矜好不容易让青鸾重新制作的铁桌子,又被它给咬了一大口。 就在他们以为他会再次攻击,正想转身逃跑时,那面色僵硬发白如同僵尸的男人再次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压在死不瞑目的杰克身上。 那么多人都看到是她跳海自杀,沈家三少救了她,而她今日又来到这个地方,若不是想死,她又怎么会跑来这里。 不少魔道修士中的高手,注意到了他们的存在,纷纷赶了过来对战,结果依旧抗不住仁义礼智信五人的联手围攻,只得连连败退呼叫熟悉魔修帮忙,这才能勉强稳住局势不彻底崩盘。 长相嘛?抱歉!苏晓晓压根没看出来,只因粉太厚,口太红,烟脂太明显。 王二美给李明启打电话,不过是确定一下而已,而且看王二美的表情,消息已经确实确定了下来。 再继续等下去,她害怕医院的人把母亲的药停了,便忍不住给陆司晏打电话。 “我这是变相夸你长得好看呢,怎么说实话还有错了还?”陈楚默说道。 “这不可能,夜行只能进不能退,除非实力达到金仙境自动升级长老。”张老明显不相信道。 这老御医点点头,然后也是就望着这一条狗哽咽了一下,然后也是就伸手从这侍卫的手中接过了拴狗的绳子来。 你懂什么,这个社会都怎么了,怎么都变了,节操呢,司机大哥你的节操呢,虽然有的时候我确实想去买点你说的药,可是这次真得不是呀。张三风心内默默吐槽道。 他刚走下宿舍楼,便远远地看见哥哥林宇浩进了学校的大门,正在向同学们打听着自已的去向。于是急忙退至隐蔽处,等林宇浩也上了教导处大楼后,他特意地避开舍管阿姨,径直来到教学楼的天台上。 迎春看向皇帝,就见皇帝面不改色的走过,仿若是没有看见甄太贵妃似的,倒是甄太贵妃,见到新皇的时候低垂着眼睑,但放在外面的双手似有片刻的过度用力。 但经过这两天郑氏开启宅斗进程,裴氏提点她未来前途,云秀忽然间灵光乍现般冒出个念头。 两名侍卫不时的高高扬起各自手中的板子,朝着金凤国宰相的身体上打去,两人配合的很是默契和娴熟的。 “怎么可能,那……”吴德似乎相反驳,不过回想起交手过程,对方确实每次都特意避开要害。 谁都不知道这个高手,会不会为了保险起见,送他一刀半剑的以绝后患。 185.夫君,有缘千里来相会(8.0K字-感谢书友“八戒不爱看书”) 一缕地府之气,于生者禁区的深山中袅袅升空,恍如死城中飘起的一炷黑色狼烟。 宋延明显感到天空静止了一下,而大地也陡然安宁了须臾,下一刹则仿是应激般地飞沙走石,而待到半炷香时间后,远处则响起了越发高亢的凶兽奔跑声。 地面在颤动,群山在颤抖。 宋延升空,浮在阵罩之上。 阵虽叠了数百 暗中一直集中精力关注韩狼的穆长天见到这一幕,顿时眉头一皱,在他看来,韩狼应该不会像这样没有还手之力的。 从旁看来她是在等待对手先进招,以便寻找破绽,只有她自己知道如今不过是在硬撑,努力积蓄起不多的残存体力,压抑着愈显粗重的呼吸,防止给敌人听出端倪。 我们都没有打搅她,知道赵琳没事之后,大家都放下了心,也就一起去吃了饭,吃饭的时候,赵龙凤对我的脸色还是不怎么好,吃饭的时候,就聊到了伤害赵琳的罪魁祸首,是勾毛。 “当真?”纵使洪霞心里有数,也没想到安淑夸的这样毫不吝啬,眉眼弯弯。 “那你这是干嘛呢?!你怎么不让淳哥儿去拜师学艺?”周姨娘简直恨不得把李姨娘的脑袋敲开看着里面是想什么呢? 面对此人,萧、殷都不自觉气馁。完全不在一个平台的气度和修养,使得他们不由自主觉得矮人一等。 “不出来的话,我就去找你好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哪里!”骢毅冷哼一声便向着黑影所在的方向走去。 两个阿姨不敢出大声,却从心底里的感动。苏杭这孩子,她们是打心眼里喜欢的,当时出意外,她们跟着提心吊胆,牵挂万分。偶尔提及,还是泪眼汪汪的。 见到自己儿子现在这个状态,樊丽梅是真的有些慌忙,真的有点唔错,实在是不知道自己儿子现在究竟是怎么了。 和十年前如出一辙,可这一次,可没有宋国公子的叛军替他受罪。 接着后方打量的圣骑士也冲了上去,山崖上,打量的施法距离恐怖的施法职业也开始施法,铺天盖地的法术落下。 其中不少队伍看到这种结果直接放弃,重整旗鼓,被系统分配到其他的区域。 所以,李耀一点都不担心,他们才领先了一天多的时间,想要拿到首杀,这是不可能的。 经过了镇魂山几个月对莫然的了解,赵启立见识过了莫然演戏的功夫,当下只是微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王忠磊对这阵掌声明显是很满意的,嘴角的笑容更盛一分,耐心的等待着掌声结束,才继续自己的发言。 李耀收回了视线,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要确定不是针对地球玩家的围剿就好了。 这处提炼厂外面堆满了各种木材,远处一个大大的山洞门口堆积着大堆的矿石,一些矮人们忙进忙出的不断把矿石搬进带着大烟囱的房子。 为首的两将更是衣冠不整,浑身乏力地坐在马鞍上,随着黑鳞钢马矫健的步子上下左右的颠簸着。 看到方天行担心云中客,正在检查他身上的伤口,南宫剑提醒道。 李太一当初在向道山初次开启天道后就有所察觉,似乎是玄界本身的意志传达来抗拒,那大概是老道士留下的警戒。所以李太一及时放弃了。即便如此,他也窥见了部分天道,并由此感悟,获得“命运意志”的奥妙能力。 186.地府尸魍,身外化身(8.2K字-大章求订阅) 古老森林,光雾朦朦,山洞中,宋延感受着攀爬到他手心的漆黑根须,那阴冷的触感正散发着不加掩饰的善意。 ‘这是天生自带灵智么?’ 宋延微微眯眼,然后伸出手指触碰在根须上,轻轻抚过,道了声:“我没事。” 根须欢快地跳动起来,可紧接着又闪电般地缩回了土壤,继而悄悄冒出一点小须尖,像是在观望外面。 它的根须极长,且在汲取了生命能量后越来越长,越来越分裂。 因已炼化的缘故,宋延甚至能感到这树苗其下的根须已经达到了十余丈,并且还在变长,每一点根须都在从土壤中吸收着能量。 阴府献祭阵能献祭各种生命,但它待在其中却毫发无损。 ‘真是祸害啊’ 宋延心底忍不住感慨。 但是,这婆须沙华明显是大宝贝,而且其与《地府尸魍炼尸秘术》有脱不开的干系,甚至就是这炼尸秘术的核心之物。 宋延忽的想起之前的西骧国,想起那位赤炎郡主。 赤炎郡主知“圣火”为灾祸,故弃而不用,结果却被对手使用,如此其差点落得个被灭九族的下场。 某一种力量,某一样宝物,纵然再邪恶,但既然有此机缘落到了他手中,那他就不会弃而不用。 感受到冥树在悄悄观望他,宋延干脆趴在了土壤上,笑看着那探头在外的小须尖。 小根须“嗖”一下缩了回去,然后又慢慢探了出来。 宋延伸出手指,快速地点在了那小根须的须尖上,根须像傻掉了一样纹丝不动。 宋延觉得挺好玩,继续推。 那根须陡然一滑,一绕,缠在了宋延手指上。 宋延上下晃着手指,根须就跟着一起晃动。 可晃了一会儿,那根须又缩了回去,一副不和你玩了的样子。 宋延心头一乐,哈哈笑了起来。 那根须始终藏在土中,可待到宋延笑过了不再理它的时候,又悄悄爬了出来,缠在他最近的小指上,一圈又一圈,不松不紧地缠着。 宋延任由它缠绕,但心头却盘算起如何斩杀外面的神婴树人,然后将其献祭。他被魔母苏瑶还有两个天魔盯上了,得尽可能再为自己添加些力量和底牌。 一个神婴树人纵然再可怕,但他也是能一战的。 可此间古森林中却有极多树人,这些树人若是同时攻击,那密密麻麻的毒雾或是别的东西就足以将他淹没,让他顾此失彼,阴沟里翻船,说不得就交待在这儿。 他瞥了眼洞外。 瘴雾腾腾,扭曲空气;蔓藤气根,野蛮生长;怪虫啾鸣,高一声低一声。 空气中隐约有小虫连贯成线,穿行在树林木隙之间,好似凡人街头大街小巷那来回巡查的治安队。 除了毒雾之外,操纵各种毒虫也极可能是这些树人的手段。 “你怕火不?”宋延忽的问。 冥树听到他发出动静,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的根须陡然昂首,好奇地看着他,显然不懂他在说啥。 宋延手指在空气中一划,周边稀薄火玄汇聚,待到末了却在他指尖升腾起了一簇火焰。 在无相古族的百年,他也不是白待的,除了制皮之外,还掌握了林林种种的法术,基本上可以说低层次的法术中,他每一门都多多少少有所触及,火玄类法术就是其中之一。 他将火焰凑到冥树的根须前。 根须陡然勒紧他小指,顶端往后扬起,像个小孩子在往后跑。 宋延道:“你怕火。” 他微皱眉头,露出思索之色:以火克木,是最自然的想法,可若是冥树也怕火,那他就得想别的主意了。 可就在这时,冥树根须忽又如毒蛇狩猎,须尖“嗖”一下窜到了宋延火中,然后暖洋洋地烤着火,毫发无损。 宋延眼露喜色,但紧接着手腕一动,血肉中滋生出一缕雷电,雷电缠火,凑到冥树根须面前,问:“这个怕么?” 冥树根须往雷火中钻来,这一钻,根须整个儿抖动起来,然后快速缩回了土壤中,像是生气了一般,很久都没再冒头。 宋延看着这结果,自喃道:“那还行,可以一试,不过还要再等等时机。” 思索完,他靠在山洞洞壁,回想着魔母苏瑶刚刚的一击。 那一击的攻击方式,完全超过了他的理解,不过如今回想起来,倒是能稍作整理。 紫府境,是以念头进行攻防,直到编织出属于自己的本命秘术。 神婴境,如今看来虽是人与天地合,但表现在的则是将本命秘术变成本命秘宝,让威力倍增。 而九子魔母那一击,却竟能够“借助一个念头,攻击到那念头的源头”。 这事儿说起来不复杂,就好像两个小孩打架,一个小孩探出了拳头,另一个小孩一手抓住这拳头,另一手则“嘭”一下轰在了对方脸上。 刚刚九子魔母的一击,就给了宋延这感觉。 不仅如此,他甚至感觉,纵然他落在外面的不是一个念头,而是一次本命秘术的攻击,九子魔母依然能缠住他的本命秘术,使其攻击如砸棉花,然后再发出他无法阻挡的致命一击。 这就像是“二次打击”。 ‘魔母苏瑶的境界应该早已到达紫府境了。 同为紫府境,但神魂力量的不同却也能决定许多。 从前我在练玄境时,能秒杀几乎所有的绛宫修士,而现在我在紫府境,则能镇压神婴初期,对敌神婴中期,后期也能撑几手。 但魔母苏瑶,很可能是属于身在紫府境,但却能秒杀大多神婴修士的存在。’ 宋延略作思索,又摇了摇头,然后自喃道:“不至于,若真如此,魔母苏瑶早就跑出去,一个宗门一个宗门的屠杀,遇到古族也是直接拉出来献祭。 她的力量施展,必定存在限制,这让她无法肆无忌惮的发挥。” 又过数息 宋延暗道:“限制应该是身体。 九子魔母纵然最大程度地激活了苏瑶的古族天赋,但时间有限,不可能来得及再借用真灵残玉将其体魄提升上去。 如此,她每一次动用超负荷的力量,都必然会损伤到身体。 可苏瑶又是她如今最好的选择,她每一次攻击之后定然都要想方设法的保养。 所以,她才这么渴望着与我结合,想要霸占我的身体。” 略作思索,宋延以念头连接上了宁心老祖,将在外所获得一些天魔消息挑挑拣拣地回传了过去,然后再一个人静了下来。 根须又窸窸窣窣地探了出来,继续勾住了他的小指,与他一同沐浴于死寂与黑暗。 月余后. 古树林中沉闷压抑,空气里流窜着一缕缕湿气,高处绿叶叶尖甚至已经凝结出了水滴,在啪嗒啪嗒地落入其下腐叶烂根杂枝构成的地表。 陡然,铁灰色厚积云上一声撕裂耳膜的炸响,滚滚天雷从远方碾来,紧接着,一缕亮紫色蛇电从空游窜出来,刷一下分裂成密集枝丫,定格在广袤的灰黑色天穹之上。 宋延的脸被闪电弄的半明半暗。 “时机已到。” 他睁开眼,迅速起身,轻轻脱去缠在指尖的树根,道了声:“我出去一下,你照顾好自己。” 养冥树就像养娃娃,这灵智是一点一点的涨,双方虽然无法沟通交流,但随着时间流逝,随着冥树吃的渐多,它已经开始慢慢听懂宋延通过神识传递过去的信息了。 阴府献祭阵中,冥树“嗖嗖”地缩回深土中的根须,待到舒展树身似看向远处时,宋延已经消失走出山洞入口处布置的遮蔽阵法。 嗖! 宋延一离开阵法范围,就如水滴落入油锅。 天灾兽不主动攻击人,但是森林中的各种怪虫奇鸟却会攻击。 之前的土兽基本都是孤家寡人,那还好,但这些木兽却是和大量凶禽毒虫混居的,所以宋延一出现,顿时吸引了不少动静。 宋延并未隐藏气息。 他快速掠动,左手手套的八色白洞玄晶中的“木玄”、“火玄”分别亮起,掌心小天道文字——引顿时激发。 两种特殊的玄气顿时往宋延方向聚拢而来,形成两色旋涡。 此间密林,木玄极多,很快宋延周身就几是郁郁葱葱一片。 眼看身后想要吃他的毒虫怪鸟已经追了许多,宋延再看看天空,陡然顿下脚步,左手如强弓后拉,右手虚空施法。 此法本是紫府类法术《火相术》,乃无相古族参悟《百相生灭桩》时可以借鉴的法术,目的则是“以一相,入百相,触类旁通,辅助掌控族中本命秘术”。当然,除了这《火相术》,还有别的术。这些术大多是无相古族这五千多年来搜集的各种法术,加以整合,再编纂出来的。 可是,这《火相术》经过宋延的推演变异,如今已经变成了《火凤吞梧术》,特点是:容纳百火,化为一体,对于五行中所克制的木有着更强威力。 然而,宋延所能得到的火一共只有两种:一,凡火;二,常规火玄形成的玄火。 前者毫无杀伤力,后者杀伤力也有限的很,一般都是用来炼丹的 但,这并不意味着世上只有两种火,宋延在无相古族一些古册上曾经读到过一些信息,说是更强修士可能会采用特殊火种去炼丹,譬如他所等待的“损天丹”极可能就要动用到特殊火种。 而此时,他则是要为这《火凤吞梧术》中糅杂入他所能想到的特殊火种:天雷火! 古书记载,此火虽特殊,但却是极少数能出现在凡间的火种,如今他自身蕴有一缕紫电之力,又有此时恐怖数量的木玄,足以一试。 下一刹,宋延左手推出,右手猛然居高,雷电缠绕,往天上一引。 咔!! 蛇电再落,那手无视躯体的麻痹将火凤吞梧术推入密集的木玄之中,然后继续狂猛地往前推出。 轰!!! 一道夸张的跃动着雷弧的紫红色火焰羽翼虚影疯狂蓬开,从宋延手中飞了出去,瞬间将追来的毒虫怪鸟点燃,化作无数火点落入林中。 火焰羽翼继续割掠,所到之处,不少树人还未反应过来,就已全然浸火,熊熊燃烧。 前一秒还算安静的树林,这一秒则已彻底沸腾起来。 树人们瞬间拔地而起,寻找罪魁祸首,而古老树林最中央的那棵百丈树人则也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地底深处就传来“嘭嘭”声响。 宋延神色凝重,悬空而立,背后白衣仙人显出。 仙人单手握剑,仙人之前的宋延则是一边继续不断地施展着“雷电火凤吞梧术”,一边全神贯注地盯着地表。 木兽的再生能力极强,他纵然用一步踏天这种法子暂时将其碾压,却对方极可能快速回复。 轰!! 树根交织成的翠绿大手突破而出,氤氲着毒雾往宋延抓来。 宋延思绪被打断,他瞳孔紧缩,几乎在同一时间,白衣仙人挥出一剑,剑气经过火焰,天穹又落紫电。 一剑剑气纵横,又兼雷火,与那巨力的毒气树手撞击在一起,发出剧烈能量波动,将周边靠近的毒虫或是稍弱些的树木全部撕碎。 而这一撞之间,毒气袭来,宋延后退。树人巴掌心留下一道斩痕,雷火往那伤口中疯狂钻入,但很快被交织缠来的树根给覆灭,掩过,继而愈合。大量的火星则如火山爆发般溅射向四方,所到之处,又是扩开一阵火焰涟漪。 这时,又一只树手从土里探出,往宋延抓来。 宋延再挥剑。 第三只手 第四只手 百丈神婴木兽树人化作了多臂巨人。 宋延则利用遁术,如幽灵般飘荡在这些巴掌之中,不停挥出雷火剑气。 神婴树人恢复力恐怖至极,无论宋延在其身上留下多少伤,又或是其体表浸染多少雷火,其都能快速恢复。 但宋延并不气馁,而是周而复始地继续着这样的动作。 随着时间流逝,这片特殊的古老林区已经被彻底点燃了。 神婴树人的恢复力也在减弱。 一天一夜的功夫后,当一道雷火剑光再度从天而降时,神婴树人未能支撑,被一劈到底,再未愈合。 宋延长舒一口气,继而心念一动,将原本局限于洞口的“阴府献祭阵”阵旗猛然扩散,将神婴树人覆笼其中,往周边延出数里,同时丢入更多玄晶以维持阵法运转。 宋延俯瞰着这片天灾木兽的区域,加速运转大阵。 “炼化!” 一缕缕生命能量被献祭而出,宋延和冥树共同吸收着。 这次能量因为有神婴树人的存在,而显得格外精纯,两者的吸收持续了足足小半年时间。 待到深冬时分,一场大雪淹没此间山林,使得昔日那森林大火的所有腐木尽被淹没,一切才算是告一段落。 此间本就是蛮荒之中,周边早已无人,纵是有人,也只会当做一场天火而不会多想。 期间,宋延逐渐缩小献祭阵范围,而外围则又很快生出了新的树木,到来了新的小兽。 他所毁灭的树林只是这片浩大树林中的一块儿,如今已开始焕发新的生机,但却只是普通的生机,而非古老木兽树人。 此时,婆须沙华漆黑的树苗上已然生出了分支,其日产的地府之气比之前半个月还多,然而都困在献祭之阵中并未溢出。 宋延《自在天魔图》上的白衣仙人也产生了变化:那空白的瞳孔已然完善,变成了一双虽然闭着,却已完整的眼睛。 这一双眼睛宋延倾尽全力,可以微微睁开一条缝隙,其力量他大抵也明白:淫邪! 这是一双“领悟了淫邪真谛的魔僧眼睛”。 僧人戒诳语,杀生,淫邪,魔僧却偏偏相反。 而天魔之中,同类相食,固然是一条路;另一条路,却是献祭生命,从而自行演化。 这淫邪魔僧并不比杀生魔僧,或是诳语魔僧要强,但三者叠加在一起,却会在整体的力量的上产生提升。 杀生能增强身体力量,诳语能扩大人心裂缝,而淫邪.则能撬开人心心防,使得原本没有裂缝的心产生裂缝,这可谓是一环套一环。 到了此时,宋延也有几分恍然。 ‘可以说,每一个修玄界,都是天魔的掠食场,等到黑暗天灾时代真正到来,还要更加糟糕。’ ‘若说黑暗天灾时代,凡人会被天灾兽和地府之气产生的鬼怪搞死,那.修士则会被天魔针对。’ ‘天魔倒是不会针对普通人献祭,因为毫无意义,只有强大精纯的生命能量才会促进其完成进化。’ 身在这个新时代的转折点处,宋延已经通过了自身体验和正常逻辑推导,慢慢了解了这时代的特征: 这时代初期. 凡人与普通修士要躲天灾兽;后期,如果天地没撑下来,则要躲地府之气,反正要么死前面,要么死后面。 强大修士,则是初期被天魔悄悄摸摸献祭;后期被天魔到处追杀献祭。而天魔吃干抹净后,则会褪去本世界的皮囊,一跃重入苦海,随波逐流去下一个世界,通过献祭重新降临,再通过吞噬进一步提升。 不过在这些都还只是他的猜测,毕竟他如今还在小小的一级修玄区域里,在这片天地,还有二级,三级,乃至天地本身的四级存在。 他虽然在眼前所见的世界里属于强者,但如果放到更大的世界则根本不算什么、他还没资格去准确预测未来走向,只能凭借这井底之蛙的惊鸿一瞥,做出点小小的预测,以给自己个方向。 更何况,“九子魔母”还在到处找他。 别人不知道他的底细,“九子魔母”却通过最早的诳语魔僧知道了。 天魔无魂,只是念头因果,而他却有魂。 简而言之,他.是最好的寄生体。 啪嗒 一簇雪花从婆娑沙华的枝头跌落,露出漆黑的枝身,远胜之前浓度的地府之气正从枝干中溢出,化作流转于阴府献祭阵的缕缕黑色。 宋延看着这地府之气,略作思索,再度取出杀生魔僧的古紫府境尸身,默道:‘以婆须沙华,眼前尸身,以及残缺模拟态的《地府尸魍炼尸秘术》为目标,炼制地府尸魍。’ 【第一年,你隐约明白了《地府尸魍炼尸秘术》,说来不复杂,依然是厝葬之术的延伸应用。从前你在傀儡宗得到《厝葬炼尸术》,那术主张尸体汲取风水中玄气,以特殊药草进行调理。而尸魍作为更高级的炼尸,则需要汲取足量地府之气,但其作为神婴层次的尸体,对于地府之气浓度、和产生速度是有最低要求的,而如今你的婆须沙华所提供的地府之气已经勉强达到炼制尸魍的最低要求】 顿时间,宋延面板上的“《地府尸魍炼尸秘术》(极度残缺)(模拟态)”变成了“《地府尸魍炼尸秘术》(未入门)”。 宋延继续推演,变异。 耗费大量寿元,经过两次推演,完美变异后,《地府尸魍炼尸秘术》变成了《身外尸魍炼尸秘术》。 “地府尸魍”无有神智,无有神魂,只会下意识地追逐生命,杀戮生命,这样的东西纵然宋延炼化出来,那怕是第一时间就会反噬宋延,拎着刀追着宋延杀,以宋延现在的力量还真打不过状态完好的地府尸魍。 而能够使得“地府尸魍”被控制住,已是不可能之事,更何况使“地府尸魍”成为“身外化身”,那更纯属扯淡。 只不过,婆须沙华的存在,使得一切拥有了可能。 “《身外尸魍炼尸秘术》”中所需的核心之物,则是“从被你炼化的婆须沙华之上采摘下的一片枝干”。 婆须沙华对于地府之气有着难以想象的亲和。 你掌控不了地府尸魍,但婆须沙华却有着潜力。 所以,你可以通过婆须沙华的枝干,彻底掌控地府尸魍,使其成为你的身外化身。可同理,如果有人发现了其中秘密,击碎了藏在地府尸魍中的婆须沙华枝干,那地府尸魍就会彻底失控。 在了解到可以成功炼制地府尸魍,而且还能形成身外化身后,宋延心中顿时开心起来。 “身外化身”这东西,他自“百相神御”后,就没能入手“新货”,算是断了,可没想到这次居然能延续上。 于是,他说做就做,直接将杀生魔僧尸体放在阴府献祭阵中。 阵不启动,便不炼化;冥树缠身,亦不炼化。 他心念一动,冥树会意,将根须慢慢探来,缠住杀生魔僧尸体,同时将地府之气完全往尸体中灌溉。 宋延则是抬手抓在了冥树的一个长出的小叉枝上,再度传念。 “小冥,我折一小段。” 念头才落,冥树嘶嘶地将根须缠满了枝头,一副不让他折的样子。 宋延传念道:“我得变强,否则我们都得完蛋,我需要你的树枝。” 说完,他抬手过去,试图剥开冥树缠绕的根须。 但,冥树生出根须,缠着他的手,把他的手给挪开了。 宋延伸手。 冥树则再度把他的手放回原地。 几回之后,宋延有些哭笑不得,但他总不至于对于一棵树用强吧? 而就在这时,冥树忽似感觉了他的无奈,将缠绕叉枝的根须剥落了一小点,然后有拉着宋延的手指过来。 宋延道:“这点儿不够。” 冥树又退了一圈。 “还不够。” 冥树继续退。 一人一树反复拉扯。 终于,宋延“咔嚓”一声掰下了整截叉枝,然后看着眼前的魔僧尸体,猛然运力,将胸口肉扒开一块儿,将叉枝死死地按了进去,直到没入,肉隙愈合,他才缩回手。 他能感到叉枝正在魔僧尸体周边的地府之气连接起来,而他的神识则又通过这叉枝慢慢地扩散向整个魔僧尸体。 但这还不够,宋延盘膝坐下,开始运转《身外尸魍炼尸秘术》的法门,以使得自己能够彻底炼化这具地府尸魍。 “时间大概需要十五年,这十五年里的每一天,我都需要在此尸体边运转炼化法门至少一个时辰。” “其余时间,我就在周边猎杀一些妖兽,或是天灾兽,来给小冥补充营养吧。” 宋延思索着未来的计划,然后又看定魔僧尸体的那只大手,眼珠一动,暗道:‘也许该刻一个绝玄阵才是,虽然没有小天道文字那么直接有效,但一旦阵旗插开,那就能获得更多优势’ 天色近冥。 宋延盘膝而坐,一边加固周边的防御阵,幻术阵,一边观察着炼化进度。 待到他彻底确认炼尸进度上了正轨后,便开始尝试着外出,观察周边地形,然后早出晚归,在远处随机掠杀一些天灾兽和妖兽,继而带回阵中,给冥树滋补。 一种“平静生活”的感觉再度从他心底生出。 时间一晃,便是些许年过去。 宋延一直过着平静的日子。 期间,有两次他感到无相古族有小家伙动用家族令牌,于是也体验了两次隔空出手的感觉。 因为只出手一次,所以他也不需要考虑持久战,上手就是“小天道文字”加“一步踏天”,再加“自在天魔图幻化出来的百相生灭桩”。 虚空直接出现大手,生灭桩一落,基本上.无论那些小家伙面对的是什么敌人,都会被他当场击溃。 无相天尊的威名已经逐渐盖过了无相古族族长唐啸宣的名头,无相古族的族人们对此感觉最为深刻。 基本上,你在外行走,有不少时候提唐啸宣的名头,别人不会说什么,但你如果提了无相天尊,别人可能就会主动让一让道了。 所谓威名,便是由“仁者”和“无敌”共同构建的。 哪怕宋延并非无敌,但为了无相古族,他也必须撑着。 可是,没人想到威名赫赫的无相天尊此时其实是悄悄地躲着藏着,在炼化一具古尸。 年末大雪再落,宋延明显感到周围游荡的天灾土兽多了。 第二年开春。 宋延看到了一队修士从头顶掠过。 修士是绛宫修士和精英练玄。 这些修士在他神识覆盖范围内和落单土兽爆发了一场大战,在将土兽斩杀后,则用一种不知什么的法门,从土兽身上凝聚出土玄晶,然后离去。 玄晶乃是珍贵的补充玄气的晶玉,土玄晶这种五行类玄晶则更为难寻。 宋延好奇地看了一次,然后面板上就出现了“《土玄炼晶术》(模拟态)”,他直接以智慧推演变异,使这法术瞬间圆满,同时进化到了更高层次的“《吞土化晶术》(圆满)”。 若说炼晶术还需要慢慢吞吞才能炼制一点的话,那《吞土化晶术》怎能在直接摄取土地,将其中的土玄化作晶体。 只不过土地中的土玄其实极为稀薄,但若是面前放着一堆土兽尸体,那就会很高效了。 第四年. 越来越多的修士出现在了宋延的神识之中。 从他们的对话中,宋延知道周边城池全部搬迁了,且还在往内陆搬移,不少动作稍迟的村子则是满村遭了屠戮,全村惨死,鸡犬不留。 还有些倒霉的搬迁队伍,在半路遇到了天灾兽,也是被风卷残云地扫尽。 这些前来的修士囊括了各大宗门。 他们乃是被无相古族组织起来的,以“古族贡献点”为驱使,前来这边境狩猎天灾兽,以减缓边境压力,给百姓们提供更多的逃生时间。 宋延默默地观察着,倾听着,但并不出手。 他小心地收缩阴府献祭阵,和诸多阵法。 他并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存在。 时间一晃,就是十年过去了。 又一年冬 深夜。 无相古族祖脉秘境,一处园林中的厢房陡然传来惊呼。 安莉惊坐而起,黑发湿漉漉地垂耷在雪白脖颈,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双目无神地瞪大着。 那黑暗中,一个唇角带笑,魁梧可怕的魔影缓缓睁开了眼。 那眼泛桃花,只是一看就让她彻底失神。当她被诱惑着缓缓靠近,那带笑的嘴角又张开,露出了血盆大口和满嘴獠牙。 而那魔影的脸庞,正是宋延。 “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怕你”安莉有些无力地垂着头,“明明你” 她想为宋延找些借口,可那狞笑戏耍天魔,吞噬众生的一幕再度浮现。 那眼泛着桃花,让人沉沦。 虽然只是张开了一条缝隙,可却已让眼前的白衣女修痴迷。 她心防瞬间失守,忘记了一切的悲恸,只觉一颗心全扑到了眼前男人身上。 宋延睁眼看着这被他救回来的女修。 这女修是随着师门一同外出狩杀土兽的,只可惜运气不好,遭遇了紫府境土兽,眼见全灭,他却出手将这女修给拉了回来。 这些年,他通过修士学了不少法术。 但这女修身怀的法术,却让他极其意外,故而才主动出手。 这女修掌握的乃是一种截然不同的皮影术。 眼见其因师门惨死受了刺激,宋延就直接对她动用了新掌握的瞳术,以让她瞬间跳出悲恸,换一种情绪。 187.神相安魂,强敌齐至(8.0K字-大章求订阅) 山洞早被宋延隔开,内里是婆须沙华、阴府献祭阵以及正在炼制的地府尸魍,外面则是一片开阔的仙家洞府,内外之间由幻术阵罩隔开,如此纵有人误入也只道是世外高人在此隐居。 白衣女修脸颊上犹然残存着泪水,衣衫上则是一串儿血痕,那是她师父被土兽贯穿身体时在她身上留下的。 宋延亲眼看到这女修有多么的歇斯 “闲杂人等不许入内,违者打出去。”叶九根本就不理会他,而是冷冰冰地说道,就像是看到一个死人一样,要是在平时,这些人早就是死人了,可是今天不行。 桂花坊是天运城一家非常出名的糕点铺子,也是流星霜经常光顾的地方。 雪绮脸上布满了云翳,像是预料到了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走进了我的房间。 还有大胡子燕赤霞,王靳的储物空间里有好酒准备给他,燕赤霞这种人物还是要结交一番的。 这样的换线操作,不管完成地多利落,肯定会或多或少地牺牲一些兵线上的经验,对solo局的发育而言,可以说是损失巨大了。 “以你的实力和境况,我觉得潜入作战方式要好的多。”斯博在唐云的袖子里自然看不到他准备往哪走。以白板生前的能力来讲,这样的作战方式应该是最合适的。 由于军人和佣兵们常在生死一线战斗,所以他们很少会在意到葬礼的细节,以至于没有请入殓师帮锥子化妆就直接将他安置在薄薄的棺木下给葬了。 我被她的笑声弄得身体一阵颤抖,不过,我什么话都没说。此时此刻,我心情真的是非常复杂。打这个命令是我下的,我就得承担这一切的责任——哪怕是别人的嘲讽,抨击。 导致坐在前排的同学都捂住了鼻子,咳咳咳咳咳,就算没有捂住鼻子的,也轻轻皱起了眉头。 此事四爷在乾清宫亦有听闻,但康熙还未下旨,谁也不知道会指哪家的格格。 然后,他妈妈还告诉警察,自己家里的银行卡被动过了,肯定是胡逵晚上回去过了,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取里面的钱。 炎城的发展虽然相比较于元国来说慢了一些,但其实也是不慢的,他们目前除了炎城之外,也建立了另外一个分城,总的人口数也达到了十五万。 他们人多势众,秦一恒和白开再牛叉,也架不住围攻。这地窖进来容易,想必出去就没那么简单了。 现在听完张邈的分析,冷静下来后的刘烨,不由感觉到,在这件事情上,他还真的是错了,虽然,这个错误,是他无意中所犯下的。 我眼见着那人从保险柜里拿出了几样东西,可我却没办法分辨是什么东西了。 听完徐庶的报告,刘烨总算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同时,他也为张任跟于毒的做法,感到气恼。 “我就碰彭遇,你奈我何?气死你气死你气死你。”姚心儿吐了吐舌头,看起来特别可爱。 没办法,吕布,张辽,华雄的威名实在太过于巨大了,他们在朝中的时候,就已经见过,董卓手下武将的威仪了。 她以为她这句话会对杨若离构成威胁,谁知道杨若离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刘颖儿就哼一声骄傲地踩着高跟鞋出门去了。 “辰少,瞧您这话说得,我们幼儿园您还不放心吗?里面的孩子都是有头有脸的,咱们有经验呐!”园长这话说的没错。 188.藏底牌,入虚空(7.4K字-大章求订阅) 一个多月的时间,宋延疯狂逃窜,也亏了他本就擅长遁术,否则早被后面追赶的人围堵拦截了。 与此同时,他直接与宁心老祖联系上,以“无相天尊”的名义发布了“毗蓝婆,帝释象皇,九子魔母”入侵之事,并号召古族联合起来将这些妖魔、天魔来个瓮中捉鳖。 从前的无相古族并没有这么大威势,可经过这二十年兢兢业 见楚星寒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原本想动手的章清灵忽地又没了脾气,到最后只得恨得牙痒痒的踢了对方一脚这才一肚子火的走回了闺房。 孙世宁早已经不在乎这些,至少从表面来看,已经是一双普通的手,与从前的纤细灵动是没得比,不过也因祸得福,无人再提及她那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好本事,不是她不想尽力,而是工具不趁手,就爱莫能助。 “好了,就是这里。”在走了一会之后,自己也是指着不远处的这个看板说道。 楚阳悄悄起身,轻轻的迈着步子走出了病房,刚要反手关门的时候,便看到白海军和周洋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正在讨论着什么。 御血驱动,近二十万的纸人纸鹤,纸飞机后,由于失血过多,艮屁朝凉,昏死过去。 赵子龙最终还是打的离开了,看着他越走越远,田甜站在街头大感惆怅。可是回味一下口中香甜的味道,她的芳心又泛起了一丝甜蜜。 通过那天的偷听,赵子龙得知他们的关系不和睦,故而信口开河说道。 前面早已举起火把准备的士兵赶紧点燃霹雳火,将霹雳火一股脑的朝敌人扔出去,能扔几个是几个。 此刻他们早已没了先前的从容,眼皮子直跳,他们在这一刻也终于从真正意义上意识到那雷电林的恐怖。 原本是打算利用这个男人来完成第九次咒杀的,毕竟被咒杀的对象越是完美,那么这一次的咒杀之术的品质也就会越高。 咸阳城外,甲胄震鸣,兵戈铿锵,整齐划一的动作,散发的是金戈铁马的凶悍气势。 在炽烈阳火的不断扩散下,何问之在攻击瘦猴黑影的同时,操控着一缕细微的阳火化作丝线,朝着棺材里的阿浅而去,慢慢的将他身上的邪性驱散。 “可柴姑娘的兄长柴荣呢?他难道会不知道自己的妹妹遭遇过些什么吗?”萧雨玫问道。 近来一直在往九州卷内渗透稍许神念意识,以期能逐步对九州卷形成影响。 而且启明星,是指引道路的星座,在古代的时候,特别是晚上走路,看启明星就基本上可以判断方向了。 稍晚些时候,赵淮中再次来到宗庙石殿,进行了晋升后的第一次修行。 不管怎么看,窦仪与武官集团都不是一路人,还差点因为武官的强势而掉了脑袋。 虽然刚才令乾的表现都很直男,但柳诗晴觉得,去逛表店买表,肯定是给自己送见面礼的。 “不了,你还是带着你的人,去干正事吧!”黑衣人说完便消失在了寂夜之中。 这个家伙郁闷之下,坐到黄浦江边的栏杆上,不料却被人误以为要跳水自杀,好事者于是扑上去想拉他上来。 这就是幽琅天了-----满目荒凉,处处断壁残垣,诺大一个星球分崩离析得破破碎碎,形似大写字母“b”,原本的圆形星球如何只剩一条狭窄山谷勉强相连着两块伤痕累累的陆地。 189.极限拉扯,藏身阴兵(7.8K字-大章求订阅) 与众人集合,还是自行探索? 宋延心中本来就有一个无法选择的答案,那就是自行探索。 魔母苏瑶必然也已来到了此处,与她一同来的十有八九还有另两个天魔。 当初魔母苏瑶能在广袤蛮荒之地追踪到他,那现在自然也能。 献祭可令天魔完整,自然也能治愈伤口,魔母苏瑶被他斩掉的第九道枷锁很可能已 两人正说着,后边几名工作人员抬着一个长长的挡板从另一边走过来。 如来佛祖得知石猴仍循规蹈矩后,心中颇为不解,但一想到佛门大兴乃是道祖亲口允诺,而灵明石猴的气运正是佛门大兴的契机,料道门也不敢胡来,反正到时候若是道门不交出石猴,他自可去向玉帝讨要说法。 学会专注于当前正在做的事情,不要让思绪漫游到其他地方。无论是工作、家务还是休闲活动,都全身心地投入其中。 毕竟,自己在早在鸿蒙农场之中的时候就已经修炼到了需要渡劫成仙的地步,却足足拖了这么久的时间。 可是不管两人如何努力,前面的旋涡却越来越大,姜元呆在木筏上都能感觉到前方传来的那股巨大的吸力,宛如一只无形的大手抓着木筏朝前走。 他知道处长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了。刚刚谈的那些日常话语其实全部都是幌子。 家里存的那点酒早就被苏延卿喝完了,他正馋的不行,秦川就送来了美酒,可谓投其所好了。 哪吒也感受到了,周羽面前的宝贝,若是能被自己身体吸纳,自己肉身的限制,将会立即得到解决。 化作一道道闪电,形成一个阵网,直接朝着妖狐的方向落了下去。 再度打开竞技场界面,姜元发现原本的竞技场匹配按钮旁边,突然多出了一个名为“天下会武”的报名窗口,窗口上正显示着十分钟的倒计时。 三人一路前行,开往圣路易斯大约得到第二天凌晨才能到达,林庸转进时间进入饿鬼,今天,可是自己吸收积累成果,经受检验的日子。 元圣儿收起笑容,冷笑,挥手一挡,她的元神之壁以太古神境可谓固若金汤。 可是他知道这么下去早晚会出事的,曾经多次的想要劝他们收手,可是享受惯了奢侈生活的他们早已没有了退路。 南风点了点头,倘若这老僧没有撒谎,此事就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老僧是上清祖师亲自禁锢,因为只有混元大罗金仙才能够精准的料知后事,乃至能够断言具体的时辰,其他品阶的仙人不具备如此玄妙的神通。 上山雪枝也被林庸给吓住了,用手虚握拳头放在嘴边,慢慢蹲下来坐在地上开始抽泣,这才知道害怕。 只是可惜这里没有月亮了,蓝瞳应该已经掌握了傲月神法的禁忌。 “妖孽,休得猖狂!”宝藏天王金刚怒目,口中咆哮一道金色圣光,真言流转,萦绕大殿,脑袋后冒出七彩光圈,闪瞎眼球。 虽然苏雯雯心里都明白,但是她还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只是觉得委屈难受,只想趴在床上好好哭一场。 林庸竖起耳朵朝那个方向听了过去,相隔三十多米,但林庸的超级听力,还是基本听见里面的情况。 “那黛姐姐能打的过他吗?”花舞则是抿了抿嘴,很是好奇的模样看着粉黛。 她是第一次听他说我爱你。他不是在两人相处的时候对她说,而是当着几千人的面说这三个字,那么的高调,却令她怦然心动。 放眼望去,白雪皑皑,连海岸线都是茫茫一片的白,秋水共长天一色,蔚蓝的海水被雪遮掩,海天不分,若非亲身经历,任谁都不会相信夏季六月里,当真会飘起鹅毛大雪。 这城头上的锅煮水用的,但是这个水并不是用来喝,而是等到齐军攻城的时候,泼水烫伤敌军所用。 怎么渡过?夏泽灏突然沉默了,他心里也没有底,连得罪夜氏的原因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身后刮起一阵风,他只感觉一把锋利的东西刺入了自己的身体。 虽然这双生镜是神器,但是至少不会连人的内心都照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吧,所以火莲,也不会被复制出来第二个的。 大家心里都在期盼着老天爷能眷顾,所以村口的土地庙前,里正组织了一次烧香祈福活动。 因为腊月年节多,所以她们的串珠铺子要赶在腊月前开张,叶睐娘每日就是负责教导那些新来的学徒工,又跟江氏她们商量了,挑了上好的珠子穿出花样来由大家分别送了各自闺友。 两人又疾行了一阵,一路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和禁制,梁彭安对林乐又暗暗的高看了几分。忽然,前方传来一阵兵器交加声,和一名男子怒急的喝斥声。 “我不管,反正我不能跟灵帝作对。”他风烈云在灵界帝都待了这么多年,北宫妖是他最佩服的一位灵帝,他怎么敢跟北宫妖作对? 绾绾脸色羞红,气的身子上下波动起伏,弯弯地柳眉微凝,杀气不由自主地蕴藏其间。 这就好像,自他进入这个地方开始,他所遇到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所以见到白老爷子来的时候,元嘉庆只是打了声招呼便继续低头添热水。 而且俞谨言丝毫都不会反思自己的态度对曾经的经纪人会造成怎样的精神伤害,说到底,俞谨言就是一个只顾自己不会考虑他人的典范,对于他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人,燕鸿的做法显然非常的招惹仇恨。 今日更新延迟到晚上9点前 原本的时间已经无法完成创作,不得不花费更多时间与精力,但雕琢文字,揣摩细节确实极难兼顾。 然而,可以向书友们保证的是:不存在突然跳地图这种事,剧情是在稳步推进的,力量境界也是在一步步往上提升的,人物有始有终,势力,故事都会如此。 今日,且容桃花酥再多构思一下,修改一下,晚上9点前更新(可能提前),依然8000字。 真不是不用心,而是绞尽脑汁,精疲力尽,依然完成不了,今日再拖延一下吧,抱歉了,大家。 《制皮百年,我成了魔门巨头》今日更新延迟到晚上9点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0.突破神婴,跳出樊笼(8.0K字-大章求订阅) 虚空之光从这片空间的深处射来,光泽如一波波温水缱绻地抚过这边缘废墟,而在凡间举头可见的太阳太阴却根本不存在于此处,显然这片更大天地的构造远远超出了小修玄域修士的认知,也打破了宋延原本的想法。 修玄界,并不是星球。 虚空,并不是星球之外。 你跳到虚空,虚空里也没有太阳和月亮。 走远的翎并不知道自己被盯上了,不过回到冒险者协会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了。 沈月娉陪着她坐在椅子上,看着姑父安排人把父亲的遗体抬进了一辆车里。 想到这里,墨绝闭上双眼,将心神沉入了体内,寻找那份不知名的力量。 这个看似荒诞的办法,墨绝看着房经那严肃的模样,居然鬼使神差地信了。 裘德考那幅一切尽在掌握,自信模样,让李三道差点被嘴里豆浆呛死。 召唤出死亡骑士,还没等矢乎镇定下来,就看着翎一剑拍飞了一个死亡骑士的头颅,剑身上磅礴的战气直接将它的死亡核心粉碎。差点把两个眼珠子都瞪出来,我的心好痛!没来由的想起以前还是人的时候那种心痛的感觉。 十四五岁的年纪,对于李三道这个入乡随俗的人来说,已经可以下手,毕竟在这个时代,已经到了及笄之年。 就算是在黄家吃过几次早餐的李震,看到这一桌子的各色早点,也还是忍不住咽喉。 虽然名字不一样,机构设置的所属不一样,但是这个石油供应委员的职能,就是为了确保克鲁尔王国的石油供应安全。 远远观战的迪尔和迪克看得是津津有味,这俩人真的是“砰砰砰”,周围的罡风和散逸的能量把结实的山体都劈出一道道深深的裂痕。 顾恋用尽所有意识拼命抗拒着这种变化,她听到了卧室那边卫生间开门的声音,一个男人的脚步声正在逼近。 随着太阳逐渐升起,孟起体内的嗡鸣愈发明显,他表情有些痛苦,似乎是在承受什么一般,汗水打湿了他银白色的头发,让他已经白皙的可怕的肤色看起来有些惨白。 这丫头好大的胆子,敢随便这么跟冷血无情的摄政王说话,也不怕夏侯策发火么? 说罢,孟起就三步并做两步,跨上了爱神,嗖的一声飞了出去。没有说慌,真的是飞了出去,没有顾忌的情况下爆发的爱神,速度一点不比飞机慢。 “有点事情提前处理完,时间就多出来了,所以早一点来,同时想偷个懒,先歇一晚再谈工作。马上我就要去上海展览馆突击检查,你别向冯源木他们告密,知道吗?”s姐指着顾恋,故作娇羞道。 不像道上另一种影响力象征的东御,萧以乾建立的影响力早期是通过黑吃黑和阴谋诡计,再到非法生意,再到用钱收买人心,笼络权贵势力,典型的黑社会做法。 而火沅先生众所周知,脾气火爆,今次野狼惹了他,他定是想要收拾野狼,但是他是单身一人,没有加入任何势力,所以在略作思考后,便果断的加入暴熊,目的竟然仅仅是为了收拾野狼,让人咂舌。 “我们现在出发还是、、?”落天娇询问道,现在自己已经不能做主了,主导权不再是自己的专利。 两分钟后尹向绪步入尾端坐镇,随后陈双姗姗来迟就座总裁位主持会议。 更新延迟到9点前 也许是疲惫期,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最近5点前交稿好像变得力不从心,要么就得削减字数和质量,让剧情欠缺思考,草草收工。 所以又抱歉啦,今天的货5点出不来,还是得拖到9点前。 最近一段时间,桃花酥只能尽力5点前交稿,但交不了的话,也只能往后拖,可最迟绝不会超过晚上9点。字数会维持在8000。 但过年那两三天会适当减少,因为需要走亲访友,没办法的事。 努力创作吧!加油! 桃花酥可是一点都不甘心中后期写不好这种事。 《制皮百年,我成了魔门巨头》更新延迟到9点前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191.初入星罗,故人“相见”(8.5K字-大章求订阅) 傀儡宗,两百余年前,紫府初期血尸......这些字眼叠加在一起,顿时让宋延产生了联想。 此间乃是东海之上的岛屿,星罗域说白了其实也在东海之中。 ‘难道是当年哪位傀儡宗长老没有去古族,而是来到东海海畔,无意间发现了我隐藏的章韩血尸,然后通过控尸术加以控制,继而出海创下东海傀儡宗?’ 又一道身影从她身侧穿过,顺便还抢走了她手里装满重要生存物资的行李箱。 强烈的痛处与复发的旧伤让她昏厥,至于以后发生了什么,她都不得而知。 林珊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季婉宁今天来这里是为了几天后的订婚宴,那她算什么,那她刚才和江凌城做的那些事又算什么? 连赵铁柱都说了,需要的药才多,价格会不会飙到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步。 谢安推下韩凌飞的消息“不胫而走”,不管谢安同不同意,此事都在持续发酵。 林珊有些无语,明明是你要挟我的,就算被发现了,也就是你活该。 这一名再不复风流潇洒的青袍年轻人,此刻宛若疯魔一般,朝着母亲姚樱所在的位置跑去。 司璞瑜瞬间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仍然不相信,恳求林珊做出解释。 这个新的身体自然是本尊赵天和制造出来的私人专用身体,不过这次行动暂时是不能用这副身躯的,否则的话说不定会被查上门来。 慕容凝月旋转三百六十度,手里拿着破冰俯冲而下,跟上官芷溪的冰逍剑对上。 “那好,父亲不肯救无影公子,我自己去救!”云芝说完,转身就跑出谷主的房间。 有人说,皇上传旨大赦天下,分明就是庆贺太子出生才有的仪制。可也有人说,生母没有封号,皇次子的出身就永远压不过皇长子去。原本准备了厚礼,要去结交高氏的朝臣们,琢磨不透皇帝的态度,又悄悄削减了礼单。 即便是注意到了,也不过莞尔一笑。因为在这里,发生什么事都是太正常了。 这一声是吴有来的,他惊讶的看着自己的妻子还有两个儿子,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跟儿子一直在想着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 毕竟赵兰蕤已经帮他解决了麻烦,他就得帮赵兰蕤解决她的麻烦。 对于幸运的出现,司徒腾逸大吃一惊,幸运出现了,是不是意味着洛洛出事了? 一声呻吟声从奔月的嘴里传了出来,那个男人轻轻的动了动,可是却被奔月抓住了肩膀。 这样的鼓励,自从娘亲去世后就没有人对他这么说话了,将士当场就流下泪来。 “饿了吧,我们一边等菜一边聊聊。你和然然接触的不错吧?”苏浩明的本意也不是吃饭,没有再叫回服务员。 “涂队,你好。”一穿着皮夹克腰带上挂着一大串钥匙的中年瘦高男人走了过来。 这时候,这家伙终于说出了一句大实话:“尽管有时候,心里有点迷茫,但,对我来说这完全就是一条不归路。为求长生,世间的一切皆可抛弃。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走?”黑蛇打量着四周,周围幻境,与普通岛屿差不多,岛屿的边缘都是一些乱石,不远处则是茂密的树林。 而龟壳盾后的碧霞冷着脸,伸出的玉手直接捏在了还有余威的刀芒上。 在出入口附近他感受到了其他人的气息,而且那三道气息是那么的熟悉。 “少爷,一会这些人骚扰王雨桐,你在趁机上前教训几人,来个英雄救美,这样就有机会俘获美人心”,李巡对着王大少献媚道。 说完后,监控室里只留下大哭不止的苏怀君,还有一脸鄙视的医院监控室的工作人员,以及门外幸灾乐祸的张秀珍。 “心痛!”陆大友就差没掉眼泪,要不是啸天早就知道他的所作所为,说不定还真给他骗过去了。 徐随珠仔细想想手头的资源,除了福聚岛上倒是长年需要帮活的人,其他没什么可以介绍的工种。 十几个黑衣护卫拔出兵刃,牛皋在前,李忠在后,朱武、许贯忠护在左右,顽童虽多,但看着那些明晃晃的兵刃,哪里有人敢乱动的。 “撒谎不打草稿,你以为自己神庭境强者,亦或是大能?还渡劫,真是令人发笑。”金阳神体根本不相信。 至于最后的一个时期,便是眼前,昆仑宗出现了一位绝世天才,他使昆仑没落至今,却重现开创了修真界的新时代,让这一界重新焕发新的生机。 修炼一途,基础就是把自己的身体给炼强,只有拥有强大坚实的体魄,才能进一步探索,挖掘出那更强大的力量。 侯爵走到门口,打开门离开了于东海的家,侯爵此时还有别的事情需要处理,于东海的事情不需要他来管。 所以这有智慧生命的地方就有争斗,和风大陆经过这么多年的抵抗,早已对地下城失去了原有的敬畏,每一个种族之间也失去了那本就脆弱的和平,明争到是没有,但暗斗却永远不会停止。 医院的停车场里开始慢慢的笼罩起一层薄薄的雾气。侯爵和王宇阳,他们如果往前跑,前面的雾气就变得越来越大,最后他们开始分不清方向,在雾气中间迷了路。 掠夺而来的金蝎血脉,如今才真正的与张元昊融合一体,不分彼我。 “姜大哥来了!姜大哥!!!”汤怀大声的叫道,众人回头便看到了姜德和陈广一起走了过来。 等宋江走后,一人便走到了宋江吃饭的雅间,看着宋江写的诗句,眼睛一亮,拿出钱财叫来酒保耳语几句,随后便派人去请一人到此处吃饭,并且还拿过一个屏风遮住了宋江的诗句,唯独留下了个宋江两个大字在外面。 要说身世,他杭靳可是含着金钥匙与官钥匙出生的,能比不上她? 所以,赵家的人在这种情况,估计不敢露面,因为他们打不过方星辰。最好的办法,就像现在这样,让这些精神力者拦着他们,然后他们可能在后方撤退。 上官丰泽看着抱住自己肩膀的缓缓闭眸的刊语,脸上划过一丝无奈,轻轻叹息一声,眼中划过一丝复杂,从那次他被罚之后就没有如此平静相处过,他以为远离了刊语,一切就好了。 192.不沾因果,损天丹踪(8.0K字-大章求订阅) 宋延并未去远,只是在甜醴岛附近的一座荒岛上停了下来。 他临走前在那“寒血老魔”洪青丧身上悄悄种下了一道追踪印记,以待其离开甜醴岛后,向其“请教”一下“星罗域是否存在高级市坊”之类的问题。 魔头的路子一向比较野,他觉得这位名震此间的老魔应该不会让他失望。 荒岛,巨石滩,宋延抬手招出漆 “德赛斯,这个给你!”将死界魔晶炮与一个死界球丢给德赛斯,马骏拿起黑暗蛇皮弓开始远程射击。 不周山,天庭诸强者纷纷离开天宫,悬立于不周山上空,朝着昆仑山方向望去。 今天高穆不能上场,他和另外两名主力主要负责巡视这16个半场,发现不错的新人或者进步明显的老人,就开始交流和沟通。 马骏突然消失,那名死亡骑士忽然警惕起来,不过并没有怀疑两人,而是警惕的看着四周。 田甜在林思源和汪雪之间来回扫视了一圈,沉默没有说话。汪雪不是很爱宁大佬吗? 而赵公明和三霄他们,在原洪荒神话中,在他们刚刚拜师通天之时,修为肯定也是没法跟燃灯比的。 “阿月说的对,明日一早到孙府再议。这里终究不是咱们的地界,多呆下去,恐再生事端。”孙可儿余光瞄到江城与楚月牵起的手,顺手推舟道。 “对!你再发顫下去,我就吻你。”他的手从薄薄的被子上顺着她的曲线滑过,“这次我可就不止吻你的嘴。”暧昧的语气一时让齐念芯分了神、红了脸,也止了颤。 “我抱着芯儿姑娘的时候,闻到了很细微的蒙汗药味道,会不会有人先用蒙汗药弄昏芯儿姑娘?”就在他进来前,胖刘私底下悄悄告诉他的。 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三人也没有传过于暴露的泳衣,比如两节什么的,露出大半部胸部的哪一只。 更何况,这个男人在前几天还刚刚被火之国的大名决定任命为木叶的第六代火影。 “呃……好的……”苏乐青虽然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恭送王澍大师离开了。 她只有选择自己动手了,也是唯一的一次亲自摧毁了参与了这样的战斗。 至于天竺,这其实和华夏一样,也被称之为古老的东方神秘古国,他们的修炼方法自成一派,区别于西方,也和华夏不同,也有许多隐世不出的绝世高手。 可是在这洗漱平常当中,林希儿却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情的。 就这样,帝释天、雄霸、破军、聂风、马内尔等知名武者,纷纷破碎虚空,进入不同的平行考场,转世重生,成为地精势力的卧底。但也有手腕够强,借助‘战神殿’开挂,了结因果恢复自由的。 但问题是‘当年’的人间已经道消魔长,相当不太平。而兰若寺内,恰好有一尊愿为斩妖除魔事业献出生命的头铁高僧。 白龙九局到第四棒就终止了,期间有三个跑者在垒包上被解决掉。 现场热烈的呐喊声震耳欲聋,不少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三个,对于这三个创造奇迹的人充满着好奇与惊叹。 阵地上光是重机枪就不下百挺,这些重机枪封锁住大楼全部的窗口和出口绰绰有余。在重机枪的封锁下,日军连头都冒不出来,更不用说进行阻击了。五七一团一营的官兵没有遇到多少抵抗就冲进了大楼的大门。 193.无我他化,婆须玉妆(8.2K字-大章求订阅) 秋雨落洞外,如指弹箜篌。 宋延在洞口煮茶。 他加入了些月光草,出神地看着。 待茶水煮好,他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放在了韩彩儿面前。 韩彩儿暂时搁笔,接过杯子,双手捂着,面露幸福之色。 如此雨天,能与心上人共处一室,又共品茶水,怎能不幸福? 只可惜这心上人实在是太过正 他只是一个放高利的,平常吓唬吓唬人,或是教训一下一些手无寸铁的平民百姓还可以。但是要是真的遇上狠人,尤其是那些不要命的,那他可就没辙了。 这个假死连识别器也瞒过了,自动启动,刺客在寻找不到柳沅的踪迹之后,又看到排行榜上他的名字已经消除,自然也就以为刺杀成功。害怕被追踪讯号而来的人看到他,于是立刻离开了那一带。 若是别的修士,对于世俗的权势并不是很热衷,听过之后也就算了,但秦明身为一个穿越客,知道一个国家若是能全部动员起来力量着实惊人,心中不由有了别的想法。 愈往前走,丛林成了森林,树木高大乃至于遮掩了天空,灌木丛随之稀疏起来,一些阴生植物长势茂盛,稀疏的阳光洒落成一束束耀眼的金黄。 这不是普通的替身人偶,而是一个真正的魔王崇拜者,愿意献出全身心的那种,而且还必须拥有不俗的战力。 “多谢公子仗义相救,我姐妹二人在此谢过了。”三谷同玉残两人朝大鹏诚挚道谢。 虽然想报一箭之仇,但理智告诉他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保命要紧。陆霜的话非但没能激怒海盗首领,反而让他误认为陆霜是那种对海盗心狠手辣、赶尽杀绝的人,更怂了。 说完,他将符诏往前一丢,这道符诏见风就涨,片刻之后,竟然化作一道金光,包裹住了在场的所有弟子,在手臂上凝结成一道金色的臂环。 游客们忙着拍照,厨师们沉迷于顶尖食材不可自拔,而那些想要了解全息游戏的人,自然是紧紧跟着节目组,想要找到捣蛋鬼或者亲眼看看全息游戏的运作情况。 走到了半路就听见霍鲁的哀鸣声,高丽曼愣在原地半天反应不过来。 宓姝早已醒了过来,静静的坐在桌边饮茶,见昽沢进来,笑了笑。 本来,天狼蛮见到胡斐一点都没有躲闪的意思,就已经是猜到了胡斐一定是有什么依仗的了。果不其然,原来居然还有这样一招充满毁灭性的攻击。 相对而言,他们这第三个,是最不重要的,所以让梁浩心中,有一些失落。 望着龙腾虚心受教的样子,白龙神也是感觉到心情一阵奇怪。毕竟,如果他真得有一个这样的弟子,那也就好了。可是,可惜了。 这样陷入安静,让音乐老师更加生气,觉得这个课已经没法上了。 魅斐然唇角不由的抿起,知晓今日,看上去,母妃果然是动了真格,他晓得,紫苏一直是母妃身边贴身丫鬟,且机智聪慧,母妃也向来喜爱这个丫头,如今哪里是送,怕是要监视自己吧? 难怪刑穆看都不看自己,见过了这样的倾城之貌,自己在他眼中还算什么? 待简短的仪式完毕,万吉尼奥斯、达尼洛和弗朗西斯开始包扎,施罗德则和吉奥瓦尼一齐稍微打扫了一下战场,将林家剑手们的兵刃都收集了起来。 194.新的家人,相忘红尘(8.1K字-大章求订阅) 咕噜,咕噜噜... 婆须玉妆的一只眼珠顺时针旋转,另一只则是逆时针,两个眼珠子的旋转频率竟然还不相同,整个儿透着中古怪感。 宋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陶瓷娃娃般的惨白脸儿。 而那脸儿也认真地看着他。 但,这绝不是什么深情的凝视,而是学习,模仿。 不一会儿功夫,婆须玉妆的两个眼 而作为从系统奖励的转职证明获得这个职业的兰登,更是可以说几乎掌握了所有破邪武者能够掌握的攻击手段。 此时的周广涛,都有些对自己的身体感到害怕,身体最隐秘处的渴望令他感到羞耻,但他却无法掩盖自己的本能与渴求,他感到恐惧,但心中强烈的渴望叫嚣着要冲破一切。 不仅不甩,万千秋还亲自登门,给予五大派严重警告:东西你们可以自己开发,但所有资料不能流露到外国去,否则华夏境内,再无五大派容身之地。 剩下只有桐雪没有问到。不过裴舒凡也不想再问了。不管桐雪有没有参与,她住在齐姨娘的春甲院,又怀着胎,如今自身都难保。若是她还痴心妄想别的东西,就算裴舒凡想对她网开一面,别的人也不会容下她的。 虞松远没有选择,他必须保证在可能的情况下,争取将邓普西的一队人马全部消灭掉。才能为后续任务,创造条件。 现在德川佳康已经死了,赌痴的事情也已经得到了解决。可以说昨天赌圣和赌痴的一战,已经轰动了全城。想必短时间内,也没有几人敢冒险,来找丁留根的麻烦。 孙卓目前已经升级到11级了,11级,自然不是詹姆斯的对手,但别忘了,孙卓还有一张30级的体验卡没用呢,30级体验卡只有一个月的有效期,马上就要到期了,此时不用,更待何时? 这里是地下世界,他们从未涉足过的世界,对这里的一切都不熟悉,甚至不知道龙到底是去了比较远的地方寻找食物,还是遇上了危险。 那残魂见计不可成,有些绝望的闪了闪,再加上被灵力束缚太久,竟逐渐开始黯淡,看起来像是要魂飞魄散一般。 酒楼下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转运使府衙门口,不知何时贴上一张大大的官榜,好事的百姓们如同潮水一般涌了过去。 反正魔空船启动后,飞回去的时间韩弃也不会用跑的。上船再问就好。 徐子雄说完,也不等余爽开口,就直接将三宝如意坠里面的八个骨人,也就是被荒兽杀死的那八个修真世家的人召唤出来,至于自己的曾祖父,徐子雄不敢也不愿意让他帮自己打架。 更主要的是那些佛门修者个个嫉恶如仇,想来是看到他们这般,果断出手来帮忙了。 押注结束后,四个保镖将我围在中间,他们试探性地向我出手,我无动于衷,静静地等候机会。 在赤炎鸟的帮助下,土鎏天黑之下就顺利的飞出了上千里之遥,就在土鎏打算躺下休息一会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居然闯入了他的视线,只见自己正前方不远处,一只赤炎鸟驮着雷风和雷炎,向自己这边飞来。 青年愣在了原地,有点难以置信,可结果却呈现在他面前,让人不得不信。 第十个穴窍他随时可以打通,可是到蜕凡境总共需要打通第十到十六这几个穴窍,需要大量的灵气来助自己突破。 乔修亚缓缓降落在地底湖泊的旁边,他慢步行走在沿岸,俯视着湖底的古老神殿,战士的目光平静。 对这句话,戴军他非常的赞同,从开始遇到赵玉到现在,那个家伙表现出来的实力和天赋,真的只能用妖孽来形容。 “敢冒犯我赵家,你们的胆子倒是挺大。”赵玉没有给对方继续攻击的机会,身躯猛的一颤,化作残影消失在原地,眨眼间来到九都的身前,一出手直接掐住他的脖子。 “姐姐,他是‘成记’药材铺的少东家成翼。”木安楠见木紫鸢一直从门缝里往外看,对她说明那个男人的身份。 别看四殿下刘恒今年才十七岁,还未冠礼。但他可是唯一一个顶着庶出皇子身份还有着同嫡子三殿下和长子大殿下一争皇位的势力。 听雨轩所在的地界,也是繁华街巷。但与千机楼周遭的灯红酒绿不同,听雨轩周围全是贩毒卖刀的铺子。 半月之后,长公主回宫准备自己的生辰宴,同时将柳禾也接回宫中。 他说着,将戒指盒高高地举起,钻戒近在眼前,闪烁着梦幻的光芒。 钱送得憋红了脸,和气喘如牛的喘息声都清清楚楚的留在了录像机里。 既然这丫头能让这些有钱的公子贵人都上赶着送银子给她,就先不管她究竟是不是真的被什么邪祟附身,总之,和她搞好关系总是不会错的。 奈萌对于牧母并没有什么不满,她垂下了眸子,睫毛轻轻颤了颤。 侧殿此刻已经没有定北侯府的侍卫把守,除了赤琅和紫琅,其余的人都是刘恒的人。 这人到底是谁,他说的话算数吗?别回头长安皇城里的那位再把这兵出封地的事算到他们晋王府的头上。 纵使那个男人,间接害死了自己的父母,还差点让她失去然然,可为什么呢?为什么就是忘不掉呢? 自己刚刚所骑那匹马,就算是再借他十个胆,他也不敢再骑了,可也总不能跟立夏同乘一骑吧。 “你看这是什么?”被称作张经理的人,抬手把刚出来的时尚周刊甩到了蒋落落面前。 她们就如同两把恐怖仙剑,杀穿整个阴界的阵营,冲到界关附近,大肆杀戮。 开始拨易可欣的电话,电话那头显示的声音告诉她说,手机已经关机。 这话才刚说完,刚刚还异常晴朗的天气,突然间变得乌云密布,众人抬头看天,突然响雷大作。 这个世界有一种人,明明知道自己技不如人,颜值不如人,情商不如人,却仍要困兽犹斗,还要设计妄想去陷害别人。 195.恐怖“他化”,十年已至(8.3K字-大章求订阅) 夏日很快过去... 宋延这洞府前,再无什么人光顾,从而变得冷冷清清。 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料想必然和两次斩断因果有关。 而待到入秋,大批遭了天灾兽而失去了家园的难修从外涌入,想来入住寻仙谷。 但寻仙谷洞府有限,而难修中还有钱的也是有限,故而只是收留了一批,还有更多的难修则 李灵微微一愣,抬眼一看,便见自己的眼前跳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屏幕。 苏以乐鼓嘴,哼,还嫌她吵!这样愤愤的想着,却是甜,却全是甜的。 每一步都走得很艰难,每一步都走得心痛至极,每一步都像是在他的心里生生地挖了个口子,那里血淋淋的。 “你就在这儿蹲着,亲眼看着你的族人是怎么自相残杀的吧。”夜清落嗓音平淡,出口的话,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情,落在褚无心的耳里却是极其的残忍。 “你是真的不喜欢安金鹏么?”蒋叶锦觉得有些遗憾,虽然安金鹏也许不够优秀,但对蓝非却是一片真心。 沈浪蹲下身,将白色里衣的衣摆放在地上用地上磨了磨。不一会儿,这里衣的下摆处,便如弄脏了一般,带着黑,带着泥,再也看不出一丝血迹。 苏芷嫣能感觉到程爷的不上心,她咬碎牙齿也没有用,再撒娇讨好也没有用,不顺心不合时宜时一脚就踢过去。 说到这儿,见周煜人才站起来就猛地一震,身子晃动,好似下一刻就要倒下去般。 他挡着的铁臂,看着她似乎硬要蹭伤身子的样子,他迅速放了手。 只见两道身影,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面前,替她挡下了老者的掌风。 江鹤之一手抱着江一茶,一手拎着几个大袋子,满满当当,走在路上,格外引人瞩目,但因为穿得简朴,路人也只是瞅了两眼,便不再过多关注。 江一茶抱着大箱子,脸不红气不喘,轻轻松松,甚至向上掂了掂。 苏晗初也懒得搭理她,任由她给自己捏肩,现在浑身都是酸痛的,记得昨夜好像直接晕过去了,想想也是够丢人的。 而又因房屋、墓地……等等所选位置的功效不同,风水宝地也自然不同,如房屋临水靠山,便是招财,但对于墓地来说,临水靠山往往的凶地。 楚云语气平淡,不悲不喜,他自始至终都没回头去看身后惊愕的众人,依旧闭目养神的钓着鱼。 所谓亲眼所见龙神睁眼,都是假的记忆,想到这里,宁飞便起身离开房间,朝着山里走去。 更何况,经过一系列杀伐后,经过战场种种洗礼过后,上流联盟这边仅存的数千人,还能活下来的,实际上都是上流联盟的精锐战力。 纵使在药企医院的地位再高,坐镇药师也不至于到了能改变公司决策的程度,一般无法掌权。 得到命令,大家也就不再犹豫了,直接拿着武器冲了进去,开始打杂了起来,把宁氏集团砸得一片狼藉。 联盟冠军和联盟天王本来就是一个地区的明星训练家,更何况聚集在这里的并非是不关注精灵对战的普通人,而是专程来参加、观看彩幽大会的对战爱好者,所以大吾一出场,瞬间让不少人聚集了过来,激动喊道。 见识了火箭队打开究极之洞的手段,让庭树和露奈雅拉明白了究极之洞并不像表面那么简单,至少露奈雅拉就还没摸到平行时空的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