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岿然》 第2章 她想起死前看到的摄政王谢岿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那公子明明看起来风光霁月,怎么会是手上沾满血腥的大奸臣呢? 《帝王》这本书里最大的反派就是摄政王谢岿然,但谢岿然跟其他配角们一样,在书中只有寥寥几笔,开篇他就已经死了,不过即使是这寥寥几笔,也能轻而易举让人觉得心惊胆寒。 书中男主名唤萧子笙,他登基做皇帝的时候尚且年幼,朝政都把持在摄政王谢岿然的手里,谢岿然当时也只是一个少年,涉世未深,朝臣们都觉得靖帝简直是在胡闹,大家都说靖帝驾崩前不知道被谢岿然灌了什么迷魂汤,所以才放着老臣不用,把江山交到他这样一个少年人的手里。 朝中的老臣们根本没将谢岿然当回事,当时谢岿然尚未及冠,大家以为他行事必然十分稚嫩,应该很好拿捏,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谢岿然雷霆手腕,短短一年时间,朝中就无人敢再反对他。 原因无他,反对他的人都已经死了。 谢岿然稳住朝局之后,又用了一年时间扫除异己,凡是与他为敌的人,要么抄家流放,要么杀头处斩,他处事果断,手段狠辣,很快就彻底清理了朝堂,众臣纷纷以他为尊。 当时百官人心惶惶,长安城里人人自危,谢岿然成了大家口中可治幼儿啼哭的邪魔,无人再敢公然反抗他,他就这样在朝中彻底站稳了脚跟。 书中开场萧子笙已经长大,渐渐掌握朝中权势,谢岿然最后的结局连尸首都没有留下,作者对其的描写极为短暂,只说他亡于一个落雪的冬日。 这是谢岿然的结局,却是萧子笙的开始,他死后萧子笙才开始自99z.l己的掌权之路,接下来整本书都在描写萧子笙一生的爱恨情仇。 书中对谢岿然记载不多,但他毫无疑是让人印象深刻的一个重要角色,所以明芙鱼才能清晰的记得他的名字。 明芙鱼轻轻磨了磨牙,现在谢岿然不止是书里的大奸臣,还是她的仇人!上辈子若非谢岿然下令抄家,她也不会那么快就死于非命,如果这辈子还按照上辈子的轨迹发展,让谢岿然继续掌权,明芙鱼估计还得死一回。 明芙鱼忍不住急了起来,她必须得想个法子自救,她想起上一世死前的痛苦,不由咬紧了牙根,她可不想再感受毒酒入喉的穿肠滋味了。 她转着眼睛想了想,能打败谢岿然这个大奸臣的,必然是男主萧子笙了!她只要将谢岿然做过的恶事提前告诉萧子笙,萧子笙自然会想办法处置谢岿然,只要谢岿然一死,她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明芙鱼想通之后,不由眼睛一亮,挥舞着手臂想从奶娘怀里坐起来。 奶娘看着突然乱动起来的明芙鱼,轻轻蹙了蹙眉,想了片刻,露出恍然之色,“小姐是饿了吧?奴婢去取羊乳过来,小姐且等会儿。” 她将明芙鱼放下,站起身来,用手帕在颈边扇了扇风,抬头看着天上火辣辣的太阳,不由蹙起眉心,天气太热,她懒得抱明芙鱼过去,想了想,便将明芙鱼放在湖边的石阶上,叮嘱明芙鱼不许乱动,然后扭着身子走了。 奶娘走远后,明芙鱼心中一喜,想也不想就站了起来,她迈着脚,迫不及待地要去找萧子笙。 她歪歪扭扭走了几步,看着乱晃的石阶,才想起自己现在是个不知道几岁的小短腿,可已经来不及了,她脚下一歪,身体不由自主的倒向一旁,噗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明芙鱼尖叫一声,奶呼呼的小手在空中扑腾了两下,湖水不断的涌过来,她小小的身子很快就没有力气了。 明芙鱼用力在水面上拍打着,可她的身体还是渐渐下滑,她无助的想,她不会又要死一次吧? 咕噜咕噜……在即将绝望的时候,明芙鱼透过水下的微光,看到一个人跳到湖里朝着她游了过来,光晕拢在那人的周围,仿似从天而降的仙君。 明芙鱼眼中闪过欣喜,惊喜而期盼的看着那个人。 那人越游越近,隔着清澈的湖水,将手伸向了她。 明芙鱼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容,熟悉的一张脸,虽然尚且稚嫩,却渐渐跟她上辈子临死前看到的那张脸重合。 “……”谢岿然! 两辈子死前都要看到同一张脸,究竟是什么孽缘! 明芙鱼眼睛一闭,她还是晕吧。 明芙鱼体力流逝,身体支撑不住,真的晕了过去,她彻底失去意识之前,感觉谢岿然拽住了她的脚腕,带着她游了一会儿,将她从水里拎了出去……没错,就像拎着不听话的兔子一样,倒拎着她,就差五花大绑了。 明芙鱼怀99z.l疑谢岿然是要把她拎去红烧。 …… 第2章 明姑娘福大命大 明芙鱼再睁开眼睛,先看到淡粉色的床幔,她找得着眼睛,抬起胳膊看了看自己白嫩的小手,确认自己没有变成红烧兔肉后,微微松了一口气。 看来十岁的小奸臣还没有太丧心病狂。 一个白胡子花花的老头站在床边,看到她醒了,连忙给她把了把脉,面色激动地回头道:“夫人,明姑娘没事了!” 一位好看的妇人眼里噙着泪,激动地扑过来将明芙鱼拥进怀里,后怕的哭了起来。 旁边一个胖胖的男人眼睛红彤彤的,抬手摸了一下明芙鱼的头顶,嘴里不断呢喃着,“没事了……老天保佑,我们阿鱼福大命大,没事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章 明芙鱼轻轻眨了眨眼睛,这个抱着她哭的女人,应该就是炮灰明芙鱼的母亲,她上辈子没见过这位母亲,听说早早就病死了。 那个长得胖墩墩却面容和善的男人应该是炮灰明芙鱼的父亲,上辈子明芙鱼没见过他,看起来有些面生,她上辈子曾经试图询问父亲是谁,只是府中丫鬟讳莫如深,她又不能明目张胆的询问,所以在上辈子短短的时间里,她根本连父母都不曾见过,还没弄清楚谁是谁就已经被毒死了。 明芙鱼是个孤儿,在现实世界里没有父母,如今靠在母亲温暖的怀里,被他们这般关心着,想起刚才窒息的惊吓和前世被毒死的痛苦,忍不住委屈的回抱了回去,小手紧紧地抓着母亲的衣襟。 沈十娘感觉到女儿依赖的动作,泪珠掉得更厉害,动作轻柔的将明芙鱼抱起来在原地走了走,轻声软语的哄着。 明芙鱼心中的惊惧和不安渐渐褪去,她将头从沈娘子的肩膀上抬起来,稍微有些赧然,可她一抬眸就看到了站在对面的谢岿然。 她身体一抖,立即瞪圆了眼睛。 谢岿然斜斜地靠在窗边,乌黑的头发扎着高马尾,还没到束冠的年纪,看起来慵懒随性,侧脸的轮廓清晰俊秀,喉结尚未凸起,脖颈纤细,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爽,像一棵刚抽枝发芽的绿柳,干净舒朗。 明芙鱼微微怔然,有些晃神,她怎么也没想到,书中被万人唾骂的大奸臣,少年时是这般白玉无瑕的模样,跟她看书时所想象的奸恶模样一点也不一样。 谢岿然转过身来,看到小姑娘直勾勾地看着自己,轻轻弯了弯唇,漂亮的桃花眸似笑非笑,窗外清透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带着好看的光晕,他的眼睛极亮,狭长漆黑,唇边笑意随性。 小奸臣长得再好看,未来也是个大奸臣! 明芙鱼回过神来,想起上辈子临死前谢岿然那个似叹非叹的表情,忍不住磨了磨牙,上辈子若非谢岿然抄了她的家,她也不会被毒死,如今见到仇人,自然分外眼红。 明伯庸站在妻女旁边,看到明芙鱼一直盯着谢岿然看,连忙笑道:“十娘99z.l,快将阿鱼抱过去,我们得好好谢谢恩公。” 沈十娘轻轻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抱着明芙鱼走过去,跟明伯庸一起感激地对谢岿然鞠了一躬。 “多谢恩公。” 谢岿然不以为意摆了下手,看着明芙鱼勾唇道:“我正躺在树上睡觉,正巧看到你家小丫头掉到水里,是你家小丫头命不该绝,不必谢我,也不必叫我恩公。” 少年说话的时候声音里透着一股不羁的味道,比成年后的声音稚嫩很多,明芙鱼隔得近了才看到他身上衣襟未干,他刚才站在这里,应该是为了晒太阳。 “多亏了恩公……”明伯庸感激不尽地握住谢岿然的手,热泪盈眶道:“谢兄弟,我就只有阿鱼一个女儿,你救了阿鱼,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大恩不言谢,从今往后你就是我最好的兄弟!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尽管直说,为兄一定替你赴汤蹈火!” 明芙鱼看了看三十多岁的明伯庸,又看了看顶多十岁左右的谢岿然,“……” 明伯庸极为开心的模样,激动过后,这才想起来问:“不知谢兄弟今年贵庚?” 明芙鱼微微竖起耳朵,细心的听着他们的对话,他们聊了几句,明芙鱼渐渐了解了情况,谢岿然今年十岁,明芙鱼年仅四岁,谢岿然是今日才搬到隔壁府上的,因屋中凌乱,尚未收拾好,所以晌午的时候,他躲到树上睡觉,正巧听到隔壁有落水声,这才翻墙救了明芙鱼。 明芙鱼没想到大奸臣竟然是她家邻居,不由心神一震——危矣! 谢岿然连邻居家都能毫不留情的抄家流放,这是何等心狠手辣! 明芙鱼正竖着耳朵仔细聆听着,一男一女忽然跑了进来,他们身边还带着三个孩子,一个男孩,两个女孩,都身穿华服,衣着极为艳丽。 他们一看到身体无恙的明芙鱼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哭天呛地起来,神色激动。 “嫂子!阿鱼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大哥,我们一听说阿鱼落水的消息就立刻跑过来了,担心得差点连鞋都忘了穿!” “老天保佑!还好阿鱼没事,真是佛祖显灵!嫂子,过几天我陪你去庙里拜拜吧!” “大哥!我们今晚必须得吃喜面!” …… 面前的一男一女说起话来像连珠炮弹一样,一句接着一句,吵得人耳朵疼,脸上的表情也实在是过于浮夸,面容激动,眼神里却一点担心也看不见。 他们虽然一口一个关心,明芙鱼却生不出一点感动之情,她乖乖趴在沈十娘的怀里,眨着眼睛看他们,听了半天才知道这两位是炮灰明芙鱼的二叔明从里和二婶李氏。 明从里和李氏一唱一和,说了半天都没停下,明芙鱼耳朵都要听出茧子的时候,何家又来了一群人,他们乌泱泱的将明芙鱼围住,个个对明芙鱼嘘寒问暖,一副争先恐后的模样,谢岿然都被挤到了一边。 明芙鱼恍然发现明家还是99z.l一个大家族。 大家都很热情嘛。 大家都来了之后,李氏哭得更为来劲,挤在最前面,看着明芙鱼哭道:“嫂子,我听到消息之后,还以为阿鱼不死也要落个残废,还好阿鱼一点伤也没有受,瞅瞅阿鱼这小脸,还是又白又嫩,不像我家这两个丫头,长得一个比一个黑……”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章 明芙鱼看傻了眼,眼看着明伯庸手里的银子越来越少,不由急了起来,她想不明白,今天落水受惊的人明明是她,这些人来看望她不带礼品就算了,怎么还要反过来带钱走呢? 明芙鱼看着自己那个笑呵呵的傻爹爹,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原来这明家一大家子全靠他爹养,难怪一个个那么热情呢! 她想起李氏刚刚紧张的模样,现在算是全明白了,原来李氏刚才那么焦急,是担心明伯庸将银钱和田产都分给谢岿然,他们没得分! 明芙鱼一阵无力,她转头看向沈十娘,沈十娘脸上笑意温柔,目光柔柔地望着明伯庸,看到明伯庸把银子分给大家也没有丝毫不高兴99z.l,看样子是已经习以为常了,不但不觉得有什么,还连一点反对的意思都没有。 明芙鱼看着自己的散财童子爹和不食烟火娘,偷偷攥了攥小拳头。 ……也不知道家里的钱够不够分。 第4章 跟大奸臣做邻居 阳光顺着雕花楹窗暖洋洋的照进来,明芙鱼躺在沈十娘的怀里半阖着眼睛,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已经有些困了,她现在的身体太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她只盼着自己能快快长大。 沈十娘嘴里哼着低低的小调,低头给明芙鱼盖了盖被子,神色温柔。 奶娘孙氏坐在对面给明芙鱼缝小衣裳,抬头看了她们一眼,笑道:“夫人,要奴婢说,咱们小姐真是个有福气的,认隔壁谢公子做义父就对了。” 明芙鱼耳朵动了动,听到她提起谢岿然,微微清醒了一些。 沈十娘笑问:“为什么这么说?” 孙氏抻着脖子往屋外看了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道:“奴婢听说,隔壁是谢国公府的旧宅,谢公子是谢国公的嫡长子,身份尊贵,一生下来就是世子爷,以后是要继承国公之位的!” 沈十娘轻轻点头,没太当回事,她早知道隔壁是谢国公府的旧宅,对谢岿然的身份也早就有所了解,所以没有太惊讶。 孙氏继续道:“如果谢公子以后做了国公也,咱们小姐是他的义女,也能跟着沾光,以后就是国公爷的干女儿了!说出去多威风,以后议亲的时候,说不定小姐还能借此嫁进官家。” 官、商身份悬殊,商家女能嫁进官家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孙氏语气里透着浓浓的羡慕,只觉得明芙鱼能攀上这样的高枝,是她想求都求不来的。 明芙鱼眨了眨眼睛,她看书的时候只知道谢岿然是个权势滔天的大奸臣,倒不知道他还有这层身份,也难怪奶娘这么羡慕,自古官比商大,明家世代从商,虽然金银不少,但到底比不了当官的,更何况谢家还是底蕴丰厚的国公府,为三大家族之首,这样的高位,对他们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 沈十娘跟孙氏所想不同,她闻言笑道:“谢公子身份这么高还能如此平易近人,可见他真的是个大大的好人。” 明芙鱼拽了拽沈十娘的衣袖,娘亲,醒醒!谢岿然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奸臣,可不是什么大好人! 沈十娘不懂女儿的意思,轻轻笑了一下,安抚地拍了拍明芙鱼的背,抬头问孙氏,“谢公子既然是世子爷,怎么会搬到隔壁旧宅来住?” 旧宅破旧,荒废已久,多年来只有两名谢家老奴一直留在府里照看着,哪里比得上国公府现在的宅子富丽堂皇,住起来当然也不如国公府舒服,谢岿然既然是谢家嫡长子,那么未来就是要继承国公府的,别说现在年仅十岁,就算以后娶妻生子,也理应继续住在国公府才对。 孙氏将小衣衫缝好,99z.l咬断绳线,拿起来抖了抖,道:“好像是谢公子自己要搬过来的,不过有传闻说他跟国公夫人八字犯冲,从他出生后他娘身子就一直不太好,他便自请出府,来了旧宅住。” 沈十娘轻轻点头,“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明芙鱼不以为然,她猜国公夫人之所以在生了谢岿然之后身体不好,根本不是因为八字相克的原因,而是被谢岿然气的。 毕竟谁生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能不害怕呢,谢岿然选择搬出来住,那是有自知之明。 孙氏将剩余的布料装进自己的布袋里,留着拿回去给自己的儿子做衣裳,嘴里却念叨着,“夫人,剩余的这几块布角不成样子,连做个鞋袜都不够,等奴婢拿出去扔了吧。” 沈十娘没太留意她的动作,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随口道了一声‘好’,明芙鱼将一切看在眼里,不由蹙了蹙眉。 孙氏满意地笑了一下,继续闲聊道:“自从谢公子搬过来之后,大家猜测纷纷,长安城里有不少传言,还有人说谢公子命犯七杀,专克他娘,因此他跟国公夫人关系一直不太亲近,据说他小时候,国公夫人连抱都不愿意抱他一下。” “命理之事岂可尽信。”沈十娘不认同的蹙眉,声音有些严肃道:“以后不可再胡言,谢公子年纪轻轻一个人在外面生活想来是不容易,虽然有婢女仆从照顾,但到底比不上亲人的关爱,我们以后要多多关心谢公子才是,今日的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免得让谢公子听去,惹得他不开心。” 孙氏讷讷应了一声,神色有些讪讪的。 沈十娘低头看着自己怀里玉雪可爱的女儿,伸手摸了摸明芙鱼柔嫩的面庞,温柔笑道:“这世上哪里有不疼爱自己孩子的母亲呢,想来都是以讹传讹,谢公子如此出色,国公夫人心里定然也是疼爱谢公子的。”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章 谢岿然姿态慵懒地坐在秋千上,低头看着明芙鱼吃糖,看了一会儿,忍不住扯着嘴角笑了一下,他从小就是个混世小霸王,那天正好心情好,看到有人落水就顺手救了,没想到还多了一个小义女。 他看着她发髻上颤巍巍的小发簪,抬手摸了一下她细软的头发,“好吃吗?” 明芙鱼沉默片刻,看着他手里的麦芽糖,乖乖点了点头。 “说话。”谢岿然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似笑非笑道:“四岁了还不会说话,今天必须得开始练一练,我女儿可不能是个小笨蛋,传出去多丢人呀。” 谢岿然这个年纪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对义女没什么概念,感觉就像收了个小弟,既然收了小弟,小弟就不能给他丢人,不然多没面子。 明芙鱼继续低头吃糖,假装自己什么也没听见,她才不想做大奸臣的义女呢,如果能给大奸臣丢脸,她高兴都来不及。 谢岿然扬了扬眉,拿起手里的麦芽糖,出声威胁,“阿鱼如果再不说话,我就把麦牙糖都扔了。” 明芙鱼吃糖的动作顿住,抬头看了看无耻的大奸臣,又品了品嘴里的甜味,终于哼哼唧唧吐出两个字,“好、次。” 谢岿然满意勾唇,将手放下,“多好吃?” 明芙鱼又不肯说话了,低头继续吃糖。 奶娘坐在不远处的石桌上打着盹,听到他们说话的声音才渐渐转醒,回过神来猛的打了一个激灵,匆匆抬头朝明芙鱼看了过去99z.l,见来人是谢岿然,才松了一口气。 谢岿然抬眸看了奶娘一眼,眉宇冷淡,眸光有些锐利,奶娘对上他乌黑的眸子,莫名心虚,连忙背过身去。 谢岿然眸色沉了沉,嘴角的笑容隐隐敛去,他低头望去,见到明芙鱼吃东西时小脸蛋鼓鼓的,忍不住又露出笑容。 明芙鱼吃东西的时候不紧不慢,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样不管什么都喜欢往嘴里塞,反而很干净,手里攥着一个小帕子,不时擦一擦嘴巴,脸上不会粘到糖渍,看起来赏心悦目。 明芙鱼美滋滋的吃完一块麦芽糖,意犹未尽地舔了一下小手指,眨着亮晶晶的眸子看着谢岿然。 谢岿然挑眉,“还想吃?” 明芙鱼乖乖点头,看着谢岿然的神情,又口齿不清地开口道:“想次。” “吃。”谢岿然纠正。 “……次。” 谢岿然皱眉,又缓慢地重复了一遍,“吃……” “次。”明芙鱼欲哭无泪。 坏了,炮灰明芙鱼可能真的是个笨蛋,话都说不利索。 谢岿然看她一副快急哭了的小模样,没有再逼她,又给了她一块麦芽糖,见她还是闷闷不乐,拍了拍她的头顶道:“别急,再大一点就能说清楚了,阿鱼现在还太小了。” 明芙鱼愣愣地眨了眨眼睛,大奸臣是在安慰她? 明芙鱼抬眸看着谢岿然柔和的眉眼,心中微微诧异,原来大奸臣也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好像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麦芽糖的甜味在嘴里化开,周遭充满了麦芽糖甜味和花的芬芳,温暖的阳光正巧落在谢岿然的身上,明芙鱼倏然觉得大奸臣稍微顺眼了一些。 谢岿然懒洋洋地坐着,目光散漫的四处看,忽然身体一僵,赶紧把嘴巴还鼓鼓的明芙鱼藏到身后,压低声音道:“你娘来了。” 明芙鱼差点噎到,听到沈十娘过来了,赶紧捂住嘴巴,用力想把麦牙糖咽下去。 谢岿然端正坐好,抖了抖衣摆,尽量挡住明芙鱼,对走过来的沈十娘僵硬的笑了笑,“嫂夫人。” 明伯庸既然非要跟谢岿然以兄弟相称,那么沈十娘自然就是谢岿然的嫂子。 沈十娘妆容素淡,眉目温柔,对着谢岿然浅浅笑了笑,在桌上放下一盘糕点,“我听说你过来了,就来看看你,顺手给你带一盘我亲手做的芙蓉糕,你尝尝味道……对了,阿鱼呢?” 沈十娘微微疑惑,抬眸左右看了看,却只看到远处的奶娘,没有看到明芙鱼的身影,她想起明芙鱼前几日落水的事,不由柳眉轻皱,心里生出担忧来。 麦芽糖太大,明芙鱼怎么也咽不下去,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这时,谢岿然将手背到身后,手心朝上,对明芙鱼晃了晃手。 明芙鱼看明白他的意思,犹豫了一下,低头把嘴里剩下的半块麦芽糖吐到了谢岿然的手心里。 谢岿然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让开位置,站起身来对沈十娘道:“嫂夫人,阿鱼99z.l在这儿呢。” 沈十娘回眸望去,明芙鱼仰着白净的小脸对沈十娘笑了笑,却是一个字也不敢说,就怕一说话就全是一股麦芽糖的清甜味。 沈十娘总觉得谢岿然和明芙鱼的神色有些古怪,但看着女儿扬起的小脸,心里忍不住泛软,便顾不得其他,她走过去将明芙鱼抱了起来,眉眼含笑,轻轻拍了拍。 谢岿然趁着沈十娘不注意,赶紧把手里的麦芽糖扔到了旁边的湖里,惹得鱼群纷纷过来抢食,手心有些黏,他挑了挑眉,抬头看了明芙鱼一眼。 明芙鱼神色窘迫,不好意思看他,把脸埋在沈十娘的肩膀上不肯抬起来,脸颊不自觉红了红。 谢岿然勾唇笑了一下,拿着帕子慢条斯理地低头擦手,漫不经心道:“嫂子,奶娘该换了。” 沈十娘微愣,抬头看了一眼奶娘,奶娘坐在石桌旁,一手撑在头侧,已经又睡了过去,这次睡得又实又沉,甚至打起了小小的呼声。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章 沈十娘性子柔软却也聪慧,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轻轻蹙眉,沉吟片刻,终于迟疑地点了点头,确实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从阿鱼出生孙氏就一直照顾着她,一开始还好,孙氏手脚麻利又勤快,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孙氏越来越懒惰,粗心大意,经常出错,她平时犯些小错便算了,上次她将阿鱼一个人扔在湖边实在是让人难以原谅,若阿鱼落水后没有遇到谢岿然,后果不堪设想。 他们本来早就该把这个孙氏换掉了,只是孙氏是位寡妇,她一个人孤苦无依,孀居在家,身边还带着个孩子,他们怜她悲苦,所以才没有将她赶走。 谢岿然看出沈十娘神色间的犹豫,知道她性子软,心中还有不忍,不疾不徐开口道:“我刚才过来的时候她正在睡觉,我把阿鱼抱在怀里逗半天了她才发现,若是换成其他男子,嫂夫人难道不担心么。” 沈十娘心口一紧,孙氏连谢岿然走到阿鱼身边都没有察觉,若今日来的不是谢岿然而是个坏人,那可就糟了! 她心里警铃大作,不自觉将明芙鱼抱得更紧了一些,咬了咬唇,心中下定决心,绝不能拿阿鱼冒险,孙氏必须换掉了。 谢岿然抬眸看了一眼在沈十娘怀里眼睛滴溜溜转的明芙鱼,轻缓一笑,语气却不容置喙,“这次不可心软,奶娘必须换。” 谢岿然明明年纪尚小,沈十娘却莫名生出一种畏惧之感来,眉头拧起又松开,轻轻颔首,将此事应下了。 明芙鱼早就想把这个既不忠心又藏奸耍滑的奶娘换掉了,只是一直没找到理由,如今却迎刃而解,没想到谢岿然竟然如此细心,连这些都注意到了。 明芙鱼抿了下唇,她忽然意识到大奸臣好像是真心关心她的。 …… 孙氏很快被辞退了,明伯庸知道沈十娘心软,所以没让她出面,是他去辞退了孙氏,给了孙氏一笔银子,还给她安99z.l排了去处,将卖身契还给了她,不过孙氏没领情,孙氏一改往日憨厚的模样,站在院子里骂了许久,见明伯庸态度坚定,才拿着银子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明伯庸和沈十娘见孙氏露出真面目,不由唏嘘,同时也庆幸让这样的人早些离开女儿的身旁,不然将女儿教坏可就糟了。 明芙鱼如今四岁,已经大了,不需要再雇奶娘,沈十娘和明伯庸商量过后,没有再雇奶娘,而是多给明芙鱼安排了几个手脚麻利又脾气好的丫鬟伺候,如此一来,明芙鱼的日子倒是过得比以前还舒服。 明伯庸和沈十娘本来还有些担心明芙鱼会不适应,见明芙鱼既没有吵着要找奶娘,也没有任何不开心的地方,才放下心来。 第6章 怎么养我一辈子 明芙鱼和谢岿然中间多了一块麦芽糖的情谊,谢岿然又帮明芙鱼赶走了奶娘,明芙鱼不好意思再不理谢岿然,渐渐不再黑着一张脸。 谢岿然好像整天无所事事,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找明芙鱼玩,仿佛逗明芙鱼两句,他就能心情大好一样。 两人虽然磕磕绊绊,但不知不觉亲近了不少,明芙鱼发现,其实谢岿然这个人虽然嘴讨厌了一些,但她至今没见谢岿然干出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如果不是确定他就是大奸臣摄政王,她都要怀疑自己认错人了。 明伯庸是热情之人,见谢岿然一个人住在隔壁,连个亲人也没有,便总邀请谢岿然来明家吃饭,说人多热闹,谢岿然来的次数多了,连府里的婢女们都习以为常,他来了也懒得通报了,谢岿然整天大摇大摆的过来,有的时候懒得走门就直接翻墙,都快把这里当做自己家了。 明芙鱼每天看到十岁的谢岿然和三十多岁的明伯庸称兄道弟,就觉得脑袋疼,偏偏他们两个乐在其中,谢岿然一开始还有些别扭,慢慢也被带跑偏了,谁也不觉得有问题,而沈十娘则是觉得明伯庸开心就行,一点也不管他们。 明芙鱼发现沈十娘好像对明伯庸有一种盲目的信任,明伯庸相信的人,她也无条件的信任,跟明伯庸一样将谢岿然当做了自己家人看待。 渐渐连明芙鱼自己都习惯了,谢岿然若是哪天不来明家晃两圈,她还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 转眼来到了年关,这日谢岿然来明府的时候,明伯庸和沈十娘正在吵架,为了明芙鱼新年要穿的衣裳争吵不休。 他们夫妻感情恩爱,平时从无争吵,谢岿然还是第一次看到他们两个吵架,不由觉得有些新奇,静静地走进去,没有打扰他们。 明伯庸站在桌子旁边,扯着一块大红锦缎的布料道:“这块料子好看,绣上金边的富贵牡丹,最衬我们女儿。” 沈十娘目光嫌弃,扯着另外一块素雅的锦缎料子道:“明明这块更好看,等衣衫做好之后绣上兰花,配着碧色珠串,看起来多雅致99z.l?” 明伯庸并不认同,还是觉得自己手里的料子好,“阿鱼才四岁,穿得喜庆点最好看,更何况还是新年,等阿鱼换上这身衣裳,谁看了都觉得喜气洋洋的,必然喜欢。” 沈十娘平日说话温婉,此刻声音不自觉大了几分,为了女儿据理力争道:“胡说,我们阿鱼小脸白嫩,就算穿素雅点也很可爱,更能凸显她的气质。” …… 沈十娘性子向来温柔,很少跟明伯庸争执,明伯庸向来疼爱沈十娘,也很少跟她吵嘴,两人这次却谁也不肯让谁,争得面红耳赤,说了半天仍旧争执不下,连谢岿然来了都没有发现。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章 明芙鱼想起当初落水的事不禁有些后怕,小手偷偷抓紧了谢岿然的衣襟,谢岿然看了一眼她白白嫩嫩的小手,轻笑了一下,得意道:“现在知道义父的好了?” 明99z.l芙鱼偷偷翻了一个白眼,指着一间糕点铺子道:“桂瓜高。” “想吃桂花糕?” 明芙鱼赶紧点了点头,桂花飘香,她远远就闻到了桂花的甜味,忍不住食指大动。 谢岿然挑了挑眉,明芙鱼赶紧很有眼色的道了一声‘想’。 桂花糕刚刚出炉,谢岿然带着她去买了一袋热乎乎的桂花糕,卖桂花糕的阿婆见明芙鱼长得可爱,还多送了两块桂花糖。 谢岿然无论做什么都要问明芙鱼一句,明芙鱼只要不回答他就不做,后来,明芙鱼索性破罐子破摔,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也不管说的清不清楚,谢岿然爱笑就笑吧,反正她也习以为常了。 明芙鱼自暴自弃地发现,她跟谢岿然在一起待久了,脸皮算是越来越厚了。 明芙鱼手里捧着桂花糕吃得一脸满足,小脸颊一鼓一鼓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谢岿然本来对这又甜又软的桂花糕一点也不感兴趣,可看明芙鱼吃得香甜,自己也忍不住想尝一尝。 “给我吃一口。” 明芙鱼眼睛转了转,假装没听见,又大大的啃了一口桂花糕,生怕桂花糕被别人抢了一样。 谢岿然轻笑了一声,捏住她的脸颊,阴森森道:“阿鱼,我有点饿了,如果没有桂花糕吃,我看你这小脸蛋吃起来应该也不错。” 明芙鱼:“……”来自大奸臣的威胁,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她赶紧掐了一小块桂花糕给谢岿然,谢岿然不伸手接,她就亲自喂到谢岿然嘴边,态度极为乖巧。 谢岿然看着那指甲大小的桂花糕,哭笑不得,只能张嘴把桂花糕吃了下去,桂花香在舌尖蔓延开,清香馨甜,滋味倒是不错,只是还没来得及细品,就已经融化在舌尖了。 明芙鱼成功把自己娇嫩的脸蛋从谢岿然手里解救了出来,继续低头大口吃桂花糕,不一会儿就把一整个桂花糕吃完了,一点也没给谢岿然留。 谢岿然看着她这护食的小模样,觉得甚是丢人,都不想要这个小抠精丫头了。 谢岿然将明芙鱼放下,牵着明芙鱼的手进了一家首饰铺,里面金银满屋,一眼望去金光闪闪,琳琅翠环、珠钗佩玉,还有各种各样的琉璃小摆件,让明芙鱼看得目不暇接。 谢岿然大手一挥,悠悠然笑道:“阿鱼想要什么就自己选,老父亲买给你。” 明芙鱼眼睛唰地一亮,虽然不满意谢岿然的自称,但只要一想到能狠狠宰一下谢岿然,她就忍不住开心。 她心里的高兴藏都藏不住,嘴角抿起,迫不及待迈着小短腿走过去,踮着脚到各个货架上看,看到漂亮的东西,也不管自己能不能戴,就回头指给谢岿然看。 谢岿然忍笑跟在她身后,也不细看,全都点头说不错,让店家包起来,还顺手给自己挑了两条剑穗。 明芙鱼看的津津有味,眉角眼梢都是喜色,小脸蛋红扑扑的,要有多讨喜就有多讨喜,看99z.l谢岿然都顺眼了不少。 两人买了不少东西,付银子的时候,谢岿然却不掏银子,而是将明芙鱼抱起来,指着明芙鱼肉乎乎的小脸蛋问店家,“认识么?” 明芙鱼不明所以的跟店老板大眼瞪小眼,不明白谢岿然是什么意思。 店老板仔细打量了明芙鱼一会儿,惊喜道:“是明小姐!” 明芙鱼过生辰的时候,他们都在明府见过她,明芙鱼生得俊俏,那双眼睛特别像沈十娘,他绝对不会认错。 “嗯。”谢岿然故作高深的点了点头,轻挑眉梢,“知道账记在哪里了?” 老板笑容满面地应下来,“诶!小的明白,等会儿小的就将账本送去明府给老爷过目。” 明芙鱼懵了,“‘老父亲’买?” 谢岿然笑容灿烂,“对啊,阿鱼的‘父亲’给阿鱼买。” “……”明芙鱼磨牙!原来这个‘父亲’是指她亲爹。 第8章 富丫头 老板恭恭敬敬地把东西打包递过来,又亲自将他们送至门口,神色毕恭毕敬。 谢岿然抱着明芙鱼出了门,眼中带着促狭笑意,指着头上的牌匾,“阿鱼不知道么?这可是你家的铺子。” 明芙鱼难以置信地瞪圆眼睛,“……窝夹的?”我家的? “嗯。”谢岿然指了指街道上的其他商铺,声音不紧不慢道:“这家首饰铺,对面那家布庄,旁边那家茶叶铺,还有隔壁街胭脂铺……都是你们家的。” 明芙鱼抻着脖子看傻了眼,她家傻爹爹原来这么能做生意? 谢岿然勾唇,在明芙鱼白皙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我们阿鱼可不止是笨丫头,还是个富丫头。” 明芙鱼看得眼花缭乱,一间一间的望过去,谢岿然像要跟她证实一般,带着她从首饰铺一直逛到了布庄,在每家商铺都像不要钱一样买了一堆东西,离开的时候,根本没动过荷包,每次都是抱着明芙鱼刷脸,直接不用给银子就走人。 第一次对自己家的产业有了了解的明芙鱼:“……”我怀疑大奸臣带我出来,是为了当银票用的。 两人逛了半晌,直至晌午才停下来,谢岿然带着明芙鱼去了一家二层的酒楼,明芙鱼本来以为这次终于可以好好大吃一顿,可去了酒楼才发现,酒楼的老板娘甚是眼熟,好像经常出入她家,还跟她娘关系不错,她在后宅见过几次,唤作辞娘。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章 谢岿然一脸恍然,露出惊讶之色,眼中却满是笑意,“刚才忘了说,这家酒楼也是你家的,阿鱼,惊喜吗?” 明芙鱼:“……”我可真是……惊、喜、极、了! 点菜的时候,明芙鱼只点了一碗鱼片粥,就差把‘省钱’两个字写在脸上了,倒是辞娘看到明芙鱼,自顾自的上了一大桌子菜。 明芙鱼有苦难言,只能尽量多吃点,不要辜负了自家这一桌子好菜,因为她太矮,坐在椅子上也够不到桌子,所以只能坐在谢岿然的腿上。 谢岿然唇边漾99z.l着浅笑,给她夹了条鸡腿,自己倒了杯茶慢慢喝着,倒是没急着用饭。 午间的酒楼热热闹闹,几位公子打扮的人从楼下走了上来,明芙鱼低头啃着鸡腿,谢岿然垂眸品着茶,都未注意到他们,倒是那些公子里有一人眼尖,一抬头就看到了谢岿然。 “呦!这不是世子爷么?” “哪个世子爷?在哪儿呢?啊……原来是岿然啊。” 明芙鱼一条鸡腿啃到一半,闻言条件反射地抬头看了过去,只见一个身材臃肿,身上穿着华服的男人站在楼梯口,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谢岿然,眯起来的眼睛还没有明芙鱼碗里的黑豆大。 明芙鱼轻轻蹙了蹙眉,有些男人胖起来憨态可掬,讨人喜欢,例如她爹爹,有些男人胖起来却油腻臃肿,惹人厌烦,例如眼前这个男人。 谢岿然挑眉笑了一下,眼波流转,语气透着漫不经心的冷冽,“卢忒啊。” 明芙鱼眼睛转了转,她来这里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经常听父母对话,对长安算是有一定的了解,长安城里姓卢又有头有脸的人家只有一家,就是丞相卢平远一家。 卢平远是原书中的奸臣二号,跟谢岿然虽然都是大奸臣,却各有各的‘奸’法,两人没有狼狈为奸,反而成了死对头,势同水火。 谢岿然现在年纪尚幼,还没有入朝为官,应该不至于跟卢平远结仇,刚才谢岿然唤这油腻公子为卢忒,明芙鱼前几日正好听明伯庸提起过这个人物,据说卢忒是个不折不扣的花花公子,毛还没长全,已经是青楼里的常客,前几日还在大街上调戏了一位民女,明伯庸听闻此事,回家后忍不住唾骂卢忒的荒唐。 卢忒身后还跟着几位公子,年纪都不大,锦衣华服,眉目间透着骄纵,一眼望去就是一群小屁孩,就数卢忒年纪最大。 一位眉眼稚嫩的小公子落后一些,才走上楼来,看到谢岿然顿时眼睛一亮,跑了过来,“大哥,你怎么在这?” 不等谢岿然回答,他又回过头去,兴奋喊道:“二哥!大哥在这!” 谢岿然的弟弟?明芙鱼好奇地抬眸看了过去,面前的小公子眉目清秀,虎头虎脑的,透着一股机灵劲,看样子只有七、八岁的模样,他所喊的‘二哥’才上楼来,穿着一身湛蓝锦衣,跟谢岿然年纪相仿,顶多差了一岁,看起来有些少年老成,举止处处透着稳重,一派儒雅有礼的模样。 谢岿然唇边露出笑意,却挑眉问:“这个时间你们不是应该在书塾么,怎么会跟卢公子在一起?” 谢临安走过来,对谢岿然抬手作了一揖,举止规矩,神色却不像谢兰川那样惊喜和热络,他眉眼淡淡,语气也有些浅淡,“大哥,我与三弟从书院里出来,正好遇上卢公子,卢公子说今日是他的生辰,邀请我等前来庆贺,我与三弟便过来了。” 他们与卢家平时没有什么交集,99z.l也听闻过卢忒的名声,本不想与卢忒深交,只是今日正好撞上了,大家都是京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既然卢忒盛情邀请,他们总不能不给面子,所以便来了。 谢兰川站在旁边,谢临安每说一句,他便点一下头,目光澄亮的看着谢岿然,很是欣喜的模样。 谢岿然抬眸看向卢忒,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原来今日是卢公子的生辰。” 他坐着没动,一副本少爷知道了,但本少爷没有丝毫想要祝贺的心思的坦然模样,让卢忒看了就忍不住来气。 幼时,他跟谢岿然在同一位教书先生那里上课,两人年纪相仿,家里都位高权重,难免被放在一起比较。 偏偏他资质平平,谢岿然却天资聪慧,有过目不忘之能。 他刚把字认个差不多的时候,谢岿然已经能背诵诗文了,他刚学会写字的时候,谢岿然已经笔走龙蛇,写得一手好字,他刚勉强做了一首狗屁不通的诗,谢岿然的文章已经名扬长安了。 对比之下,他便成了一无是处的草包,为此他被父亲训斥了不少回,心里的怨怼与日俱增,看谢岿然愈发的不顺眼。 卢忒越想越气,新仇旧恨都想了起来,不由神色晦暗,想了想,不动声色地开了口。 “岿然,前几日我去国公府怎么没有看到你?你我毕竟同窗一场,我当时还想找你叙叙旧来着。”卢忒哼笑一声,一拍脑袋,露出一副恍然之色,不阴不阳道:“瞧我这记性,倒是差点忘了,我听说你已经从国公府里‘搬’出去了?” 他着重压低了‘搬’这个字,说完之后,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他身后跟着几位以他为首的公子们,闻言立即明白过来,他们犹豫片刻,三言两语地配合起来。 国公府虽然尊贵,但丞相正值盛年,权力在握,这些长安城里长大的公子们虽然还未涉足官场,但自小耳濡目染,最是知道什么是权衡利弊,他们的父亲都在丞相手底下做事,自然想要讨好卢忒,又知道谢岿然最近搬出了谢家,不由猜测谢岿然可能是被谢家厌弃了,失去了依靠,自然话里话外帮着卢忒说话。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章 “我听说国公夫人前段日子病了,卧床不起了好一段日子,好像正是世子生辰那几天,当时有一位得道高僧路过国公府,进去讨了碗水喝,然后谢公子就搬出去住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那位高僧进去之后,见国公府上下心善,听闻国公夫人病重后为表感谢,便自己做主给国公夫人批算了一挂,最后的批算结果……” 说话的公子欲言又止地看着谢岿然一眼,眼中含了几分嘲讽,故意卖起了关子。 卢忒明知答案,却幸灾乐祸的催促道:“什么结果?” 谢兰川面色一变,不善地看了那公子一眼,语气急促道:“迷信之言有什么可说的,我大哥搬出去不过是99z.l因为性子洒脱,喜欢自由,不愿留在国公府里被拘束,跟那玄冥和尚没什么关系。” 卢忒眼睛一亮,差点笑出了声:“看来此事是真,当真有这么一位和尚?” 谢兰川一看说漏了嘴,面色猛地慌乱起来,心虚的咬紧了下唇,不知该如何是好地看向谢岿然。 谢岿然神色从容,又给明芙鱼夹了条鸡腿。 谢兰川这才注意到谢岿然怀里坐着一位白生生的小姑娘,小姑娘嘴唇红红的,手里拿着一条跟她脸一样大的鸡腿,乌溜溜的眼睛里透着一股机灵劲儿,谢兰川的目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了过去。 明芙鱼也在看着他。 谢岿然这个奸诈的大奸臣怎么会有一个这样蠢笨的二傻子弟弟呢?不对,是三傻子才对。 谢兰川:“……”他怎么觉得这小丫头看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浓浓的鄙视,好像还带着一点怜悯。 一定是错觉。 卢忒看谢岿然那张风雨不动的脸就来气,故意看向刚才说话的那名公子,扬声问:“那秃驴说什么了?说话别说一半,赶紧把知道的都说一遍。” 他身后的公子讨好的笑了笑,立即配合地抬高了声音,朗声道:“据我所知,那名高僧看过世子爷和国公夫人的八字之后,说世子爷跟国公夫人八字不合,天生犯克,如果继续住在一处必定会招来祸害,长此以往,恐对国公夫人贵体有损,不利于身。” 酒楼里的人都看了过来,将这段话听得清清楚楚。 卢忒得逞的笑了一声,戏谑地看向谢岿然,“原来如此。” 他心中幸灾乐祸起来,国公夫人不喜欢大儿子的事旁人或许不知道,长安城里的名门贵族却是一清二楚,他自然也不例外。 谢岿然自小才华横溢,又长得金尊玉贵,像白玉砌成的仙童玉人,放在谁家都必然深受长辈喜爱,可偏偏谢岿然性子散漫,不受拘束,向来视礼法于无物,虽未做过出阁之事,却也不是守规矩之人,担得起‘桀骜不驯’四个字。 国公夫人出身名门,自小受三纲五常教导,最是讲规矩,也许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才看不惯这个大儿子,且她生谢岿然的时候难产,差点一尸两命,听说谢岿然生下来后她一直卧病在床,三个月都未出屋,连抱都没抱过谢岿然一下,待她养好身体之后,转年国公夫人就生下了二子谢临安,自然没有时间再照顾谢岿然,他们母子感情就这样一直淡着。 跟对待谢岿然的态度不同,国公夫人对二子谢临安极为看重,自小亲自教导和照顾,稍有差池便极为紧张。 谢岿然和谢临安兄弟二人明明年纪相当,但国公夫人对待他们兄弟二人的态度却是天差地别,因此兄弟二人的关系多少有些生疏。 谢临安性子沉稳,听到他们的话也面色不变,只抬眸道:“坊间传闻岂可当真?大哥是我娘生的,生下来那日都顺顺利利,99z.l八字又怎会与我娘相克?此事实在是无稽之谈,以后诸位还是少说为妙。” 谢临安语气淡淡,却莫名有一种压迫感,寥寥数语,既撇清了干系,又隐带威胁。 明芙鱼不由看了他一眼,刚才她见谢临安对谢岿然神色冷淡,还以为他们二人关系不好,没想到谢临安会出言维护谢岿然,不过也有可能只是维护谢家的颜面。 卢忒被谢临安拂了面子,自然不太高兴,瞥了谢临安一眼,用鼻孔出气道:“真的假不了,假的也真不了,俗话说无风不起浪,谢二公子何必隐瞒?” 他转头看向谢岿然,又虚情假意地挤出笑脸,道:“岿然,难怪你搬出了国公府,原来是孝心一片呀!” 谢岿然没有理会他,他便自顾自道:“不过国公夫人可真是不心疼你,这么小就让你出去自立门户,国公府旧宅废弃多年,想来已是破旧不堪,跟现在的国公府是没法比,这知道的人道你是孝心,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为谢家所弃,被赶出家门了呢。” 谢临安面色一沉,面上现出不悦之色,“卢公子慎言。” 谢兰川年纪小,心思单纯,丝毫忍不了怒火,立即抬头怒瞪了卢忒一眼,“你这人怎么这样,我们好心前来给你庆祝生辰,你却在这里挑拨离间。” 卢忒不以为意,“谢岿然还没说话呢,你们急什么?再说了,我说的是事实,怎么就成挑拨离间了?” 谢岿然抬眸,眼底有几分捉摸不定的晦暗,他看着卢忒,一直压着的唇边慢慢浮起一抹嘲弄的弧度。 “卢忒,小爷我愿意住在哪就住在哪,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最近是不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连我的事都敢管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章 卢忒哼笑一声,拉了张椅子在谢岿然对面坐下,吊着眼角看他,有恃无恐道:“世子,你娘不喜欢你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我相识已久,你何必在我面前装蒜,你说是不是你这个人太不招人喜欢了,所以才连亲娘都瞧不上你,我劝你收敛收敛你这个脾气,不然早晚有一天是要吃大亏的……” 谢岿然低头把玩着手里的白玉酒盅,垂眉敛目间,未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 明芙鱼睨着卢忒,目光隐隐现出怒火。 她不知道这个卢忒跟谢岿然有什么仇怨,她只知道她现在看卢忒是越看越觉得不顺眼。 谢岿然固然可恶,但也不是卢忒这种酒囊饭袋可以对着大呼小叫的。 明芙鱼看着卢忒吐沫横飞的模样,倏尔唇角微微翘起,看似无意的咬了口鸡腿,轻轻嚼了嚼,然后‘噗’的一声吐出一块鸡骨头,正好落在卢忒的鼻子上。 周遭一下子安静下来,卢忒愣住,声音戛然而止。 他的模样看起来实在滑稽可笑,他那几个狐朋狗友瞪大了眼睛看着他,想笑又不敢笑,一张张脸愣是给憋红了。 卢忒动作僵硬的低下头去,这才注意到谢岿然怀里还抱99z.l着明芙鱼这么一个小东西,他迟疑地捡起鼻子上的鸡骨头,放在眼睛底下看了看,待看清是什么东西,再看着周围人憋笑的脸,怒上心头,狠瞪了明芙鱼一眼,拍着桌子就要发怒。 “你这小丫头是不是找打!” 明芙鱼却比他更快一步,瘪了瘪嘴,‘哇’地一声哭了起来,白嫩的小手指一抬,指着卢忒,将没有一滴泪的脸往谢岿然怀里一埋,呜呜大声哭了起来,“坏人抢我鸡腿。” 卢忒被她哭得措手不及,气氛一下子僵住,酒楼里其他人客人纷纷看了过来,目光里充满鄙视和指责。 “这位公子,你那么大人了,竟然抢小姑娘的鸡腿,简直是岂有此理!” “还拿着鸡骨头跟人家小姑娘耀武扬威,也不知道羞!” “把人家小姑娘都气哭了,大家看看小姑娘多可怜!你这公子传出去也不嫌丢人,就差那一口吃的?” …… 卢忒脸颊火辣辣的,他拿着鸡骨头的手指忍不住颤了颤,盯着手里的鸡骨头差点瞪成了斗鸡眼,“……”这他妈是鸡腿么?你们问问鸡还能不能认出它这条腿! 第9章 感情这还是黑店 谢岿然差点笑出声,阿鱼这句话说的还挺清晰,至少全酒楼的人都听清楚了。 卢忒拍着桌子就要发怒,辞娘听到声音走过来,看清楚情况之后,自然是偏帮自家大小姐。 她娇笑了一声拦住卢忒,“卢公子,你今日若是没带银子,跟奴家说一声就是,大不了这顿饭就让我们大小姐请了,您说您何必抢我们大小姐的鸡腿呢?到时候我们东家如果知道大小姐哭了还得责怪我。” “大小姐?”卢忒额头一跳。 辞娘掩唇而笑,句句都是软刀子,“对啊,我们东家唯一的掌上明珠,平时可宝贝的紧,还从未受过这样的委屈呢。” 卢忒看着谢岿然怀里的小丫头不由更气,感情这还是黑店?专门讹人不成! 明芙鱼趴在谢岿然怀里,对卢忒的怒火视若无睹,专心玩着谢岿然脑后的发丝,谢岿然的头发乌黑柔亮,虽然硬的有些扎手,摸起来却极为顺滑,像上好的绸缎一般。 谢岿然伸手不动声色的挡住明芙鱼,抬头道:“卢忒,你瞪着阿鱼做什么?我家小丫头胆子小,可经不住你吓,如果被你吓出个好歹来,我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谢岿然含笑看着卢忒,他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可卢忒看了,却莫名觉得后颈一寒。 明芙鱼配合得在谢岿然怀里抽噎了两声,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看得众人指责声更大,目光像利剑一样不断射向卢忒。 卢忒怒火中烧,目光凶狠的瞪着明芙鱼的后脑勺,“我今日若非教训她,不肯善罢甘休,你又能奈我何?” 谢岿然眸光渐渐变深,忽而开口道:“我听说你弟弟前几天落水受了风寒,到现在都没好利索,能起床了吗?” 谢岿然似笑非笑的看99z.l着卢忒,仿佛随口一问,可目光里却闪烁着冰冷的光。 阿鱼都给他出气了,他可不能再息事宁人。 卢忒敢对阿鱼这样大呼小叫,他若再不教训一下,以后还不知道敢怎么欺负他家小姑娘呢。 卢忒莫名觉得凉风阵阵,不自觉挺了挺背脊,警惕地看着谢岿然,“你忽然提起这件事做什么?” 谢岿然微微一笑,对卢忒勾了勾手指。 卢忒犹豫了一下,附耳过去。 谢岿然眉宇肃冷地看着卢忒,启唇道:“我忽而想起一件事来,九岁那年,夫子让我们斗棋,正好你父亲来了,我当着他的面将你杀了个片甲不留,你怀恨在心,下学的时候便趁我不注意想推我下水,幸好我当时机敏,及时闪开了,最后是你自己落了水,想来你那弟弟是没有我机敏,所以才着了你的道。” 明芙鱼靠在谢岿然怀里,将他的话听得一清二楚,嘴角忍不住抿出一点笑来,她想象着当时的画面,不用问也知道,谢岿然当初必然是早就算到卢忒会报复他,所以才伺机反将卢忒拽下水的。 卢忒没料到谢岿然三言两语就猜到他弟弟落水的事是他做的,顿时头皮发麻,腿肚子发软,整张脸都白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6章 他娘管得严,他爹平日没法沾花惹草,所以虽然身居高位,却没有什么子嗣,只有那个身份不明的吕氏几年前给他爹生了个儿子。 他这个弟弟从小就是个病秧子,他本来没当回事,可前几日他爹过生辰,他不小心给忘了,他那个弟弟却记得清清楚楚,还亲手写了一百个‘寿’字给他爹祝寿,最可气的是字写得比他还好。 他爹借机将他狠狠训斥了一顿,他娘私下也万分不悦,虽然找了个借口惩治了吕氏,但他依旧怀恨在心,那日正巧看到病秧子在湖边赏荷,就顺手把他推了下去,他本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谢岿然这么快就全猜到了。 真是奇了怪了,谢岿然就像有天眼一样,把所有事情都猜得明明白白,一点也不差。 他今日本想嘲笑谢岿然,没想到却被反将了一军,他变了面色,赶紧回头看向跟在他身后的那群狐朋狗友,气急败坏摆手道:“你们都给我后退几步,我跟岿然有话说。” 大家不明所以,但看他面色严肃,全都听话的后退了两步,只有谢临安和谢兰川不听不听他指挥,站着没动。 卢忒回头看向谢岿然,声音磕磕绊绊起来,“你说什么呢?这种事岂可胡言乱语,我与家弟兄友弟恭,你如此冤枉我,小心我……小心我……” “小心你什么?”谢岿然有恃无恐地看着他,唇边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眼睛里却淬了冰,凉意弥漫,“我今日说就说了,不但要说,还要光明正大的说,你是敢带我去见官,还是敢让你爹来跟我讨个说法?” 谢岿然勾唇讥讽的笑了一声,“这件事如果真追究起99z.l来,我倒是不怕的,你呢?你就确定你当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或者被人看到?真要调查起来,还真说不准能调查出什么呢。” 卢忒面上一下没了血色,此事如果被他爹知道了,他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爹虽然不喜欢那个病秧子,但到底是他爹的亲骨肉,而且他爹一向最看重卢家脸面,兄弟阋墙的事如果传了出去,必将沦为长安城里的笑柄。 明芙鱼在心里笑了一声,这个卢忒真是不打自招,谢岿然不过是稍微试探,他便六神无主起来,现在任谁看都知道这件事就是他做的。 谢岿然好整以暇地瞧着卢忒,慢悠悠道:“卢忒,几年了你都不知道换个法子,是懒得想还是想不出来?你猜你爹如果知道了此事,是会骂你坏,还是会骂你蠢?” 谢岿然虽然是在问卢忒,自己心中却早已有了答案,卢平远自己就是一匹豺狼,自然知道自己生出的是没心没肺的狼崽,卢忒如果只是坏,他可能还乐见其成,但卢忒用如此蠢笨的方法,他如果知道了必然是更嫌弃卢忒蠢笨。 卢忒彻底慌了神,再也不见了刚才的趾高气昂,赶紧伏低做小,声音都矮了几分,“岿然,不,世子爷!你我自小相识,不是兄弟胜似兄弟,你看这其实都是误会,我那是真的是不小心,你可切莫要上我父亲那里胡说……” 谢岿然扬着眉梢,一脸纯良无害,“我这个人心情不爽快的时候,就容易胡思乱想,自己想也就算了,偏偏还喜欢到处说,如果一不小心被卢大人听到了,卢兄也不能怪我。” 卢忒笑容僵在脸上,心里暗骂了谢岿然一句,心思百转千回,脸上却还要陪着笑,“世子的事就是我的事,世子心情不好就是我心情不好,不知道世子爷的心情怎么才能爽利起来呢?” 谢岿然悠悠一笑,展开折扇摇了摇,从明芙鱼的角度看过去,笑得像只老狐狸,“卢忒,我听说你前几日得了匹好马?据说是千里良驹,可日行千里,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好马。” 卢忒心里恨极了,那匹马可是他最近的心头好,他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一声,脸上笑容却不敢变,讷讷道:“确实有这件事,世子爷果然消息灵通,只是那马还小,是匹小马驹,世子爷如果想要好马,为兄可以去给你选一匹大的,保证让你满意。” 他那匹小马驹可是一匹可遇而不可求的好马,他寻了许久才得来的,可不舍得给谢岿然,他只想糊弄过去,以后再买匹差不多模样的给谢岿然送过去。 他没想到谢岿然闻言唇边笑意更甚,一拍巴掌笑道:“小马驹正为合适,我家兰川年岁小,小马驹用来给他练马正好。” 谢兰川一听是给自己的,眼睛都亮了,他上次央求大哥想要学马,大哥当时忙着搬家,他还以为大哥没听进去,没想到心里竟然惦99z.l记着呢。 卢忒气得手抖,他那可是千里良驹,好生养大之后,长安城里没谁的马能比得过他的,谢岿然竟然要用这么好的马给谢兰川学马用,简直是暴殄天物! 谢岿然却已然惦记上了,越想越觉得合适,“小马驹现在还小,让兰川亲自来养,长大后必定认主,以后用来当坐骑必然忠心,兰川,想要吗?” 谢兰川立即如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谢岿然,像小时候跟谢岿然要糖吃时一样,谢岿然一看就知道他是欢喜的紧了。 谢岿然勾唇,“那还不快谢谢卢公子。” 谢兰川一脸朝气蓬勃,声音洪亮,“谢谢卢公子!” 卢忒有苦说不出,笑僵了一张脸,他心中怒火翻腾恨不得直接跟谢岿然打上一架,可目光相接的一刹那,他身体立即不由自主的一颤,什么也说不出,只能诺诺称是。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7章 他只后悔自己刚才干嘛要招惹这祖宗,心里叫苦不迭,面上却赔着笑,不情不愿道:“我明日就让人把小马驹送去国公府。” 谢岿然微笑,声音透着一股凉气,“卢兄送来之前,可要记得把小马驹好好检查一遍,若小马驹到了国公府后病了或死了,我心情不好起来,恐怕又会忍不住想要胡说了。” 卢忒连声应是,心里却忍不住骂谢岿然奸狡如狐,他这么说分明是为了防止他一不做二不休,直接一拍两散,故意弄死小马驹。 明芙鱼看着卢忒憋的泛紫的一张脸,忍俊不禁,大奸臣轻易不出手,出手就专门往人心口上割。 谢岿然却还不满意,看了一眼旁边的谢临安道:“卢兄刚才有一句话说的不错,兄弟嘛就该兄友弟恭才对,我这个做兄长的自然应该对两位弟弟一视同仁,不能有所偏颇,兰川已经得了小马驹,临安却还两手空空……” 卢忒心里忽然涌起一股不详的预感,恨不能在谢岿然开口之前拔腿就跑,可他却只能站在原地,懊恼的等着谢岿然把话说完。 “我听说你前段时间得了块砚台,我家谢二最喜欢舞文弄墨,那书房里的紫檀木桌上好像就少一方砚台。” 卢忒:“……”你听说的事真多,是天天趴我家墙角了么! 谢岿然说得轻巧,那块砚台可是上好的红丝砚!他不喜诗书,留着虽然没什么用处,但摆在桌上也能装装样,谁看了不得赞一声好,这个谢岿然专挑好东西要,还专挑他心尖上的好东西要,简直是在割他的肉一样! 谢临安看了谢岿然一眼,抿了抿唇,“我不要。” “不要白不要!”谢兰川赶紧推了他一把,对卢忒扬起笑脸,眉眼灿烂道:“卢公子一并送到国公府就好。” “……”卢忒一口起堵在喉咙里,瞪着谢兰川说不出话来。 这小子从小就是谢岿然的跟屁虫,简直尽得谢岿然真传,别的没学会,厚颜无耻的功夫倒是学了个十足。 卢忒不99z.l敢再招惹谢岿然,赶紧脚底抹油想要开溜。 谢岿然却拍了拍明芙鱼的背,悠悠叹息一声:“我们阿鱼胆子小,刚才卢公子要打要杀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估计是吓到了,也不知道回去后会不会生病发烧,卢公子你看……” 卢忒脚步顿住,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娘,差点哭出来,那是他吓到的吗?他连这小丫头的一根手指头都没敢动,不但有气没处撒,还要被他们倒打一耙,他可真是比窦娥还冤! 第10章 又被大奸臣耍了 卢忒心中恼怒又委屈,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不满,他磨磨蹭蹭从怀里摸出一块玉来,双手奉上,讨好道:“这块玉佩是我娘给我找来的宝贝玉,请高僧开过光,据说价值连城,是前朝青荷公主之物,都说古玉有压惊之能,用来压惊正为合适,不如便送给……送给这位姑娘。” 卢忒痛心疾首地看着手里的玉,这块玉可是实实在在的一块宝玉,今天是他生辰,他才故意带出来显摆的,早知有今天这一桩事,他一定不会把这块玉带出来。 谢岿然抬眸看了一眼,玉佩通体净透,呈荷叶状的,看起来别致雅韵,一看就不是俗物,放在卢忒身上实在是糟蹋了,反倒是用来衬阿鱼正合适。 谢岿然将玉佩接了过来,随手挂到明芙鱼的身上,打量两眼,轻轻勾了勾唇,“还行,阿鱼留着玩吧。” 卢忒:“……”能不能做点人干的事? 他心头滴血,眼睛都红了,这么一块好东西,就换来一句还行! 谢岿然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尽数放到了卢忒的手里,“小爷不白要你东西,钱给你。” 卢忒硬生生挤出一丝笑,却笑的比哭还难看,他们这些贵族公子差的是钱吗?差的是这些东西极易难寻,他为了找这些东西可费了不少功夫,如今都成了为他人做嫁衣,他心中是抓心挠肝的悔恨,这难受的滋味比破财还折磨人,谢岿然一定是专生来克他的! 卢忒在谢岿然这儿吃了瘪,心里发堵,好好一顿生辰宴怎么也吃不痛快,想了想,带着一群人没好气的走了,走之前还不情不愿地跟谢岿然打了招呼,得了谢岿然的允许之后才唯唯诺诺的离开酒楼。 倒是谢岿然,吃得那叫一个悠闲自在,看得卢忒眼里冒火,神色如丧考妣。 卢忒走远,谢兰川忍不住拍手叫好,大大咧咧坐到谢岿然身旁,拉着谢临安一起坐下,“大哥,还是你有法子治他!这样的浑人若是再不治一治,就要爬到我们头顶上了。” 谢岿然弯唇,“辞娘,麻烦你再添两副碗筷。” “好嘞!”辞娘高高兴兴应了一声。 谢兰川拿起筷子,扬声道:“再来几盘好菜,特色菜都端上来,小爷今天要吃个够!” 辞娘含笑点了点头,乐颠颠的去添酒菜了。 谢临安睨了谢兰川一眼,“谁允你自称小爷的?” 谢99z.l兰川讪讪吐了下舌头,小声辩驳道:“大哥平时一高兴不就喜欢这么叫的么?” 谢临安看了谢岿然一眼,淡淡道:“整天就知道跟大哥学,也不看看父亲会不会像放纵大哥一样放纵你。” 谢兰川没再吭声,不敢再招惹他这位严肃的二哥,开开心心地夹了只鸡腿吃。 谢岿然只当没听到他们说的话,低头看正在吃虾的明芙鱼,莞尔道:“古人道‘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虾’,当真是没错,咱们小阿鱼就尤其爱吃虾。”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8章 明芙鱼:“……”古人没这么说过。 她确实喜欢吃虾,只是她现在手实在太小,剥起虾壳来不方便,所以才一直努力隐忍,今日酒楼里做的香酥虾是炸的小虾米,不用剥壳就能吃,明芙鱼尝了一口,小虾米的软壳酥脆爽口,虾肉又鲜又嫩,她忍不住吃得津津有味,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吃了小半盘,虽然虾小了一点,但用来解馋正好。 谢兰川拿着碗扒了两口饭,定睛看向谢岿然怀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白白嫩嫩,一张小脸圆润可爱,大大的眼睛像洗过的的黑葡萄,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牡丹裙衫,不显庸俗,反而增添了几分可爱,吃东西的时候嘴巴鼓鼓的,发髻晃来晃去,腰上带着一根白玉腰带,成色极好,手腕上戴着小金镯,小金镯上栓了精致的铃铛,吃东西的时候叮当作响,脖颈上戴着金镶玉的长命锁,就连绣鞋上都嵌着珍珠,是个金尊玉贵的小丫头。 谢兰川不知道,明芙鱼这一身珠光宝气,除了裙衫之外,都是谢岿然刚才给她捯饬的,她刚才路过胭脂铺的时候照了一眼铜镜,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暴发户的闺女。 谢兰川嘻笑了一声,饶有兴趣问:“大哥,阿鱼姑娘的小脸圆嘟嘟的,胖得讨喜,谁家的小丫头这么胖?” 明芙鱼吃东西的动作一下子顿住,瞪圆了眼睛:“……”你才胖!你全家都胖! 明芙鱼嘴唇撅起,显得小脸更加肉嘟嘟的,谢兰川瞧着有趣儿,伸手就想在明芙鱼粉嫩嫩的小脸上掐一下。 谢岿然知道明芙鱼不喜欢让旁人碰,不动声色地换了个姿势躲开,挡住谢兰川的手。 “小心点,小丫头属狗。” 谢兰川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属狗怎么了?” 明芙鱼也好奇地望了过去。 谢岿然勾唇,一脸神秘地压低声音,“会咬人。” 谢兰川:“……” 明芙鱼:“……”我现在就想咬你! 酒足饭饱后,谢岿然驾轻就熟地牵起明芙鱼的手往楼下走,还顺手拎了两壶好酒,美名其曰要带回去给明伯庸,当然还是同样要记在账上。 谢兰川忍不住也跟着学,挑了两壶花雕要带回去给父亲。 谢临安刚想训斥他两句,他就脚底抹油跟在谢岿然身后跑出了酒楼,谢临安抿了抿唇,看不过去,自己掏出荷包付了帐。 谢临安和谢兰川下午还要99z.l去学堂,眼看着时间就要来不及,谢岿然让马车先送他们过去。 马夫问:“世子爷,眼看着就要下雪了,要不要再雇辆马车送您和明姑娘回去?” “不了,浪费钱,反正就隔了两条街,我和阿鱼走回去就行,你送完人直接回府。” 明芙鱼鼓了下嘴巴,离谢岿然远了一步,仰头望天。 谢岿然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好奇问:“看什么呢?” 明芙鱼:“……”看天上有没有一道雷落下来,把你这个抠门的大奸臣劈死。 谢临安上了马车,回头望去,嘴巴翕动,犹豫片刻沉声道:“大哥,父亲让你没事多回府走动,母亲……母亲也很挂念你。” 谢岿然垂眸,长睫遮住眼中情绪,“知道了。” 明芙鱼不想走路回去,但反对无效,谢岿然让马车离去,自己牵着明芙鱼的手慢慢往家走。 明芙鱼不得不迈步跟着谢岿然。 谢岿然偷笑了一声,他早就看出来了,明芙鱼懒得很,既懒得说话,也懒得走路,平日里有沈十娘和明伯庸娇惯着,她便偷懒,不肯说也不肯走,明明到了年纪早就应该已经会走路了,偏偏最喜欢让人抱着,到现在都走不稳,明明多练一练就能顺畅说话了,偏偏嫌丢人就是不肯说。 明芙鱼走了一会儿,虽然有些累,却越走越稳健,牵着谢岿然的手,虽然摇摇晃晃,却一步也没有摔倒,渐渐自己觉得有趣,迈开了步子往前走。 谢岿然所言不假,酒楼距离家里确实不远,他们走过两条街,就来到了巷口,谢家老宅和明家相邻而立,占地面积都极大,整条巷子里只有这两户人家,通往府里的路是一条长长的街道,两边挂着红色的灯笼。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谢岿然年少如竹的身姿上,明芙鱼仰头看着他,金色的光落在他的脸上,清透的眼珠如琉璃一般,鼻梁高挺,唇角总是含着一点不羁的笑意,手里拎着的青玉酒壶叮当作响,神色轻松,肆意风流。 明芙鱼想起奶娘和卢忒说过的那些话,心里忍不住有些好奇,这样好的儿子,当真有母亲舍得不喜欢么。 寒风吹过,天上飘起了鹅毛般的雪花,不一会儿功夫,长街上就覆上了一层浅浅的白,明芙鱼和谢岿然从上面走过,留下了两行深浅不一的鞋印。 冬末的雪并不凉,落在脸上也不会觉得冷,明芙鱼伸出掌心接住飘落的雪花,雪花落到她的手心里便融化了,她露出欣喜的笑容,眼睛亮晶晶的,就连谢岿然眸中也漫起了浅淡的笑意。 “春天即将来临,这估计是今年最后一场雪了。”谢岿然垂眸看着明芙鱼,将她头顶的落雪拂去,“会觉得可惜吗?” 明芙鱼仰头看着漫天的雪花,轻轻摇了摇头,“冬雪虽好,但我也很期待春天,四季分明,能欣赏到春夏秋冬的美,是上天赋予我们的一种幸运,我很珍惜。”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9章 谢99z.l岿然眸子微动,怔然片刻,抬头望着无边的雪景,唇边漾起一个微笑,轻轻“嗯”了一声。 谢岿然和明芙鱼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雪,直到夜幕落下,谢岿然才把明芙鱼送进府,跟明伯庸说了几句话然后离开。 明伯庸得了谢岿然拿回来的两壶酒,开心得合不拢嘴,直念叨着还是谢老弟想着他。 明芙鱼忍不住急了起来,傻爹爹,那可是你家酒楼的酒啊! 明伯庸看着谢岿然买给明芙鱼的那些东西,笑眯眯感叹,“谢兄弟人品贵重,真心与我们相待,虽然贵为世子,却从不高高在上,真是难得一见的好人。” 士农工商,商人虽然富有,却排在最末,谢岿然作为国公府的世子爷能如此平易近人,实在是难得,明伯庸忍不住动容。 明芙鱼欲哭无泪,爹爹这些东西花的可是你的钱呀! 她心里焦急,忍不住拽着明伯庸的衣袖说了起来,偏偏她说话本就还有些吐词不清,急起来更是一直说不清楚,说了半天明伯庸也没有听懂,还好明伯庸极有耐心,一直细心的聆听着。 “阿鱼别急,慢慢说。” 明芙鱼轻喘了一口气,尽量放慢语速,说一个字就顿一下,让他能够听明白。 明伯庸听了半天,终于听懂明芙鱼在说什么,不由摇头失笑,“阿鱼,谢兄弟那是逗你玩儿呢!他回府之后,早就派人把银票送来给我了。” 明芙鱼愣愣眨了下眼睛:“……”又被大奸臣耍了! 第11章 等本姑娘长大的 午后阳光暖洋洋的,金色的暖阳从轩窗照进来,窗棂上的雕花在地面上映出好看的花纹。 谢岿然是被憋气憋醒的,他揉了揉胸口,低头一看,明芙鱼两条肉乎乎的小腿都压在他的胸口上,刚才就是这两条腿压得他喘不过气。 睡前他和明芙鱼玩闹了一场,累了就倒在了暖榻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如今阳光斜照,他们至少睡了一个时辰。 谢岿然垂眸望去,明芙鱼脸颊睡得红扑扑的,睡前明明是竖着躺在榻上,现在已经变成横躺在榻上,腿正好压在他的胸口上,两只小手放在胸前,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睡得正香。 谢岿然动作小心地将明芙鱼的两条腿挪到旁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气还没喘匀,明芙鱼又把腿挪了上来,被推开了还不高兴,哼哼唧唧的撅着嘴,一副要醒不醒的模样,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谢岿然无奈一叹,只能认命的躺回去。 他枕着胳膊,无聊的想,他以后如果成婚生子,一定不要生阿鱼这样的女儿,又娇又软,打不得骂不得,软绵绵一团,也就看起来可爱点。 明芙鱼又沉沉睡了过去,呼吸均匀,可能是做了一个香甜的美梦,樱花般的唇微微弯了起来,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睡颜恬静,白嫩的面容看起来纯良无害。 谢岿然伸手戳了一下明芙鱼软乎乎的99z.l小脸。 嗯,也就看起来可爱点。 明芙鱼睡醒的时候有轻微的起床气,每次起床看到谢岿然都要爬起来,用小奶牙磨他的手背,也不敢真咬,咬了也没有多少力气。 谢岿然觉得有趣,便总喜欢在她起床的时候过来。 今日也不例外,过了两刻钟,明芙鱼终于醒了,她在睡梦中又梦到了前世的事,上辈子临死前,谢岿然那句‘年纪轻轻,倒是可惜’一直在她耳边萦绕,她醒来后看到谢岿然就在身旁,忍不住怒从心头起,抓住他的手就用力咬了一下。 片刻后,谢岿然揉着手背,语气委屈巴巴地嘀咕,“看来真是属狗的。” 明芙鱼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识到她咬的是阴险狡诈、心如蛇蝎大奸臣谢岿然!睡意散去,她一瞬间清醒了,不由后怕,她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都敢拔老虎的胡须了。 谢岿然看着她刚睡醒呆愣愣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戏谑地捏了捏她的脸蛋,“不止属狗,看起来还是一只傻乎乎的小狗崽。” 明芙鱼额头一跳,忍了忍,终究没忍住,抓过谢岿然的手,在刚才的牙印旁边儿又咬出了一个深深的牙印。 算了,反正熊心豹子胆已经吃了,她也不打算吐出来了。 沈十娘走进门来,就看到谢岿然捂着手背一脸憋屈的模样,定睛细看,他的手背上还留着两个小小的牙印,光晕落在上面,像明芙鱼在上面盖下了金色印记。 沈十娘不由失笑,嗔了明芙鱼一眼,“不许欺负义父。” 明芙鱼偷偷吐了吐小舌头。 沈十娘让丫鬟把水果放到桌子上,自己在榻边坐下,看着谢岿然道:“岿然,我和伯庸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谢岿然年纪虽然小,又看起来玩世不恭,但沈十娘跟他说话的时候,总不自觉带着几分恭敬。 谢岿然爽快道:“嫂夫人有什么事尽管说。” 沈十娘看了明芙鱼一眼,声音温软,“是这样的,伯庸最近要去淄县进一批蝉丝,可伯庸对分辨蝉丝好坏一窍不通,我倒是略懂几分,往年都是我陪伯庸一起去的,可如今有了阿鱼,如果带阿鱼前去,沿路恐怕会诸多不便,而且淄县地处偏远,气候跟我们这里大有不同,我们担心阿鱼去了淄县会水土不服,容易生病,她年纪小,经不起折腾,所以我与伯庸思来想去,想拜托你帮忙照看。”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0章 明芙鱼眼睛一瞬间睁大,把她扔给谢岿然照顾? 爹、娘你们怎么又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沈十娘秀眉轻蹙,温言道:“我们本来是想把阿鱼交给二叔一家照顾的,但二叔说弟妹最近感染了风寒,担心会把风寒传染给阿鱼,而且阿鱼的堂兄最近要换去新的书院,他们忙着管教和奔波,所以不太方便。” 明芙鱼想起上次见到的明从里和孙氏,忍不住偷偷撇了撇嘴,哪有那么巧的事?估计都是借口,他们就是不想帮忙99z.l照顾她而已。 明芙鱼想起了自己上一世见过的那位祖母,这次重生回来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这位祖母,就连过年的时候也没有看到,她不由觉得有些奇怪,沈十娘这次遇到事情好像也没想到要把她放到祖母那里,难道是关系太差了? 明芙鱼想起上辈子见到的那个凶神恶煞的老太婆,觉得就算关系不好也很正常。 她抿了抿唇,试探着嗫嚅了一声:“奶奶……” 沈十娘听到她的话,轻轻叹息,摸了摸她的头道:“可惜阿鱼的祖母过世太早,在伯庸幼时就已经亡故了,就连阿鱼的祖父也在前几年过世了,我娘家又隔得太远,没有人能帮忙照顾阿鱼,让丫鬟们照顾我又不太放心。” 她本来不想麻烦谢岿然,但明伯庸说远亲不如近邻,而且阿鱼除了父母以外,确实只跟谢岿然熟悉,明从里一家虽然是阿鱼的亲人,但阿鱼跟他们向来不亲近,更何况相识以来,谢岿然的人品她都看在眼里,她总觉得让阿鱼跟着谢岿然,比在明从里家里更要好。 明芙鱼听到沈十娘的话,心中不由错愕,如果她的祖母早就已经过世了,那么上辈子给她喂毒药的‘祖母’又是谁? 难道她被骗了? 仔细想想,上辈子出事的时候她才刚穿过来,根本就没有弄清楚周遭的情况,被骗了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只是她忍不住懊恼,如果那个人真的不是她的祖母,那么她那般稀里糊涂的死去,实在是冤枉。 谢岿然想起明从里,总觉得他的品行和举止跟明伯庸有些出入,挑了挑眉问:“明兄的弟弟是……” “是父亲后纳进房的妾室生的……”沈十娘犹豫了一下,委婉道:“那妾室平日最喜欢打马吊,屋里、屋里还养了几名戏子,阿鱼过去不太合适。” 谢岿然了然,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 他垂眸看向明芙鱼,明芙鱼背对他坐着,不知道在想什么,只露出一个后脑勺,他抬手轻弹了一下明芙鱼的小发髻,笑了笑道:“嫂夫人放心,阿鱼就交给我照顾吧。” 明芙鱼默默往前挪了挪屁股,想离讨人厌的大奸臣远一些。 谢岿然挑眉,轻轻拽住她的发髻,她立即不动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等本姑娘长大的! 沈十娘感激道:“那真是太好了,阿鱼的生活起居有丫鬟们照顾着,不用劳你操心,你只要帮忙看顾着一些,别让阿鱼被丫鬟们欺负了就行。” 谢岿然道:“过几日陛下要去行宫围猎,按照往年惯例国公府要跟过去,我少不了也得随行。” 最近他搬出国公府,本来就传言纷纷,如果这个时候他再不随行,恐怕更会传的风言风语。 他略一沉吟道:“现在还不知道陛下想要哪天起行,如果正好赶上了,我就带阿鱼一起去,皇家重地,明府的丫鬟应该不能跟去,不过我可以让国公府的嬷嬷帮忙照99z.l看,她们曾经照顾过我和两个弟弟,都很有经验,嫂夫人不必担心。” 沈十娘听闻阿鱼要跟皇上随行,不由胆怯,明家只是商户,跟官家都很少有来往,更别提是皇家,她不由紧张道:“陛下出行,必定有不少达官贵人跟随,阿鱼年纪尚幼,不分轻重,会不会闯祸?” 谢岿然唇边噙了一抹恣意浅笑,又伸手弹了一下明芙鱼的小发髻,“没事,小丫头机灵着呢,更何况我会罩着她,不会有事的。” 明芙鱼忍无可忍地回过头去,把发髻从谢岿然手里拽了回来。 沈十娘神色犹豫,“阿鱼,你想跟义父在一起,还是想去二叔那里?” 皇家行宫非同一般,不是他们这样的普通百姓能去的,她有些担心,怕明芙鱼会给谢岿然闯祸。 明芙鱼想起她那个叔叔,还是磨磨蹭蹭挪过去,拽住了谢岿然的衣袖。 一来,她不想去那位虚情假意的二叔家。 二来,她如果跟谢岿然去皇家猎场,说不定就能看到男主萧子笙了! 只要她赶紧抱到男主的大腿,让男主知道她跟大奸臣不是一伙的,那她说不定就可以彻底逃脱上一世的结局了! 明芙鱼将谢岿然衣袖拽得紧紧的,眼睛晶亮的看着谢岿然,就怕谢岿然改主意不肯带她去。 谢岿然低头看着自己衣袖上的小手指,忍不住失笑。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沈十娘跟谢岿然叮嘱了几句明芙鱼的寝食习惯,谢岿然一一记在心里,其他的沈十娘没有多说,以谢岿然对明芙鱼的了解,该知道的都知道,不用她再说什么。 第12章 浮图寺 明府与国公府旧宅仅是一墙之隔,谢岿然离开的时候懒得走门,直接从一道矮墙翻了过去。 管家已经习惯他翻墙回来了,站在墙下只当没看见他逾矩的举动,国公府向来规矩严明,但世子天纵英才,性子自在洒脱,从不被规矩所束缚,国公爷都格外纵容他,他这个管家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全当没看到。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1章 管家等谢岿然站定之后才走过去,微微行礼道:“世子,国公爷今日跟同僚们去河边钓鱼,运气不错,钓到了几条好鱼,国公府留了三条,剩下的都送到咱们这儿了,国公爷吩咐,让我们给您熬锅鱼汤暖暖身,剩下的鱼您是想吃清蒸的,还是想吃红烧的?” 谢岿然想起刚才拽着自己衣袖的小阿鱼,忍不住轻笑了一下,随口道:“吃清蒸的吧,再挑两条肥的送去隔壁,就说给阿鱼玩。” 他往前走了几步,路过后花园的莲池,看了一眼平静池水,吩咐道:“在里面养两条鲤鱼,挑鲜艳活泼的,胖乎乎的最好。” 管家吃惊地看了他一眼,谢岿然来了旧宅之后,一直什么都没动过,就像没有把这里当作自己的家,只将自己当做一个来借住的人一样,这还是第一次把这里当做家了。 管家心中高兴,连忙99z.l答应下来。 …… 明伯庸和沈十娘很快就启程了,他们去这一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绣房里的姑娘们,明伯庸和沈十娘都是心地善良之人,他们在绣坊里收留了一些无处可去的女人,这些女人以绣品为生,绣品往往卖给京城里的达官显贵,如果没有上好的丝线,会影响到她们的绣品质量。 明伯庸和沈十娘离开之后,谢岿然考虑到明府的丫鬟和厨子照顾起明芙鱼更方便一些,就没有接明芙鱼去国公府旧宅住,而是自己暂时搬到了明府,挑了间离明芙鱼比较近的客房住,平时方便照顾。 两天后,靖帝就下令三日后出发前往行宫猎场,让众人做好提前准备。 出发前一天,谢岿然拿着本经书准备出门,走至门口,想了想,又折返回来。 “阿鱼,我想去浮图寺一趟,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娘亲不在家,明芙鱼这几天呆在家里早就觉得烦闷了,听到能出门,自然巴不得的点了头。 谢岿然给明芙鱼找了件白毛小斗篷穿上,然后带着明芙鱼出了府,小厮牵着一匹马等在府门前,明芙鱼左看看右看看,也没有看到她能乘坐的马车,不由仰头看向谢岿然。 谢岿然摸了摸马鬃,低头看着穿得像朵小蘑菇的明芙鱼道:“义父骑马带你去。” 明芙鱼:“……” 她毫不犹豫地抱住门口的石狮子,说什么也不肯挪步。 谢岿然无奈的看着她,走过去试图扒开她的小手指,可明芙鱼抓得牢牢的,坚决不肯松手,谢岿然站在一旁,一顿吹嘘自己的骑术有多好,明芙鱼不为所动,坚决不肯放开石狮子。 谢岿然才十一岁,就算骑术再了得,带着五岁的她骑马也很离谱,更何况,两个孩子上山,遇到猛虎或者强盗怎么办? 明芙鱼还记得上辈子死前的灼心之痛,她可不想再死一回,这辈子她要好好活着,绝对不作死。 僵持半晌,谢岿然败下阵来,只得让小厮把马牵回去,赶了辆马车过来。 明芙鱼瞅了瞅马车,这次不用谢岿然开口,自己就乖乖松开手,让谢岿然把她扶上了马车。 谢岿然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你就不能对我有点信心?沿途有护卫暗中保护我们,你怕什么?” 谢岿然是国公府的世子,出行都有人护卫,根本不会出现明芙鱼担忧的情况。 明芙鱼假装听不见,小手扒拉着车窗,大大的眼眸好奇地往外看,今日天气有些阴沉,清晨刚下过一场雨,现在雨虽然停了,但空气依旧有些潮湿,街上行人很少,不像往日那样热闹。 谢岿然靠到车壁上,给明芙鱼拢了拢身上的斗篷,闭眼假寐。 行到山上,明芙鱼算是知道谢岿然为什么要骑马了,山路难行,马车多有颠簸,浮图寺建在一条崎岖的山路上,一路走下来,明芙鱼的屁股都硌疼了。 一个时辰之后,马车才晃晃悠悠的99z.l来到浮图寺,沿路树林荫蔽,寺庙幽静,庙内香客没有那么多,但香火茂盛,檀香萦绕,是一处僻静的好地方。 明芙鱼看着高高的台阶有些不想迈步,清晨下了雨,台阶上湿乎乎的,苔藓顺着台阶爬到了庙墙上,她看了看谢岿然刚才给她穿上的漂亮斗篷,站在那里不肯动,她现在走路本来就不稳,这个台阶又高又湿滑,她一旦摔到,不但要出糗,身上的衣服也会弄脏,他们没有带换洗的衣服,到时候很不方便。 谢岿然站在旁边静静的等着,小家伙一脸严肃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他没有催,含笑看着。 过了一会儿,他看到小家伙抬起头,对他伸出两只短短的小胳膊,眨着晶亮澄澈的眼睛看他。 “让我抱你上去?” 明芙鱼摇了摇头,目光掠过谢岿然的正面,看向谢岿然的后背。 谢岿然明白过来,勾唇笑了一声,背过身去,在明芙鱼面前蹲下,明芙鱼慢吞吞的爬到他的背上,抱紧了他纤细的脖颈。 谢岿然垂眸一看,明芙鱼两只小手紧紧地扣在一起,生怕他把她摔下去,不由失笑。 “还以为是个刁蛮任性的小祖宗,结果是一只胆小的小兔子,不对,是个小烦人精才对。”谢岿然勾唇站起来,背着明芙鱼一步步走上了台阶。 明芙鱼只当没听见,还是紧紧的抱着他的脖子,脸颊贴在他不甚宽阔的背上。 谢岿然的身体还是少年人独有的清隽,像这林间的竹子一样,青葱而消瘦,带着一点雨后的清新,还不够高大挺拔,但他每一步都走得极稳,明芙鱼趴在他的背上,能闻到他身上冷冽的松香,带着扑面而来的舒畅、惬意,让她觉得安心。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2章 可惜刚才看起来长长的台阶,走起来却好像很短,明芙鱼还没有闻够谢岿然身上的松香味,谢岿然就已经将她放下了。 她抬头望去,浮图寺隐在云雾山中,门口匾额的字迹已经有些斑斓,门口种着两棵高榕树,整座寺庙烟雨过后更显烟雾缭绕,让人仿佛置身于世外的仙境。 谢岿然好似经常来这里,牵着明芙鱼左拐右拐,不一会就来到了浮图寺的后院,这里比前院还要幽静,小径蜿蜒,青石板路水色未退,白色的蔷薇爬在墙壁上,花瓣上挂着清透的露珠。 一位僧人坐在青瓦屋檐下,身上穿着灰色纳衣,腰宽袖阔,脚着草履,面前的小桌上放着冒着热气的茶水,白雾徐徐,茶香弥漫,别有一番雅韵。 谢岿然在僧人对面大大咧咧地坐下,拍了拍旁边的蒲团,让明芙鱼坐到他旁边。 僧人倒了杯茶,放到谢岿然面前,茶香味苦,青釉茶盏泛出一点梅子青的颜色,釉面润泽光滑。 “扫榻恭候已久,世子爷可算到了。” 谢岿然眼角挑起一点笑意,“早就猜到我要来?” 僧人浅笑,“世子殿下明天就要伴驾起行,我猜您离99z.l开之前,应该会过来一趟。” 谢岿然勾了勾唇,把自己面前的茶盏挪到明芙鱼面前,打趣道:“阿鱼,玄冥大师亲手倒的茶可是沾了佛光,说不定能趋吉避凶,赶紧喝几口茶暖一暖。” 玄冥抬眸看向明芙鱼,目光有几分探究,“倒是少见世子殿下对谁这么上心,没想到这位小姑娘倒是入得了世子爷的眼,看来算得上是有缘人。” 他又给谢岿然倒了一杯茶,端到谢岿然面前,“既然沾了佛光,世子殿下也多喝点。” 明芙鱼捧起热乎乎的茶盏暖手,抬头看向对面的玄冥和尚,玄冥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眉目清正,虽然穿着一身布衣,却有些说不出的矜贵,身上带着一股遗世独立的出尘之气,但笑起来的时候,倒像是一只狡黠的雪狐。 玄冥……这个名字有些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明芙鱼若有所思的端着茶盏,仔细想了一会儿,突然眸子微微一动。 卢忒之前说的那个到国公府讨水喝的和尚不就是叫玄冥么? 听谢岿然和玄冥的语气,他们应该是旧相识,如果这个玄冥如果就是那个‘玄冥’,那他为何要说谢岿然跟国公夫人八字不合? 难道这一切都是谢岿然的意思,他只是想找借口搬出国公府? 可这对谢岿然有什么好处? 如今长安城里众说纷纭,有的说谢岿然虽然是嫡子,却因为命格太硬而不受父母宠爱,还有人说谢岿然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私底下其实是一个心术不正之人,所以才连亲娘都不喜欢他,这些传言对谢岿然来说分明是有损名声,根本一点好处也没有。 第13章 俗人中的俗人 明芙鱼心里疑窦重生,百思不得其解,她垂眸看着杯子里清澈的茶水,微微出神。 水面上倒映出她稚嫩的脸庞,她眨了眨眼睛,无声轻叹一声,无论这里面究竟有什么玄机,都跟她这个五岁的奶娃娃无关。 她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茶,被苦的差点吐出来。 她泪眼婆娑,本来想忍,但那苦味儿悠长弥漫,在嘴里久久不散,她略一思索,反正她现在年纪小,不用顾及形象,便不管不顾地吐了下舌头,想要把嘴里的苦味驱散。 谢岿然看着明芙鱼蹙紧的小眉头,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悠悠然道::“咱们玄冥大师唯爱苦丁茶,准备的茶饮向来只有苦丁茶,阿鱼若是受不了,便别喝了。” 明芙鱼:“……”你不早说! 我看你刚才就是故意不提醒我,想要看我出糗。 玄冥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面上丝毫不觉苦,反而浮起一丝笑容,“苦丁茶在贫僧心中是茶中之珍,苦中有甘,甘味绵长,尝多了苦味才知道回甘的珍贵。” 明芙鱼放下茶盏,对佛偈不感兴趣,继续装傻充愣,低头把玩着胸前的锦鲤玉佩。 锦鲤玉佩就是谢岿然当初收她做义女时送的那块玉佩,锦鲤雕刻的活灵活99z.l现,玉质细腻光滑,前身的位置是通透的白,看起来极为纯净,鱼头上唯有眼睛的位置有一点红,鱼尾却是纯然肆意的红,浑然天成的色彩。 明芙鱼戴的久了,是越看越喜欢,渐渐爱不释手,平时身上再无其他坠饰,只将这块玉佩一直戴在脖颈上。 谢岿然掏出一本经书给玄冥,浑不在意道:“你要的东西。” 玄冥接过经书,不由喜上眉梢,迫不及待的翻看了两下,“还是世子爷有办法,这本经书贫僧找了许久都苦寻无果,如今终于到手了,阿弥陀佛,不枉贫僧帮你说了一回诳语。” 明芙鱼在心里道了一声‘果然’,八字相克之说果然是他们二人说来诓骗谢家人的,她面上却不显,只当没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谢岿然端着茶盏笑了笑,揶揄道:“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平时把佛祖挂在嘴边,诓骗起人来,倒是丝毫不觉得对不起佛祖。” 玄冥不以为意,“佛家讲求一个‘善’字,既然是予人以善,何必拘泥于形式呢。” 谢岿然弯唇,“若是人人都能像大师一样想得开,只看结果是否为善,而不拘泥于过程和形式,那么这世上估计会少了很多伪善的人。”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3章 玄冥抬眸轻笑,举起手里的茶盏,“所以我与世子殿下才能志同道合呀。” 谢岿然勾唇,拿起茶盏跟他轻碰了一下,仰头将苦丁茶喝了下去。 雨后生凉意,冷风吹来,明芙鱼身上的斗篷微微浮动。 她忽然明白,当初明伯庸提出让谢岿然收她为义女的事,谢岿然为何没有反对。 谢岿然是借由八字之说搬出国公府的,在外人看来他应该是信奉神佛的,所以当明伯庸说有道士说他们二人相合,相遇可逢凶化吉时,谢岿然自然应当听信。 谢岿然心思缜密通透,既然撒了谎,就不会露出一丝丝破绽,难怪如此荒唐的事,谢岿然竟然默认了。 如今谢岿然和玄冥恐怕是将她当做无知孩童,所以才会在她面前没有顾及的提起此事,而明芙鱼只当没听过,半个字都不会说出去。 雨不知不觉又下了起来,整个寺庙都变得格外寂静,天地辽阔,雨气氤氲,明芙鱼坐在庑廊下,伸手接着檐上落下的清透的雨珠,她看着雨珠落在她的手心里,晶莹剔透,带着微微凉意,双脚忍不住轻松地晃来晃去。 浮图寺的湖畔里种着大片的青荷,莲香阵阵,雨水滴落在荷叶上,滴答滴答的响,鱼儿在荷叶下自由畅快地嬉戏着,不时跃出水面。 谢岿然坐在蒲团上,一条腿支起来,手里扔着花生,仰头张嘴接着吃,姿态不羁。 玄冥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世子爷,贫僧一直觉得你是这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为何?”谢岿然抬眸,伸出一指,将额间的一缕乌发拨到旁边,“可是因为那本公子风流倜傥,帅气得无人能及?” 明芙鱼:“99z.l……” 玄冥低咳一声,道:“俗话说无欲则刚,佛经上亦说,世人如果能够远离贪欲,就可以得到三业自在,是以,无欲无求则不战而胜,像世子爷这种没有欲望的人,自然是铜墙铁壁,刀枪不入。” 谢岿然未置可否地轻笑了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玄冥端起茶盏,“玄冥便在这里以茶代酒敬世子爷一杯,愿世子一辈子自在无牵挂,如这山中清风,飒飒岿然。” 谢岿然弯唇,端起茶盏一饮而尽,茶水早已凉透了,喝起来又苦又涩,比刚才还要难喝。 谢岿然吃了几颗花生米,看着明芙鱼小蘑菇似的背影,拿起一颗花生,笑道:“阿鱼!” 明芙鱼回过头来。 谢岿然将花生米悬空扔了过来,一脸兴奋道:“接着!” 明芙鱼坐着没动,像看傻子一样看他,直到花生落了地,在木质的地板上滚了几圈落到了廊下的荷花池里。 谢岿然:“……” 他不肯放弃,又拿起一颗花生,充满诱惑地晃了晃,“阿鱼,你如果能吃到这颗花生,以后你想吃花生的时候,只要本世子在,就都由本世子给你剥。” 明芙鱼不为所动,神色依旧冷淡。 谢岿然撇了下嘴,想了想,又道:“不止是花生,什么橘子、 栗子、瓜子……凡是需要动手剥的,以后都由本世子给你剥。” 明芙鱼眼睛转了转,觉得这桩买卖甚是划算,终于转过身来,澄澈的眼眸认真的望向了谢岿然手里的花生。 谢岿然唇角上扬,兴致勃勃地坐直身体,把手里的花生比划了两下,然后扔向明芙鱼,明芙鱼微微起身,张嘴把花生吃进了嘴里。 谢岿然看到明芙鱼成功吃到花生,大笑一声,形象全无的倒在蒲团上,开心地笑成了一团,好像做成了一件多伟大的事一样。 玄冥默默看着他:“……”忽然想收回刚才的话。 谁说谢世子无欲无求,这分明是俗人中的俗人! 第14章 家人 玄冥眼神带着点嫌弃的收回目光,抖了抖身上的纳衣,站起身道:“雨一直下个不停,山路难行,天眼瞅着就要黑了,世子殿下和明姑娘今夜就在寺里休息吧,我已命人将竹屋扫拭干净,你们明日早些下山,应当能赶上起行。” 谢岿然抬眼看向雨雾蒙蒙的山间,轻轻点了点头,余晖映晚,茶盏里的茶水早已凉透,屋檐上滴落的雨水却没有停下的迹象,天色昏沉,山间多雾,夜黑后容易迷路,确实不能冒险下山,只能在寺中住下。 玄冥急着回禅房去看谢岿然给他带来的那本经书,没有多留,交待清楚之后,便撑着一把油纸伞去了禅房,沿途万分小心的护着怀里的经书,就像在护着什么宝贝一样。 谢岿然和明芙鱼在这里又坐了一会儿,待天光渐暗,暮色渐浓,确定在这里看不到夕阳落日,谢岿然才懒洋洋的站起来,撑了一把浅绿的99z.l油纸伞,对明芙鱼伸出手。 明芙鱼坐起身,走到他身旁。 他垂眸看了看明芙鱼脚上干干净净的绣鞋,绣鞋上绣着两条小锦鲤,精致可爱,如果弄脏就可惜了。 谢岿然收回伸出去的手,弯腰再次把明芙鱼背到了背上。 明芙鱼熟门熟路地抱住谢岿然的脖颈,谢岿然脖颈纤细,背却宽阔,明芙鱼趴在上面,又闻到了刚才清新的冷香,不自觉微微扬唇,弯了眉眼。 谢岿然把伞往后挪了挪,一路上明芙鱼稳稳的靠在谢岿然的背上,一点都没有被雨淋到,倒是谢岿然挡在前面,风雨交加,胸前衣襟湿了大半。 谢岿然出乎明芙鱼的预料,没有带着她在寺庙里住下,而是一路走到半山腰,来到一处竹屋前。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4章 竹屋坐落于僻静处,环境清幽,门前种着几棵山花,步上楼梯,走进竹屋屋内,屋里摆设整齐,有床有桌,竟然还有笔墨纸砚,一应物品俱全。 谢岿然拿了件换洗衣服走到屏风后面,把身上的湿衣服换掉,走出来就看到明芙鱼站在屋子中央,打量着周围的一切,眼眸明亮,充满了好奇。 谢岿然似乎看出了明芙鱼的疑问,一边用巾帕擦着头,一边走过来解释道:“这是我的屋子,我以前不愿意待在府中的时候,就会来这里躲清静,夏天的时候尤为喜欢过来,这里竹林荫蔽,夏日凉风阵阵,很是清凉,而且浮图寺做斋菜的和尚手艺了得,做的青菜爽口味美,夏天燥热不喜欢用饭的时候也能用上两碗。” 明芙鱼露出嘴馋的模样,引得谢岿然发笑,拍了拍她的头道:“等会你就能尝到了。” 明芙鱼看着他的笑脸,没有问谢岿然为何不喜欢在自家府里多待,而是已经自动自发的在脑海里脑补出了一个不受父母待见的小可怜形象。 哎,果然大奸臣不是一朝一夕养成的!分明是长久以来的心理扭曲和阴暗造成的! 如果能多给大奸臣一些温暖,大奸臣是不是就不会变成大奸臣了? 明芙鱼试着扬起嘴角,对谢岿然眉眼弯弯的笑了笑,看起来格外乖巧可爱。 谢岿然微怔了一下,擦头发的动作顿住,想不通小烦人精怎么忽然变得这么乖顺。 他不知道自己在小烦人精心中已经成了一个悲催的可怜大奸臣,还以为明芙鱼良心发现,终于意识到他的好了。 夜里,玄冥让小和尚送来饭菜,食盒里放着四菜一汤,有滑菇豆腐、玉米松子、三鲜六耳、素炒金玉三丝,还有一道新鲜的竹笋汤,配着糙米饭,看起来色香味俱全,另一层食盒里放着水果,可见玄冥知道谢岿然喜欢吃这里的斋菜,准备的极为用心,还给明芙鱼准备了一副木勺,细心又周到。 明芙鱼屈膝坐在蒲团上,端起碗尝了一口,糙米饭不比家里的白米细滑,她有点吃不惯,轻轻蹙了蹙眉。 谢岿然留意到她的神色,舀了几勺99z.l竹笋汤泡到她的饭里,“再尝尝。” 明芙鱼吃了一口,竹笋汤鲜嫩又可口,泡到饭里唇齿留香,就连糙米饭也变得好吃起来,明芙鱼不由胃口大开,她轻轻点了点头,迫不及待拿着小勺子挖了一块豆腐吃,豆腐又滑又嫩,入口即化。 她将豆腐咽下去,眼睛微微亮了亮,谢岿然勾唇,又给她舀了一勺玉米松子,“这里的玉米是附近的村民送来的,松子是僧人们在山中采的,都是最新鲜的好物。” 明芙鱼点点头,将玉米松子吃得下去,玉米香甜味美,松子口感细嫩,吃起来香喷喷的。 明芙鱼闲不下嘴来说话,急不可耐的将每样菜都尝了一遍,果然如谢岿然所说,浮图寺负责做饭的僧人手艺了得,虽然都是素菜,却道道都是美味,最重要的是食材新鲜,比外面酒楼里做的还要好吃。 “好吃吧?”谢岿然喝了一口笋汤,含笑看着嘴巴鼓鼓的明芙鱼。 明芙鱼嘴巴吃个不停,像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 谢岿然莞尔,“以后有机会我再带你来吃,这里的翡翠什锦和般若双豆也很好吃,下次你来尝一尝。” 明芙鱼:“……”敢情你把这当饭馆呢? 用过饭后,谢岿然给明芙鱼倒了一杯茶,“今日受了凉,喝杯茶暖暖身。” 明芙鱼想起刚才尝过的苦味,神色犹豫,看着茶盏没有动弹。 谢岿然轻笑,“这次没骗你,茶不苦,尝尝吧。” 明芙鱼端起茶盏,小心的试探着抿了一口,这次谢岿然没有骗她,这杯茶一点儿也不苦,不但不苦,反而茶香四溢,虽然不是贵重的好茶,但胜在清新,应该是新摘的茶叶,比一般的茶要可口,入口回甘,明芙鱼忍不住多喝了两口。 明芙鱼吃饱喝足后,仰躺在竹席上,心满意足地喟叹了一声,这顿饭她吃的比在家中还要多,是明伯庸和沈十娘离开之后,她吃得最饱的一顿。 谢岿然莞尔,随口道:“这里的菱角米也很好吃,清新香甜,等八月菱角落柄,我再剥给你吃。” 明芙鱼现在就有些馋了,忍不住咽着口水点了点头,对八月已经开始充满了期待。 林中寂静,晶莹剔透的雨珠顺着屋檐滚落,明芙鱼躺在竹席上,微凉的风舒爽的夹杂着湿意。 谢岿然侧坐在窗边,看着漫天的雨幕,从怀中掏出一支骨笛,悠悠扬扬地吹了起来。 谢岿然的笛声像他这个人一样,干净、清悦、纯粹,透着一股漫不经心的随意。 明芙鱼耳朵轻轻动了动,抬眸望了过去,谢岿然手里拿着骨笛,十指纤细,骨节分明,他的目光落在窗外的雨幕上,神韵悠长,不知在想什么,清幽的小调在他唇畔缓缓流出,他纤瘦的背影在雨幕的映衬下显得有些寂寥。 竹林随风微微晃动,鸟儿在屋檐下躲雨,叽叽喳喳地鸣叫着,雨滴落在窗外的荷叶上,清脆作响,配合着悠扬的99z.l笛声,悦耳而空旷。 明芙鱼轻轻闭上眼睛,在这样寂静的雨夜,伴随着谢岿然的笛声,无法抑制的想起楚氏和明伯庸来,心底酸酸涩涩,这种感觉陌生而难受,她以前是个孤儿,还是第一次知道思念亲人是什么滋味。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5章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有了家人,在这世上多了牵挂,这种滋味并不令她讨厌,反而让她心中安定,仿佛自己一个人跌跌撞撞走了许久,现在前路终于有人在等待她。 谢岿然一曲吹完,回眸看到明芙鱼轻轻颤动的睫毛。 他伸手将旁边的被子盖到她的身上,像能看透她的心思一般,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道:“阿鱼,你爹爹和娘亲心里记挂着你,不会离开太久,他们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明芙鱼没有睁开眼睛,眉间的褶皱却不自觉放松,谢岿然的声音如清泉撞响,缓缓流淌进她的心间,她有的时候忍不住觉得很新奇,谢岿然好像总能一眼看透她的内心,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 谢岿然总是在她没有丝毫准备的时候闯进她的心里来,张牙舞爪地告诉她,他有多好。 “你刚才吹的曲子叫什么?” “青梅调。” 谢岿然的笛声再次响起,依旧是刚才的青梅调。 一曲很好听的悠扬小调。 明芙鱼闭着眼睛,静静听着轩窗外滴答滴答的雨声和笛声,难得生出一点既来之则安之的怡然。 笛声缓缓流入她的心间,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不安悄然淡去。 她微微扬唇,枕在枕头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睡梦中,谢岿然、明伯庸和沈十娘都守在她身旁,他们在玩捉迷藏,欢声笑语,一片祥和,她和谢岿然一起藏了起来,她虽然看不到明伯庸和沈十娘,心中却坚定的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来接她。 她更坚定的知道,旁边的谢岿然一定不会伤害她。 她在梦中不自觉微微扬起唇角,眉眼间都是幸福的安宁。 岁月悠长,她希望时间可以走得慢一点。 第15章 皇家围场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明芙鱼睁开眼睛,柔和的晨光柔柔的洒进来,微风吹拂,空气里带着雨后竹林清新的味道。 她身上盖着一床小被子,身下铺着软软的衾被,她在被子里滚了一圈,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抬眸望去。 谢岿然睡在对面的须弥榻上,身上只盖了一件长衫,他微微蜷缩着身体挤在小小的榻上,须弥榻靠近窗边,雨后的风有些寒凉,顺着窗户一阵阵的吹进来。 明芙鱼怔然看了他一会儿,鼻尖微酸,沉默地坐起身,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小心翼翼地爬着床沿下了床,迈着小短腿走到谢岿然榻前,担心会迟到,伸手轻轻推了推谢岿然。 谢岿然昨夜冷得睡不着,半夜雨停了才睡过去,所以睡得有些沉,明芙鱼推了一下他没有醒,又推了一下他才醒过来。 谢岿然睁开眼睛看到明芙鱼,轻轻揉了一99z.l下她的头发,声音里带着一点刚醒的鼻音,含含糊糊道:“阿鱼真乖,醒得比我还早。” 他翻了一个身,初晨的阳光映在他清隽的面颊上,带着好看的光晕,明芙鱼看着谢岿然脸上姣好的笑容,忍不住想,这个人只要是清醒的时候,好像就总是笑着的,至少看到她的时候是这样。 谢岿然从榻坐起来,衣衫随意的披在身上,他看着明芙鱼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拍了拍旁边的位置,跃跃欲试道:“上来坐,我给你梳头。” 明芙鱼两只手抓着须弥榻的边缘往上爬,费了半天劲才稍微爬上一点,她好不容易用胳膊撑住边沿,两只脚却不上不下地悬在空中,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可怜巴巴地撑在那里。 “……噗嗤。” 明芙鱼抬头看向憋笑的谢岿然,温情散去,忽然很想打人。 谢岿然在明芙鱼指控的目光下,努力收敛嘴角的弧度,伸手将明芙鱼抱了上来。 他低头看了看明芙鱼悬在空中的腿,颇为担忧,“从这两条小短腿看,阿鱼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长到三尺五寸高。” 明芙鱼额头跳了一下,努力把握紧的拳头忍回去。 她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好像确实短了点。 她决定从明天起就努力锻炼,多喝牛奶,一定不止三尺五寸高。 谢岿然不知从哪里找到一把木梳,将明芙鱼的发髻松开,一下一下地梳了起来,明芙鱼的发丝柔软顺滑,在谢岿然的指尖如水一般穿过,谢岿然轻捻她的发丝,勾唇笑道:“头发不少,乌黑柔亮。” 明芙鱼嘴角微微得意的轻扬。 “……如果剪了拿出去卖,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明芙鱼嘴角拉了下去,轻轻磨着小奶牙:“……”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这个大奸臣不开口的时候明明挺讨人喜欢,但是每次开口的时候,是怎么做到每每都在她的愤怒点上蹦迪呢。 谢岿然极为认真地把明芙鱼的乌发梳的一丝不乱,直到梳顺最后一根发丝,他的动作才慢慢停住,“……小姑娘的发髻怎么梳?” “……”明芙鱼自然也不会梳,她只会绑马尾,可她看了看自己现在肉乎乎的小手,她现在估计连马尾都绑不了。 明芙鱼和谢岿然大眼瞪小眼,片刻后,谢岿然撸了撸袖子,“我试试给你梳个男子发髻吧,就当换个样。” 明芙鱼认命地耷拉下脑袋。 谢岿然重新把明芙鱼的头发梳顺,然后按照男子发髻给明芙鱼绾发,可明明平时绾的很顺手的男子发髻,到了明芙鱼这里却变得犹为困难,小小的一把头发,摸起来像滑不溜秋的鱼一样,又滑又软,总从他的指缝间溜走,抓也抓不住,他试了几次都没有绾成。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6章 谢岿然额头微微冒汗,他这双拿惯弓箭的手,在这一刻变得极其笨拙,他弄了半晌,才好不容易勉强绾成了一个小发啾,他顾不得好不好99z.l看,赶紧找了根簪子给固定住。 他小心翼翼的扶着,确定不会散开之后,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明芙鱼心累的回过头看他,脑后的小发啾晃了晃,一缕头发噌的一下翘了起来。 谢岿然赶紧将小发啾扶正,把那缕发丝按下去藏进头发里,然后小心翼翼的松开手,打量两眼,低咳了一声,“呃……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他的声音微微顿住,明芙鱼头顶那缕刚按下去的头发,噌地一下又立了起来。 谢岿然视线心虚地晃了晃,尽量忽视那缕立起来的头发,用力把话说完,“……就这样吧。” 他脚底抹油,穿了鞋赶紧开溜。 明芙鱼:“……”能不能干点人干的事? 等谢岿然手脚乱的收拾完,天光已经大亮,时间眼瞅着就要来不及了,他连忙把明芙鱼抱到马上,没有乘马车,而是直接打马离去。 明芙鱼这次没有反对,她靠在谢岿然怀里,轻轻抓着谢岿然的衣襟,心里一点也不担心,她莫名开始相信这个大奸臣……除了头顶乱糟糟的头发让她有些烦躁之外。 明芙鱼昨天上山的时候还是一个打扮的光鲜亮丽的小姑娘,今天身上的衣服皱巴巴的团在身上,头发乱糟糟的横一根、竖一根,看起来活像是在乞丐窝里滚了一圈。 众人早就在皇宫门前集合,大家远远看到谢岿然打马跑过来,怀里抱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丫头,小丫头长得白生生的,肌肤雪白,脸颊粉嫩,大大的眼睛黑白分明,眼珠像洗过的黑珍珠一样,极亮极干净,弯弯的睫毛微微上翘着,格外惹人怜爱,只可惜头发乱的像稻草一样,让人不忍直视。 “岿然,你从谁家偷来的孩子?”楚云深打马过来,声音爽朗。 他是谢岿然的表哥,年长谢岿然两岁,跟谢岿然臭味相投,自小就一起逃学、捉蛐蛐、打鸟,现在骑在马上也没有个正形,胜在五官端正,眉眼间自有一股正朗之气,倒不像个纨绔。 谢岿然勒住缰绳,用马鞭的鞭柄抽了他一下,“什么偷来的,这是我义女。” “义女?”楚云深错愕的看着他。 “嗯……”谢岿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抬头寻找谢家人。 楚云深是个大嘴巴,不消半个时辰,整个队伍都知道谢家小世子小小年纪就做了人家的小义父。 谢国公早就听谢兰川说过这件事,没有多问,只是觉得有趣,多看了明芙鱼两眼。 倒是谢国公的夫人楚氏看到明芙鱼乱糟糟的发髻,忍不住一阵眼睛疼,招了招手,让谢岿然把明芙鱼递给她。 谢岿然把明芙鱼抱给楚氏后,规矩的行了一礼,楚氏避开他的视线,将明芙鱼接了过去,母子俩从头到尾都没有交流。 楚氏把明芙鱼抱进了马车内,让明芙鱼坐在她身前,从小匣子里拿出一把玉梳,重新给明芙鱼束发。 楚氏嫁给谢国公之前,是侯府的嫡女,楚家99z.l阿苑,诗书礼仪样样精通,是出名的贵女典范,她嫁入国公府后,谢国公这些年来未纳妾室,夫妻恩爱,她一人操持着家务,把国公府治理的井井有条,是长安城里有名的清贵之家,她向来是最重规矩的性格,自然见不得明芙鱼这副狼狈样。 明芙鱼抬眸看着楚氏,双眸明亮,就像看着恩人一样!如果让她继续顶着这个乱糟糟的头发,她简直没脸见人了。 楚氏今日穿了一件紫色的锦绣裙,低调内敛,裙摆和衣袖上绣着精致的白玉兰,气质优雅,仪态娴静,五官处处透着端庄,柳眉弯弯,唇角总是微抿着,让人觉得有些严肃。 谢岿然长着一双招人的桃花眼,楚氏却长着一双端庄的丹凤眼,古韵悠长,令人不敢冒犯。 明芙鱼在楚氏面前,不自觉正襟危坐了几分,一动不动地任由楚氏给她绾发。 楚氏看着明芙鱼硬挺着的背影,浅浅笑了笑,声音温婉,并不像她的面容那样严肃,“这些小孩子都怕我。” 梅嬷嬷伺候楚氏多年,站在旁边笑道:“只有世子不怕您,小时候总喜欢往您身边凑,不是写首诗送给您,就是抓只好看的蝴蝶给您送过来,孝顺又花样多……” 梅嬷嬷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见楚氏唇角拉直,赶紧收了声音。 楚氏笑容淡去,再未说什么,马车里静悄悄的。 明芙鱼微微垂着眸子,继续装什么也听不懂,低头把玩着腰间的青莲玉佩,这玉佩当真是件好东西,润如羊脂,触感冬暖夏凉,她这次来皇家围场,沈十娘担心别人瞧不起她是个商家女,所以才特意叮嘱让她来的时候要佩戴这块玉佩,其实相比起这块玉佩,明芙鱼更喜欢谢岿然送她的那块锦鲤玉佩。 发髻还未梳完,大家就起行了,马车便滚滚向前,一行人向前驶去。 明芙鱼微微愣了一下,时间真是巧,他们刚来就启程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陛下在等他们呢,她心里不由庆幸,还好他们及时赶到,不然伴驾来迟,恐怕会被怪罪。 第16章 国公夫人 谢岿然是国公府世子,有很多事要忙,直到中午一行人停下休息,他才打马过来,掀开车帘,把食盒递给梅嬷嬷,看向楚氏行了一礼,“母亲。”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7章 明芙鱼发现,谢岿然对楚氏总是礼数周全,不像一般母子那样亲厚。 不过楚氏性子严谨,平时不苟言笑,谢岿然如此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你既然把阿鱼带来了,就要好好照顾,阿鱼今日的打扮实在是过于没有章法,你作为国公府世子,最近要在陛下面前走动,切记不可殿前失仪,日后多注意一些,更不可再迟到。”楚氏语气淡淡的,她的声音就像她身上绣的玉兰,高雅清贵,却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 “是,多谢母亲教诲。”谢岿然微微颔首。 楚氏没再说什么。 谢岿然抬眸,伸手道:“多谢99z.l母亲帮我照顾阿鱼,将阿鱼给我吧。” 他看了一眼正在吃糕点的明芙鱼,明芙鱼手里捧着糕点,正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看起来斯斯文文,像个名门淑女。 谢岿然忍不住轻哂,小烦人精平时在他面前恨不能一口就把糕点吞下去,在他母亲面前倒是乖巧。 明芙鱼把最后一口糕点吃完,抬头对楚氏笑了笑,看起来憨态可掬,擦了擦手想站起来,楚氏却道:“让阿鱼留在这里吧,正好陪我解闷。” “……是。”谢岿然看向明芙鱼,明芙鱼求助的看着谢岿然,不断的用眼神示意谢岿然带她离开,楚氏虽然是个好人,但她在楚氏这里既不敢大笑,也不敢随意坐着,吃个东西都要注重举止和礼仪,实在是拘束。 谢岿然看出她眼神中的请求,微微一笑,然后在明芙鱼期待的目光中开口道:“既然如此,就让阿鱼留在这里吧,有母亲照顾她我很放心,阿鱼跟着母亲正好可以学些礼仪,免得她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这几天在路上就拜托母亲了。” 明芙鱼:“……”谢岿然绝对是故意的! 谢岿然含笑离去,明芙鱼看了一眼楚氏,赶紧敛眉垂首,抚了抚裙摆,恨不能衣襟上都别有一丝褶皱。 梅嬷嬷把紫檀木食盒拿到马车里的小桌上,苦口婆心道:“夫人,您担心世子骑马带着明姑娘不方便,就直接跟世子说啊,您明明心疼世子爷,却总这样什么都不说,外面的人才会误会您的。” 楚氏淡淡道:“没有什么心疼不心疼的,岿然还是一个孩子,总不能让一个孩子照顾另一个孩子。” 梅嬷嬷轻叹一声,知道她向来如此,没有再劝,低头把食盒里的饭菜一一端出来。 她看着菜色,不由眉开眼笑起来,“夫人,咱们世子爷真是有心,您看看这些菜色,每一样都是您喜欢的,菜里还没有放蒜,宫人哪能知道您不能吃蒜啊,老奴看这些菜色不是宫人准备的,倒像是世子爷去附近的酒楼亲自给您买回来的。” 楚氏吃了蒜便会觉得嗓子疼,所以在家的时候饭菜里从来不放蒜,但外出的时候,特别是伴驾出行的时候,她不想多添麻烦便不会说,只是吃过放蒜的饭菜之后,嗓子多少都会有些不舒服。 楚氏低头看着桌前的饭菜,神色微微有些怔然。 “不过这个香酥虾……”梅嬷嬷疑惑的把香酥虾端到桌上,抬头一看,明芙鱼已经开始咽口水了,她不由失笑,将香酥虾挪到明芙鱼面前,“原来是明姑娘喜欢的。” 今天早上急着赶过来,谢岿然和明芙鱼都没来得及吃饭,明芙鱼早已饥肠辘辘,不过楚氏没有动筷子,明芙鱼即使再饿也不敢先吃。 楚氏看了明芙鱼一眼,轻轻笑了笑,将筷子拿了起来。 等楚氏拿起筷子之后,明芙鱼才规规矩矩的动起筷子,夹了一只离自己最近的香酥虾放进99z.l碗里,安安静静的吃了起来,可她努力了半天也没将虾吃进嘴里,这个香酥虾不是之前的小虾,而是大虾,虾壳又脆又硬,她咬不动也剥不开。 楚氏看了看她,放下筷子,拿起一只香酥虾剥了起来。 梅嬷嬷连忙道:“夫人,还是老奴来吧。” 楚氏轻轻摇了摇头。 明芙鱼受宠若惊地看着楚氏,眼睛瞪得圆圆的。 楚氏抬眸看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兰川跟我提过你,他说他大哥身边带了一个小丫头,小丫头机灵又好看,肌肤像雪一样白,面颊红起来像桃花一样,我一见便知道是你。” 楚氏声音温柔,明芙鱼不自觉放松了一点,对她笑了笑。 “你是旧宅旁边那户姓明人家的女儿吧?”楚氏问。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 “前两年,我听说旧宅旁边搬来了新人家,但我很久没有回去过了,想必就是你家了。”楚氏将一只剥好的虾蘸了点料,放进明芙鱼面前的白瓷盘里,声音顿了顿,问:“岿然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明芙鱼摇了摇头,虽然谢岿然确实给她添了不少麻烦,但在谢岿然母亲面前,她还是要给大奸臣留些面子的。 楚氏沉默了一会儿,声音带着一点犹豫问:“岿然……在旧宅过得好么?” 明芙鱼听到她的话,蓦然想起有一次自己去隔壁看到的情形,当时谢岿然正在吃用饭,他一个人坐在桌子前,满满一桌子菜,一个碗,一副筷子,当时明芙鱼就忽然明白过来明伯庸和沈十娘为何喜欢叫谢岿然去她家吃饭了。 楚氏低头继续剥着虾,十指芊芊,轻巧灵活,将虾壳剥掉也不会破坏里面的虾肉,剥完之后,用竹签细细挑去虾线,才将虾仁放到明芙鱼面前的餐碟中。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8章 明芙鱼看着楚氏眉眼间认真的神色,不禁心生疑惑,这样一位对商贾之女都如此好的国公夫人,为什么独独对自己的儿子那么冷冰冰的呢。 明芙鱼低了低头,涩声道:“……挺好的。” 小姑娘声音细细软软,楚氏垂目望去,却只能看到小姑娘乌黑的头顶。 一行人走了两天才抵达皇家围场,明芙鱼坐在马车里虽然风吹不到、日晒不到,但也坐的屁股疼,她被谢岿然抱下马车之后,她赶紧活动了一下快要坐僵的身体。 天气风和日丽,草场一片绿意盎然,放眼望去,四周都是绿油油的,明芙鱼不由眼睛一亮,深深吸了一口气。 天空晴朗,绿草如茵,漫山的野花都开了,让人心情大好,远处的林子里偶尔有小鹿穿行而过,小溪流水,潺潺清澈,近处的草场上驻扎着一个个帐篷,其中最中央最大的那个是靖帝的帐篷,门口挂着明黄的旗,看起来威风凛凛。 马车停下之后,官员们赶紧围到了靖帝的龙撵旁,女眷们纷纷下了马车,不敢慢于靖帝。 这次春猎,皇后娘娘身体不99z.l适没有前来,其他嫔妃留在宫中侍奉,太子妃也要照顾皇后,所以都没有跟来,只有靖帝把小皇孙带来了。 谢岿然没有跟那些官员一起凑热闹,他站在明芙鱼不远处,双手抱胸靠在旁边的树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阳光透过树荫落在他轮廓清隽的面上。 他低头看着旁边正在活动胳膊腿的明芙鱼,微敛的眸光里含了一点笑意,唇角似弯未弯,神色悠闲,洒脱不羁。 锦荣公公扶着靖帝走下龙撵,见靖帝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谢岿然的方向,不由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待看到谢岿然后,瞳孔微微一缩,连忙收回目光,谨慎的笑了笑道:“陛下,世子一表人才,越来越出众了。” 靖帝似被绚烂的日光所灼,轻轻眯了一下眼睛,淡淡‘嗯’了一声,将目光收了回来,抬脚往前走去。 众人匍匐跪拜,明芙鱼跟众人一起跪着,却忍不住微微抬眸望去,对帝王充满了好奇, 靖帝身上穿着一身玄色龙袍,眉目清晰,身姿高挺,虽然已经有些苍老,眼尾留下了岁月的痕迹,但从他的眉眼间能够看出来,他年轻时长相应该不俗,只是他脸上总拢着淡淡的阴云,看起来不是太开心。 明芙鱼想想也是,当皇帝虽然高高在上,但每天日理万机,也不是那么处处随心的,难免有许多事情要考量,时间久了,眉间的褶皱自然就深了。 众人抵达之后就要安排住处,明芙鱼年纪虽小,但到底是个小姑娘,跟谢岿然住一个帐篷不方便,楚氏下了马车之后就吩咐梅嬷嬷,让梅嬷嬷把明芙鱼的包袱带到她的帐篷里,看意思是想让明芙鱼跟她一起住。 谢岿然没有反对,明芙鱼自然也欣然同意,一路相处下来,她在楚氏面前虽然还有些拘谨,但已经知道楚氏是个面冷心软的人,其实没有看起来那么严厉,只要她不犯错,楚氏是不会苛责她的。 最重要的是,她跟楚氏一起住,就能每天都有好看的发髻了!如果她跟着谢岿然,估计每天都要顶着稻草头,想想都觉得糟心。 第17章 卢青玉 谢兰川得了卢忒的小马驹之后,一直没有机会带着小马驹出来跑几圈,如今来了草场很是兴奋,迫不及待地央求谢岿然带他去跑马,谢临安不放心也跟了过去。 明芙鱼跟着楚氏回了帐篷,楚氏被几位官家夫人请去闲话家常,梅嬷嬷指挥着丫鬟们安置东西,大家忙忙碌碌,明芙鱼一个人乖乖坐在凳子上。 她虽然坐的乖巧,但眼睛一直急不可耐地看向窗外,四处搜寻着什么。 她想要快点找男主萧子笙,免得夜长梦多。 她的眼睛轻轻转了转,见大家忙来忙去,暂时顾不上她,便在梅嬷嬷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出去。 明芙鱼觉得,萧子笙既然是未来的皇帝,那么他现在一定是某一位皇子,男人嘛,来到99z.l草场之后,自然是跟谢兰川一样,想要赶紧骑马去草场溜达几圈。 明芙鱼刚才来的时候就已经观察好了地形,她走出帐篷之后,一刻也没有多停留,赶紧朝着马场的方向走去。 萧子笙如果想要骑马,就一定要先去马棚,她在那里守株待兔,总不会错的。 明芙鱼想到马上能见到男主了,忍不住有些兴奋,等她见到男主之后,说不定还能见到女主,她当初可是为男女主的虐恋情深而感动得热泪盈眶,如今能见到他们本人不由有些期待。 她一路顺畅无比,大家忙着放行李,都没人注意到她这个小孩子,她来到马场之后,却发现马场周围守卫森严,有不少护卫巡逻。 她在一棵大树后面偷看了一会儿,找准时机,趁着护卫们换班的时候,从旁边的栅栏偷偷溜了进去,栅栏的缝隙有些大,她正好能从中穿过。 这里毕竟是养马的地方,看守的护卫没有那么严格,而且大家都刚到,草场还有些混乱,明芙鱼现在身子小,很容易就不引人注意的溜了进去。 她在马棚旁边找了个隐蔽的角落,偷偷等着萧子笙过来,今日阳光浓烈,格外刺目,明芙鱼站了一会儿便觉得晒,往旁边挪了挪,躲到了阴影里。 不出片刻,便来人了,但来人头发斑白,明显不是萧子笙,明芙鱼等了一会儿,又接二连三来了几伙人,要么是官员要么是女子,都不是萧子笙。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9章 明芙鱼耐着性子等在那里,过了须臾,终于看到一名少年走了过来,她不由眼睛一亮,立刻抻着脖子张望。 少年五官清秀,面色偏白,身体有些瘦弱,看起来八、九岁的模样,远远走来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不时低头咳嗽几声。 男主怎么像个病秧子?明芙鱼犹豫了一下,将脚收了回来,她担心是自己认错了人,决定再观察一下。 少年走至门口,被护卫们拦了下来,少年停住脚步,跟护卫说着什么,明芙鱼赶紧侧耳倾听。 “……是卢相家的儿子卢青玉,我奉大哥之命,来替他清洗马匹……” 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过来,明芙鱼不由失望,原来根本不是什么男主,而是卢忒的弟弟,这个卢青玉应该就是那个被卢忒推下水的可怜庶子。 这次围猎卢忒也来了,不过他经过上次的教训,没敢再公然招惹谢岿然,看到明芙鱼也只是翻了两个白眼,没敢多说什么。 明芙鱼低头思索着,护卫已经放行,卢青玉走到马棚前,撸起袖子,当真去打了一桶水过来洗马。 护卫们看得啧啧称奇,堂堂丞相府的公子竟然在这里洗马,又不是没有马夫,何至于让一位公子亲自来洗马,不过高门大户总有些秘辛腌臜事,轮不到他们来管,他们看了两眼就没再看,回去继续把守了。 明芙鱼躲在暗处,无聊地看着卢青玉,这个卢青玉当真是有些凄惨,他本99z.l来就是个病秧子,前段时间刚被卢忒推下水,今天又被卢忒派来洗马,堂堂丞相的儿子,这日子过的还不如她这个商贾之女。 卢青玉似乎已经对此习以为常,面色平静,脸上不但没有丝毫怨怼,洗马的时候还极为认真,不时摸一摸马鬓,给马儿喂些草,不一会功夫卢忒的马就亲近的蹭着他的手心,倒像他的马一样。 明芙鱼呆在角落里,再没等到其他人来,倒是看着卢青玉认认真真地将马清洗干净了,这个卢青玉连偷懒都不会,一直认认真真的干着活,几次咳嗽也没有停下来。 马被清洗过后,鬃毛在阳光下看起来光滑又顺畅,棕色的马威武地甩着马尾,看起来威风凛凛,四条腿强壮而有力,肚子底下的位置都有一个黑色的斑点,不知道卢忒又是从哪里弄来这样一匹好马。 明芙鱼站在墙角的木架旁,无聊地打了一个哈欠,卢青玉这个病秧子刷完马之后明显累到了,脸色比刚才更白,白得像纸一样,没有一点血色。 他站在原地歇息了一会儿,好不容易喘匀了气,马儿亲昵的过来蹭了蹭他,他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样不知道什么东西喂到马儿嘴边,马儿已经跟他熟悉起来,毫不犹豫地低头舔着他的手心,将东西吃了下去。 卢青玉含笑摸了摸马背,露出了一抹笑容,只是笑容极淡,好像还未到眼底便散了。 明芙鱼又打了一个哈欠,在她站的方位看不清卢青玉给那匹马吃了什么,不过从那匹马不断摇晃的马尾来看,应该是吃了好吃的。 明芙鱼微微摇了摇头,这个卢青玉当真奇怪,卢忒让他来洗马,他不但没有丝毫怨怼,反而跟卢忒的马相处得很愉快,也不知是从小被卢忒撮磨了性子,还是从出生就是个软脾气。 明芙鱼想入非非,没看到卢青玉放下木桶,朝她的方向走了过来,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闪躲,被卢青玉看了个正着。 卢青玉神色微微惊讶,但很快就恢复淡定,他伸手越过她的头顶,拿起放在架子上的巾帕,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他一边擦着手,一边低下头看着她,墙角的阴影落在他的面上,显出一种病态的苍白,目光里带着一点意味不明的审视。 明芙鱼僵在原地,看着卢青玉乌黑的瞳孔,后背微微发凉,不知道为什么,卢青玉明明看起来温良无害,她却倏然感觉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一样。 她微微垂下眼眸,避开他的视线,嗫嚅道:“哥哥,这是哪里,阿鱼迷路了。” 卢青玉看了她一会儿,没有说话,气氛诡异的安静着,马儿在原地撂了撂前蹄,卢青玉把手一点点擦干净,将巾帕放回了木架上。 他低头看着明芙鱼,扬起一道温和微笑,伸出手道:“你叫阿鱼?哥哥带你出去。” 明芙鱼微微抬眸,卢青玉的手心跟他的脸一样苍99z.l白,明芙鱼犹豫了一瞬,轻轻将手放上去,软糯道:“谢谢哥哥。” 明明烈日当空,卢青玉的手心却很凉,像在冰水里泡过一般,明芙鱼强忍着想要把手收回来的冲动,跟着卢青玉往外面走。 她跟在卢青玉身侧,微风袭来,她能闻到卢青玉身上的药香味,有些苦,但并不难闻。 卢青玉一边走一边问:“阿鱼是跟谁一起来的?” 明芙鱼警惕抬眸,不动声色道:“阿鱼是跟世子哥哥一起来的。” “世子……”卢青玉略一沉吟,“原来你就是谢世子的那位‘义女’。” 他们走到门口,护卫们看到明芙鱼,惊讶道:“哪来的小姑娘?” 卢青玉道:“我在里面遇到的,好像是迷路了。” 护卫们面面相觑,忍不住挠头,“怎么进去的。” 明芙鱼微微低着头,心虚的不去看那些护卫。 卢青玉面上一片纯良无害,微笑道:“各位大哥辛苦了,我送她回去就好。”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0章 卢青玉带着明芙鱼离开,护卫们看着卢青玉的背影,忍不住心底叹了一声可惜,这么彬彬有礼又心地善良的公子多好啊,可惜是家里不受宠的。 明芙鱼跟着卢青玉走了一段距离,正想找借口跟卢青玉告别,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谢岿然。 谢岿然脚步匆匆,看到她方才松了一口气,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抬指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就敢到处乱跑。” 明芙鱼像看到救星一样,立即松开卢青玉的手,跑到谢岿然身边。 这个卢青玉明明看起来温文尔雅,却不知为何总让她觉得不舒服,她再继续跟卢青玉待下去,简直手脚都要不知道往哪放了。 卢青玉摩挲了一下指尖,对谢岿然稽首道:“参见世子殿下。” “你知道我是谁?”谢岿然勾唇看他,打量了两眼,“你倒是有些面生,不知是谁家的公子?” “在下卢青玉,卢相是家父,我身子较弱,平日很少出门,世子爷贵人事忙,没见过我也不足为奇。” 谢岿然‘哦’了一声,“原来是卢忒的弟弟,长得倒是比卢忒顺眼点。” 卢青玉神色恭敬,提起卢忒也没有多余的神态。 第18章 金大腿 谢岿然低头看向一直不说话的明芙鱼,唇边笑意漾开,他第一次看到明芙鱼这副惊惧的模样,忍不住调侃道:“知道怕了?现在知道我的好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乱跑。” 明芙鱼紧紧贴着谢岿然,比往常都要安静。 卢青玉看了一眼明芙鱼,微微弯了弯唇,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谢岿然牵着明芙鱼往前走,卢青玉跟在他们身侧,微微落后半步,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很是规矩。 “你怎么会跟阿鱼在一起?”谢岿然随口问。 “我刚才去马场给家兄洗马,正巧在那里遇到了阿鱼姑娘。” “洗马?”谢岿然轻笑了一声,挑眉道:“就你惯他臭毛病,99z.l你那个兄长是个欺软怕硬的性子,教训几顿就老实了。” “世子说的是。”卢青玉低头浅笑了一下,“但青玉是庶子,不敢违逆兄长。” 谢岿然不知想到什么,眸中光华流转,撇了下嘴,轻喃一声:“你算哪门子庶子,若争论起来,你与卢忒还不一定谁是庶子呢。” 卢青玉神色微滞,不自觉停住了脚步,怔然看着谢岿然的背影。 他站在原地目送着谢岿然和明芙鱼走远,敛眉垂眸,抬臂对着谢岿然的方向拱了拱手。 翌日清晨,明芙鱼洗涑过后,楚氏让明芙鱼坐到小板凳上,亲自给她绾了一个好看的双鱼髻,初晨的阳光映在她的白净面上,讨喜又乖巧。 梅嬷嬷打量着明芙鱼的模样,忍不住眉开眼笑道:“夫人真是心灵手巧,这双鱼髻梳的漂亮极了。” 明芙鱼模样长得周正,一看长大后就是个美人胚子,必然样貌不俗,配上这双鱼髻,看起来更是玉雪可爱。 楚氏端详着明芙鱼,温柔笑道:“阿鱼生的好看,梳什么发髻都好看。” 明芙鱼看着她柔和的眉眼,一瞬间想起来了沈十娘,鼻尖发酸,想念起离家的娘亲和爹爹。 梅嬷嬷越说越高兴,“老奴记得夫人待字闺中的时候,总希望将来能生个贴心的女儿,好给她梳各种各样的发髻,夫人若是有女儿,想必也像阿鱼小姐一样好看……” 梅嬷嬷声音戛然而止,忽然想起什么,像说错话一样小心翼翼地看着楚氏,手足无措起来。 楚氏神色淡然,放下玉梳道:“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那时年少,还不懂得这个道理,如今已然懂了。” 梅嬷嬷讷讷应了两声,不敢再多说。 众人休整一夜,全都褪去了赶路时的疲惫,精神奕奕起来,大家聚集在围场上,场面热闹无比。 明芙鱼老老实实跟在梅嬷嬷旁边,这样的场合她不敢再乱跑,况且经过昨天的事,梅嬷嬷将她看得更严,她也不指望着能去找男主了,所以她只安安静静的坐着,偶尔伸颈张望,盼望今天能看到男主。 靖帝今日看起来比昨日精神了几分,他坐在龙椅上,看着无际的草原,唇角微微扬起一抹淡笑。 世家公子们以三大世家为首,排成一排站着。 三大世家分别是谢家、楚家和叶家,他们家族的先辈都是大昭的开国功臣,立下过不少功绩,子女传承,世代深受隆恩。 叶家远在边关,守护着边关的安宁,只有已经嫁人的大女儿叶自绾来了,此时正坐在桌旁。 三大世家里除了谢家和叶家之外,剩下的就是楚家,谢家和楚家联姻多年,谢国公和楚氏一直感情深厚。 三大世家关系亲密,相互依靠,是大昭最显赫的家族。 卢家作为后起之秀,紧随在他们身后,卢平远虽然出身贫寒,但他在朝中为官多年,渐渐手握权力,爬到了丞相的位置,虽然不99z.l如三大世家势力盘根错节,但这几年风头正劲,亦有不少人追随。 靖帝转眸,目光落在世家公子们的身上,一位位青葱的少年正值最好的年华,站在朗朗的蓝空下,风华正茂,让人一见便想到了初升的太阳,他看着他们,不自觉回忆起自己当年纵横草场的意气风发,神色微微有些怀念。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2章 楚氏微微低着头,眼睫遮在眼睑上,从明芙鱼的角度能看到她轻轻颤动99z.l的睫毛,根根分明,像雨滴落在湖面上带来的震颤涟漪。 明芙鱼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难受。 少年们去骑马打猎,剩下的人坐在微风和煦的草场上吃吃喝喝,大家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 明芙鱼人小,大家说话的时候都不避讳着她,她趁机偷听了不少,对如今的朝堂和官员世家多多少少有了些了解。 靖帝一共有三个儿子和两个公主,大皇子是太子,为皇后娘娘所生,如今正在边关犒赏三军,二皇子出生不久就病死了,三皇子如今才八岁,这次没有跟过来,两位公主都已经嫁人,在宫外建了公主府。 靖帝嫔妃并不多,这十几年更是修身养性,再未纳过一个妃子,是一位兢兢业业的好皇帝。 太阳渐渐爬上高空,日光变得浓烈,现在天气虽然还不炎热,但山林里蚊虫比较多,明芙鱼人小皮肤嫩,尤其受蚊子喜欢,梅嬷嬷给明芙鱼找了把轻巧的羽扇,让明芙鱼拿在手里赶蚊子。 明芙鱼拿着羽扇,安安静静的坐着,不乱跑也不吵人,一点也不给人添乱,梅嬷嬷看着她笑了笑,心生喜爱,照顾起来格外细心周到。 大家本来以为还要等上许久才能有人回来,毕竟这次的比赛是以数量取胜,时间越久猎到的猎物越多,不到最后一刻,一般不会有人放弃,可出乎所有人意料,比赛还剩下一炷香的时间,谢岿然就悠悠然地提前赶马回来了。 大家抬头望去,跟在他后面的小厮手里拖着一只老虎和一只白狐,谢岿然自己手里还拎了一只兔子,兔子蹬着腿,看起来很活泼,没有受伤,应该是谢岿然想办法捉来的,而不是用箭猎来的。 楚远侯远远眺望,朗声笑道:“不愧是岿然,竟然猎来了老虎。” 大家跟他一样,都面露愕然之色。 皇家围场来的都是皇亲国戚和身份尊贵的人,虽然说是野外狩猎,但这里的管事官员也不敢真的让这些人身陷危险之中,所以围场里是不会出现老虎或狼这样的猛兽,谢岿然能猎到老虎,想必是出了围场的范围,进了林子深处。 谢国公看着谢岿然猎来的那些猎物,轻轻叹气,目光欣慰又复杂,“大哥有所不知,我腿有旧疾,每每到了冬日就寒凉冰冷,疼痛难忍,在岿然幼年,我教他射箭的时候,他曾说过,等他练好了骑射,要给我猎只老虎,剥了皮做护膝,没想到他竟然还记得。” 楚远侯忍不住动容,感叹道:“岿然是个好孩子。” 谢国公点点头,“她娘前几天念叨着缺个白狐毛领,估计是兰川告诉了他,他也记在了心里。” 楚氏抬眸,目光定定落在那只通体雪白的白狐身上,半晌都没有移开目光。 谢家和楚家都是天子近臣,坐的离靖帝不远,谢国公和楚远侯的话都清晰的传入了靖帝的耳畔,他抬头看了他们一眼,面上没有99z.l多余的神色。 “世子爷孝顺。”锦荣公公站在一旁给靖帝倒酒,脸上堆着笑容道。 靖帝眉心却是一拧,面上不辨喜怒,放下了手里的酒盏。 锦荣公公微愣,迟疑地退到一旁,垂目敛首。 谢岿然走近下了马,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姿态潇洒。 楚远侯定睛细看,不由皱眉,“岿然怎么没多猎几只猎物?这三只猎物可没办法取胜啊。” 靖帝刚才已经说了,数量多者方能取胜,谢岿然虽然猎来了老虎,但满打满算也只有三样猎物。 谢国公轻笑,声音里并无可惜,“你还不了解岿然么,他向来随性而为,才懒得管是赢是输,能猎到他想要的猎物,他就满足了。” 楚远侯哈哈大笑一声:“这小子的性子从小到大是一点儿没变,不过能淡泊名利是好事,无欲无求方得自在。” 明芙鱼撇了撇嘴,唇角却忍不住微微弯了起来。 谢岿然将马交给小厮,走上前对靖帝规规矩矩行了一礼。 靖帝垂目看了看,虎皮是给谢国公的,白狐是给楚氏的,只剩下一只兔子。 靖帝目光落在谢岿然手里拎着的那只兔子身上,抿了抿唇,“这兔子……” 靖帝刚开口,就见谢岿然随手把兔子扔到了楚氏身后那个小姑娘的怀里,“……” 明芙鱼抱住怀里的小白兔,嘴角忍不住漾开一抹笑容。 昨天谢岿然送她回帐篷的时候,随口问她喜欢什么小动物,她随便答了一句小白兔,没想到谢岿然今天真的给她抓来了一只兔子。 兔子身上没有伤,也没有一丝杂毛,雪白的绒毛摸起来软乎乎的,看起来好像才出生不久,小小一只缩在她怀里,颤颤巍巍的,还不会咬人,她忍不住摸了又摸,手指在兔毛里穿梭而过。 靖帝看着谢岿然,沉默一会儿,忍不住开口道:“世子猎到的老虎和白狐可是给谢国公和谢夫人的?” “……是。”谢岿然迟疑地看了靖帝一眼,不懂靖帝怎么会知道,更不明白靖帝为何会突然注意到他这样一位小世子。 靖帝沉眸,声音没有起伏道:“古人云忠君孝亲,世子心里只记挂着父母,却忘记了君主,是为何?” 谢岿然微怔,谢国公和楚氏目露错愕,飞快地抬眸看了靖帝一眼,又飞快地敛下目光。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4章 “陛下,您看!小世子真的猎到野狼了!”锦荣公公眼睛尖,第一个看到谢岿然,他神色激动地指给靖帝看。 众人回头望去,山脉重叠,草原苍茫,谢岿然骑马疾驰而归,一只鹰隼挥舞着翅膀盘旋在高高的空中,仰天长鸣。 谢岿然行至近处,马蹄扬起,他勒紧缰绳,利落下马。 明芙鱼不自觉屏住呼吸,一瞬间谢岿然仿佛变成了天上盘旋的雄鹰,在澄澈的阳光下肆意翱翔。 在场的很多人跟明芙鱼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谢岿然。 谢岿然身上的劲装沾了一些灰尘,衣摆破损,袖口少了一块布,手臂上也有擦伤,但他的目光比以往都要明亮,眸如点墨,以往脸上不羁的神色变得锐利而光芒璀璨,仿若一把出鞘的剑一样,锋芒毕露。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被这一刻的谢岿然所吸引,看着他移不开目光。 计时的香柱掉落最后一99z.l抹香灰,归于寂静,铜锣敲响,比赛结束。 谢岿然勾唇一笑,星眸灿烂,带着少年人的英姿飒爽,他上前一步,对着靖帝的方向单膝跪下拱手,抬眸道:“陛下,岿然幸不辱命。” 靖帝一下子坐直了身体,目光如炬地看向那匹野狼,野狼的狼毛光滑澄亮,狼身威武巨大,四肢粗壮,比一般的狼都要雄壮,一看就必定是狼王。 他转眸看向谢岿然,干净的日光下,少年弯唇笑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眸带着些许熟悉感,仿佛也曾有人对他这样笑过。 靖帝目光灼灼,眼神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许久都没有移开。 谢兰川看着地上的狼,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惊呼道:“大哥!你竟然猎到了一只狼?” 谢临安连忙拉了他一把,捂住他的嘴退到一旁。 靖帝像是被惊醒一样,回过神来,他抬头搓了一把脸,缓了缓面色,看向亲卫队的首领赵衡生,面上浮起笑容,“你们帮他了?” 赵衡生上前一步,摇了摇头,语气里带着几分敬佩道:“陛下,臣等一直跟在世子身后,并没做过其他。” 亲卫队众人纷纷点头,他们的神色跟刚才离去时相比多了丝敬重和激动,看向谢岿然的眼神带着臣服之意,能令强者臣服的只有强者,不用问也知道,谢岿然刚才的表现必定是足以让他们震撼。 靖帝露出笑容,看着谢岿然满意一笑,“表现不错。” 谢岿然勾起唇角,“臣也觉得臣表现的不错。” 众人哄然大笑,靖帝眼里的笑容也不自觉加深了几分,气氛一片热闹。 卢青玉站在冷清的角落里,看着恣意而自信的谢岿然,眸光微微闪烁。 靖帝从腰间拽下一块腰牌,轻飘飘道:“你送朕一匹狼,朕也送你个小东西。” 锦荣公公目露错愕,迟疑了一下,才伸出双手接过腰牌,走下台阶,恭敬的递给谢岿然。 众人不由一凛,见腰牌如见靖帝,此物贵重,可不是什么‘小东西’,有了它不但可以自由出入皇宫,还可以调动靖帝的亲卫队,非寻常的赏赐可比,这可比金银财宝有价值多了。 众人不禁心有戚戚,看来这小世子是个有福气的,竟然得了靖帝的青睐。 谢岿然接了腰牌在手里扔了一下,笑了笑,不卑不亢地拱手道:“多谢陛下!” 少年人的张扬,带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意气风发,靖帝不由畅快大笑。 谢国公神色微微复杂,岿然自小性子散漫不羁,纵为奇才,也不愿意显露,没想到今日倒是被靖帝激发出了几分骨子里的野性。 至于那块腰牌,靖帝今日派亲卫去保护谢岿然,说不定早就有所打算,谢岿然若有本事,今日正好可借此机会赢得亲卫军的信服,显然谢岿然做到了,有了这块腰牌,从此亲卫军便是谢岿然在长安城里最有力的保障。 楚氏看出他面上的异色,柔软的纤手轻轻握住他99z.l的手,“夫君,狼崽自然应该由狼王来交,没事的。” 谢国公叹息了一声:“我明白。” 狩猎比赛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楚云深胜出,谢临安次之,还有另一位公子得了第三名,三人分别得了赏赐,其他人也都多多少少得了赏赐,就连谢兰川也得了一副好弓箭,开心的在原地跳了几下。 不过风头全被谢岿然抢去了,毕竟再多的奖赏,也比不上谢岿然那一块小小的腰牌。 靖帝心情不错,但他毕竟年纪大了,在这里吹了一会儿风,已经有些累了,看完比赛便回去休息了,大家也陆陆续续地退了场,只剩下一些年轻人还没玩够,跃跃欲试地想要再比试一场。 卢平远张望一圈,神色渐渐急了起来,比赛都已经结束了,可举目四望,还是不见卢忒的身影。 他面色绷紧,压低声音吩咐属下,“去找找大公子。” “是。”属下得令,转身还没来得及迈步,抬头就看到卢忒被抬了回来,不由面色一变,“丞相,是大少爷!” 卢平远一下子站了起来,看清楚卢忒的情形后,倏然变了面色,连忙惊慌地跑了过去。 卢忒是被抬回来的,他躺在担架上,满头都是冷汗,面无血色,捂着腿疼得一直叫,腿上全是泥垢,显然摔的不轻,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担架底下流了不少血。 卢平远面色巨变,对着小厮厉声怒喝:“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5章 大家听到声音,纷纷望了过去。 谢岿然正弯腰想抱明芙鱼上马,动作不由顿住,也抬头看了过去。 小厮噗通一声跪到地上,声音颤颤巍巍地解释道:“大、大人,是这样的,大少爷今天运气不太好,没猎到什么猎物,听到谢公子猎到老虎之后,大少爷更不甘心,也想去林子深处碰碰运气,可是大少爷还没来得及行动,他的马就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受了惊吓冲撞起来,驮着大少爷四处狂奔,等我们追到大少爷的时候,大少爷已经摔下了马,那匹马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大少爷……就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我们赶紧把大少爷送回来了。” 他说得婉转,其实就是卢忒妒忌心作祟,所以才在大家离去后还留在林子里狩猎,只是没想到马匹突然发了疯,这才摔下马的。 众人听到这里不由疑惑起来,卢忒既然没猎到什么猎物,那么卢青玉带回来那些猎物是哪来的?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那些猎物必然是卢青玉自己猎到的,只是卢忒想赢,便将卢青玉的猎物都抢了去,逼卢青玉说是他猎到的。 第21章 . [最新] 第21章 算计 深宅大户私下有些龌龊本来没什么大不了,只是像卢忒这样,连比自己小的庶弟都比不上,还要抢庶弟功劳的手段,实在是上不了台面,大家不由面露鄙夷。 卢平远自然知道自己那个大儿子是个什么德性,99z.l不由面色难看起来,他抬头看了看窃窃私语的人们,顿觉颜面无光,恼怒训斥道:“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胡言乱语什么!赶紧把大少爷送回帐篷,请大夫过去诊治!” 卢平远怒气冲冲地说完,回头就看到卢青玉站在不远处的树阴下看着他们,因为离得太远,他看不清卢青玉脸上的神色,但莫名觉得双颊发烫,心里不舒服,怒而甩袖离去。 卢忒被抬走后人群才散了,大家议论纷纷,草场上声音吵杂。 谢岿然低头,发现明芙鱼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目光颤动,就像受了惊吓一般。 谢岿然抬手在她头顶按了一下,“虽然卢忒叫的像杀猪一样,但死不了人的,别害怕。” 明芙鱼哪里是害怕卢忒会死,她怕的分明是卢青玉! 她昨天不知道卢青玉给卢忒的马吃什么,今天可全明白了!皇家猎场守卫森严,卢忒的马根本不可能那么轻易受惊,分明是卢青玉昨天给卢忒的马下了药。 卢青玉哪里是什么被欺负的小可怜,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大魔头呀! “还害怕呢?”谢岿然在明芙鱼面前蹲下。 明芙鱼抿了抿唇,指着远处的卢青玉,糯声道:“是昨天那个哥哥。” 谢岿然抬头看了一眼,“对,阿鱼记性不错。” 明芙鱼眨了下大大的眼睛,“昨天这个哥哥喂马吃了好吃的,阿鱼也想吃。” 谢岿然剑眉轻皱,若有所思道:“阿鱼看清楚他喂的是哪匹马了吗?” 明芙鱼抬起白嫩的小手指,指向不远处,“就是那匹棕色的大马,阿鱼记得肚子底下有一块黑色的斑点,诶?大马怎么睡着啦?” 谢岿然抬头望去,不由眉心一跳。 明芙鱼指的正是卢忒那匹发疯的马,马刚被找回来,已经口吐白沫死了。 小厮们抬着马走过来,路过卢青玉的时候,卢青玉淡淡瞥了一眼,不动声色道:“诸位且慢。” 小厮认出是相府的二公子,停住行礼。 卢青玉绕着马看了看,语气无波无澜道:“此马既然已经死了,就不必抬过去污了大哥和父亲的眼睛,免得惹得大哥生气。” “这……用不用带过去给老爷看一眼。”小厮们犹豫,不知该如何是好。 卢青玉虚弱地咳了两声,温润如玉道:“你们常在大哥身边伺候,该了解大哥的脾气,他现在疼得厉害,正在气头上,看到这匹马必定生气,就连父亲恐怕也会怒火中烧,到时候会不会连累无辜可就不好说了。” 小厮们想起卢忒平日发怒的样子,不由打了一个寒颤,卢忒平日心情不好就要打他们出气,现在正在气头上,说不定也会把他们的腿打断,他们还是不要靠近的好。 他们连忙问道:“二公子,您看这马该如何处置?” 跟大公子相比,二公子就是心善的活菩萨,他们不自觉信任起来。 卢青玉负手而立,树荫影影绰绰的落在他的面上,他垂99z.l目看着地上的大马,语气里不含丝毫情绪,“扔到山林里,届时自然会有野兽吞食,也可一解大哥之气,你们只需告诉父亲,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了。” 明芙鱼想起昨日卢青玉对待这匹马亲昵的模样,忍不住后颈发凉。 她暗暗在心里下定决心,日后定要离卢青玉远一些。 谢岿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卢青玉,眸光转动,深潭般的眼眸轻眯了一下。 楚云深走过来,见谢岿然注视着一个方向不动,笑道:“想什么呢?” 谢岿然似有似无地勾了勾唇,收回视线,揉了一下明芙鱼的脑袋,站起身道:“我在想,卢平远这只老狐狸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楚云深看向他刚才望着的方向,见到卢青玉瘦弱的身影,思索了一下才道:“是卢家那个庶子?” “他可不是庶子。”谢岿然弯了下唇,嘴角噙着一丝嘲弄,“或者应该说,可以不是庶子。”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6章 楚云深仔细思索了一会儿,才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你若不提,我倒是差点忘了咱们相爷的那段陈年往事。” 明芙鱼好奇抬眸。 楚云深回忆道:“我记得我爹醉酒的时候曾经说过,当年卢平远只是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书生,中了状元后被长霞公主的外甥女魏氏相中,长霞公主是陛下的皇姐,她和驸马周淄没有子女,便认了魏氏做女儿,卢平远为了攀附权贵,娶了魏氏,可他们成婚没多久,卢平远的原配夫人就找上了门,原来他在乡下早就已经娶妻,连来赶考的盘缠都是靠原配吕氏卖绣品赚来的。” “如果是寻常的民间女子,估计早被他们灭口了,可偏偏吕氏身世有些特别,她母亲本是皇后娘娘的庶妹,只是年轻的时候夫君蒙难,被发配到了苦寒之地,皇后娘娘也因此跟他们划清了界限,吕氏虽然出生在乡野,身份低微,但她本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只是皇后娘娘从来没有见过她。” 谢岿然轻笑了一声:“一个是长霞郡主的外甥女,等同于亲女,关系更为亲近,一个是皇后娘娘的外甥女,从未见过,还是罪臣之女,但皇后娘娘一旦眷顾,身份则不能同日而语,卢平远估计当时在心里好一番抉择衡量。” 楚云深轻轻点头,“有着这一层关系在,吕氏虽然是罪臣之女,但只要有皇后娘娘这位靠山,就算是刁蛮任性的魏氏也不敢将她除之而后快,魏氏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留她在人世,就怕哪一日皇后娘娘一旦想起还有这么一位外甥女,会怪罪他们,毕竟这件事还是他们理亏。” “吕氏便这样留在了卢家,名不正言不顺,既不是妻也不是妾,她本是原配,对外却只能说是妾室。” 第22章 卢家 楚云深唏嘘一叹,笑道:“有趣的是,魏氏在娘家的时候刁蛮任性,出嫁之后更是个凶婆娘,她有娘家做依靠99z.l,这些年来卢平远不敢再纳其他妾室,府里就这么一妻一‘妾’,后来,卢平远耐不住寂寞,吕氏又得了几回恩宠,不知怎么在魏氏眼皮底下,侥幸生了个儿子,不过她生完卢青玉之后身子一直不好,听说大多数时候都缠绵病榻。” “这些年来卢平远总共就只有卢忒和卢青玉这两个儿子,卢平远惧怕魏氏,这些年来不敢多看吕氏母子一眼,任由卢忒欺负卢青玉,卢青玉在卢家活的可能还不如下人之子。” 明芙鱼忍不住问:“上次卢青玉在自己家中莫名落水,卢丞相难道就没有怀疑过吗?” 楚云深笑了一下,“你这小丫头知道的倒是不少,确实有这么一回事,只是卢忒有他娘护着,卢平远又漠不关心,久而久之,下人们也习惯了,就算里面有什么猫腻,也没人会给卢青玉做主。” 明芙鱼默默听着,微微垂了垂眸。 卢青玉身世悲惨,长期被嫡母和兄长欺压,父亲又冷漠无情,成长环境扭曲,他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想为自己图谋并不算错处,只是明芙鱼想起他那天看自己的眼神,就对他喜欢不起来,只能敬而远之。 “世事变幻无常。”谢岿然看着卢青玉走远的背影,慢悠悠道:“以前卢平远势力单薄,卢忒又有魏氏护着,卢平远自然厚待于他,如今卢平远羽翼渐丰,已经爬到了丞相的位置,不必再依靠魏氏,若有一日卢平远发现自己有一个更出色的儿子,日后由谁来继承卢家还未可知。” 楚云深轻轻点头,没有深思,卢家选谁做继承人的事轮不到他这个楚家人来关心,他也懒得费这个心思。 他心情舒畅地抱住谢岿然的肩膀,兴致勃勃道:“管他卢忒将来如何,我们只管吃酒去,大家已经堆好了火在那儿等着了,我们今天痛快狩猎一场,必须吃肉喝酒,好好乐乐!” 谢岿然弯唇而笑,“我就知道,你今晚定要庆祝不可。” 楚云深推着他往前走,还不忘将明芙鱼带上,一边走一边不满道:“我可好久没有猎到这么多猎物了,本来以为可以好好风光一把,没想到还是被你这个臭小子抢了风头,你等会儿可得多喝几杯好好补偿我!” 楚云深虽然嘴里这样说着,却明显没有妒忌,反而很开心。 谢岿然嘴角噙着笑,“从小到大,你哪次的风头没被我抢?” “是是是,我都习惯了。”楚云深抱着他的肩膀笑道:“快跟我说说你究竟是怎么猎到狼王的?” “你猜。” “我猜……”楚云深瞪了他一眼,“别卖关子,赶紧说给我听听。” 谢岿然斜睨着楚云深,语气夸张道:“我是谁?我可是谢岿然,我去了林子里,狼王啊,它自己就送过来了!” “……”楚云深不满:“臭小子,蒙谁呢?” “还能是谁?总不会是我家聪明伶俐的阿鱼,当然就只剩你了!”谢99z.l岿然说完之后,牵着明芙鱼就跑。 明芙鱼提着裙摆,默契地跟着他往前跑。 身后出来楚云深气急败坏的呼喊:“谢岿然!你给我站住,你这个无法无天的臭小子,我今天非要让你知道谁是兄长!” …… “陛下,世子发现了狼群的踪迹之后,没有急着动手,先是猎了一只野鸡拿在手里,然后躲到树上观察,摸清了狼群里有几只狼,又仔细观察了狼王的战斗力,得知狼王的力量主要靠它那双有力的前肢。”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7章 “世子一直远远跟在狼群身后,直到它们开始捕食,他才背着弓箭靠近,依旧躲在树上,待狼群捕食结束,狼王吃完食物之后,世子才把野鸡扔了下去,野鸡只是翅膀受了伤,还活着,所以被扔下去之后立刻引起了狼王的注意。” 赵衡生语气忍不住激动起来,“臣当时还不明白世子为何要这样做,回来后才想明白,狼王一向是狼群里最先吃到捕猎食物的,那么它一定也是最先吃完的那一个,这个时候世子将野鸡扔下去,第一个冲过来的一定是狼王,其他狼都在继续吃食物,不会急着过来,而且狼群刚刚捕食的时候已经消耗了战斗力,所以这是猎杀狼王的最好的时机。” “世子待在树上,在狼王专注捕食野鸡的时候,一箭射了过去,直中狼王的左眼,这个时候狼群才反应过来,世子又是接连两箭,射死了战斗力最强的两匹公狼,让狼群不敢轻易靠近,在狼王扑向他的时候,世子又一箭射在了狼王战斗力最强的前肢上。” 赵衡生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钦佩之情,他这样的高手,只佩服强者,“世子爷箭法精湛,几乎是箭无虚发!即使是在危急的关头,手里的箭也很稳,实在令我等佩服。” 他神色激动,顿了顿,才继续道:“狼王重伤之后,群狼无首,狼虽然成群合作,但毕竟是畜生,没有什么道义可言,世子几箭射过去,他们便四散离去了,独留下狼王舔舐伤口。” 赵衡生说到这里语气愈发振奋,“狼王到底是狼王,到了这一刻依旧目露凶光,它盯着世子的目光,臣等即使躲在暗处也觉得惧怕,世子却在这个时候扔掉了手里的弓箭,只手持匕首冲向了狼王,跟狼王扭打在一起,他身上的那些擦伤就是这样造成的。” 靖帝背对着他们站在窗边,回过身来,微微笑道:“他这样做是在对狼王的一生表示尊重。” 狼王当时已经到了绝境,必死无疑,谢岿然以尊重对手的方式,让狼王用最体面的结束一生。 赵衡生用力点了点头,语气激动道:“不止如此,臣还注意到,世子在猎杀的时候,故意将孕崽的母狼放走了,世子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实在是个可造之才。” 他抬头望去,却见靖帝脸上笑容隐隐散去,白鹤香炉里冒着缕缕白雾,让他看不清靖帝的99z.l神色,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龙涎香,屋内有些安静,他不自觉垂下头去,不敢多看。 只听靖帝沉默良久,似叹似怅道:“谢国公养了一个好儿子。” 赵衡生应了一声。 靖帝抬眼看他,“你既然觉得他是可造之材,以后帮朕保护好他。” 赵衡生微怔。 靖帝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有些苍老,“你效忠他,要像效忠朕一样。” “……是。”赵衡生郑重跪下,磕了一个响头。 第23章 骋于袤野,如风自由 四野俱静,晚风徐徐,繁星点点的草场上,篝火明明的燃烧着,众人围着篝火而坐,手持酒壶,火架上放着今天猎来的猎物,气氛热闹,有说有笑。 明芙鱼靠着谢岿然坐,像他的小尾巴一样,他走到哪里,明芙鱼就跟到哪里。 一位公子看向她,忍不住好奇问:“世子,这真是你义女啊?” “嗯。”谢岿然仰头灌了一口酒,伸手在明芙鱼头顶拍了一下,浅笑道:“小烦人精一个。” 明芙鱼揉了揉脑袋,挪了挪屁股,离他远了一点,捧着谢岿然亲自给她烤的羊排,吃得香喷喷,白嫩的小脸蛋被篝火烤得泛着红润。 谢兰川大口吃着羊肉,嘶哈的喷着热气,一边嫌烫一边迫不及待地往嘴里塞,“二哥,你说阿鱼是大哥的义女,那她是我们的什么呀?应该是侄女还是外甥女?” 谢临安冷冷瞥了他一眼,嫌他吃东西的时候说话一直喷口水,把他的头推到一旁,毫不留情道:“是你的陌生人。” “怎么就成陌生人了?”谢兰川不服气,“大哥的义女,那就是我们的亲人啊!” “你看阿鱼姑娘稀罕搭理你吗?”谢临安开口一如既往的不留情面。 “当然搭理我。”谢兰川嘀咕一声,跃跃欲试地看向明芙鱼,诱哄道:“阿鱼,叫声小叔叔来听听,小叔叔给你买糖吃。” 明芙鱼自顾自低头喝水,只当没听见。 “……”谢兰川不甘心的摸了摸鼻子,坐正身体,继续软声哄道:“阿鱼乖,叫一声小叔叔,小叔叔明天再给你抓两只小兔子,你喜欢什么色的都行。” 明芙鱼抬眸,看着面前的小屁孩,决定看在谢岿然的面子上,暂时原谅他的没大没小。 谢兰川不肯罢休,绞尽脑汁说了半天,明芙鱼还是不肯开口,只是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就像那天在酒楼里的目光一样,隐隐约约带着一点同情和鄙视。 谢兰川眨了眨眼睛,觉得自己肯定是看花眼了。 楚云深在旁边轻笑了一下,看谢兰川垂头丧气的样子,揶揄道:“你看阿鱼今晚除了你大哥之外,还搭理过其他人吗?” 谢兰川想了想,还真没搭理过,明芙鱼就像只能看到他大哥一样,眼睛里根本没有其他人,不愿意说话,也不愿意抬头看他们,小小年纪就不是一般高冷。 少年们都是不肯认输的年龄,闻言都好奇地看向99z.l了这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8章 有几个忍不住跃跃欲试的凑过去,想要逗明芙鱼开口,明芙鱼不自在的低了低头,躲避着他们的目光。 谢岿然知道明芙鱼脸皮儿薄,赶紧替明芙鱼解围,不动声色的撑着胳膊将明芙鱼圈到自己身边,“小丫头平时话就少,还容易害羞,你们别招惹她,省得等会哭鼻子。” 众人见他护得紧,只得讪讪收了声,各种坐了回去。 谢岿然低头,见明芙鱼装闷葫芦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忍不住轻笑,低下头跟明芙鱼咬耳朵,“小烦人精,你怎么不理他们?” 明芙鱼啃着羊排,轻轻吐出一个字,“懒。” 谢岿然失笑,一边笑一边灌了一口酒,“不错,有我的风范。” 明芙鱼偷偷撇了下嘴,“自恋……” “什么?” “没说什么。” 谢岿然捏了下她的脸颊,不假思索道:“你一定在说我坏话。” 明芙鱼:“呵呵。”还挺有自知之明。 一只萤火虫从眼前飞过,明芙鱼飞快伸手抓了一下,她收回手,小心翼翼伸开手心,却发现手心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谢岿然在旁边噗嗤笑了一声。 明芙鱼一个眼刀飞过去,闷闷不乐地拍了拍手心。 谢岿然将手握成拳,伸到她面前,神秘兮兮道:“打开看看。” 明芙鱼眼睛一亮,伸手一点点扒开他的手指,从指缝里小心翼翼的看了过去,结果同样什么也没有。 谢岿然伸出一根手指拨了下眼前的碎发,抬着下颌道:“让你看看我的手纹是不是跟我的人一样帅气。” 明芙鱼:“……”又被耍了。 谢岿然笑倒在一旁,明芙鱼扭过头去,懒得理他。 过了一会儿,谢岿然又将手伸了过来,“再打开看看。” 明芙鱼将他的手拍开,这次坚决不肯上当。 谢岿然晃了晃手,然后在她眼前慢慢张开手心,一只萤火虫飞了出来,挥舞着翅膀,萤光映在明芙鱼的眼底,一下子点亮了明芙鱼眼里的光。 谢岿然看着明芙鱼目光里的惊喜,弯唇笑了笑,“你如果喜欢,等我带你去河边看萤火虫,那里的萤火虫比较多,这只估计是迷路了才跑到草场这边来的。” 明芙鱼一直目送着萤火虫飞远,有些期待的点了点头。 酒过三巡,半大的少年们直接倒在草地上,四仰八叉的仰躺着,腿叠着腿,胳膊撞着胳膊,互相嬉笑着。 谢岿然仰头躺着,翘起一条腿,胳膊垫在脑袋底下,仰头看着满天的繁星。 明芙鱼跟着躺到谢岿然旁边,学谢岿然一般舒服的翘着腿,微风拂过,能闻到淡淡的青草香,夹杂着谢岿然身上淡淡的酒香,明芙鱼也跟着有些醺醺然。 今夜的月亮极亮,苍穹似墨,星星仿佛触手可摘,就像少年们的未来,好像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楚云深仰头笑了两声,舒爽道:“我们都不小了,再过不久恐怕入仕的入仕,登科的登科,99z.l想再像现在这般聚在一起恐怕就难了。” “原来你是舍不得我们。” 谢岿然弯唇,手指轻轻敲着手边的酒壶,酒壶清脆作响,像美妙的音符一样。 明芙鱼不自觉侧耳听着,微微闭着眼睛。 楚云深捶了谢岿然一拳,“我舍不得谁也不会舍不得你,没有你在我眼前碍眼,我就是长安城里第一美男子。” 谢岿然哼笑一声:“就算我不在,也还有临安和兰川,吾家男儿初长成,你且等着吧,将来不会比你差的。” 楚云深无奈指了指他,转头看向其他人,笑问:“你们可有打算,将来想做什么?” 谢兰川第一个喊道:“我要骑着小白马,做大昭最威风的大将军!” 在他的带领下,酒意微醺的少年们都大声喊了起来。 “我要做先生!以前是我被先生打手板,以后我要打书生手板!” 大家哄然大笑,静谧的夜色里都爽朗的笑声。 “我要做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刚正不阿,绝不辜负圣贤书!” “我要游走四方,将每个地方的传说都收录成书!名流千古!” “嘿嘿,我要娶个漂亮媳妇!老婆孩子热炕头!”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就连一向稳重的谢临安也在大家说完之后,沉声道:“我要给谢家争光,将谢家发扬光大。” “我要继承我爹的爵位,像他一样,安逸一生!”楚云深转头看向谢岿然,大声笑问:“岿然,只剩你了,你呢?你将来想做什么?” 夜风习习,清冷的月光落在谢岿然的面上,他额前的碎发微微随风浮动。 他坐起身,仰头灌了一口烈酒,看着夜空上皎洁的月亮,唇角微扬,“人生岂能事事如意,但求无愧于心。” 楚云深跟着坐起来,不满道:“难道你就没有什么想做的事?” “我想逍遥自在,日日有酒喝。”谢岿然又仰头灌了一口酒,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楚云深怒指了指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上天给了你出众的外表、显赫的家世,还有令人妒忌的才智!你难道就不想建一番宏图伟业吗?” “现世安稳,所谓宏图伟业不过是个人所求,我只想安度此生。” “生于安世,自可逍遥,可是如果遇到乱世呢?”谢兰川追问,谢临安亦抬眸看着他。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39章 谢岿然勾唇一笑,又仰头灌了一口酒,倏然站起身,将酒壶摔向远处,率性道:“若逢乱世,我必披荆斩棘,虽九死而不悔!” “好!” 众人激动,纷纷站起身来,摔了手里的酒瓶子,意气风发地跟着喊:“披荆斩棘,虽九死而不悔!” 谢岿然抬袖擦了一下唇边的酒渍,唇角隐隐带着笑意,双眸清澈纯粹,比天上的月亮还要明亮。 少年壮志,却注定做个万人唾骂的大奸臣。 明芙鱼看着他叹息一声,心底生出酸涩和不忍来,她忽然很希望时间可以停留在这一刻,就让谢岿然像现在这样,一直做一99z.l个无拘无束的浪荡世子。 谢岿然低头,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尖,“小烦人精叹什么气?” 明芙鱼看着他无忧无虑的笑靥,莫名想再逗他笑一笑,于是露出笨拙的表情,看着篝火上烤着的河鱼,嗫嚅道:“不能吃阿鱼。” 大家哄然大笑,眼中都是善意,明芙鱼看着他们一张张笑脸,心中不由可惜,她当初看小说的时候一目十行,像囫囵吞枣一般,所以并不知道这些少年将来的命运轨迹,不知道他们能否完成自己的愿望。 谢岿然也笑得全身颤抖,一双明净的眸子光华璀璨,他坐回草地上,一只手随意搭在明芙鱼的小肩膀上,弯唇道:“放心,绝对不吃你这掌上小鱼。” “什么是掌上小鱼?” “别人家有掌上明珠,我家有掌上小鱼。” …… 明芙鱼仰头看着谢岿然脸上灿烂的笑脸,浅浅笑了笑。 谢岿然,愿你一生岿然坦荡,骋于袤野,如风自由。 无牵无挂亦无霜。 第24章 青莲玉佩 一块令牌, 让谢岿然成了大家口中靖帝面前的红人,惊才绝艳的少年郎,谢岿然被迫忙了起来。 朝中最不缺的就是见风使舵的人, 大家见靖帝如此重视谢岿然,不少都想要趁机拉拢关系, 来找他套近乎, 谢岿然懒得应酬, 便躲到明芙鱼这里,将明芙鱼当挡箭牌,只说明芙鱼离不开自己, 他得留下‘看孩子’。 两人闲着无聊,谢岿然便掏出骨笛教明芙鱼吹笛子。 “手指按着这里……不要吹得这么用力……” 一曲青梅调,被明芙鱼吹得破破碎碎,学了半晌也只学会了两个音。 谢岿然捂着耳朵,有气无力道:“阿鱼啊,你是不是在杀猪?” 明芙鱼将骨笛一扔,没好气道:“不吹了!” 谢岿然将捂着耳朵的手放下来,“多谢鱼少侠饶我一命。” 明芙鱼气得想打他,瞪了他一眼, 气哼哼的跑去看兔子。 谢岿然捉来的这只兔子,这几天被明芙鱼养的圆润了一些, 身上的白毛干干净净,梳理的极为整齐。 谢岿然伸手揉搓了两下, 将兔毛揉的乱成了一团。 明芙鱼推开他的手, 将兔子抱回怀里,把兔毛捋顺。 “出去走走吧。”谢岿然待在帐篷里早就闷了。 两人带着兔子出了帐篷,还没有多远, 正好遇到一群人,他们立即围了过来,看到谢岿然就像看到了亲人一样,无比热情。 谢岿然一边应付着,一边赶紧朝明芙鱼使眼色。 明芙鱼仰头看天,对他求助的目光视若无睹。 谢岿然见明芙鱼不动,趁着大家不注意,双手合十,服软的晃了晃手。 明芙鱼这才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晃了晃谢岿然的胳膊,大声道:“阿鱼饿了。” 谢岿然立即露出笑容,对众人拱了拱手,一边后退一边道:“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各位,下次再聊天!” 趁着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谢岿然赶紧带着明芙鱼溜之大吉99z.l,走远了,才洋洋得意的摸了摸下巴,“不错,咱们配合的越来越默契了。” 这些日子以来,两人用这种方法,躲了不少清静。 明芙鱼偷偷翻了个白眼,她住在楚氏那里本来别提多舒服,楚氏性情虽然冷淡,但照顾起她来,细心又周到,而且还有梅嬷嬷帮忙照看,比大大咧咧的谢岿然好太多,明芙鱼小日子过得不要太舒服。 可最近明芙鱼要给谢岿然当挡箭牌,成天跟谢岿然黏在一起,每天不是去骑马打猎,就是去河边抓鱼,小脸蛋都晒黑了不少,明芙鱼觉得自己再这么折腾下去,沈十娘回来都不一定能认出她来。 两人还没清静一会儿,锦荣公公就找了过来,看着谢岿然笑容满面道:“小世子,陛下有请。” 谢岿然和明芙鱼对视一眼,神色无奈,应酬皇帝可比应酬其他人还要累,谢岿然也不懂自己最近是怎么入了靖帝的眼,实在是有苦难言。 明芙鱼可不想陪他受罪,想趁机回帐篷,谢岿然却拉着她不放,只让人将兔子送回去,走到半路还叮嘱道:“等会儿我们在陛下那里待个两刻钟,如果陛下还不放人,你就说你肚子饿了。 明芙鱼:“……我不敢。”那可是皇帝! 谢岿然语气嫌弃,“胆子比兔子还小。” 明芙鱼:“呵呵。”欺君可是要杀头的。 谢岿然有点发愁,想了想,“我等会如果请陛下把令牌收回去,你觉得陛下会同意么?” 明芙鱼:“可以试试。”如果没有那块令牌,就没有那么多麻烦,她也就不用整天装饿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0章 反正试成功了她解脱,试失败了谢岿然自己兜着,那就让他试吧。 锦荣公公快把头低到了胸口:“……”奴才什么也没听到。 谢岿然带着明芙鱼走进靖帝的帐篷,明芙鱼虽然有些紧张,但有谢岿然在,她倒是不太害怕,走进去之后,好奇地张望了一圈。 靖帝的帐篷是整个围场里最大最好的,不过比明芙鱼想象中要低调简朴很多,帐篷里只有正常的生活用品,除了墙上挂着的弓箭外,没有其他坠饰,虽然宽敞,但并不豪华。 帐篷中间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摆着棋盘,靖帝身上穿着的一身灰色的宽袍,头发垂在脑,正看着棋盘上的琉璃棋子微微出神,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棋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他们掀帘进来,才回过神来,手搭在膝盖上,敛目看着他们。 谢岿然带着明芙鱼行礼,等靖帝让他们起身才站起来。 靖帝看着谢岿然一直牵着的女娃娃,实在纳罕,忍不住问:“你为何一直带着这位小姑娘?” 谢岿然低头看了一眼明芙鱼,明芙鱼见靖帝注意到她,不自觉有些紧张,小手紧紧地攥着他,身子往他这一侧偏着,就差贴他身上了。 他不由勾唇一笑,对帝道:“阿鱼胆子小,黏我。” 小烦人精外强中干,私底下张牙舞99z.l爪,在外面就胆小的不敢说话。 明芙鱼:“……”谁黏你了! 可她这般想着,却不敢放开手,像只鹌鹑似的低着头,都说帝王之心是海底针,谁知道靖帝会不会一个不开心就让人砍了她的头,她还是贴着谢岿然才能安心点。 靖帝听得有趣,看向谢岿然,言语戏谑,“既然你如此有小孩缘,那朕等会儿让人把小皇孙送过去,你也一道哄了吧。” 谢岿然:“???” “不是……陛下……” “就这么定了,先过来陪朕下棋。”靖帝一锤定音,看着棋盘,兴致勃勃地对谢岿然招了招手。 明芙鱼差点笑出声,赶紧低下头去,遮住自己脸上幸灾乐祸的笑容。 谢岿然算是知道什么叫圣命难违了,他有口难言,只能拖着沉重的步子走过去,“陛下,岿然棋艺生疏,实在是不敢陪您对弈,不如岿然去找楚远侯来陪您……” “坐。”靖帝指了下对面的位置,看着白釉瓷棋盘,头也不抬道:“你执黑子。” “……”谢岿然只得老实坐下。 锦荣公公笑眯眯地给明芙鱼端来两盘糕点,让她坐在旁边的暖榻上吃糕点。 御厨做出来的糕点软糯香甜,吃起来唇齿留香,明芙鱼咬了一口就停不下来,吃得津津有味,小嘴巴都嘟了起来。 谢岿然手里拿着棋子,瞥了一眼独自享乐的明芙鱼,忍不住偷偷瞪了一眼没有良心的小烦人精。 他收回视线,将棋子放到棋盘上。 靖帝执棋落子,声音平淡道:“朕听说你从国公府搬到了旧宅住,为什么?是在家里住有什么不方便之处么?” 谢岿然微怔了一下,垂目笑道:“陛下多虑了,家中和善,一切都好,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只是岿然性子散漫,不喜欢被拘束,自己搬出去住更自在一些。” “朕知你孝顺,只是你既然有孝心,为何不在父母身前尽孝?如果承欢膝下,岂不能让父母更开心?” 谢岿然唇角的笑意漫起一点苦涩的弧度,微顿了一下,笑道:“让父母事事顺心才是尽孝,在不在身边又有什么关系呢,家中有两位弟弟让父母享受天伦之乐,旧宅离国公府并不远,岿然也可经常回去看望。” 明芙鱼吃糕点的动作慢了下来,就她这段日子以来的观察,外面的传言并非作伪,楚氏和谢岿然之间的关系确实有些冷淡,谢岿然每日按时请安,但从不多话,楚氏神色一直淡淡的,他们总是规规矩矩,不像一般母子那样热络。 可若说他们关系不好,谢岿然的孝心却不是假的,楚氏对谢岿然也并非全无关心。 虽然谢岿然不知道,明芙鱼这几日却看得清清楚楚,每日楚氏都是在帐篷里等谢岿然来请安之后才出去,夜里也常常叮嘱梅嬷嬷,让人送汤给三个儿子,从不曾薄待,甚至在夜深的时候看到谢岿然帐篷里的蜡烛没有熄灭,也会格外叮嘱丫99z.l鬟去让谢岿然早些睡。 而且,明芙鱼觉得,楚氏如果真的不在乎谢岿然,又何必对她这样一个商户丫头这般好呢。 靖帝仔细品了品谢岿然第一句话,还未来得及说话,就听谢岿然又道:“只要是一家人,不管住不住在一起,都永远是一家人。” 靖帝神色微深,有一瞬间怔愣,不自觉抬眸看向谢岿然,谢岿然垂眸看着桌上的棋盘,没有注意到他的神色。 这样近的距离,靖帝能清楚的看清谢岿然的面容,甚至能看到他面庞上细微的绒毛,稚嫩的脸颊还未完全褪去婴儿肥,清爽而干净,眼尾微微上扬,面颊红润,眉眼不像谢国公,也不像楚氏,谢家人面相憨厚,眉毛粗长,而谢岿然却有一双剑眉,凌厉的像刀锋一样。 靖帝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看着他,仔仔细细,认认真真,许久才收回目光,心里是说不清也不能说的难受,口舌发苦。 明芙鱼觉得靖帝刚才看谢岿然的眼神很复杂,深邃痛苦,欲说还休,眼底压抑着情绪深不见底,超出了一位帝王对臣子儿子应有的感情,虽然只有一瞬间,眨眼便不见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1章 许久,靖帝清了清喑哑干涩的嗓子,状似无意道:“朕看谢老三那匹小马驹不错,听说是你从卢忒那里抢来的?” 谢岿然心虚的低咳一声:“陛下圣明,什么都知道。” 靖帝笑了笑,丝毫没有追究的意思,“下次想要什么直接跟朕说,赶明儿朕让人给你也弄匹好马。” 谢岿然随便一听也没当回事儿,只笑了笑,谢了皇恩。 靖帝将注意力放回棋盘上,看着棋盘上的棋子,饶有兴趣地笑了笑,“棋场如战场,你只围不攻是何意?” 以谢岿然的性子,靖帝可不认为他会因为忌惮自己皇帝的身份而故意放水。 谢岿然勾了勾唇,放下一子道:“没摸清敌人的套路之前,岿然觉得还是不要贸然进攻的好。” 靖帝在他棋子的旁边,放下一颗白子,提点道:“你如果一直不试探,只靠观察,要浪费多少时间?可能一局棋结束,你都试探不出敌方的脾性,有时候必然的牺牲是不可避免的。” 谢岿然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迟疑片刻,试探着进攻了一子,靖帝弯唇,看了他一眼,含笑落下棋子。 一局结束,谢岿然毫无疑问的输了。 谢岿然看着棋局,皱眉道:“陛下刚才这一子分明是故弄玄虚。” 靖帝微笑,“在战场上,有时候你看到的,其实是敌人故意让你看到的,要留心分辨,小心落入陷阱。” 靖帝年轻时骁勇善战,这天下虽然是先帝打回来的,但少不了靖帝的功劳,他有勇有谋,在先帝最有力的左右手,所以开国之初,先皇首先立了靖帝做了太子。 明芙鱼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靖帝是在指导谢岿然。 她觉得无聊,偷偷打了一个哈欠,如果不是在靖帝的帐篷里,她简99z.l直想翻个身睡过去。 夜幕落下,靖帝和谢岿然才意犹未尽的撤了棋局,谢岿然虽然一局没赢,但一副心情舒畅的模样,想来是获益良多。 锦荣公公在靖帝身边伺候多年,最是了解靖帝,看靖帝舒展的眉眼,就知道靖帝心情极好,他对谢岿然不由愈发的热情起来,端茶递水,样样亲力亲为,明芙鱼自然也跟借了光,锦荣公公变着花样的给明芙鱼端好吃的。 明芙鱼吃得心满意足,见终于可以离开了,才赶紧晃了晃小腿,想要从榻上滑下去。 锦荣公公眼疾手快地想要伸手接住她,她摇了摇头,躲开了锦荣公公的手。 她向来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触碰,没用锦荣公公抱,自己从榻上跳了下来,随着她的动作,她一直挂在腰间的青莲玉佩晃了晃,掉落到了地上。 明芙鱼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看去,还好地上铺着厚厚的毛绒毯,玉佩没有摔坏,她蹲下去将玉佩捡起来,用小手拭了拭上面的灰尘。 靖帝听到声音垂眸望去,面色却猛地一变。 他目光如炬地看着明芙鱼手里的玉佩,牙关咬紧,沉声道:“把玉佩呈上来!” 明芙鱼怔了怔,不明所以地抬头望去,锦荣公公见靖帝脸色难看,赶紧伸手去拿,看清楚青莲玉佩后,却是面色大变,像看到了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一样,白了面色。 他手抖了一下才接过玉佩,走到靖帝面前,低头将玉佩双手呈上。 屋内诡异的安静着,落针可闻。 靖帝接过玉佩,拿在手里细细的看,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他的手指在玉佩的荷叶上轻轻掠过,却像不敢触摸一样,只是隔空轻触了两下。 “青莲玉佩……”靖帝攥紧手心,抬头看向明芙鱼,目光锐利而冰冷,“说!这枚玉佩你是从哪里得到的?” 锦荣公公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 明芙鱼身体不自觉僵住,靖帝并非暴君,一直以来都面容慈和,明芙鱼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冰冷的模样,心中不由打起鼓来,心脏一下一下剧烈地跳动着,站在原地忘了反应。 谢岿然走过去,不动声色地将明芙鱼挡在身后,拱手道:“陛下,这块玉佩是我送给阿鱼的。” “……你!”靖帝瞳孔猛缩,眼睛直直地盯着谢岿然,声音竟然颤抖起来,“你怎么会有这块玉佩?你从哪里得到的!” 谢岿然皱眉,看着反常的靖帝,声音平稳道:“回陛下,这块玉佩是我从卢忒那里得来的,就是要小马驹的那次,您派人一查便知。” 靖帝眉心蹙紧,目光紧紧盯着他,神色晦暗复杂,半晌都没有移开目光,似乎在审视他话的真假。 锦荣公公低着头,抿了抿唇,压低声音唤了一声:“陛下……” 靖帝回过神来,攥紧手里的玉佩,颓然靠回椅背上,疲惫的捏了捏眉心。 半晌哑声道:“朕累了,你们跪安吧。 第25章 99z.l 跟男主打架 明芙鱼不知道那枚青莲玉佩有什么古怪, 也不知道靖帝有没有把卢忒叫去问过,她只知道靖帝没有将玉佩还给她,也没有再提起这件事, 她和谢岿然自然也不能去要,所以她就这样白白损失了一块宝贝玉。 卢忒经过大夫诊治之后, 人是救了过来, 但大夫说他的腿伤势严重, 已经无法恢复到以前,他以后走路恐怕会有些跛脚,卢平远亲自去请陛下让御医给他诊治, 御医也是同样说法,卢平远只能先派人把卢忒送回长安,让他在家好好休养。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2章 卢忒狼狈而去,众人心里都清楚,卢忒的腿如果无法恢复,以后恐怕就与仕途无缘了,卢平远脸色难看,大家都自动自觉不敢过去打扰。 卢忒的风波很快过去,除了卢平远脸色难看一些, 大家一切如常,没有人发现卢青玉做过的事, 毕竟卢忒的马已经被他毁尸灭迹,就算有谁怀疑, 也已经没有证据了, 更何况卢青玉平日里看起来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威胁力的病秧子,不声不响,跟谁都语气谦和, 除了明芙鱼之外,谁能料到他私底下会做出这样的狠辣的事呢。 围猎的日子接近尾声,过几天大家就要返回长安了。 谢岿然坐在桌前刻着手里的骨笛,微微抬眸看了明芙鱼一眼。 明芙鱼趴在榻上唉声叹气,想起自己那块值钱的青莲玉佩,就很后悔当时为什么要从榻上跳下去,如果她没有露出那块青莲玉佩,也就不会被靖帝要去不还了。 谢岿然吹去骨笛上的碎末,挑眉道:“知道心疼了?” 明芙鱼老实点了点头,她越想越心疼,越想不解。 靖帝那么大一个人,怎么还抢小孩子的东西呢? 谢岿然笑了一声,在新制好的骨笛上拴了一个小小的红色麦穗,然后把骨笛递给她,“这个送给你当补偿。” 明芙鱼微微怔然,伸出奶白的小手握住骨笛,轻轻摸了摸,谢岿然昨天猎了鹫鹰,今早就一直在打磨这支骨笛,已经忙了一上午了,没想到是做给她的。 骨笛被谢岿然打磨的光滑圆润,触感微凉,拴着的麦穗很可爱,骨笛小小一支,比竹笛要小巧一些,明芙鱼的手正好能握住,携带起来更为方便。 明芙鱼第一次看到谢岿然吹骨笛的时候,见他是竖吹,还以为他在吹箫,细看才发现是骨笛。 明芙鱼将骨笛凑近嘴边,好奇的吹了一下,结果吹出一个短暂的破音来,声音刺耳,比拉风匣子还难听。 谢岿然忍笑,在她头顶揉了一下,“比上次的杀猪声强点,等我有时间再教你吹。” 明芙鱼笑了笑,将小骨笛别在腰间,走起路来小麦穗晃来晃去,明芙鱼低头望去,倒是觉得比之前的青莲玉佩还要顺眼。 两人正说着话,锦荣公公站在门外,声音有些兴奋地传了进来,“世子爷,您快出来看看。” 谢岿然随便蹬了一双靴子,牵着明99z.l芙鱼走了出去。 锦荣公公笑容满面的站在门口,谢岿然抬头看向他身后,看到护卫牵来一匹汗血宝马,不由怔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 锦荣公公笑眯眯道:“世子,这可是陛下派人给您寻来的纯血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四肢健硕有力,乃是一匹绝世好马。” 谢岿然有些惊讶,他本来以为靖帝那日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靖帝竟然真的让人送来了一匹千里良驹。 这匹汗血宝马在阳光通体泛着粉红色,马毛细滑,鬃鬓上的毛呈浅黄色,头细颈高,马尾甩起来优雅有力,脚步轻盈,看起来威风凛凛。 谢岿然过去摸了下马背,马儿喷出一口热气,撂了撂前蹄,将马尾甩的趾高气扬。 谢岿然露出笑容道:“还挺精神。” 明芙鱼走过去仰头看了看大马,发现马儿比她都高,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谢岿然勾唇,问锦荣公公,“这匹马多大了?” “回世子,这匹马已经八个月大了。”锦荣公公笑容可掬,“是外邦进贡来的,总共就这么一匹。” 谢岿然低头,用手在明芙鱼头顶比划了一下,“才八个月就比我们五岁的小阿鱼高了。” 明芙鱼:“……”谢岿然,你可真是一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奇才! 谢岿然嘴角噙着笑,“既然它以后是我的坐骑了,阿鱼,你给它起个名字吧。” 明芙鱼仰头看了看,汗血宝马的额间有一簇白毛,如三月春雪,显得整匹马都格外精神。 她眼睛转了转,思索片刻道:“千里雪。” “千里雪……日行千里可御雪……”谢岿然呢喃一声,莞尔道:“这名字不错,好,以后它就叫千里雪。” 谢岿然翻身上马,骑着千里雪奔向草场。 千里雪野性难驯,一开始总想将谢岿然甩下去,明芙鱼紧张地看着他们,不由捏了一把冷汗,还好跑了两圈它就被谢岿然驯服了,渐渐不再暴躁,温顺了起来, 阳光灿烂,白云浮于天边,微风轻轻吹过青草,谢岿然脑后的马尾晃悠悠的荡在身后,透着桀骜与灵动,他策马前行,前方是青草蓝天,天高海阔,回头时笑意灿烂又温柔。 耀眼得让人移不开眼。 明芙鱼站在原地看着他,情不自禁扬起了嘴角。 谢岿然跟千里雪熟悉之后,才将千里雪送去马场,亲自喂了青草,然后跟锦荣公公去向靖帝谢恩。 谢岿然去了之后没看到靖帝,倒是锦荣公公笑容满面的抱着小皇孙从里间走了过来,谢岿然心里涌上一股不好的预感,后退着就想离去。 “世子!”锦荣公公眼疾手快的叫住他,将小皇孙塞到了他的手里。 谢岿然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小皇孙,整个人都僵住了。 他本来以为靖帝说要将小皇孙送给他哄,只是在开玩笑,没想到靖帝还真的让人把小皇孙送过来了。 小皇孙不哭不闹,瞪着大大的眼睛看他,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轻99z.l轻晃来晃去,模样无辜极了,谢岿然简直欲哭无泪。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3章 锦荣公公笑容敦厚,“世子,小皇孙就拜托给您了,陛下说了,傍晚的时候再让人接回来。” 谢岿然:“……” 艳阳高照,谢岿然抱着小皇孙往回走,小皇孙被阳光晃的眯起眼睛,抱紧了谢岿然的脖子咿咿呀呀的哼唧着,谢岿然也想哼,这个小皇孙别看年纪小,长得白胖白胖的,妥妥一个小胖墩,重量一点儿也不轻,谢岿然抱着他比拉弓都累,胳膊都酸了。 他没好气地摘了片大大的树叶放到小皇孙的头顶,小皇孙眨了眨眼睛,抬着小手摸头顶的树叶,弯着眼眸咯咯笑了起来,显然对这个遮阳‘伞’很满意。 “小傻子。”谢岿然嘀咕一声,认命的将小皇孙往上抱了抱,快步往帐篷的方向走。 明芙鱼坐在榻上的小桌旁,捧着小碗吃梅嬷嬷亲手做的豌豆冰糕,帐篷外的知了一阵阵鸣叫着,谢岿然掀开门帘走进来,带进来一阵热风。 明芙鱼抬头望去,看到谢岿然抱着一个孩子走进来不由愣住,定睛细看,那孩子身上穿着明黄的小衣裳,身份昭然若揭,明芙鱼不用想也知道,他必然就是靖帝那日提起的小皇孙。 她看着谢岿然皱成一团的苦瓜脸,不由憋笑。 豌豆冰糕被梅嬷嬷用冰镇过,冒着丝丝凉气,谢岿然从外面走进来,怀里还抱着个奶娃娃,早就热的一身汗,看到冒着凉气的冰糕,不由口里生津,连忙凑过去,“阿鱼乖,快给我吃一口。” 明芙鱼拿着小勺子,把碗往后缩了缩,假装什么也没听见,指着谢岿然怀里的小豆丁,明知故问道:“这是谁呀?” 谢岿然看着明芙鱼这副小气样,无奈地站直身子,把小皇孙往明芙鱼旁边一放,自己去桌边灌了一口凉茶,没好气道:“皇孙萧子笙,太子唯一的儿子。” 明芙鱼一下子僵住,跟他旁边的小豆丁大眼瞪小眼,“……”萧子笙! 这这这……就是龙傲天男主! 明芙鱼仿佛被一道天雷击中天灵盖,整个人都石化了。 她终于找到了男主!可男主现在竟然是一个比她还小的小豆丁! 她看书的时候没有太留意细节,也没有注意年龄差,因此一直没想过男主现在会这么小。 小豆丁眼睛转了转,盯着明芙鱼手里的白瓷碗看了一会儿,目光渐渐下移,落在明芙鱼碗里的豌豆冰糕上,慢慢流下了一行哈喇子。 明芙鱼:“……”男主!你可是龙傲天男主啊!怎么能流口水呢! 明芙鱼心里是崩溃的,她本来还想抱男主大腿,现在看来男主可能还没有大反派的腿高。 萧子笙目光灼灼地盯着那碗豆冰糕,口水差点淌到衣服上,明芙鱼生无可恋的看着眼前的小豆丁,想起他怎么说也是男主,忍痛把自己的豌豆糕递了过去。 萧子笙霎时乐开了花,也不用勺子,直接捧着碗,嗷99z.l呜一口吃了起来,差点把脸埋进碗里,形象全无。 明芙鱼心目中男主高大威武的龙傲天形象瞬间崩塌,“……”算了,多吃点,好快快长大。 明芙鱼坐在旁边默默叹气,原来男主现在还不是皇子,而是小皇孙,他爹都还没做上皇帝呢。 明芙鱼看书的时候脑补的男主既英俊又威武,长得不用像谢岿然那般好看,至少也要像楚云深那样面容清秀,怎么也不是面前这个流口水的小胖墩呀。 小胖墩头也不抬,吃得开心,发出吭哧吭哧的声音。 明芙鱼无语凝噎。 谢岿然灌了两口凉茶,回头一看,明芙鱼竟然把豌豆冰糕给萧子笙吃了。 “……嘿!真行!” 谢岿然一口气噎住,走过去一把将豌豆冰糕抢了回来,不服气道:“小烦人精,我刚才想吃一口你都不舍得给,现在你倒是大方起来了,竟然整碗都送人了。” 明芙鱼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的萧子笙就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声音嘹亮,大眼泪吧嗒吧嗒的掉。 明芙鱼:“……”不愧是男主,哭声都与众不同,格外的洪亮。 她都想把耳朵堵上了。 谢岿然也被哭得耳朵疼,赶紧把豌豆冰糕还了回去,“给你吃,给你吃。” 萧子笙看到豌豆冰糕回到自己手里,瞬间不哭了,没出息的抬头对谢岿然傻乎乎的笑了笑,又低头吃了起来。 明芙鱼:“……”男主,他可是大奸臣啊!你将来最大的对手! 你清醒一点! 一碗豌豆冰糕不一会就见了底,萧子笙意犹未尽的舔了舔嘴唇,又咕噜咕噜喝了一碗牛奶,摸着圆滚滚的小肚子满足的打了一个饱嗝。 明芙鱼以手抚额,无言地看着他。 谢兰川在帐篷外面喊了两声,让谢岿然出去,语气有些兴奋,似乎又猎到了什么珍奇的猎物。 谢岿然掀开帘子走了出去,帐篷里只剩下明芙鱼和萧子笙。 明芙鱼按下心中汹涌的情绪,往前挪了挪,想先跟男主解释清楚自己跟大奸臣的关系,压低声音道:“我们家跟谢岿然虽然是邻居,但我们并不知道他以后会做什么,所以他以后无论做什么都跟我们家没有关系,你以后要罚他可千万别连我们家一起。” 萧子笙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开始吭吭嗤嗤地啃起了小拇指。 明芙鱼:“……”男主,你怎么能吃手手呢!怎么能发出猪一样的声音呢!多有损你的男主光环!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5章 谢岿然每次去下棋回来都要找兵书看上许久,有的时候会一直看到深夜,他不像去下棋,倒像是去上课的。 楚氏夜里常常看着他帐篷方向的烛光出神,却没有再让人去叮嘱他早睡,只吩咐梅嬷嬷让人多送些羹汤。 有一日,明芙鱼跟着谢岿然去了靖帝的帐篷看他们下棋,发现谢岿然偶尔已经能赢两局了,靖帝嘴上虽然没夸,看着谢岿然的目光里却带着赞赏。 明芙鱼看着相对而坐的谢岿然和靖帝,总觉得哪里奇怪,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半月时间匆匆而过,转眼就到了该回去的日子。 明芙鱼和萧子笙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终于勉强和解,能坐在一起吃豌豆冰糕了。 明芙鱼彻底放弃了抱男主大腿的想法,反正经过这次围猎,大家差不多都知道了她是谢岿然的义女,这关系已经扯不清了,她也就破罐子破摔,得过且过吧。 谢岿然这段时间获益良多,靖帝教了他不少东西,他自小聪慧,一点就99z.l通,所以进步神速。 外人只知道靖帝喜欢传召他去下棋,却不知那棋盘对他们来说便是模拟的战场,靖帝言传身教,一句话比旁人教一年都有用。 离开前一天,谢岿然摆脱了萧子笙这个小尾巴,带着另一个小尾巴明芙鱼去了林子里,想把前段时间抓来的那只小兔子放了。 明芙鱼抱着兔子有些恋恋不舍,一下下地抚着小兔子的背,每一步都走得极慢。 谢岿然低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磨磨蹭蹭地不肯往前挪步,手里转着骨笛道:“这只兔子不是家养的兔子,是山林里的野兔子,野性难驯,你别看它现在老实,若是再大一点,你就抱不住它了,到时候被它咬一口,可别哭鼻子。” 明芙鱼小声嘀咕,“那你还把它带回来。” 这些日子以来,这只兔子日日陪着她,她每天清晨起来喂食,傍晚带着兔子散步,心里想念父母的时候就偷偷跟兔子念叨,经过这么多天的相处,她早就对这只小兔子有感情了,如今根本不舍得把它放走。 可她心里知道谢岿然说的没错,野兔子本就该属于山林,再不把它放回去,它就不知道该怎么在山林里觅食了。 谢岿然弯了弯唇,捏了一下小兔子的耳朵,“这只小兔子是我那天猎虎的时候发现的,当时它的兔妈妈和兔子兄弟姐妹们一窝都被老虎吃了,就剩它这一个,我当时一箭射过去,可是在虎口底下把它救回来的。” 明芙鱼想到当时的险况,忍不住紧张的缩了缩手,将怀里的小兔子抱紧了一些。 谢岿然负着手,慢悠悠地往前走,“我看它太小,留在林子里也活不成,所以才把它带回去给你养些日子,现在它长得差不多可以自力更生了,也该回到属于它的地方了。” “原来它没有家人了。”明芙鱼垂眸,手指轻轻抚着小兔子身上白白的绒毛,小兔子似乎感觉到了离别的气息,轻轻蹭了一下她的手指。 “我真的不能一直养着它么,它这么乖,长大后也许不会咬人呢?” “阿鱼,你心里知道答案的。” 明芙鱼垂眸,没有再说什么,野兔的腿和耳朵都比家兔长,它们适合的地方是草原,那里才是对它最好的地方,它注定不适合家养,她不能把它带回长安,那样剥夺它的自由,也许才是害了它。 两人一直走到林子深处,谢岿然带着明芙鱼左转右转,来到当时他发现小兔子的地方,“这里它能熟悉一些,就把它放在这里吧。” 明芙鱼站住,低垂着头,抱着小兔子没有动。 谢岿然蹲下身,看着明芙鱼的眼睛,柔声道:“阿鱼,小兔子有它的生活要过,我们该放它回去了。” 明芙鱼抿紧嘴唇,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小小的说:“让我再抱抱它。” “好。”谢岿然没有再催促她,只是静静等着她。 小兔子身上的温度透过衣衫传到皮肤上,暖99z.l融融的,明芙鱼看了它一会儿,将小兔子抱起来用脸颊轻轻蹭了蹭,然后才蹲下,缓慢地将小兔子放到了地上。 小兔子闻了闻地上的青草,像在告别一样,绕着他们转了几圈,然后顺着青草一步步跳进了林子里,站在大树下张望了他们片刻,转身离去,逐渐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 谢岿然和明芙鱼一直望着它走远,直到再也看不见它。 谢岿然拍了拍明芙鱼的后脑,低声道:“回去吧。” 回去的路上,明芙鱼一直闷闷不乐,谢岿然走在她旁边,不声不响地转着手里的骨笛。 日暮黄昏,林子里的树叶沙沙的响,夕阳洒落在地面上,地面泛着金黄色的光。 走出林子,谢岿然才垂头看着明芙鱼,若无其事地开口:“阿鱼,人这一生总要经历无数次离别,你要学会放下。” 明芙鱼抬眸看他,“你放得下吗?” 国公府是你从小长大生活的地方,你搬出国公府的时候,会不会也有些难过? 谢岿然安静了一会儿,浅笑道:“有的时候放下才是正确的,那么放不下也要放。” 明芙鱼轻轻点头,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心里却仍旧闷闷的,“可是会难过。” “嗯。”谢岿然低声道:“阿鱼难过的时候,我会陪着你。” 明芙鱼心里稍微好过了一点,两人走到围场门口,明芙鱼低声道:“你要说话算话,以后我难过的时候,你都要陪在我身边……”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6章 她一句话还未说完,就被身后传来的马蹄声打断了。 谢岿然和明芙鱼漫不经心的回头望去,夕阳西落,天边染了一层薄红,一队官兵打马朝着围场的方向而来,马蹄扬起,带起浓浓尘土。 队伍行至近处,为首的官兵勒紧马绳,马撂前蹄,嘶鸣声尖锐,打破了一片祥和寂静。 官兵抬臂高高扬起手里的信件,大声急道:“太子遇刺!边关告急!速速放我们进去禀报陛下!” 谢岿然眼眸倏然睁大,一瞬间停住了脚步。 第27章 变故突生 乾丰十一年, 太子至边关犒赏三军,鞑靼突然进犯边境,叛将吴广深跟鞑靼里应外合, 刺杀太子,大开城门。 太子遇刺身亡, 众将领没有防备, 边境受创严重, 将军叶北卿带着两个儿子以命相护,两个儿子皆战死沙场,他也重伤昏迷, 边关群龙无首,副将急派将士前来请求支援。 靖帝接到边关急报之后就急晕了过去,叶自绾怀有身孕,得知两个哥哥都去世之后深受刺激,腹痛难忍,帐篷里大夫进进出出,乱成了一团。 月到中天分外明,可今日的月亮却被乌云遮住,只透出一点如染血的红色, 不见月亮,寂静的夜, 没有一个人能够入眠,整个草场弥漫着严肃冷峻的气息, 所有人都坐立难安。 靖帝昏迷不醒, 众人全都乱了阵脚,大臣们焦急的等在靖帝帐篷外面,女眷们寝食难安。 只有萧子笙还不99z.l知道自己的太子爹爹已经死在了边关, 对一切懵懂不知,还玩着手里的拨浪鼓。 明芙鱼坐在他旁边,也难以入眠,听着一阵阵波浪鼓的声音,她心里莫名慌乱,总觉得这个夜不会这么平静。 她不自觉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谢岿然,目光依赖,谢岿然抱胸站在门口,手里握着骨笛,抬头看着天上被乌云隐没的月亮,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草场寂静无声,诡异的安静着,明芙鱼闭上眼睛,好像能听到风吹过草地的声音,她静静的聆听着,帐篷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她睁开眼睛,帐篷外映起火光,吵闹声渐渐变大,甚至响起了兵器相接的声音。 谢岿然一下站直了身体,眺望远处,渐渐变了面色,他走到榻边一脸肃穆地抱起萧子笙,牵着明芙鱼往外走。 明芙鱼走出帐篷才看到外面的情形,远处传来火把的光亮,数不清的敌军围住了草场,官兵和敌军已经打成一团,火光重重,四处都是让人胆战心惊的厮杀声。 “别怕。”谢岿然握紧明芙鱼的手,掌心带着温暖的温度。 明芙鱼心中稍定,收回目光,没有再看远处的血腥。 萧子笙终于感觉到了周围气氛的可怖,紧紧地抱住谢岿然的脖子,手里握着的拨浪鼓掉到地上。 谢岿然直接带着他们去了隔壁,将明芙鱼和萧子笙交给楚氏,楚氏目光担忧,一直焦急的在帐篷里走来走去。 谢临安和谢兰川都在这里,谢岿然没有多言,只点了点头就急忙往外走,谢兰川也想跟过去,在后面喊:“大哥,我也去!” 谢岿然脚步匆匆,一边掀开帐帘一边回头道:“现在外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你老实呆在帐篷里,不要出去。” 谢兰川虽然喜欢胡闹,但最听谢岿然的话,见谢岿然眼神中少了平日的漫不经心,面色严肃,没敢再多说什么,只道:“大哥小心。” 谢岿然掀帘走了出去。 夜色漆黑,火光却通明一片,前方的砍杀声不断传来,他抬头看了一眼,一路避开慌乱的人群,四处搜寻,找到了人群中的谢国公。 谢国公正在指挥官兵作战,他神色焦急,面容肃穆,手里的长刀已经染了血,就连衣摆上也沾了不少血。 “父亲!”谢岿然抽出佩剑,快步走过去,砍过围过来的敌兵,观察着周遭的情形,靠到谢国公身后,让谢国公可以稍作喘息。 谢岿然背靠着谢国公,握紧手里的佩剑,警惕地看着周围问:“父亲,什么情况?可知道来人是谁?” 这群人胆敢围杀靖帝和群臣,还在这个时间点上,谢岿然觉得必然不是巧合,对方如此来势汹汹,反而像蓄谋已久。 谢国公脸色难看,粗喘着气,看到谢岿然才缓了缓神色,他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沉默须臾道:“……应该是清和会的人。” 谢岿然面色不由一沉,清和会是前朝99z.l余孽想要光复前朝组成的民间组织,这些年来清和会众人一直行踪诡秘,时常闹事,更经常进行刺杀行动,给靖帝和朝臣添了不少麻烦,只是清和会藏匿隐蔽,这些年来一直无法清剿干净。 “对方有多少人?这里的官兵足够应对么?”谢岿然眉心蹙紧,语气里是止不住的担忧。 靖帝出行虽然会有不少人保护,但这里毕竟不是皇宫,没有皇宫那么守卫森严,周围也没有那么多官兵,对方应该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挑了今夜突然来袭。 谢国公沉眸看向不远处的山林,“夜色太黑,林子里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人,我也难以预料,但依据我的直觉来看,林子里的敌人恐怕更多……” 谢岿然抬眸望去,林子里火光点点,带着烈火的箭羽不断从里面射向驻扎的帐篷,周围的帐篷都已经起了火,大家被围困在中央,浓烟四起,官兵们既要忙着抵抗,又要忙着救火,四处都是嘈杂声,已经方寸大乱。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7章 谢岿然砍掉一支射过来的箭,观察着附近的地形,沉吟道:“父亲,有人去搬救兵吗?” 谢国公摇头,“出不去,周围太黑,我们不知道哪里有埋伏,敌在暗,我们在明,陛下又昏迷不醒,没人敢贸然行动。” 谢岿然薄唇抿紧,“我那日行猎,为了猎野狼进了林子深处,对周围的地形还算了解,或许我可以突破重围,从林子深处的另一端出去。” “不行!太危险了。”谢国公想也不想就拒绝。 他将谢岿然拉到一块盾牌后面,语气严厉,“这周围不知道藏着多少敌兵,危险重重,就算你能闯出去,林子里也有猛兽出没,如今夜色漆黑无光,你根本没法判断方向,等到天亮,我自会派人出去。” “以现在的兵力,等到天亮再去搬救兵,就来不及了!”谢岿然语气急迫。 谢国公眉心深拧,沉声道:“你现在年纪尚幼,不用操心这些,只管回帐篷里待着。” “正是因为我年纪尚幼,敌方才不容易注意到我,就算发现我跑出去他们也不会浪费人力去追踪,我去才更为合适。”谢岿然极力争辩,“父亲,如果我们按兵不动,只奋力抵挡,按照现在的情况根本坚持不到天明!” 谢国公面色沉重,依旧不肯妥协,“就算你说的有道理,我也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父亲,陛下和朝中重臣都在这里,这里一旦沦陷,大昭就……我们真的没有时间可以浪费了!” 谢岿然没有再说下去,但他和谢国公心里都清楚,朝廷里的栋梁和支柱都在这里,这里一旦沦陷,大昭必然就乱了,到时候内忧外患,百姓们都会陷入水深火热。 许久,谢国公叹道:“可是你跑不出去!” “我也许可以。”谢岿然抬眸,双眸漆黑明亮的看向谢国公,声音沉沉,“父亲,边关失守,草场被伏,陛下晕倒99z.l敌兵就来了,一前一后时间掐的正好,您难道觉得这一切都是巧合么?” 谢国公倏然一愣,错愕看着他,“你是说……他们有内应?” 他刚才一直忙着应对敌兵,根本来不及思考其他,如今谢岿然提起,他才察觉到反常之处。 谢岿然眸色阴沉,目光在周围看了一圈,低声道:“若儿子没有记错,叛将吴广深正是郡马爷周淄的门生。” 周淄,前朝丞相周战佰的儿子,周战佰是前朝臣子里第一个投降并且转而效忠大昭的臣子,先帝为了向他施恩,将长霞郡主许配给了周战佰的儿子周淄。 可从未有人想过,周战佰愿意诚心效忠大昭,那么周战佰的儿子周淄呢?他当年娶了长霞郡主,是被父亲逼迫,还是自己真心实意的效忠大昭?这些年来他又是否包藏祸心呢? 一阵凉风吹过,谢国公倏然通体发寒,厉声道:“周淄正守在陛下帐篷门口!快!我们去看看陛下!” …… 火光重重,周遭厮杀声不断。 卢平远隔着火光看了一眼谢岿然和谢国公,见他们一副父慈子孝的模样,不由想起了伤重的卢忒,面色一暗。 卢忒伤势严重,基本已经废了,卢家后继无人,他这几日虽然装作若无其事的应付同僚们,其实心中早已恼怒不已。 他恍神了片刻,一名刺客瞅准机会冲了过来,刺客手中的长剑直直砍向他,他回过神来,连忙后退一步,却来不及闪躲,被绊倒在地,他看着迎面而来的剑刃,不由睁大了眼睛,面色巨变。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箭羽直中刺客的胸口,刺客应声倒地。 卢平远惊魂未定的喘了一口气,回头望去,见到的是卢青玉担忧的目光。 卢青玉手里拿着弓箭跑过来,急忙扶起他,声音关切问:“父亲,您没事吧?” 卢平远瞳孔微缩,看着他手里的弓箭和地上没有了呼吸的刺客,轻眯了一下眼睛,淡淡道:“箭法不错。” 卢青玉弯腰帮他抚净衣摆上沾到的灰尘,闻言露出一抹浅笑,看起来乖顺又稚嫩,“多谢父亲夸奖,青玉刚才也是一时情急,您不怪青玉鲁莽就好,青玉的箭法还不成熟,需要父亲多多指教。” 卢平远若有所思地抿了抿唇,第一次正眼打量这个儿子。 卢青玉不偏不倚地回视着他,眼中都是孺慕之情,像一个想要得到父亲关爱的普通儿子一般。 卢平远犹豫了一下,冷淡开口道:“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我。” “是!”卢青玉含笑应了一声,火光映在他的眼中,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第28章 身世之谜 谢岿然和谢国公对视一眼, 转头便往靖帝帐篷的方向走。 他们没走多远,转角便遇到了迎面走来的锦荣公公。 锦荣公公看到他们眼前一亮,快步走过来, 急道:“世子,陛下醒了, 要见您!” 谢岿然不由觉得奇怪, 这么危机的时候99z.l, 靖帝不急着召见大臣,见他做什么。 可谢国公什么也没说,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 眼神复杂的看着他,沉声道:“你快过去吧,别让陛下久等。” 谢岿然点了点头,抬脚往前走去。 “岿然!”谢国公倏然叫住他。 谢岿然回过身去,谢国公深深地注视着他,低声道:“无论何时,你都是我的儿子。” 夜色阑珊,风吹在帐篷上猎猎作响,火光映在谢国公复杂的面容上, 谢岿然陡然一怔。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8章 谢国公抹了一把灼热的面庞,背过身去, 嘶声道:“快去吧。” 谢岿然明明之中仿佛预感到了什么,他站在寒风烈火的中央, 手指几不可察的颤抖了一下, 沉默须臾,对着谢国公的背影深深一拜。 锦荣公公垂首敛眸,心中轻叹一声。 谢岿然沉默不言地跟着锦荣公公往前走, 脑海里纷乱闪过这段时日以来靖帝对他的关注,还有自己从小到大的那些疑问,他面上不显,心底却混乱不堪。 靖帝醒来,众人等侯在帐篷门前,女眷们也都站在门口,就连楚氏也带着孩子们赶来了。 多少人等着求见靖帝,多少事等着靖帝做决断,可靖帝谁都没有传召,大家看到锦荣公公带着谢岿然回来,无不惊讶。 谢岿然在大家的注视中,脚步沉沉地从楚氏、谢兰川和谢临安面前走过去,楚氏身体微不可察的晃了一下,谢临安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周淄站在人群当中,探究地看着谢岿然,轻轻蹙眉,眸中闪过疑惑的情绪。 谢岿然走到帐篷门口,抬起手触碰门帘,指尖微微发麻,他定在原地,没有迈脚走进去,像一座被冰封住的雕像一样站在那里,久久未动。 月色迷离,树影摇曳,围绕在他周围的是众人注视的眼神、映天的火光、漫天的箭羽……一切炎热而吵杂,只有他的一颗心如泡在冰水里,明明门帘轻薄的很轻易就可以抬起,他的手臂却如同坠了铁一般沉。 他不知道走进这道门对他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他长久以来的怀疑,也许终于要迎来属于他的答案。 他垂目苦笑,心里低叹一声,没想到他也有胆怯的一天。 正当谢岿然踌躇不前的时候,忽然觉得自己的双腿被抱住了,热乎乎的温度从腿上蔓延开,让他仿佛被冰冻住的身体逐渐恢复了体温,他低头望去,对上了明芙鱼的目光。 明芙鱼眨着澄澈的眼眸仰头望着他,目光里有担忧、有信任、有关心,对上他的目光后,明明净净的眸子轻轻颤动着,眼里的担忧变得更深。 谢岿然轻抿了下唇角,像下定某种决心一样,动作利落地伸手将明芙鱼抱了起来,掀开帘子,直接迈步走了进去。 好像只有抱着暖融融的明芙鱼,他才能有迈步走进来的勇气。 “世子,陛下是要单独见您……”锦荣公公一句话没说完,谢岿然已经抱着明芙鱼走了进去,他别99z.l无他法,只得连忙跟了进去。 帐篷内安安静静,唯有烛火明明,靖帝早已屏退左右。 谢岿然将明芙鱼放到地上,然后才抬脚走了过去,他走到床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声音比往常低了几分,“陛下。” 锦荣公公走过去扶起靖帝。 靖帝一夕之间苍老了不少,听到谢岿然的声音,才缓慢睁开昏黄的眼睛。 他看到谢岿然的一瞬间,眼中迸发出了浓烈的光彩,伸出手来,口齿不清道:“岿然、过来……” 明芙鱼站在角落里呆呆看着靖帝,靖帝躺在床上一半身子不能动,说话的时候声音也不清楚,像喉咙里含着东西一样,看来是刺激过度中风了。 谢岿然迟疑了一下,走上前去,单膝跪到地上。 靖帝看着他一步步走过来,瞪圆了双眼,眼中弥漫着红红的血丝,“太、子、薨了。” 靖帝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嘶哑而孤寂,明芙鱼微微低了低头,不敢去看他,此时的靖帝就像一位普通的父亲一样,可他却不是一位普通的父亲,他的肩膀上还有整个天下,他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伤心。 “陛下节哀。”谢岿然声音沉重而悲伤。 他曾经见过太子几面,太子性子温润,知书识礼,是一个性格很好的老好人。 靖帝抬手捂住脸,定了定声音问:“外面还能坚持多久?” 谢岿然抿了抿唇,回答道:“顶多坚持到天亮。” 靖帝手抖了抖。 谢岿然双膝跪地,抬头看向靖帝,拱手道:“陛下,岿然也许有办法出去搬救兵,请您允许岿然调用您的近卫。” 靖帝瞳孔微缩,稍微振作起来,语气激动道:“岿然,你可知无论你有什么办法,此行都必定危险重重?” “与其坐以待毙,岿然愿意以性命一搏!”谢岿然语气坚定。 “好……有朕当年的风采!”靖帝目光亮了亮,虽然依旧口齿不清,却用力说清楚每一个字,“从今天起,锦衣卫为你所用,听从你的调遣,见你如见朕!” “……锦衣卫?”谢岿然错愕抬眸,他只想跟靖帝要几个近卫,却没想到靖帝竟然让整个锦衣卫都为他所用。 “不止是锦衣卫,你拿着令牌,可以调动整个长安的兵马,等会儿你就带着所有锦衣卫离开,如果能闯出去,先派兵去支援边关,记住,鞑靼今日之辱,我大昭必报!”靖帝眉眼间浮现起几分戾色,想起太子和边关的将士便心痛难忍。 谢岿然拧眉,“我如果把锦衣卫都带走了,陛下这里怎么办?” 这里本来就兵马不足,如果他再带走锦衣卫,无异于是雪上加霜。 靖帝听到他的话,便知道他已经想到办法能够离开这里,神色不由缓了缓,强忍着身体不适,撑着一口气道:“你如果不去请援兵,这里所有人都会死,朕也会死,如你所说,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放手一搏!”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49章 “这……”谢岿然迟疑,锦衣99z.l卫是负责保护靖帝的,他如果将锦衣卫带走,靖帝无疑会陷入危险。 靖帝声音嘶哑,“岿然,不止是这里需要援兵,边关更需要援兵!边关绝不能失守,一刻也耽误不得,孰轻孰重,你定然分得清楚,朕相信你!” 谢岿然眉目沉沉,俯身一拜,“岿然定不负陛下所托。” 靖帝目光灼灼地看着谢岿然,定定地不肯移开目光,在谢岿然想要起身离开的一刹那,靖帝一把抓住谢岿然的手腕,手指用力,在谢岿然手腕上留下森白的痕迹。 谢岿然错愕抬头,看着靖帝近在咫尺的眉眼,倏然愣住,靖帝的眼睛又黑又深,仿佛一眼望不到头,里面的情绪太深太厚,让他不自觉想要挣开他的手。 靖帝凝视着谢岿然,眼睛渐渐红了起来,他握着谢岿然的手指微微颤抖,双眸闪烁着泪光,声音嘶哑道:“岿然!你请完援兵之后不要回来,直接带兵去边关,将你皇兄的遗体带回来!” 空气一瞬间凝固,烛火摇曳,灯芯炸响,发出‘啪’的一声。 锦荣公公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下地上。 明芙鱼第一反应是自己听错了,帐篷外面人生吵杂,听错了也很正常,可她看到锦荣公公的反应,便知道自己没有听错。 一瞬间好像有什么在耳畔炸裂开。 太子如果是谢岿然的皇兄,那么靖帝自然就是谢岿然的父皇,短短一句话,却代表了太多事。 明芙鱼抬眸望去,从她的角度能看到谢岿然身体僵直的背影,他穿着一身青衣,肩膀瘦削,衣服下的脊骨微微凸起,脖颈纤细挺直,如青竹细叶,烛火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光影分明。 他在想什么? 明芙鱼神色几变,然后默不作声的低下头! 她无意中探知了谢岿然的秘密,还是一个惊天的大秘密,可是知道太多秘密的人是活不长的。 谢岿然什么也没想,他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他来前做好了准备,隐隐约约觉得今日也许会知道关于自己身世的谜题,却没想到答案竟然是这样。 他少年早慧,幼时就隐隐猜到了自己不是楚氏和谢国公的亲生儿子,但他这些年从未想过寻找自己的亲生父母,也没想过去追问自己的身世,凡事都有缘由,他想父母不来找他,必定有不能来找他的理由,他又何必去追究原因呢。 他曾在心里猜测种种可能,却从未想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是天下至尊的那个人。 近在咫尺,却从未相认。 他垂目望去,靖帝说完这句话后因为情绪太过激动,已经又晕了过去,他躺在枕头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昏过去之后,也依旧皱着眉心。 谢岿然的目光在靖帝的眉眼间掠过,靖帝作为帝王已久,面容浸染了褪不掉的庄重和严肃,眉间褶皱深深,已经看不出年轻时的神采,谢岿然分不清自己是否跟他有几99z.l分相像。 他想起这段日子以来靖帝对自己的教导,还有时近时远的态度,只觉得有些可笑。 帝王无所不能,是什么能让他不能认自己的儿子呢? 谢岿然想不出答案,心中茫然,带着一点无措。 第29章 给我保密 帐篷里一片寂静, 灯芯‘啪’的响了一声,烛光微微晃动。 明芙鱼不断的告诫自己,现在最好只做个透明的隐形人, 可她还是忍不住再次抬起头,看向了谢岿然纤细的背影, 抿了抿唇, 抬脚一步步走过去, 伸手拉住了谢岿然的手。 “陛下!”锦荣公公看靖帝晕过去之后,手忙脚乱地出去叫太医。 太医们涌进来,屋内乱成一团。 明芙鱼拉着谢岿然站到角落里, 谢岿然一动不动的低着头,额头的乌发垂落几缕,正挡在眼前半遮住了眼眸,白玉般的面庞比平时更白,他不说话的时候,冷得像清晨的薄雾。 不知站了多久,谢岿然转身,悄无声息的走了出去,明芙鱼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他的后面。 帐篷外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已经散了, 战火仍然在继续着,火光明明, 可周遭的一切好像都与他们无关。 谢岿然浑浑噩噩的往前迈着步子,不知道走了多久, 回头望去, 明芙鱼仍旧跟在他身后,穿着一身嫩黄的纱裙,白白净净的面颊冻得泛红, 一双如水的眸子紧张的看着他,目光里是毫不隐藏的担忧。 谢岿然停住脚步,等着明芙鱼走近。 他伸手掐了一下明芙鱼粉嫩嫩的小脸,阴测测道:“五岁……是不是已经能记事了?” 明芙鱼后颈一凉,眨着扑扇扑扇的眼睛,赶紧摇了摇头。 谢岿然轻笑,“还挺聪明。” 明芙鱼动作一下子僵住,维持着歪头的姿势,目光呆滞,努力装笨蛋。 谢岿然嫌弃地撇了一下嘴,“丑就算了,怎么还这么蠢。” 明芙鱼:“……”拳头硬了! 谢岿然弯唇,在她头顶轻轻拍了一下,身影孤寂的往前走去,声音低得像一声轻叹,“给我保密。” * 天色将明未明,周淄站在篝火旁眺望着不断射向营帐的箭羽,火光映在他的脸上,明明暗暗,显得阴沉不定。 他眼中闪烁着阴沉的光,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才迅速调整好脸上的表情,还没来得及回头,冰冷的剑便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1章 叶自绾眼中含泪,身体微微晃了晃,她扶着墙壁,勉强站住了身体,她本就怀有身孕,如今接连受到打击,若非她本就是刚硬的性子,恐怕早就已经倒下了。 李锦睿被比自己年纪小的楚云深教训,顿觉颜面无光,怒火高涨的开口道:“她一个女儿身能做什么?还真想上阵杀敌不成!再说了,我李家的事不用你们外人操心!” 叶自绾握紧了手里的银鞭,眸中流露出霜雪般的傲然,冷道:“我叶自绾自幼在边关长大,三岁习武,七岁研读兵法,若不是你李家不许,我这些年也不会弃了刀枪,如今边关危在旦夕,那是我父兄守护了数十年的地方,我岂能束手旁观!更何况叶家军一向只听从君主和99z.l叶家人的命令,如今太子已薨,我父亲病重,叶家军群龙无首,我今日若不过去,边关就更守不住了,我这一趟势在必行!” 李锦睿抬手指着叶自绾,扬声道:“你还真想去带兵打仗?我告诉你,我李家没有那么丢人的妇媳!你今日若想到边关那个男人窝里胡混,从此以后就不再是我李家的人!” 叶自绾咬紧牙关,怒红了一双眼睛。 “你在胡言什么!”楚云深怒不可遏,一把攥紧李锦睿的衣领,目眦欲裂道:“你这个畜生!边关兵将个个都在奋勇杀敌,他们不顾生命之危在战场上挥洒热血,你在长安生活安逸,深受他们的保护,你有什么资格侮辱他们?怎能将他们想的如此污秽!叶姐姐向来恪守规矩,无论是出嫁之前还是嫁给你之后,从来都未有过出轨之矩,你更不该污蔑她的芳名!” 第30章 三鞭打贱男 李锦睿撰着楚云深的手臂, 轻哼一声:“叶自绾自小就在男人堆里长大,谁知道跟那群男人有没有什么不清不楚,她现在急着过去, 说不定就是想去寻她的姘头!你们说我当初娶她是我高攀?你们怎么不说是我不嫌弃她名声差!哪个高门女子像她一般整天舞刀弄枪,简直粗鄙!” 谢岿然沉声道:“李锦睿, 就算叶家有一天倒了, 也还有我谢家和楚家, 我们三家同气连枝,轮不到你欺负自绾。” 李锦睿不屑的轻哼一声:“你们如此护着她,我看你们都跟她有一腿!” 楚云深怒火中烧, 一拳就想打过去,可叶自绾比他更快一步,手里的银鞭毫不犹豫的抽向了李锦睿,李锦睿霎时尖叫出声,在原地蹦哒一下,错愕的看向叶自绾。 他目光对上叶自绾凌厉英气的眉眼后,猛地怔愣了一下。 叶自绾自从嫁给他之后,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这副模样,叶自绾这些年的温婉娴淑, 让他差点忘了,他初见叶自绾的时候, 叶自绾便是这样甩着鞭子在大街上抽打逛青楼的表弟。 他当时本来不想娶这样凶悍的女人,可他爹说叶家是高门大户, 手里还握着军权, 他们如果能攀上高枝,以后对家族有益,他便费尽心思求娶了, 不管怎么样,叶自绾那张脸还是好看的,他对着叶自绾能说出不少甜言蜜语来。 成婚之后,叶自绾一改婚前的行事作风,像大家闺秀一样得体又温良,他心中畅快不少,渐渐习以为常,如今才恍然想起,这才是叶自绾本来的模样,英姿飒爽,敢爱敢恨。 叶自绾又一鞭子抽在了李锦瑞的身上,他疼得抖了一下,回过神来,怒道:“叶自绾,出嫁从夫!你敢打你孩子的爹,你以后还想不想好好过日子了!真当我不敢休了你么!” 叶自绾眸中锐光闪过,狠狠看了他一眼。 叶自绾银鞭耍的又快又好,打人的时候比刀剑还要令人疼痛,李锦睿疼的面99z.l颊皱成一团,张口便要骂,叶自绾却接连又是一鞭,打得他摔倒在地,说不出话来,额头上都是冷汗。 三鞭过后,叶自绾利落收了鞭子,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我这银鞭是及笄那日父亲送给我的生辰礼物,这三鞭,一鞭替我父兄而打,一鞭替边关将士而打,最后一鞭替我自己而打,从此以后,我只是叶家女叶自绾,再不是你李家人。” 叶自绾双目赤红,将眼泪忍了回去,她把银鞭别到腰间,翻身上马,动作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李锦睿捂着身上的伤口,形容狼狈,目光狰狞地追过去大喊:“叶自绾,你一定会后悔的!” “我最后悔的是嫁给你这个窝囊废!你无能我不怪你,可你懦弱又卑鄙,不配为人,更不配做我叶自绾的男人!” 叶自绾再未看他一眼,打马便走,衣袂翻飞,潇洒卓绝。 谢岿然看了楚云深一眼,用马鞭指着李锦睿,挑眉道:“揍一顿。” 他带着锦衣卫,把马跟上叶自绾,转眼消失不见。 楚云深目送着他们走远,目光久久停留在叶自绾坚强而潇洒的背影上,直到再也看不到,才阴侧侧的转头看向李锦睿,抬起手臂活动了一下手腕。 “你想做什么?”李锦睿惊惧地后退一步,声音颤抖,腿不自觉抖了起来。 “你刚才没听到?当然是……揍你!” 楚云深拎着李锦睿就是一阵拳打脚踢,直打的李锦睿鼻青脸肿,连连骂娘。 李锦睿虽然年长于楚云深,但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公子哥,跟楚云深这样从小习武的比不了,完全不是楚云深的对手。 暗夜的草场上响彻李锦睿的痛嚎声,如果不是楚云深还顾念着几分颜面,早把他丢进敌军的阵营,让他被射成一只刺猬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2章 李锦睿被揍的无处可逃,画面实在是惨不忍睹,明芙鱼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 楚云深揍人的间隙里,抽空对她摆了摆手,“小孩子别看这个。” 明芙鱼点点头,转身离去,过了一会儿,楚云深打累了,稍微歇了歇,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抬头一看,明芙鱼颤颤巍巍端出来一盆水。 在楚云深疑惑的目光中,明芙鱼走过来,对地上李锦睿道:“哥哥,你身上好脏,我帮你冲一下。” 明芙鱼说完,直接将水泼在了李锦睿的身上。 李锦睿霎时响起了杀猪般的叫声,身上的伤口刺痛起来,疼得他弯着身子在地上不断翻滚,像一只乱蹦的虾。 楚云深:“……”这他娘的是盐水吧! 李锦睿疼的脸都白了,在地上滚了几圈,沾了一身的泥土,差点晕死过去。 明芙鱼拿着木盆站在旁边,垂眸看着李锦睿,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楚云深目露崇拜,半晌憋出一句,“……不愧是岿然的人。” 能干出在伤口上撒盐这种事,真是跟谢岿然损的如出一辙! *99z.l 乌云盖日,树叶浓密的林子里风过留声,马蹄踩在落叶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树叶晃动,林间掠出一只乌鸦,打破了夜色的宁静。 锦衣卫们纷纷掏出佩剑,警惕地看向周围,剑光冷冽的闪烁着,看起来像是在保护周淄,实则是防止贼匪突然杀过来救周淄。 夜风吹过,林子里归于平静,谢岿然抬手,众人将佩剑收了回去,继续前行。 谢岿然转眸看了一眼周淄,驾马慢走着,漫不经心道:“周公果然人缘好,藏在林子里的贼匪都愿意给周公面子,不敢轻举妄动。” 周淄看了一眼赵衡生在暗处对着他腰间的匕首,慢悠悠笑了笑,“世子胆魄令人佩服,明知道林子里藏着数不尽的贼匪,还能这样不紧不慢地往前走,心态实在是非常人可比。” 谢岿然轻轻转着手里的骨笛,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我只是借用周公之威罢了,我们越是行的不紧不慢,暗处的人才越会以为我们关系匪浅,他们摸不清我的身份,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周淄既然是清和会的内应,那么清和会的人自然不会伤他,谢岿然如此公然跟周淄一同出来,清和会的人摸不清周淄是出来做什么的,不会冒然伤害他们。 谢岿然越是游刃有余,躲在暗处的那些人才越觉得他跟周淄是一伙的,更何况,他只是一个孩子,清和会的人绝对想不到靖帝会将搬救兵如此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孩子。 周淄想通其中关窍,神色黯了黯,缓慢露出一抹淡笑,“世子有勇有谋,真是英雄出少年,若非阵营不同,鄙人还真想跟世子爷结交一番,如果能做个忘年交也是一桩幸事。” 谢岿然从容勾唇,笑的有些不羁,“我倒是有一事不明,大昭从未亏待过你,周公为何弃功名利禄和如花美眷于不顾,非要叛变跟清和会为伍呢?” “叛变?”周淄面色沉了沉,神色晦暗,“我若是效忠大昭才真是叛变。” “原来周公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还对旧朝念念不忘。”谢岿然未置可否地笑了一下,“不忘旧主是好,但若不辨忠义就是糊涂了。” 周淄轻笑一声:“有的人这辈子活个义字,有的人这辈子活个忠字,而我周淄这辈子只活个情字。” “……情?”谢岿然神色疑惑,“长霞郡主虽然蛮横,但对周公情深义重,若是得知你叛变的消息恐怕会很伤心。” “世子既然已经知道我的立场,今日过后,我只是前朝周淄,与大昭郡主长霞再无瓜葛。” 周淄语气生硬,提起长霞郡主的时候语气格外冷淡,显然他所说的‘情’字,跟长霞郡主一点关系也没有。 叶自绾身子不爽利,刚才一直没有开口,听到这里才开口道:“我曾听闻,前朝尚在时,周公与前朝公主青荷许有婚约,只等公主及笄便可成婚,只可惜还没等来那一天,前朝99z.l便败了,而周公您的父亲是第一个投诚的大臣。” 周淄闲闲一笑,目光却冷了下去,“我没有那样的父亲。” 他话音刚落,倏然翻身跳马,顺着青草滚下旁边的陡坡,落入坡下的湍急河流,转眼消失在夜色弥漫的河水中。 变故在一霎那间发生,大家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赵衡生立即就想带人去追。 谢岿然抬手拦住他,看了一眼黑沉的河水,当机立断道:“别追了,夜色难寻,贼匪看到他逃脱必定会猜到我们跟他不是一伙的,马上就会追过来,我们得赶紧离开,去搬救兵要紧。” “是!” 众人听令,不敢耽搁,赶紧跟着谢岿然加快速度,打马从山间飞快离去,直奔长安而去。 明芙鱼坐在帐篷里,看着旁边对一切浑不知情的萧子笙,轻轻叹息一声。 没想到书里的反派大奸臣竟然是男主的小叔叔。 这就难怪谢岿然年纪轻轻就能做摄政王,可谢岿然后来为什么会变成反派大奸臣? 难道他是不甘心自己身为皇帝的儿子,却不能认出归宗,只能为臣么? 可明芙鱼觉得谢岿然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根据这段时间的相处,她清楚的知道,谢岿然这个人极其心大,对名利也没有什么追求,而且看他刚才的反应,既没有刨根问底,也没有愤愤不平,明芙鱼不觉得他会因为这种事黑化。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3章 明芙鱼想不通便不想了,她只希望谢岿然能平平安安搬到救兵,今夜能顺顺利利的过去。 第31章 天终于亮了 外面的战火持续了整整一夜, 黎明时分,突然一声炸响响彻了整个草场,萧子笙在睡梦中被惊醒, 吓得一哆嗦,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明芙鱼赶紧拍了拍他的背, 坐起身来, 牵着他走到帐篷门口。 萧子笙似乎终于意识到周围的险况, 渐渐收了哭声,紧紧贴着明芙鱼,抓着明芙鱼的手不放, 脸上还挂着豆大的泪珠,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明芙鱼一边安抚着他,一边朝外面望了过去,远处战火不断,一声声炸响让人胆颤心惊,竟然是贼匪在周围埋了□□。 贼匪眼看着久攻不下,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引爆了□□。 还好靖帝帐篷周围守卫森严,贼匪之前没能混进内部埋□□,□□只在周围响了一会儿就渐渐停歇了下来。 明芙鱼正稍稍安心, 想放下帐帘,突然听到谢临安嚎啕大哭的声音。 她心里猛地一抖, 谢临安性子向来稳重,能让他如此嘶声喊叫, 必然是大事。 明芙鱼心里慌乱起来, 顾不得其他,牵着萧子笙就朝着声音的来源走了过去。 周围人声嘈杂,嬷嬷们跟在他们身后, 小心的看顾着他们。 他们走至一半,看到楚氏和谢兰川匆匆朝着那个方向跑了过去,脸上都是惊恐的神色。 明芙鱼和萧子笙人小腿脚慢,等走至近前的时候,楚氏已经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谢兰川跪在她旁99z.l边崩溃的看着谢国公。 谢国公躺在地上,身下是一滩血,周围是被□□炸起的尘土。 谢临安跪在谢国公身边,全身颤抖,声音凄厉,“父亲!您醒醒!是临安错了,临安不该乱走!” 楚氏爬过去双手颤抖的半抱起谢国公,呜咽出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兰川跪到谢临安旁边,眼泪和鼻涕糊了一脸,已经泣不成声。 谢国公面无血色,身上和脸上都沾着黑灰,他抬起颤抖的手臂,轻抚着楚氏的面庞,声音断断续续,“阿苑……照顾好你自己和三个孩子……” 楚氏握住他的手,泪如雨下,轻轻点了点头。 她明白,谢国公是在告诉她,谢岿然也是他们的儿子,让她一定要照顾好他们。 远处传来马蹄声,声势浩大。 明芙鱼含泪抬眸望去,援兵抵达,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夜色渐褪,天终于亮了。 * 援兵到后,很快将贼匪团团围住,不出三刻,贼匪便分崩离析,逃的逃,死的死,各自捉拿归案。 围困之危既解,众人不敢在此地多做停留,立即启程回长安。 明芙鱼被送回了明家,明伯庸和沈十娘皆已经回来了,他们听闻消息之后胆颤心惊,正想去围场找明芙鱼,看到明芙鱼方才落下了心头大石。 □□燃起时,谢国公为了救谢临安被□□所伤,一直昏迷不醒,回长安后重伤不治,很快就溘然长逝。 边关战火未熄,那日谢岿然请了援兵之后,听从靖帝吩咐直接带兵去了边关,还不知道谢国公过世的消息。 靖帝从围场回来后一直缠绵病榻上,多日没有上朝,太医们整日守在靖帝床前。 楚远侯在此次战役中受了重伤,居家养伤,远离朝政。 长霞郡主府被清洗一遍,所有可能跟叛党有所牵连的人都被抓了起来,长霞郡主得知消息之后,不敢相信枕边人竟是叛党,悲痛欲绝,直接搬到了尼姑庵去住,说要从此静心礼佛,替大昭祈福以赎己罪,再不问凡尘之事。 叶老将军重伤难愈,终究没坚持住,叶自绾和谢岿然抵达边关不久,叶老将军就过世了。 天空仿佛蒙上了一层阴霾,长安城里人心惶惶,外有图谋不轨的鞑靼,内有居心叵测的反贼,靖帝病重卧床,太子薨逝,三大世家凋零,无不雪上加霜,整个长安城都愁云惨雾,处处清冷,官员默然,百姓们噤若寒蝉。 外面混乱,沈十娘不敢让明芙鱼出去,明芙鱼整日都呆在府中,无从得知外面的情况,只能偶尔从明伯庸口中听到几句,她心里担心谢岿然,只能反复告诉自己,没有消息已经是最好的消息。 边关这一仗大昭损失惨重,直至秋叶落下,边关才传来告捷的消息,鞑靼终于被逼退,众将领终于守住了边关,同时传来的还有叶自绾平安诞下麟儿的消息,让长安多日的阴霾终于渐渐褪去。 春节过后,寒冬腊月的下99z.l雪天,谢岿然和叶自绾终于带着叶家父子的棺柩回来了。 天上飘雪,街道上一片寂静,百姓们皆自发去城门口迎接他们。 明芙鱼站在角落里,沈十娘撑着伞站在她身侧,明伯庸轻轻环着沈十娘的肩膀,引颈张望。 巳时,凯旋而归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进城门,士兵们面上全无喜色,他们腰间皆束着白色的腰带,眉目沉重,叶家父子的棺柩行在中间。 谢岿然和叶自绾走在最前,他们微微低着头,一步步往前走着。 明芙鱼看到谢岿然的身影,不自觉往前站了站,抻着脖子定睛细看,谢岿然走在最前,眉目染了风霜,身量又高了一些,一身玄衣,腰间束着白布,手里捧着的是太子的牌位。 叶自绾一袭孝衣,额头上绑着孝带,头发以木簪束着,不坠珠饰,手里捧着叶家父子的牌位,整个人瘦了不少,也晒黑了不少。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4章 大街上明明站满了人,却寂静无声,洁白的雪花滴滴答答的落着,大家不自觉丢掉了手中的伞,陪着他们一起往前走。 明芙鱼湿了眼帘,沈十娘和明伯庸也早就已经红了眼睛。 皇宫门前,太子妃陆云枝抱着萧子笙含泪等待着,远远看到棺柩,忍不住哭了起来,跑过去扑向太子的棺柩,嚎啕出声。 萧子笙比之前大了一点,懵懵懂懂的站在旁边跟着哭,好像已经明白躺在棺柩里面的是他的父亲。 谢岿然蹲下,将太子的牌位交到他的手里,他接过牌位,茫然的看着谢岿然,谢岿然抬手轻轻摸了摸他的头。 “大哥!”谢兰川站在不远处,看到谢岿然一下子就红了眼眶,抖着唇哭道:“父亲他……你快回府去看一看吧!” 谢岿然眼眸睁大,一瞬间好像明白了什么,脸色发白,撒腿就朝着国公府的方向跑去。 天色乌沉,雪花打湿了明芙鱼脚上的绣鞋,她望着谢岿然跑远的身影,目光落在他踩过的水洼上,睫毛微微颤动。 谢国公早已下葬,楚氏担心谢岿然在边关分心,一直没有派人将此事告诉他,如今谢岿然就算跑得再快,回到府里能看到的恐怕也只有一块冰冷的牌位。 雪花一直落着,四处弥漫着哀伤的气息。 明芙鱼忽然觉得,这个冬天好像格外的漫长。 ……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长安城渐渐恢复了热闹,可大家路过叶府和国公府的时候都会不自觉放慢脚步,降低说话的声音。 天寒地冻,沈十娘很少让明芙鱼出门,只在天朗气清的时候才让明芙鱼出去。 沈十娘往往要给明芙鱼穿得暖融融的,包得像个粽子一样,只让她在院子里玩耍。 谢岿然一直没有回来,谢国公过世之后,谢岿然就是谢家最年长的男丁,他只能肩负起责任,府里上下事物都要由他来处理,这个时候他不能离家。 谢临安自从谢国公死了之后,一直愧疚难安,颓然度日,不能帮谢岿然99z.l处理府中的事物。 谢兰川年纪还小,每天只知道跟在谢岿然身后,想念起谢国公便忍不住哭泣,还要谢岿然安慰他。 楚氏在谢国公死后就一直病卧在床,每日以泪洗面,心中郁结难消,人瘦的不成样子。 谢岿然每日照顾着阖府上下,忙得焦头烂额,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去谢国公的牌位旁枯坐,有的时候一坐就是一夜。 靖帝身体恢复之后,圣旨也很快颁了下来,叶家和有功的臣子各得了封赏,而谢家的封赏则有些特别。 谢国公救驾有功,赏赐锦缎百匹、黄金千两、良田千顷,楚氏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谢家长子谢岿然搬救兵立下大功,封为异姓王,二子谢临安继承国公之位,三子谢兰川赐侯爵之位,世代承袭。 众人听到圣旨的内容之后忍不住哗然,这样的赏赐是前所未有的,大昭除了立朝初期,再未有过封爵之事,更何况还是封为王爷,一个王爷、一个国公、一个侯爷,这样的荣宠简直是闻所未闻。 不过他们也没办法反对,谢岿然这次确实立下了大功,他不但搬来救兵救了靖帝和众人,还亲自带兵去边关,及时解了边关之危,将太子的遗体带了回来,这些功绩都是无法轻易抹去的,大家心中虽然不满,但没人敢反驳,毕竟那日他们都在围场,仔细算来,谢岿然也算是他们的恩人。 长安城都在议论着这件事,一时间众说纷纭。 明芙鱼心里却清楚,靖帝这样做应该是在补偿谢家。 他用这种方式妥善的安排了谢家的两个亲生子,将世子之位还给了谢临安,还因为谢家照顾谢岿然有功,所以赏赐了谢兰川侯爷之位。 靖帝更是在用这种方法让谢岿然名正言顺的得到身为他儿子应得到的东西,即使无法继承皇位,也能一辈子做一个闲散王爷。 明芙鱼说不清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只是她直觉的知道,谢岿然应该并不想要这个王爷之位。 第32章 分享秘密 谢岿然再次回到旧宅, 已经是暑气炎热的夏天了,届时楚氏身体恢复,终于能重新管家。 明芙鱼得知消息之后, 坐立不安了半晌,忍不住央求沈十娘放她去了隔壁。 管家认识明芙鱼, 没有阻拦她, 直接引着她去见谢岿然。 “世子心情不好, 明小姐多陪陪他。” 明芙鱼轻轻点头,心中忍不住担忧。 谢岿然坐在一棵柿子树下,树上结着金灿灿的果实, 他席地而坐,背靠着粗壮的树干,手里拿着一个白瓷酒壶,仰头灌着酒,清透的酒水沿着他的下颌淌落。 明芙鱼站在屋檐下看他,他没有流泪,明芙鱼却恍了神,总觉得他像在哭一般。 明芙鱼缓缓走过去,在谢岿然旁边安安静静的抱膝坐下, 没有开口,只想静静陪着他。 她不舍得让谢岿然一个人。 谢岿然有父母、有兄弟, 可他一直99z.l都是孤独的,他在谢家虽然不算是格格不入, 却总有一种疏离感, 养育他的父母不是他的亲生父母,他的亲生父母又因为某种原因‘抛弃’了他,似乎哪里都不是他的家。 明芙鱼想, 谢岿然搬来旧宅也许还有一个原因。 他在这里的日子是纯然快乐的,当时他们一家人住在这里,他还不知道自己不是谢家人,即使母亲不喜欢他,他也觉得只要自己表现的更好,母亲就会疼爱他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6章 “当日匆匆一别,99z.l我甚至没来得及好好道别。” “我连父亲的最后一面都没看到,怎么会不难过呢……” …… 谢岿然断断续续的说着,明芙鱼一直安安静静的听。 她不知不觉好像已经知道了很多属于谢岿然的秘密,也许是因为她知道的秘密太多,也许是因为她年纪太小,谢岿然觉得她听不懂,反正谢岿然在她面前好像已经没有任何顾及,他将那些无法对别人说的话,都说给了她听。 他们被这些秘密像一团线一样越扯越紧,渐渐亲近,明芙鱼知道自己再也没办法将谢岿然当做反派大奸臣了。 明芙鱼垂了垂眸,掏出一个柿子递给谢岿然,“你也吃一个吧。” 谢岿然微微怔然,他看着明芙鱼手里金灿灿的柿子,喉咙滚动,涩声问:“什么时候摘的?” “刚才离开的时候。”明芙鱼将柿子擦干净,塞到谢岿然的手里,“吃吧,谢国公虽然不在了,但他跟你一起种下的树还在,他给你的回忆和爱也还在,这些东西是属于你的,谁也夺不走。” 谢岿然眼睫颤动,握着手里的柿子,定定看了许久,直到柿子已经被他握的温热,他才慢慢抬起手臂,张嘴轻咬了一口柿子。 记忆里熟悉的味道依旧没变,柿子还像以前一样软糯香甜。 以前跟父亲一起摘柿子、吃柿子的画面,在他脑海里纷乱的闪过,他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他抹了下眼角,一口一口将柿子吃进肚子里。 明芙鱼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等他吃完,沉默地用帕子给他擦了擦嘴角。 明芙鱼的眼睛纯净而明亮,当她静静看着一个人的时候,仿佛能把那个人的模样印进瞳孔里。 谢岿然抬手,捂住了明芙鱼的眼睛。 明芙鱼轻轻闭上眼眸,耳边是风吹过落叶的声音,鼻间能闻到淡淡的花香,盖在眼睛上的手心温热而湿润,有泪滴在她的手背上,带着灼热的温度。 明芙鱼想,怎么能有人哭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呢。 谢岿然,其实你可以哭给我听的。 你的所有秘密、狼狈和遗憾,还有每一滴泪水,我都会帮你保密。 …… 夕阳余晖,回去的路上,明芙鱼睡着了。 谢岿然把她背到背上,明芙鱼抱着谢岿然的脖子睡得香甜,落日晚霞将他们的身影拉的很长。 “谢岿然……不是……大奸臣……” 谢岿然听着明芙鱼睡梦中的呓语,轻轻笑了一声。 一开始他只是看明芙鱼可爱好玩忍不住想逗几句,相处的时间久了,他的秘密都被着明芙鱼看了去,孤独的时候也全是明芙鱼陪在他身边,倒像多了个小尾巴似的。 谢岿然垂目浅笑。 不过,可以分享秘密的滋味好像也不赖。 第33章 分离 日子逐渐恢复到了往日的状态, 谢岿然住在隔壁,偶尔过来溜达两趟,有时偷偷往明芙鱼衣领里放块冰, 引得明芙鱼跺脚,有的时候拽着明芙鱼的小发髻不肯松99z.l手, 非要让明芙鱼生气才能罢休, 有时跟明芙鱼比比身高, 看看谁长得快。 谢岿然正是长个的年纪,像抽条的柳枝,长得飞快, 明芙鱼就比他慢多了,长个长得慢吞吞,她每每看着怎么也追不上的身高差都颇为不甘心。 两人身高比得次数多了,沈十娘看得好笑,便找来滑石粉,让两人站到一处白壁墙边,给他们的身高做下标记,记录下来他们每次长高了多少。 每次比了身高之后,谢岿然都一脸心满意足地摇着折扇飘飘然离开, 留下不甘心的明芙鱼对着门框上留下的标记咬牙切齿。 这日谢岿然晃悠悠来隔壁蹭饭的时候,看到明芙鱼正在跟沈十娘学跳舞, 沈十娘姿态优美,舞步轻盈, 反观明芙鱼…… 明芙鱼笨拙的举着胳膊、伸着腿, 全身像僵硬了一般,站在木凳上摇摇晃晃,眼睛瞪得圆圆的, 一副怕随时会摔下去的模样,沈十娘换一个姿势,她就僵硬地跟着换一个姿势,但那姿势千差万别,一个是九天玄女,一个是仙女身后笨笨的小白鹤。 谢岿然抱胸在一旁看了会儿,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明芙鱼面颊涨红,跳下凳子就追着谢岿然打。 他们两个在院子里跑来跑去,明伯庸和沈十娘忍不住相视一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明芙鱼转眼到了启蒙的年纪,明伯庸是个只知道做生意的铜臭人,沈十娘是个只读过《女戒》的深闺女子,都不擅长诗书,他们夫妻一合计,将这个难题推给了谢岿然。 谢岿然答应之后,明伯庸像模像样的给他们准备了一间书房,又亲自去请来谢岿然,还将书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这些书籍都是他去询问过当地的先生,然后买回来的。 沈十娘在书房内摆上了精致的花瓶,买了几幅古画挂上,看起来文人气息十足,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们想要培养出一位才女文豪。 书房内,谢岿然看着屋内的摆设轻轻笑了笑,坐在桌前,握着明芙鱼的手,亲自写下了一个‘鱼’字,一笔一划、一撇一捺,都极为用心,这是谢岿然教明芙鱼写下的第一个字。 “阿鱼,读书一事,非一日之功,特别是这字,只有潜心学习才能有所成就,切忌焦躁,也不可半途而废,定要有始有终。”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7章 一字毕,谢岿然将笔放回砚上。 明芙鱼将纸拿起来,盯着刚才写的字满意地笑了笑,谢岿然的字,字如其人,坦荡大方,撇捺舒展,落笔不羁,钢如铁笔描绘,柔若银笔勾画,从容风流。 谢岿然垂眸看着摊在书桌上的书,微不可察蹙了蹙眉,抬眸道:“阿鱼,古言道‘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女人这一生,深居闺房,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读个《三字经》,背个《女戒》,若是喜欢,再看个《内训》也就罢了,你也想如此吗?” 明芙鱼听99z.l得血气上涌,立即毫不犹豫的摇头,她这辈子上敬父母和尊长,下顾幼儿和弱者,却绝不会‘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她这辈子只从心而活。 谢岿然弯唇,将桌子上的书推开,“好,那我们便不学这个。” 明芙鱼眼睛一亮。 片刻后,谢岿然拿着一本《兵法》,对着明芙鱼讲解起来。 明芙鱼眼角忽然微不可察地抽动一下:“……” 她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问:“为什么要学这个?” 谢岿然莫不是觉得她是神童,六岁就能看得懂《兵法》?再说了,她学会兵法后跟谁打,跟他么? 谢岿然伸出一根手指将自己额边的一缕碎发撩开,看着明芙鱼皱在一起的眉眼,悠悠一笑,“因为我今日正好想看这本书,阿鱼且忍忍。” 明芙鱼:“……”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她站起来就走,谢岿然连忙把她拉回来,忍着笑道:“不逗你了。” “阿鱼要记住,‘夫唱妇随’‘出嫁从夫’‘以夫为纲’这些话都是狗屁!你这辈子先为自己,再为妇为母,这些身份都不应该成为你的枷锁,我既为你的启蒙之师,那么这就是我要教你的东西。” 明芙鱼眼睛微微亮了亮,轻轻点了点头。 谢岿然莞尔,拿出四书五经,认真教了起来。 “阿鱼就如男子一般,从四书五经学起吧。” 谢岿然笑起来的时候很好看,连日深锁的眉心松开,眼尾微微上扬,仿若晴朗的阳光穿透了阴霾的浓雾。 明芙鱼忍不住看直了眼。 谢岿然手里拿着书,低声讲解起来,声音清润,条理清晰。 窗棂上的风铃随风作响,在檐下摇摇曳曳,带着清脆的响声。 明芙鱼跟着露出一个笑来,笑着笑着,一颗血的牙落了下来,血也顺势从嘴角淌了下来。 轰—— 明芙鱼捂住鲜红的嘴唇,差点吓哭,慢半拍才反应过来,是她到了换牙的年纪。 谢岿然手忙脚乱的帮她止住血,带着她漱了口,还好他有两个弟弟,见过他们换牙的模样,所以没有太惊慌,将一切收拾妥当,最后把明芙鱼掉落的那颗小白牙包到手帕里。 谢岿然低头看着明芙鱼湿漉漉的眼睛,浅浅笑了笑,抬手摸着她的头顶柔声道:“别怕,是阿鱼在长大。” 明芙鱼刚才突然看到血确实吓到了,这会儿一颗心才渐渐安定下来。 谢岿然牵着她往外面走,手里还握着包着牙齿的手帕。 “做什么去?”明芙鱼捂着嘴,声音软糯。 “我听说掉的第一颗牙要扔到房顶上,这样牙齿才能茁壮成长。” “……所以?”明芙鱼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谢岿然垂眸一笑,“所以我们现在就去爬房顶。” 明芙鱼:“……”并不想爬。 一刻钟后,谢岿然连拉带拽的带着明芙鱼爬到了房顶上,明芙鱼累得气喘吁吁,垂眸看着身上脏了的衣裙,一屁股坐到了房顶的琉璃瓦片上。 谢99z.l岿然将手帕里的小白牙挑了个隐蔽的位置放好,然后坐到明芙鱼旁边。 他总喜欢翻墙过来,次数多了,爬房顶一点都不累,他看着明芙鱼累的说不出话的模样,心情很好的笑了笑。 明芙鱼总觉得谢岿然今日特别喜欢笑,可眼底却很静,像风雨欲来前的平静,弥漫着一层薄薄的水雾,水雾之下,明芙鱼不知道掩藏着什么。 谢岿然转眸看到明芙鱼探究的眼神,倏尔露出阴恻恻的神色,故意压低声音道:“阿鱼,这里可没别人,只有我们两个,你怕不怕?” “……”明芙鱼淡定的摇了摇头。 谢岿然蹙眉,叮嘱道:“防人之心不可无,阿鱼以后除了父母之外,可不能这样全然信任谁,小心被拐走了。” “我相信你。” 明芙鱼依旧是一副不怕的模样,好像只要有谢岿然在,她就可以天不怕地不怕。 谢岿然敲了敲手指,忽然伸出双手,五指曲起,做猛兽状扑向明芙鱼。 明芙鱼不但没逃,反而表情凶狠地呲了呲牙,却忘记自己现在掉了颗牙,呲起牙来模样滑稽,还漏风。 谢岿然绷不住凶狠的神情,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明芙鱼看着他笑,脸颊气得红了起来,像红扑扑的苹果一样。 谢岿然笑得直不起腰,仰躺到房顶。 他看着天上飞过的鸿雁,笑眼散漫,倏尔轻声道:“阿鱼,我要走了。” …… 明芙鱼当时不知道谢岿然说的是什么意思,后来,她很快就懂了。 那日明芙鱼起床后就有些心烦意乱,在屋里待了一会儿,依旧心浮气躁,忍不住去隔壁找谢岿然。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8章 她去了谢府旧宅才知道,那日是楚氏的生辰,谢岿然早早就去了谢府,如今谢国公没了,谢府上下都需要他来照应,这样的日子他更是要回去主持大局。 明芙鱼想起谢岿然那句‘我要走了’,莫名坐立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明芙鱼在谢府旧宅等了许久,谢岿然一直没有回来,她只好回了家中。 明天就是谢岿然正式被赐封为异姓王的日子,沈十娘为他高兴,正在为他缝制新衣,想用来做庆贺之礼。 明芙鱼却丝毫没有喜色,她忍不住在屋子里焦急的走来走去,只想快点见到谢岿然。 她一直没有谢岿然的消息,直至夜里,明伯庸才急匆匆走回来,终于带来了有关谢岿然的消息,那时整个京城都已经传得纷纷扬扬了。 叶自绾自从回到长安之后,就一直想要跟李锦睿和离,李锦睿得知她不但顺利生下儿子,叶家还被靖帝大肆嘉奖后,一改之前的态度,屡次上门求和,说什么也不肯和离,甚至带着家人去叶府胡闹。 叶自绾通过这次的事早就已经看透了李锦睿,所以和离之心坚决,态度也异常强硬,无论如何也不肯原谅李锦睿。 她向来果断,敢爱敢恨,既然下定了决心就不会更改。 李锦睿见求和无望,99z.l便再次露出了真面目,他提出要求,他要儿子,如果叶自绾不将儿子给他,他就绝对不签和离书。 此事一直争执不下,本来叶氏只剩下叶自绾和叶轻若,孤苦无依,靖帝应该给叶自绾做主,可惜叶家是满门英烈,李家也是祖上有功,此事又是家事,靖帝没办法轻易插手,便一直耽搁着,李家几次上门想要抢儿子,都被叶自绾打了出去,谁也不肯让步。 叶自绾每日被李锦睿纠缠的苦不堪言,平日连大门也不敢出。 变故就发生在楚氏生辰这日,按照往年规矩,谢家大摆宴席,李家人到谢府给楚氏庆生。 谢岿然和李锦睿可能是冤家路窄,不知道怎么遇到了一起,也不知道怎么打了起来,反正最后李锦睿被谢岿然逼着签了和离书。 这本来是大快人心的一件事,可偏偏出了变故,李锦睿签完和离书后还不甘心,想要伸手去抢谢岿然手里的和离书,结果脚底一滑,正好摔到了旁边尖锐的石头,当场就疼晕了过去,经大夫检查,李锦睿伤了□□,从此不能人道了。 李家就这么一个独子,得知李锦睿再不能传宗接代之后,当场闹得不可开交,大有谢家不把谢岿然交出去,就一头撞死在谢家门前的架势。 楚氏不肯交出谢岿然,谢岿然这次也不知为何生了反骨,无论如何也不肯低头。 李家闹了半晌无果,不肯善罢甘休,甚至闹到了靖帝面前,扬言定要让谢家给他们一个交代。 明芙鱼听后沉默许久,长睫垂下,眸底映起泪光。 她想她知道谢岿然为何要这么做,又为何要离开了。 他根本不想要王爷之位,也不想要世子之位。 谢岿然自从得知身世之后,一直表现的从容淡定,明芙鱼以为他坦然接受了一切,如今才明白他其实早就做好了打算。 不属于他的东西他不要。 对于靖帝为何不能承认他的身份,他不曾问过,对于他的娘亲是谁,他也不曾问过,因为他清楚的知道,如果不到万不得已,一位君王不会无法承认自己的儿子。 靖帝既然不肯认他,那么一定有理由,这个理由很有可能是无法触碰的禁忌。 他也许本就不该存在,在哪里都是多余。 所以他要远离这一切。 他故意在靖帝正式下旨封王之前惹出这桩事,是因为他要借此离开长安。 明伯庸和沈十娘为了谢岿然的事担忧,一回头发现明芙鱼已经低声啜泣起来,只是明芙鱼一直忍着,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阿鱼,你怎么了?”明伯庸和沈十娘不由急了起来,连忙围到明芙鱼身旁,“你放心,义父不会有事的,你别担心。” 不,他会离开。 这是他给自己选择的路。 明芙鱼想,她如果没有知道那么多就好了,那她就不会为谢岿然这样难过了。 …… 果然如明芙鱼所想那般,翌日清晨,谢岿然独自进宫跪在靖帝门前,只99z.l为两件事而来。 一他自认打伤李锦睿不配继承做异姓王,请靖帝收回成命。 二他自请去边关,愿戍守边关以赎己罪,给李家一个交代。 李家对这个结果自然满意,甚至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想,谢岿然没了爵位就等于失去了高高在上的身份,从此以后与庶人无异,谢岿然远离京城更能让他们眼不见为净,如此才能一解他们心头之恨。 可靖帝久久没有答复,他一直大门紧闭,谁也不见。 谢岿然态度坚决,在靖帝门前长跪不起。 靖帝站在屋内的窗前,隔着窗纱,痛心疾首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谢岿然,一手扶在桌子上,红着双目长叹道:“他不是觉得自己不配做异姓王!他是觉得朕不配做他的父亲!是朕有愧于他!朕给他的他不要!他不要!” 锦荣公公跪在地上,劝道:“陛下,谢公子这样做也是为了您啊!” 靖帝封异姓王的举动本来就容易招人非议,如果有人怀疑,借此搜查谢岿然的身世,很有可能会将当年的事挖掘出来,其实靖帝不该这样做,但他刚失去太子,正是爱子心切的时候,为了补偿谢岿然,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59章 “朕知道。”靖帝抬手抹了一把脸,声音苍老沙哑,“他是个懂事的好孩子,越是懂事越显得朕这个父亲无能,朕这一生,唯独歉了他,以后可能还会歉更多……” 锦荣公公低垂着头,不敢再出声。 当年那笔糊涂账究竟是谁欠了谁,他一个奴才哪敢说半个字。 谢岿然一直跪到了晌午,直到艳阳高照,烈日灼人,靖帝才降下圣旨,答应了他的请求,恩准他离开长安。 谢岿然俯身叩首,对着靖帝的方向深深一拜。 …… 谢岿然离开的那日,天上下起了蒙蒙细雨。 谢岿然拎着包袱踏出国公府,身后是谢兰川声嘶力竭的哭声,可他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坚定地走出了国公府,直到走出大门才倏然停住脚步。 谢临安快步追出来,一把拽住了谢岿然的胳膊,他向来冷静的眸子里燃烧着从未有过的怒火,大声吼道:“谢岿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你不愿做王爷便罢了,为何连国公之位也不肯继承!我不用你把国公爷的位置让给我!你这是在瞧不起我!” “我没有让,这本就是你的东西。”谢岿然神色从容,看着谢临安的眼睛道。 谢临安闪躲着他的视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的……”谢岿然声音低沉,轻轻闭了闭眼。 谢临安从小就冷静聪慧,他能察觉到的蛛丝马迹,谢临安自然也能察觉到。 他们不曾谈及过关于他的身世,却彼此心知肚明,他们心里都有怀疑的种子,谢临安即使不知道谢岿然的生父是谁,也能猜到他非谢家亲生。 谢临安目光刺痛了一下,眼神中有片刻慌乱,怒火却更盛,“什么叫本就是我的东西?你是谢99z.l家嫡子,做了十二年谢家的世子爷!你……” 谢岿然苦笑,出声打断他,“所以我更不该继续抢走你的国公之位,毕竟……我已经抢走了你十二年的世子之位。” “谢岿然!我最讨厌你这幅样子!你觉得自己不该住在国公府,便让那个玄冥和尚神神叨叨的来家里演一出戏,说什么八字不合,找理由搬出去,哪怕京城风言风语你也不在乎,现在你又觉得自己不该占着国公爷的位置,便使自己污名加身,远离京城,所有污名秽语都由你来背了,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可你有没有问过我们究竟想不想要!” 谢临安不自觉红了眼眶,仿佛憋了许久,才终于有机会将这一腔话说出来。 谢岿然垂眸,低声道:“临安,你说的没错,打人之事确实是我故意为之,王爷之位非同小可,我若非犯了大错就没有正当的理由可以辞掉王爷之位,我本想跟李锦睿打一架,逼迫他签下和离书,帮自绾脱离苦海,顺便可以借此离开长安,可没想到却真的害得李锦睿受了重伤,如今是不得不走,我不道歉是因为李锦瑞是个混账,却不代表我一点错也没有。” 谢临安怒道:“明明是他李锦睿自己摔的!就算到了陛下面前我们也能争执个清楚明白!李家根本就故意将过错都推到你的身上!如果不是你出来承担罪责,怎知我们就争辩不出一个理来?更何况你之所以会揍他,是因为李家心术不正,欺负叶家忠烈孤女,他分明是罪有应得!” 谢岿然轻轻摇头,“无论谁有理,总归是因为我才惹出了今日的祸患,如今父亲刚走,谢家势单力薄,陛下下了圣旨之后,谢家更是树大招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我们,这个时候我们没必要跟李家硬碰硬,我只有离开才能消减李家的怒火,谢家也能暂避风头。” 谢岿然浅笑,轻轻拍了拍谢临安的肩膀,“你不必为我担忧,既然结果是我所愿,过程和骂名便都无关紧要。” 谢临安偏过头去,低嗤道:“你总是不在乎旁人的眼光。” 谢岿然沉声道:“临安,你处事稳妥,把谢家交给你我很放心,但你还不够成熟,不足以面对老奸巨猾的朝臣们,你就像还未打磨过的珠玉一样,总有一天会大放光芒,只是如今还不是时候,这几年你和兰川静心学习,如非必要,切记不可参与到朝堂的纷争里。” 谢临安转过头来,面色凝重起来,眼神一瞬间变得郑重,他听出谢岿然话里的意思,忍不住问:“你觉得朝堂会有变故?” 谢岿然沉吟分析道:“自绾得了和离书,终得自由身,会与我一同前往边关,去管理叶家军,我与自绾都不在长安,叶家只剩下幼女的叶轻若,陛下怜爱叶家,说会将叶轻若带进宫中教养,谢家只剩下尚且年幼的你和兰川,至99z.l于楚家,自从从围场回来之后舅舅身体就一直不大好,已经退出了朝堂,云深年纪尚轻,还担不起楚家整个家族的重任,现在三大世家现了颓势,新世家必然想要上位,特别是卢家,必定会趁机搅弄风雨,长安这几年都不会安宁,你要好好照顾谢家满门。” 谢临安重重地点了点头,声音却忍不住迟疑,“我行吗?” 谢岿然抬头看着谢临安,浅笑道:“我相信你。” “你真的信我?”谢临安眼睛微微亮了亮。 “嗯,你自小聪慧又性子稳重,必然能担当大任。”谢岿然轻轻笑了笑,上前一步抱了一下谢临安,“临安,你必须快速成长起来,男儿平日可以豪横,但家和国需要的时候,必须要能担得起担子,我知道你一直在为父亲的死耿耿于怀,可现在谢家上上下下都需要你,你保护好他们,父亲在天有灵也会安慰的,父亲救你是为了你好,你好好生活才是对他的报答。”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0章 他知道只有他离开,谢临安才能打起精神,承担家族的重任,只有这种方法才能让谢临安从伤痛里走出来,这也是他选择离开长安的原因之一。 谢临安眼睫沾湿,轻轻‘嗯’了一声,声音闷闷的。 谢岿然放开他,拍了下他的肩膀,“记住,必要的时候可隐蔽锋芒,切不可锋芒太过,无论长安发生什么乱子,只要坐观虎斗,休养生息即可。” 谢临安红着眼睛看他,语气有些焦急,“你就一定要走么?你知不知道你今日离去,大家只会在背后说你是担着罪责狼狈离去的,甚至会说你是被李家赶走的。” 谢岿然站在台阶上负手而立,看着远处湛蓝晴空上翱翔的雄鹰,轻笑道:“你道我今日是狼狈出京,又怎知我不是大鹏展翅,终于可以逃脱束缚,去寻自己的一方天地呢?” 谢临安愣住,怔然看着他。 谢岿然勾唇一笑,吹了声口哨,雄鹰落在他的肩膀上。 谢岿然对谢临安摆了摆手,翻身上马,潇洒而去。 谢临安站在门口,张大眼睛看着他渐渐走远。 …… 谢岿然走的那一日没有跟明芙鱼道别。 明芙鱼醒来的时候,楹窗半开,窗檐上飘落着几片花瓣,她坐起身,在桌上看到了一把剥好的菱角米,垫在干净的白帕子上,每一颗都光滑白嫩,剥得干干净净。 明芙鱼怔然看了许久,慢吞吞走过去在桌边坐下,拿起一颗菱角米放入口中。 菱角米清香甜软,一如谢岿然曾经说过的那般好吃。 明芙鱼吃着菱角米,却恍然落下一滴泪来。 再见了,谢岿然。 愿你这一次真的能寻找到属于你的净土。 岿然坦荡,自在如风。 …… 时间匆匆而过,不知不觉又是一年冬,雪花簌簌而落,冷风拍打着楹窗,放眼望去,池塘的水面上结了薄薄的冰,院子里一片银光素裹。 明芙鱼趴在窗台上,眨着长长的睫毛盯着窗外99z.l的落雪看,声音带着两分奶气道:“阿娘,快要过年了。” “嗯。”沈十娘唇边带着温柔的笑,正低头绣着明芙鱼过年要穿的新衣,眉目恬静温柔。 明芙鱼安静了一会儿,微微推开楹窗,伸手接了几片纯白的雪花,若有所思道:“不知道边关冷不冷。” 沈十娘动作微滞了一下,抬头看着明芙鱼小小的背影,温柔问:“阿鱼是想念义父了么?” “不是义父。”明芙鱼蹙眉,那个只比她大六岁的谢岿然凭什么做她的义父。 “那是什么?”沈十娘弯唇问。 “是……哥哥。”明芙鱼手指窘迫的抠着窗沿,脸颊微微红了起来。 沈十娘想了想,笑道:“也对,谢公子的年纪做你的哥哥还差不多,哪能做义父啊,不过阿鱼也别怪你爹爹,谢公子是国公府的嫡公子,身份尊贵,我们只是商贾之家,你爹爹能跟谢公子称兄道弟已是高攀,总不能让谢公子做我们的晚辈,所以当时才让谢公子做你的义父。” 明芙鱼轻轻点头,她心里明白,自古以来重农抑商,商人的地位哪里能跟国公府的嫡公子比,明家即使再富裕也不敢高攀,明伯庸虽然看着糊涂,但心里清楚地位尊卑,做事很有分寸。 “娘……你说过年的时候,大家都一家团圆,边关的将领怎么办?哥哥……会不会想家啊?” 新春佳节,正是一家团圆的日子,谢岿然第一次一个人过春节,不知道他会不会思念故里,会不会记得长安还有她这条小鱼。 沈十娘看着每次见到谢岿然都嘴硬,背后却偷偷叫哥哥的明芙鱼,轻轻笑了笑,柔声道:“新春的时候,陛下应该会赏赐边关的将领,兵将们也会聚在一起过节,应该挺热闹的,不过,谢公子当然会想家,就像我们也会想念他一样。” 明芙鱼轻轻点头,神色有些低落。 沈十娘放下手里的针线,摸了摸明芙鱼的头顶,“可惜我们身份低微,打听不到边关的情况,不过谢公子那么聪慧,想来是不会受伤的,阿鱼不要担心。” “嗯。”明芙鱼弯唇,将伸到窗外的手缩了回来。 她低下头,看着雪花一点点融化在了自己温暖的手心里,微微笑了笑。 …… 春节前夕,谢岿然派人从边关送来了礼物,还给明芙鱼带来一封信。 明芙鱼掩不住兴奋之情,迫不及待地将信纸展开。 谢岿然可能是担心她还不识字,所以没有写字,只在信纸上面画了一幅画,是边关的风光,漫天的黄沙和战旗,让人一眼就能感受到边关的风土人情,旁边写着‘新年喜乐,快快长大’八个字,落款的位置画了一支骨笛和一只胖胖的小鲤鱼。 明芙鱼盯着画上的风景仔仔细细的看了又看,边疆有黄沙,也有雄鹰,有战旗,也有歌酒,是跟繁华的长安完全不同的景象,那里辽阔又充满野性,如果有机会,明芙鱼99z.l也想去看一看。 明芙鱼盯着信纸看了许久,沈十娘忍不住浅浅笑了笑。 她走过来将一张白纸放在桌上,摸着明芙鱼的头,柔声道:“阿鱼要不要给哥哥回信?正好可以让送信的人带回去,一来一回能节省不少时间。” 明芙鱼眼睛一亮,立即点了点头。 她爬到书桌旁的椅子上,蘸笔润墨,兴冲冲的将沈十娘给她的信纸放到桌上,她低头看着空空如也的白纸,却有些无从下手。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1章 她虽然有很多话想要对谢岿然说,但按理说她才刚习字不久,现在应该还不会写那么多字,她如果一个错字也没有的写信给谢岿然,那就露馅了,可她如果故意写错字,谢岿然看到错字必然要嘲笑她。 她想起谢岿然久违的讽笑,坚决不想让谢岿然有笑话她的机会。 明芙鱼握笔想了想,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十娘看着趴在书桌上对着纸笔发愁的明芙鱼,忍不住掩唇笑了笑,还以为她在思考要写什么给谢岿然。 窗外的树叶晃动,在白纸上落下斑斓的痕迹,只见明芙鱼纠结半晌,两条小眉毛皱得紧紧的,忽然灵光一闪,舒展眉心,伸出小手掌,用掌心蘸墨,在纸上印了一个小小的黑手印。 沈十娘吃惊地看着她,却见明芙鱼满意地弯起了眸子,拿起白纸看着上面的手掌印,开心的笑了笑。 转眼到了新年,长安这一天依旧热闹,四处张灯结彩,街上行人络绎不绝,处处弥漫着喜悦的气氛。 明芙鱼又长了一岁,沈十娘亲手给她做了一件红彤彤的百福裙,明伯庸看了直夸好看,明芙鱼看着审美已经被爹爹带跑偏的娘亲,也只能无奈接受。 府里挂起了红灯笼,轩窗上贴着福字,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屋里一片祥和,大家坐在一起吃着瓜果梨枣,气氛热闹。 只是隔壁少了一个人,再也不会有人来蹭饭了。 明芙鱼偷偷去隔壁,在大门上贴上了福字,让冷清的旧宅显得热闹一些,如果谢岿然回来了,至少觉得这里还像个家。 谢岿然派人送来的东西里有不少边关的小玩意,是给明芙鱼的新年礼物。 那些小玩意对一个年幼的女童来说是充满了吸引力,但明芙鱼自然兴致缺缺,偏偏明伯庸觉得她会喜欢,闲着无事就爱用这些小玩意逗明芙鱼笑,明芙鱼只能配合,笑得脸都快僵了。 趁着明伯庸不注意,明芙鱼偷偷揉了揉僵硬的脸蛋,在心里哼了一声,这个谢岿然,在的时候烦她,不再的时候还能给她惹麻烦。 不过……她真的有些想他了。 同一天空下的边关,谢岿然接过将士手里的信纸,将信打开,看到上面的小手掌印,微微一愣,想起那个古灵精怪的小阿鱼,不由轻笑了一下。 他走到阳光底下,抬起信纸仔细地看了看,半晌,勾唇畅快一笑,“长大了不少。” 外面马蹄声纷飞,帐篷内的将士们99z.l面面相觑,因为这封突然而至的长安来信,刚才帐篷里剑拔弩张的气氛消散不少。 众人忍不住好奇来信之人是何方神圣。 副将上前一步,笑问:“岿然,谁的信啊?难道您在京城里已经定了婚约,是您的未婚妻写给你的?” 谢岿然把信收起来,走回舆图前,勾唇道:“是我女儿的来信。” 众人瞪圆眼睛,看着面前年仅十三岁的谢岿然,磕磕绊绊道:“您女儿?多、多大了?” 谢岿然低头看着舆图,淡淡道:“小丫头过完年就七岁了。” 众人错愕地张大嘴巴,一个个惊得嘴巴里能塞下一个鸡蛋。 副将磕磕绊绊道:“呃……不愧是英雄出少年,天资卓、卓绝,非、常人可比。” 叶自绾一身骑装站在谢岿然身侧,看到他们错愕的模样,爽朗的笑了一声,在他们后脑勺一个个拍过去,“别听他逗你们,那是他义女,邻居家的小女孩,别说废话了,赶紧讨论正事。。” “……是!” 谢岿然唇边勾着笑意,看了一眼放在手边的小手掌印,偷偷伸手比了一下,比完之后满意一笑。 小烦人精虽然长大了不少,但看样子他的手还是能把她的手整个握进手心里。 …… 第二年春节的时候,谢岿然收到了明芙鱼学会绣的第一个香囊,香囊上歪歪扭扭的绣着一只鸿雁。 谢岿然看了半天才看出来鸿雁在展翅翱翔,香囊里放着明芙鱼亲自采来的花草,据说可以有助睡眠,她在信中叮嘱,让谢岿然睡觉的时候放在枕边。 明芙鱼信上的字迹清秀干净,跟谢岿然的字有一点点像,说不清楚哪里像,好像撇捺之间揉杂了一股谢岿然的风骨,风过留痕,带着一点谢岿然留下的痕迹。 谢岿然将香囊贴身放着,逢人便要跟大家伙儿展示。 大家都知道他有一个只比他小六岁的‘义女’,配合的对着那团看不出绣着什么东西的香囊夸了又夸。 第三年,谢岿然收到了明芙鱼亲手编的剑穗,这是她新学的,剑穗秀美可爱,挂在谢岿然的剑上正好。 明芙鱼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三张纸的信,事无巨细的跟谢岿然诉说着长安的情况,例如她又长高了、明伯庸又长胖了,沈十娘新学会做了一道菜,等谢岿然回长安的时候做给他吃。 最后,她道:“哥哥,长安有人记挂着你,飞够了记得回来看看。” 谢岿然盯着最后那行字看了很久,弯唇笑了笑,将信放进怀里贴身放好。 …… 第六年,长安传来了三皇子病逝的消息。 朝堂大乱,太子和三皇子接连亡故,靖帝再无儿子可以继承大昭,只剩下一个年幼的小皇孙,朝臣们议论不休,靖帝支撑不住,本就没有病愈的身体,再次病倒了。 谢岿然一个人在山坡上站了很久,看着长安的方向,用骨笛吹了一曲哀调。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2章 这一年的春节,谢岿然整整等了半月都没收到阿鱼的99z.l回信。 除夕那日,谢岿然一个人像望夫石一样在兵营门口坐了一整天,最后闷闷不乐地喃喃了一声,“小丫头人小忘性大,看来已经把我这个老父亲忘了。” 众人连忙安慰,空巢老人谢岿然只能去找兵营的兄弟们喝酒去了。 第34章 山穷水尽时 灯火通明, 外面热热闹闹,明府的气氛却冷到了冰点,府中各处挂着白布, 婢女们噤若寒蝉,走路时大气都不敢喘。 屋子里站着一群人, 沈十娘一袭白衣, 将明芙鱼紧紧护在身后, 眼中是摇摇欲坠的泪水,看着面前声势浩大的一群人却硬是没让眼中的泪落下。 明芙鱼紧紧握着沈十娘的手,她能感觉到沈十娘气得全身颤抖, 用力撑着才没有倒下,她眼中含泪,愤怒的瞪着眼前这些所谓的明家族人。 半月前,明伯庸出去进货的时候遇到贼匪,不但财货被掳劫一空,还把命也搭了进去。 沈十娘悲痛欲绝,几次晕厥过去,她身子本就娇弱,自此一蹶不振, 到现在还未大好。 这半月来,明从里屡次找各种借口想要掌管明家的商铺, 都被沈十娘拒绝了。 如今明伯庸尸骨未寒,这些人就闯了过来, 以明从里和孙氏为首, 他们用各种理由要挟沈十娘将库房的钥匙交出去,几乎是软硬兼施。 沈十娘不肯,他们就围堵过来, 欺负她们孤女寡母,一直争执不休,气氛剑拔弩张。 孙氏目光里阴险必露,她看着柔弱的沈十娘,悠悠笑道:“嫂子,你自己没有那个能力管理店铺,店铺放到你手里早晚要折腾没了,你就把钥匙交给我们吧,你早点交出来我们也可以早点回去,咱们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沈十娘含泪看向屋子里的其他人,他们有的人是明伯庸的堂兄堂弟,有的人是明伯庸的叔伯姐妹,她忍不住怒道:“伯庸活着的时候待你们不薄,你们就如此放纵二叔争夺我家家产吗?” 在场的人早已被明从里收买了,只想继续享受荣华富贵,闻言目光闪躲,不敢回视沈十娘的目光。 明从里一改往日卑躬屈膝的模样,趾高气扬道:“嫂子,什么叫做你家的财产?这是明家的财产!大哥是明家长子,他的一切都是属于明家的,现在他不在了,自然由我这个弟弟接管。” 沈十娘身体瘦弱,语气却格外坚定,“当年明家本是书香世家,后家道中落,你们觉得商人身份卑微,为了顾及身份都不肯从商,是伯庸一个人借钱开始做买卖,挑南走北,不怕辛苦,这才一点点有了起色,这些商铺都是伯庸一手一脚建立的,从头到尾跟你们没有半点干系,这些年来你们吃我们的、用我们的,我们念在大家是一家人的份上,从来不曾亏待过你们,更不曾计较过多少,如今伯庸尸骨未寒,你们就如此来欺辱他的妻女,可还有一点良心!” 众人露出99z.l几分羞愧之色,微微低下头,不敢直视沈十娘含泪的眼睛。 “呦!嫂子,话可不能这么说。”孙氏扭着身子上前,刁横道:“你也说了是妻女,你生的是个女儿,女儿凭什么继承家业?阿鱼以后嫁出去那就是泼出去的水,要怪就怪你肚子不争气!家中无子,由弟弟继承是天经地义!再说了,谁让我的肚子争气呢?我家两个儿子才是明家的血脉,就算大哥在天有灵,也一定想把家产都给明家儿子!” 沈十娘气得全身颤抖,红着双目道:“你胡说……伯庸向来最疼爱阿鱼,他曾说过,我身子弱,我们有阿鱼就够了,不必再生,他还说过,就算阿鱼出嫁也永远是他的掌上明珠,这里永远是她的家,他要给阿鱼攒下万贯家财,让阿鱼以后去了婆家也不至于被欺负。” 孙氏嗤笑一声,蛮不讲理道:“你有证据吗?” 明伯庸不但能挣钱,还疼爱妻女,她心里早就对沈十娘妒忌不已,如今终于有机会能将沈十娘狠狠踩在脚下,她当然要抓紧机会。 明从里在旁边叉着腰,跟孙氏一唱一和,抬着下巴道:“嫂子,大哥是给你立过书据,还是给你按过手指印?如果你都没有就是口说无凭。” 明芙鱼看着厚颜无耻的明从里和孙氏,气得火冒三丈,她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她虽然早就知道他们贪婪成性,却没想到他们还胆敢抢夺家财,如今明伯庸没了,他们才露出比贪婪还要丑陋的真面目。 沈十娘柔弱的身躯晃了晃,怒拍了一下桌子,“我家所有财产都只是我家的,而不是明家族人的,我需要什么证据?这就是我家的东西!这世上还有王法!俗话说长嫂如母,就算你们不能拿我像母亲一般敬重,我也还是明家长房的当家主母,只要有我在一日,就容不得你们放肆!”、 明从里和孙氏脸色难看,其他人脸上亦有不甘之色,他们都担心家财落到沈十娘手里,以后沈十娘再嫁他人,会把家财一并带走,那么他们以后就无所依靠了,就连明芙鱼也是外嫁女,总有一天要嫁人的,到时候这些财产就不再姓明了。 只是沈十娘平日看着柔弱,他们没料到她却这么不好糊弄,软硬兼施,能用的方法都用了,她还是不肯妥协。 明从里抿了抿唇,威胁道:“嫂子,你这是敬酒不吃非要吃罚酒了!” 沈十娘背过身去,声音难掩怒火,“你们都给我出去!从今天起明府不再欢迎你们!别逼我派人将你们赶出去!”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3章 众人面面相觑,终究是骂骂咧咧的离去了,明从里和孙氏狠狠看了沈十娘一眼,仍是一副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 他们离去之后,沈十娘跌坐在椅子上,哭道:“阿鱼,人心怎么能这么坏呢……你爹爹如果看到今日的情形该多伤心呀。” 明芙鱼轻叹,走过去轻轻抱住沈99z.l十娘。 沈十娘不知人心险恶,她现在又才年仅十二岁,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沈十娘握着明芙鱼的手,颤声道:“阿鱼放心,娘亲一定不会让你爹爹的东西被人抢走,明从里心术不正,绝不能让他来管理你爹爹的店铺,否则你爹爹这些年积累下来的名声恐怕都要毁了。” 明芙鱼轻轻点头,心中却知此事艰难,低声劝慰道:“娘,您才是爹爹最在乎的人,那些店铺都没有您重要,您好好将身体养好,剩下的事以后从长计议。” 沈十娘心中一痛,忍不住捂着唇大哭起来。 …… 明从里等人虽然暂时离开了,但明芙鱼总觉得他们不会善罢甘休,他们离开之后,沈十娘又病倒了,明芙鱼直接让人关了大门,无论谁来都闭而不见,终日守在沈十娘床边。 明芙鱼握着沈十娘的手,看着沈十娘苍白的面色,心中总是忐忑不安,上一世她穿书的时候,沈十娘已经过世了,这一世沈十娘身子虽然弱了点,但一直保养的很好,她本来以为母亲不会有事,可如今突生变故,明伯庸竟然先走了,沈十娘又日日痛不欲生,身子一天比一天差。 明芙鱼很害怕,怕沈十娘会像明伯庸一样突然离去,她心中害怕又不安,可她知道现在群狼环伺,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才行。 她有些体会到谢岿然当初的心情了,心里即使有再多的难过和不安,在这个时候,她也只能硬撑下去。 明芙鱼日日守在沈十娘的床前,衣不解带,人很快就瘦了下去,沈十娘看得心疼,也努力打起精神来,明芙鱼喂她喝粥的时候,她多少都会喝点。 明芙鱼心中稍宽,可沈十娘还没好两日,夜里忽然做起了噩梦,她夜夜梦到明伯庸,寝食难安,人瘦成了皮包骨,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沈十娘想起明伯庸,整日以泪洗面,心中不安,让明芙鱼替她去庙里上一炷香,再让高僧给明伯庸做一场法事。 明芙鱼看着母亲苍白的面色,只得答应下来。 明芙鱼匆匆而去,清晨就出发了,离开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家丁不许放闲杂人等进门,然后才乘着马车离去。 凌晨的天雾蒙蒙的,山间带着晨雾,马车的滚轮轧在石头上,吱嘎吱嘎的响,搅得明芙鱼心绪不宁。 做法式毕竟需要时间,明芙鱼来来回回折腾了一天,从庙中回来已是夜幕初下。 她掀开马车帘,看着外面的茫茫夜色,心中的不安和忐忑越来越大,她不断催促马夫,一路疾驰回家。 马车停下之后,明芙鱼没用丫鬟搀扶,迫不及待的跳下了马车,抬头望去却是猛然一惊,明府灯火通明,府门大开,丫鬟仆从跪了一地,隔得远远的,她就能听见沈十娘凄厉的哭声。 明芙鱼全身一抖,差点从台阶上跌下去,还好旁边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她定了定神,快步走了进去。99z.l 院子里乌泱泱站满了人,小师们举着火把,明家族人都来了,这次连德高望重的叔伯们都来了。 明芙鱼沉着脸色,一路没有开口,直奔人群的正中央,沈十娘被他们围在中间,明芙鱼只能看到一片衣角,周围的人一个个在气愤的说着什么。 明芙鱼推开人群,沈十娘跌坐在地上,面上白的没有一丝血色,身上只穿了单薄的衣衫,被人推攘着,身上沾了不少灰尘,本就没恢复的身体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明芙鱼瞳孔紧缩,一下子变了脸色,她快步走过去,将身上的斗篷脱下来盖在沈十娘的身上。 沈十娘看到她眼泪一下子便涌了出来,双手颤抖的握住了明芙鱼的手,“阿鱼,你信娘……娘什么也没做过。” “我知道。”明芙鱼声音哽咽,抱紧沈十娘,抬头看向旁边跪着的婢仆们,厉声道:“我不是说过谁来也不许开门吗?” 沈十娘的贴身婢女颤颤巍巍上前一步,解释道:“大小姐,二爷……带了官差来,护院们不敢不开。” 明芙鱼面色一沉,看来明从里这次是有备而来,竟然还带了官差,看来是非要把事情闹大不可了。 明从里狗仗人势地走上前来,脸上带着令人厌恶的得意神色,“阿鱼,你让人大门紧闭是为何?难不成是你早就知情,所以在故意包庇你娘和她的奸夫?” “你在胡言什么!”明芙鱼面色巨变,将母亲抱紧了一些,“什么奸夫!哪来的奸夫?我娘对我爹情深义重,你休要空口污蔑!” “我们一大群人都亲眼看到了,可不是空口污蔑,而是证据确凿!” 明芙鱼这才发现旁边倒着一个衣衫不整的男人,她垂目望去,错愕道:“……汪大夫?” 倒在地上的男人正是她家这两年一直雇佣的大夫汪文浊,也是这段日子以来替沈十娘诊病的大夫,汪文浊四十余岁,长得文质彬彬,平时寡言少语,是老实本分的性子,此时正一脸羞愧地低垂着头,不敢直视明芙鱼的眼睛。 沈十娘气得全身颤抖,哭道:“我跟汪大夫清清白白,根本没有什么不堪的关系,今日我喝了药后格外的困,很快便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我也不知道他……他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我醒来的时候,你们已经推门闯了进来,我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4章 明从里嘴角挂着得意的弧度,看向汪文浊道:“既然大嫂不肯承认,那么你来说。” 汪文浊身体抖了抖,他心虚地看了一眼沈十娘,又看了一眼眼神威逼的明从里,讷讷着没有开口。 明从里咬牙,又凶狠地道了一声:“说!” 汪文浊全身一抖,颤颤巍巍地开口:“我……我与明夫人暗中生情已久,只是碍于明老板在,不敢有什么逾矩的地方,后来,实在情难自禁,偶尔……偶尔私下会见几面,有、有了私情,最近明老板亡故,99z.l明夫人忧虑过重,身体娇弱,我心中疼惜,时常过来为明夫人诊病,每日朝夕相对,心中怜爱,难以抑制汹涌的感情,所以……所以才酿就了今日之错!” “你信口雌黄!”沈十娘难以置信的瞪着眼睛,神色近乎崩溃,道:“他说的没有一句是真的,我跟他清清白白,绝没有一丝苟且!这些日子以来他除了每日隔着纱帘给我请脉,我们连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曾说过,我心中只有伯庸一个人,你怎能如此冤枉我!” 明芙鱼一直注视着汪文浊,汪文浊虽然慌张却说的有条有理,明显早就已经背好了台词,只是明芙鱼没想到自己千防万防,明从里竟然收买了汪文浊。 汪文浊这个人身上带着一股文人的清高,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能轻易被收买的人,更不像是一个贪财小人,没想到他竟然会卖主求荣,他看向明从里的神色里带着一丝惧怕和怯懦,明芙鱼猜想,他可能是有什么把柄在明从里手里,被明从里威胁了。 明从里神色阴沉,眼中带着算计之色,“嫂子,说话要讲证据,今日我们将你们这对狗男女捉奸在床,是我们亲眼目睹,有各位官差大人作证,容不得你狡辩!更何况现在汪文浊已经认罪,你最好快点承认,免得遭受皮肉之苦!你不但跟奸夫早有苟且,如今我大哥尸骨未寒,你还在府里做出如此有违伦常之事,明家绝不能交到你这样的人的手上,你还是认了罪则,赶紧去地下向我大哥请罪吧!” 沈十娘气得直接一口血吐了出来,抖着唇说不出话。 明芙鱼连忙掏出帕子给沈十娘擦了擦嘴角,轻轻抚着她的背,让她不要动怒。 孙氏目光鄙夷,扭着身子用手帕掩唇,语气不善道:“嫂子,你出身书香之家,平日端的高雅,瞧不上我这屠夫的女儿,没想到私底下尽做些污秽事,真真是人不可貌相,连我这屠夫的女儿都比不上,我至少还知道对相公忠贞不二,你真是将我们女人的脸面丢尽了!。” “你们……”沈十娘从未受过如此侮辱,一口气上不来,两眼一闭,气得晕了过去。 “娘!”明芙鱼一下子急了起来,用力推了推沈十娘。 孙氏得意一笑,讨功地看了明从里一眼,明从里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惹得她一声娇嗔。 “明日一早由各位叔伯主持祠堂上香,陈述沈妇之淫乱罪行,按照族规,将沈妇浸猪笼!”明从里大手一挥,看向明芙鱼,眉眼柔和下来,虚情假意道:“来人,将阿鱼扯开,阿鱼年幼,被沈氏蒙骗了,阿鱼别害怕,以后二叔会好好照顾你的。” 两个老嬷嬷走过来一左一右架住明芙鱼,明芙鱼用力挣扎着,想要挣脱两个老嬷嬷的束缚,“你们别碰我!我要跟我娘在一起!” 可她力气太小,还是被两个老嬷嬷扯到了一旁,只能眼睁睁看着99z.l他们将沈十娘带走了。 明芙鱼红着眼睛,第一次恨自己的弱小,她连老嬷嬷都挣脱不了。 沈十娘被带走之后,她甩开攥着他的老嬷嬷们,鱼眼中流露出浓浓的恨意,目光在周围一张张丑陋的面孔上扫过,将他们的样子全都记在心底,“我爹照拂你们多年,你们现在这么昧着良心,不怕有报应么!” 众人躲避着她的视线,最年长的叔伯觉得面上无光,强撑着道了一句,“小孩子家家懂什么,这都是大人的事,你少掺合。” 明芙鱼咬牙道:“我的确什么也不懂,但我至少知道礼仪廉耻,知道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不该要!更不能为了钱财谋害他人性命!爹爹活着的时候曾经告诉过我,天理昭昭,不能做恶事,否则会有报应!” 孙氏面色不悦,睨了明芙鱼一眼,声音尖锐道:“要有报应也是偷男人的沈十娘有报应!阿鱼,你年纪小不懂事,我们现在可以迁就你,但你以后可不能这么胡来,你现在没了父母,我和你二叔就要好好管教你,你再如此没大没小,我和你二叔可就要代你父亲好好教育你了。” 孙氏语气里隐隐带着威胁,等沈十娘没了,明芙鱼就彻底落到他们手里,还不是任由他们搓磨,明芙鱼现在不好好讨好他们,到时候她定要让明芙鱼好看! 明芙鱼怒道:“我娘还好好的活着!” “哦。”孙氏轻飘飘道:“先活过明天再说吧。” 明芙鱼深吸一口凉气,轻轻闭了闭眼,借此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一切显然都是明从里和孙氏设计好的圈套,他们这样做,目的非常明确,是为了谋夺她家的财产。 明从里之所以挑中汪文浊,应该是因为这段日子她一直命令家仆紧闭大门,除了大夫之外,其他闲杂男人根本没办法进来,只有汪文浊能自由出入这里,而且汪文浊是大夫,能够趁机在给沈十娘的汤药里加蒙汗药,沈十娘之所以喝完药便觉得困倦,应该就是因为汤药里加的东西。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5章 但也因此,明从里没办法冤枉明芙鱼的身世,汪文浊是两年前才来长安的,沈十娘之前跟他根本就不认识,若非如此,明从里恐怕要连明芙鱼也一起冤枉,说她不是明伯庸的亲生女儿了。 若是那样,明芙鱼现在恐怕要跟沈十娘一起被关起来,就什么都做不了,现在明从里还找不到理由禁锢明芙鱼,她只要还是自由身,就还来得及搬救兵,她不能在这个时候惹怒他们,必须得想办法赶紧逃脱才行。 明芙鱼心里默默思量着,明家那些叔伯长辈是指望不上了,他们以前就是依靠明伯庸而活,跟明从里没什么两样,只想不劳而获,现在明从里给他们予以好处,他们早就已经偏帮明从里,只会对沈十娘的冤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根本不会帮她们。 这里没有能帮助她们的人,明芙鱼理清思绪99z.l之后,便有了决定,她必须快些离开,等他们反应过来将她关起来就晚了。 明芙鱼脑袋飞快运转着,考虑清楚之后,很快就有了计策。 她抬手捂着眼睛,大声哭了起来,看着众人一副无法接受的模样,踉跄着后退,大声喊道:“我不相信!娘怎么会骗我!我不相信!我娘很好的,她那么爱我爹爹,根本不可能跟汪文浊有什么关系,娘一定不是那样的人,呜呜呜……我不信!” 孙氏轻笑,语气仿若施恩一般,“事实摆在眼前,你不相信也得相信,还是早点接受这一切,老老实实听话吧,以后别再为你娘所骗了。” 明芙鱼使劲的摇着头,一脸崩溃又难以置信的神色,“爹爹……我要去找爹爹,爹爹对我最好了,我要去他坟前问一问,他一定能给我答案!” 明芙鱼一边大喊一边不动声色的后退,转身跑了出去。 “阿鱼!天黑了,你一个小姑娘跑出去多不安全!”明从里喊了两声,却站在原地没有丝毫要追的意思。 孙氏轻轻一笑,看了一眼昏暗的天色,靠在明从里身侧微笑道:“若是阿鱼一时想不开发生什么意外,也是沈十娘自己做的孽,怨不得我们。” 明从里与她对视一眼,阴测测的笑了笑,明芙鱼才十二岁,夜深人静,街上什么人都有,她自己跑出去发生什么意外也不足为奇,若是回不来了才好呢,那样他们就可以少个累赘,以后都不用再装模作样养着她了,能省不少钱。 正当他们洋洋得意的时候,一名小厮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对明从里道:“主子,全府上下都翻遍了,没找到仓库的钥匙,也没找到田产和地契,只在库房里找到几箱银锭子。” 明从里和孙氏的面色一下子变了,没有钥匙、没有田产和地契,他们要那几箱子银锭子有什么用? 他们对视一眼,不禁咬紧了牙关,他们本来以为只要将沈十娘抓起来,就可以掌控明家的财产,没想到她们竟然早有准备,这段日子以来沈十娘一直病的昏昏沉沉,根本顾及不了这么多,一定是明芙鱼那个臭丫头做的! 明从里面色沉了起来,终于意识到明芙鱼年纪虽小,心思却缜密,不容小窥。 他想起刚才逃脱的明芙鱼,立即扬声道:“快去把阿鱼追回来!大哥就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我不能让她有事!她年纪小不懂事,如果不愿意回来,你们就是绑也要将她绑回来!” 他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牙切齿。 孙氏道:“没事,只要她娘在我们手里,她就还得回来。” 明从里神色恼怒,“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一旦拿着东西跑了,根本不管沈十娘呢?” 他能为了家财想要害死嫂子,怎知明芙鱼就不会为了家财不顾母亲的生死? 孙氏心里不由忐忑起来,咬着后槽牙,低声道:“等抓到这个小贱蹄子,99z.l我们就把她关起来,对外宣称她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养她一年,等她十三岁就将她嫁给高官做小妾,她那张脸一看就是狐媚像,正好可以给我们拉拢官员。” 明从里点头,眉眼覆着阴霾,阴险的轻眯了一下眼睛道:“就这么办!能嫁给官员是阿鱼的福气,大哥在天有灵想必也会开心的。” …… 夜幕不知不觉落下,天上纷纷扬扬落起了细雪, 冷冰冰的雪花浸湿了明芙鱼露出的后颈,明芙鱼刚才把斗篷给了沈十娘,自己身上只着了一件单衣,单衣不但不遮风还早就已经被雪浸湿,一片湿冷,她双手抱在一起,不断揉搓着,用力咬紧牙关,顶着风雪一步步往前走,冷得牙齿打颤。 明芙鱼走过这条熟悉的街道,看着同样的雪景,无法抑制地想起了谢岿然,眼前渐渐模糊。 以前,她和谢岿然曾经无数次从这条路上走过,每次下雪的时候都有谢岿然背着她或者牵着她的手,就连刮风的时候也会挡在她身前,替她遮挡住那些肆意的雪花和狂风,她从没觉得这条路如此难行。 她以前虽然知道沈十娘和谢岿然的结局,但她一直以为命运的轨迹已经更改,现在才知道,也许命运一直在推着他们往既定的路线前行。 就像女主叶轻若,叶轻若在原著中是自小住在宫中与萧子笙日久生情的,如今叶自绾追随谢岿然而去,因为儿子年幼,便带去了边关亲自照顾,叶轻若要大一些,还是小姑娘,带去边关多有不便,叶自绾便把她留在了长安,靖帝念在叶家之功的份上,将叶轻若接进宫中照顾,这一切已然符合了原著的剧情。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6章 那么沈十娘和谢岿然的结局,难道真的只能如书中一样么? 上一世她穿到书里的时候,虽然不知道自己具体多少岁,但看样子应该不到二十岁,当时沈十娘已经不在了,现在她十二岁,也就是说沈十娘很有可能是在她十二岁到二十岁之间过世的,甚至很有可能是这一次,她必须想办法救下沈十娘,只有这样也许才能改变沈十娘的命运。 雪花簌簌地落着,明芙鱼呼出一口凉气,迈着冻僵的腿用力往前走着,明伯庸已经过世了,她无力更改什么,但她既然提前知道谢岿然和沈十娘的命运,无论如何她都会拼尽全力,不让沈十娘和谢岿然再出事。 就算真的无法改变命运,她也要倾尽全力,绝不能坐以待毙。 她鼓起勇气,拼命的往前走着,一路来到谢府。 她求助无门,只能来这里,想请求楚氏出面,至少让官差公平处置这件事,而不是直接定罪,她相信沈十娘一定是无辜的,只要有人愿意调查真相,就一定可以给沈十娘洗脱冤屈。 她所识贵人不多,也是别无它法,才求到谢府门前。 谢府大门紧闭,她握着门闩上的铁环叩响了院门,迟迟才有一位护院出来99z.l开门,铁环冰冷刺手,她收回手时手指已经冻得僵硬了。 夜深露重,又逢大雪漫天,护院骂骂咧咧开了门,看到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站在门口,不由愣了一下,询问道:“姑娘深夜至此,不知所为何事?” 明芙鱼敛襟一礼,低声道:“我想求见夫人。” 她的声音不自觉打着颤,巴掌大的小脸雪白雪白的。 “姑娘来的不巧,夫人现在并未在府中。”护院不知明芙鱼的身份,所以没有说楚氏去了哪里。 明芙鱼眉心蹙起,急道:“那二公子和三公子呢?可有谁在?” 护院见她小小年纪不像坏人,神色又极为急切和慌张,便破例道:“不瞒姑娘,过几日是老爷的忌日,老爷葬在乡下老家,夫人带着两位少爷去乡下祭奠,估计过几日才会回来。” 再过几日,沈十娘恐怕已经被浸猪笼了。 明芙鱼身影一晃,六神无主的攥紧了手心,她在长安本就不认识几位贵人,除了谢家人外,谁又愿意帮她这样一个小姑娘? 护院见她冻得可怜,好心肠道:“姑娘,你等我一会儿,我进去给你拿把伞,这灯笼也给你,夜已经深了,你一个小姑娘还是快快归家吧。” “……不用了,多谢。”明芙鱼声音虚弱,听起来有些飘渺。 护院回房迅速拿出一把伞来,跑到门口,抬头望去,却早已不见了明芙鱼的身影,皓白的雪地上只留下两行清浅的脚印。 护院打了一个冷颤,左右张望都不见人影,疑惑的摇了摇头,赶紧把门关上了。 明芙鱼不能打伞,也不能打着灯笼,明从里发现府里没有钥匙和地契田册之后,必定会派人四处寻找她,她不能打草惊蛇,让人发现她的踪迹。 黑夜归于阒寂,明芙鱼看着茫茫夜色,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冒着风雪去了楚家,她希望楚云深还能记得她,哪怕有一丝希望也好,只要能保住沈十娘的命,她日后一定全力报答今日的恩情。 寒风凛冽,落雪声阻碍了敲门声,她敲了许久门才有人开门。 楚家护院不像谢府的护院脾气那样好,被吵醒之后颇为不耐烦,明芙鱼问了半天,才得知楚云深不在府中,他带着幼弟去别庄看望祖母了,因为忽而下了大雪,被风雪阻隔,至今还未回来,今夜应该是留宿在别庄了,这场雪不知会下多久,护院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回来。 楚府大门重新阖上。 明芙鱼看着这紧闭的大门,就像看到了彻底消失的希望。 她轻轻闭上眼睛,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明芙鱼浑浑噩噩地离开了楚府,身上的白衣已经被雪染透,仿佛要跟漫天的风雪融为一体。 冰天雪地,寒冷彻骨。 可明芙鱼却害怕天亮的到来,天亮后沈十娘就要被浸猪笼了,可她还是求助无门,全无对策。 明芙鱼在漫天大雪的夜色当中不知走了多久,她身体冻得僵硬,四肢99z.l都很疲惫,越来越没有力气,她踩在冰上脚底打滑,扑通一声摔在了泥浆里,衣裙黏湿,绣花鞋脏污,大雪弥漫。 她的面颊浸湿在雪雾里,眼下的水珠分不清是泪还是融化的雪,她低垂着头,仿佛累极一般,半天都没有动一下,只有泪珠簌簌而落,落在雪上转瞬成了晶莹剔透的冰。 卢青玉举着一把油纸伞站在不远处的石桥上,他擦掉手上的血迹,眼神中闪过一抹厌恶,将沾了血的帕子扔到桥下的冰面上。 他厌恶的看了一眼带着血色的帕子,转过身去,垂目一眼就看到了摔在雪堆里的明芙鱼,几年不见,当年的那个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卢青玉轻挑眉梢,静静地看了明芙鱼一会儿,晦暗的情绪沉在眼底,玩味一笑,一步步走下石桥,他举着手里的纸伞,踏着地上的皑皑白雪走至明芙鱼的面前,衣摆丝毫没有弄湿,就连鞋子也一尘不染。 卢青玉垂眸看着明芙鱼狼狈的模样,伸手道:“姑娘此情此景,看着倒像是行至山穷水尽了。” 明芙鱼早已没有一丝力气,搭着他的手才勉强站了起来,她垂着眼眸,连转动眼珠都觉得累极,艰难找回声音,气息微弱问:“若是山穷水尽时,公子觉得该当如何?”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7章 卢青玉手里的油纸伞撑过明芙鱼的头顶,垂目看着她。 明芙鱼身上的衣衫早已湿透,裙摆粘了泥浆,凌乱的发丝垂在耳后,低垂的眸子里盈盈漾着泪水,疲惫却依旧乌黑柔亮,浓长的睫毛上落着几片晶莹的雪花,眼尾的位置泛着薄红,配着皎洁的小脸,看起来倔强又楚楚可怜。 卢青玉蓦然想起刚才看到的一株白梅,娇嫩的花瓣在风雪中孑然而立,雪花纷飞,白梅羸弱,他一剑刺过去,鲜红的血溅在白梅上,纯净的白配着娇艳的红,尤其好看。 卢青玉弯唇,悠悠开口道:“山穷水尽时,看似无路可走,其实是因为还不够强大,不足以发现能走的路,只要足够强大,这天下就无不可去之处。” 明芙鱼微微怔然,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抬头看去,一眼望进了卢青玉平静无波的眸子里,她一瞬间睁大眼睛,这才看清面前的人竟是卢青玉。 她身体瞬间僵直,凉意顺着毛孔无孔不入地爬进身体里。 卢青玉将油纸伞塞进明芙鱼的手里,微微一笑,转身离去,白衣无瑕。 明芙鱼屏息看着他走远,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才猛的呼出一口气来。 几年未见,卢青玉长高了不少,身体似乎比几年前好了些,至少不再是那个东倒西歪的病秧子,只是走路的时候还是微微咳嗽着,看起来一般的少年要瘦弱,他的面色不像以前那样深沉,但明芙鱼忘不掉刚才看见的那双眸子,像以前一样看似平静,其实冷血无情,甚至比以前还多了一丝疯狂。 无论他掩藏的多好,他骨子里都99z.l是一条阴冷的毒蛇。 他们都是在这长安努力挣扎生存的渺小,不靠自己就难以求得活路。 明芙鱼眼睫颤了颤,收回视线,握紧手里的油纸伞。 雪渐渐停歇,天色将明。 她抬头望了一眼阴云后的月亮,心中打定主意,毅然转身,抬脚一步步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不能求人,她便求己。 第35章 离开 清晨第一道曙光落下的时候, 明芙鱼去了明家酒楼后巷。 街上没有几个行人,明芙鱼在后巷等了一会儿,辞娘匆匆走了出来。 辞娘左右张望, 确认周围没有人后,将藏起来的钥匙和田契交给了她, 低声道:“还好小姐早有准备, 没让这些东西落入二爷之手。” 明芙鱼将钥匙和田契握在手里, 手指压紧,指尖微微泛白。 就是因为这些东西,沈十娘才遭了陷害, 明伯庸也是因为银钱被杀。 辞娘看到她身上的衣衫都湿透了,瞬间红了眼眶,“小姐,我刚才观察过了,这周围没有二爷的人,您快跟我进来换身衣裳,小心着凉。”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跟辞娘进去,将身上已经脏了的衣衫换下, 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布衣。 辞娘给她端了一盘糕点,又倒了一杯热茶, “小姐接下来有何打算?” 她们心里都清楚,有明从里和明家一干族人在, 明芙鱼手里即使握着钥匙和田契也没办法掌权, 反而会给她自己招来祸患,现在首要任务是洗脱沈十娘身上的污名,不然以沈十娘的性子, 恐怕宁可一头撞死。 明芙鱼没有胃口,吃不下东西,端起茶盏沾了沾唇,声音透着疲惫的凉意,“官差显然已经被明从里收买了,想去求公道是不可能了,我若去了,恐怕就是自投罗网,明家叔伯们更是不用指望,没有一个会帮我们,现在想办法将我娘救下来才是首要前提。” 热茶流进喉咙,明芙鱼身体稍微回暖了一点,她的声音有些沙哑,说话的时候带着浓浓的鼻音。 辞娘拧眉问:“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明芙鱼眸色深了深,抬眼看着初亮的天色,“靠自己,我只要我娘平安无事。” * 明从里美梦做得正香,被孙氏给推醒了。 他不耐烦地揉了下眼睛,翻了个身大吼:“吵什么吵!我再睡会儿!” 孙氏坐在床边,急道:“还睡什么!胭脂铺都着火了!你赶紧起来跟我一起去看看!” 明从里一下子清醒了,掀被坐起来,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着火了?昨晚不是下雪么,怎么着的?” 孙氏满脸痛恨,“是阿鱼那个臭丫头一把火烧的!” “什么?真是反了她了!”明从里手脚慌乱的开始穿鞋子,怒骂道:“不知天高地厚!看我不好好教训她!” 他一双鞋没穿完,一名小厮慌乱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二爷!阿鱼小姐把首饰铺也给点了!火势太大,大家来不及救里面的首饰……那些99z.l珠宝全没了!” 明从里眼前一黑,鞋差点穿不进去,首饰铺可比胭脂铺值钱多了,明芙鱼这是专挑什么贵烧什么啊! 孙氏想到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化为乌有,心都快滴血了!不由恨从心头起,咬牙切齿道:“臭丫头现在在哪?” 小厮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咽了咽口水,回答道:“阿鱼小姐现在正在绸缎庄的仓库,她说……她说二爷和夫人一刻钟后若是没赶到,她就再一把火烧了绸缎庄!” “……混账,你怎么不早说!”明从里一脚踹翻小厮,连滚带爬跑了出去。 明从里和孙氏衣服都来不及穿整齐,就赶紧出了门,半刻也不敢耽搁,直奔绸缎庄而去。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68章 一刻钟后,他们火速来到约定的地点,下了马车,隔得远远就看到明芙鱼拿着一支火把站在绸缎仓的门口,含笑看着他们。 明从里腿一软,差点从马车上摔下去,孙氏赶紧扶住他。 他们耽搁了片刻,才赶紧跑过去,明家的族人们得到消息之后,也都赶了过来。 明芙鱼看着明从里和孙氏狼狈的跑到身前,微微一笑,“你们来晚了,虽然只晚了一小会儿,但也是晚了。” 她神色变冷,毫不犹豫地将手里的火把抛向了身后的仓库,在明从里和孙氏目眦欲裂的吼叫声中,一把火烧了绸缎仓。 绸缎都是以丝织就,极为易燃,不消片刻,整个仓库就已经燃烧起来,大火熊熊,贵重的丝绸转瞬间化为乌有,根本来不及抢救。 明从里和孙氏痛心疾首,孙氏瞬间气红了眼睛,明从里直接跪到了地上,看着漫天的大火,差点哭出来,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还是即将进他口袋的银子! 明从里转头看向明芙鱼,嘶声怒骂,“明芙鱼!你疯了不成?这些都是明家的财产,你这么做对得起大哥么!” 明芙鱼回头看向身后燃烧的仓库,眼中映着火光,泪雾渐渐迷蒙了双眼,她曾经无数次看过明伯庸亲自在这里带着帮工们搬运货物,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明伯庸的心血。 明芙鱼吸了吸鼻子,将眼泪忍了回去,转头冷冷看向明从里,“二叔,阿鱼这么做明明是一片孝心啊,这些都是我爹爹的东西,他现在走了,我烧给他有什么不对?” 明从里被怼得哑口无言,抚着胸口,气得说不出话。 孙氏怒不可遏,看向他们带来的护院,扬声道:“阿鱼伤心过度,估计是发了疯!来人!给我把她抓起来!我要好好治治她的疯病!” 帮工们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的站到了明芙鱼身后,他们在明家做事多年,多得明伯庸的照顾,如今他们自然要护着明伯庸唯一的女儿。 他们人多势众,明从里和孙氏带来的护院根本就不够用,只能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明从里和孙氏错愕地看着他们,目露惊讶之色,呆愣了片刻。 明从里反应过来,站起身99z.l怒道:“你们在做什么,以后我才是你们的主子!我命令你们,都给我回来!” 众人站着没动。 明从里咬牙切齿威胁道:“你们要为了护一个无依无靠的幼女,与我为敌吗?” 为首的帮工上前一步,拱手道:“明老板这些年对我们照顾有加,我们绝不能容许其他人欺负明老板的女儿,就算是你也一样。” 众人纷纷点头。 明从里见他们意志坚决,恼怒地瞪着眼睛,却不敢轻举妄动。 平时负责在仓库搬运的帮工们个个孔武有力,两相对峙,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他们捞不到好处。 明从里只能压下心里的怒火,转头看向明芙鱼,咬牙怒喝:“你不理你娘死活了吗?” 这是现在他手里唯一能要挟明芙鱼的筹码,一旦明芙鱼不受要挟,他们就只能制肘走了。 孙氏赶紧在旁边添油加醋,“阿鱼,你娘平时最疼你了,你可不能不管她。” 明芙鱼冷冷扯了下嘴角,若不是为了娘,她爹爹清清白白赚来的钱,她宁可都烧光了,也一分钱都不会给他们留! 明从里道:“阿鱼,我们是一家人,有话好好说,这些都是大哥的心血,你可不能再冲动了呀!” “爹爹活着的时候曾说过,这世上没有什么比我和娘更重要,一个绸缎庄算什么,若是我娘出了什么事,我就算把这些东西都毁了,爹爹也不会怪我的。” 孙氏拽了拽明从里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快想想办法呀!我们要的是家财,臭丫头如果把东西都烧光了,我们要她娘的命有什么用!” 明从里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压着心里的火气,好声好气道:“阿鱼,家里的钥匙和田产地契是不是在你那里?你年纪小拿着不安全,容易招惹坏人,你先交给二叔,由二叔来帮你保管,等你长大了二叔就给你,二叔知道你是担心嫂子,所以失了分寸,你如果真的不愿意相信嫂子会做出那种事,我们再好好调查清楚,一切从长计议,你先把钥匙和田产地契交出来。” 明芙鱼看着明从里,浅浅一笑,掏出一沓子田产和地契,在明从里和孙氏眼皮底下晃了晃。 明从里和孙氏眼睛霎时亮了,眼睛里流露出贪婪的目光,眼睛一直跟着田产和地契晃来晃去。 明芙鱼勾唇,掏出火折子,轻轻吹燃,不紧不慢道:“二叔,既然留不住,不如毁掉,你说对不对?” 明从里和孙氏一下子变了面色,眼睛惊恐地睁大,立即急了。 “阿鱼!你冷静点!” “阿鱼!你千万不能冲动!快把火折子放下来!” “只要这些东西一天是我家的,我就有权利毁了它们。”明芙鱼拿着火折子慢慢靠近田产和地契,幽幽道:“我敢鱼死网破,你们敢么?” 大火在明芙鱼身后熊熊燃烧着,仓库烧得吱嘎作响,火星四溅,明从里和孙氏看着明芙鱼如冰一般冰冷的眼神,一99z.l瞬间不自觉感到惧怕。 明从里屏住呼吸,心惊胆颤地看着明芙鱼手里火折子燃烧起的小火苗,心都快跳出来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1章 江边的风吹拂着明芙鱼的衣摆,她这段日子瘦了不少,下巴尖尖,脸颊消瘦,衬的眼睛大而明亮,眉眼间带着一丝疲惫和担忧,正关切的看沈十娘。 沈十娘眼中含泪,忍不住将女儿拥进怀里,心里下定决心,自己不能再如此沉浸在痛苦里让女儿独自去承担这一切,她必须坚强起来。 沈十娘吸了下鼻子,摸了摸明芙鱼的头顶,重重点了点头,“阿鱼说得对。” 明芙鱼看着沈十娘重新焕发出神采的眸子,忍不住笑了笑,轻轻‘嗯’了一声。 明芙鱼扶着沈十娘走进船舱,船舱里坐满了人,明芙鱼和沈十娘虽然衣着朴素,但姣好的面容和气质还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大家都朝她们看了过来,其中有男有女,还有一个脸上带疤99z.l的大胡子男人,男人的目光在沈十娘柔美的面容上流连,最后落在了沈十娘手里的包袱上。 沈十娘不习惯被这么多人注视,神色紧绷,微微抓紧明芙鱼的手,找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 影影绰绰的水面上漂着一只载人的木船,喧闹热闹的长安街市渐渐远去,今日风浪大,小船并不平稳,一直晃来晃去,沈十娘有些晕船,上船后便一直闭着眼睛。 明芙鱼把包袱抱在怀里,靠着沈十娘坐着,她微微垂眸,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心中对未来微微茫然。 小船不知飘了多久,夕阳渐落,江面变得暗沉,橘红色的夕阳洒在江面上,让人染上了离家的愁思。 明芙鱼静静看着江面,眸中映着水波,明明净净,忽然听到有人惊慌的喊了一声:“不好了!船漏水了!” 明芙鱼猛然回过神来,转头望去见船真的漏水了,不由面色一变,赶紧推了推旁边晕船的沈十娘。 沈十娘苏醒过来,慌张的张望了片刻,明白船里的情况后,赶紧抱紧明芙鱼,“阿鱼别怕。” 船底破了一个洞,水不断的涌进来,船舱里的人惊慌失措,乱成了一团,有的尖叫,有的想跳船,有的大哭起来,唯有那个刀疤男人十分淡定,明芙鱼不由多看了他两眼。 “大家过来帮帮忙,我们先将船靠岸再想办法。”船夫对船舱里的男子们招了招手,刀疤男第一个走过去帮忙,其他人也陆续跟了过去。 幸好现在船只所在的位置距离岸边比较近,虽然是一处不知是哪里的荒郊野外,但能靠岸就好,众人不禁松了一口。 船夫身上穿着蓑衣,头上戴着大大的草帽遮住了面容,微微佝偻着身躯,看起来像是一个老头子,寡言少语,除了让大家过去帮忙之外,再没说什么话。 众人心惊胆战的等待着,天色渐渐阴沉下来,眼瞅着就要天黑了,大家心里不由都有些担心,直到船只成功的靠到岸边,大家才彻底放松下来,纷纷跟随着船夫上了岸。 明芙鱼扶着沈十娘走在后面,沈十娘晕船晕的厉害,手脚无力,走得极慢。 下船的时候,明芙鱼踉跄了一下,船夫随手扶了她一把。 “谢谢爷爷。”明芙鱼低声道歉,目光从船夫手上划过,神色微微凝滞,眸中闪过一抹疑惑。 船夫的手比想象中光滑,虽然粗糙,但不像老人家的手,没有那么多褶皱,也没有老年斑,指腹的位置带着一层薄薄的茧。 明芙鱼没有深思,移开目光,抬头朝前方望了过去。 这里是一处隐蔽的山林,人迹罕至,林中不时有雄鹰飞过的声音,夜色渐暗,浓密的树林显得有些阴森恐怖,让人辨别不出方向。 刀疤男开口道:“天黑了,林子里经常有野兽出没,船还是明天早上再修,我们先在林子里找找有没有猎户留下的草屋,如果没有就找个山洞待一夜。”99z.l 众人都有些精疲力尽,纷纷点头应允,只想快点找个地方休息。 大家一起朝着林子深处走去,明芙鱼和沈十娘走得慢,渐渐落到最后,不远不近的坠在人群后面。 船家回头看了她们一眼,脚步放慢了一些,跟在她们后面,他从身旁走过的时候,明芙鱼垂眸不经意的望去,看到船夫脚上穿着一双布鞋,不由一愣,神色微微疑惑。 船夫常年在水上行事,就算不穿雨鞋也会穿草鞋,怎么可能会穿易湿易脏的布鞋?除非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船夫…… 明芙鱼想起刚才看到的那双带着薄茧的手,一瞬间攥紧了沈十娘的胳膊,微微变了面色。 那不像船夫的手,也不像一个老年人的手,更像是一个练武之人的手! “阿鱼,怎么了?”沈十娘见她面色苍白,不由担忧问道:“你也晕船了吗?” 明芙鱼心中疑窦丛生,微微回眸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船夫,又抬头看了一眼前面的刀疤男,发现刀疤男人正看着她们,目光如炬,腰间的佩剑闪烁着寒光。 明芙鱼垂下眸子,轻轻摇头,声音不大不小道:“娘,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扶着沈十娘往前走,心里却又惊又惧,那个刀疤男也很有可疑,他的目光总是若有似无的落在她和沈十娘的身上,总让她觉得不舒服。 这两个人如果真的不是普通的船夫和船客,那么他们这船人就危险了,不过那个刀疤男虽然一直暗暗盯着她们,看起来却不像是明从里派来的,反而像是极有经验的海贼。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2章 她早就听说过,这两年水上并不太平,偶尔会有贼人扮作船家,将船客拐去僻静的地方,然后劫持船客,掳掠船客身上的钱财,然后男的卖做奴隶,女的卖做娼妓,这两年官府抓了不少贼人,没想到还有敢于行事的贼匪,还正好被她们碰上了! 明芙鱼心里慌乱,却不敢打草惊蛇,只能飞快的思考的对策,她们越往林子深处走越是危险,不知道这里面还会有多少贼匪的同伙。 她默默地留意着前面的刀疤男,发现刀疤男手臂上有一个菱形的纹身,菱形中间的图案像是一个太阳,明芙鱼莫名觉得这个图案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她一时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 路过一片浓密的草丛,明芙鱼不动声色地拉着沈十娘往旁边的一片草丛里走,还没走两步,船夫就上前两步,将她们拦了下来,“你们去哪?” 船夫刻意压低了声音,想要伪装成老人家的声线,可明芙鱼还是能够听出来,那分明是一位壮年男人的声音! 他刻意拦住她们的举动,让明芙鱼一颗心沉入到了海底,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他们真的是海贼! 明芙鱼全身微不可察地抖了一下,面上却不显,她皱起一张脸,捂着肚子道:“船家爷爷,我忽然肚子疼,想去草丛里方99z.l便一下。” 船夫透过草帽的缝隙打量了她两眼,沉声道:“你自己去,你母亲晕船还没好,就别去了。” 明芙鱼急道:“可是我害怕,那里的草好高,我怕里面会有虫子,如果有蛇可就糟了,我最怕蛇了。” 沈十娘听到明芙鱼颤抖的声音,以为她是真的害怕,连忙安慰道:“没事,我已经好多了,阿鱼别怕,娘亲陪你过去。” 船夫看了看她们,见明芙鱼年纪小,沈十娘担心的神色也不像作假,终究没怀疑什么,放她们过去了。 明芙鱼拉着沈十娘走了几步,一边走一边道:“诶呀,肚子好疼,娘,我上船之前可能是吃错东西了……” 待走远了,确认船夫再也听不到她们的声音,她立刻拉着沈十娘跑了起来。 “怎么了?阿鱼。”沈十娘还没搞清楚状况,不由愣了一下。 明芙鱼一边跑一边压低声音慌张道:“娘,快跑!那人不是真的船夫,那个刀疤男跟他是一伙的,我们可能遇到贼匪了!” 沈十娘一听慌了神,她反握住明芙鱼的手,没有多问,立即带着明芙鱼大步往前跑,夜幕漆黑,林子里难以找准方向,她们只能慌不择路的挑着杂草众多的地方走,用杂草做掩护,没多久她们就听到后面又急促的脚步声,似乎有人在一边追她们一边大声谩骂。 沈十娘和明芙鱼没敢回头看,她们拼命加快了速度,大步往前跑着,一路来到了一条河边,河水不深,走就能走过去。 她们刚要过河,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粗鲁的怒喝。 “给我站住!臭娘们你们敢跑!” 沈十娘一脚踏空,陷到了河边的淤泥里,她惊恐的抬头望去,刀疤男追了过来,他手里拿着刀,一副凶恶的模样,远远对她们怒吼着。 “快走!”沈十娘眼睛睁大,回头使劲推了明芙鱼一把。 明芙鱼赶紧去扶沈十娘,用力帮沈十娘将腿往外拽。 淤泥极深,沈十娘的脚陷在淤泥里根本拔不出来,眼看着刀疤男越来越近,沈十娘又用力推了明芙鱼一把,急道:“阿鱼,别管我,你快跑!” “娘,我不走!”明芙鱼眼中含泪,急了起来,还要用力去拉沈十娘。 “快走!”沈十娘声音尖锐起来,红的眼睛道:“阿鱼乖,听娘的话!” 明芙鱼使劲摇了摇头,眼前弥漫起水雾,哭道:“我要跟娘在一起。” 沈十娘急道:“我们都落入贼匪的手里就只剩死路一条,你快去搬救兵,他们只想求财,娘暂时不会有事的。” 明芙鱼看着沈十娘通红的双眼,一瞬间冷静下来,沈十娘说得对,与其她们一起被抓,不如她去附近的官府搬救兵,也许还有转机。 她抬头看了一眼逼近的刀疤男,用力点了点头,“娘,你等我。” 她撕掉拖沓的长裙摆,踏过河流,飞快的朝着对岸跑去。 “给我站住!”刀疤男怒目横生,跑过来便想要去99z.l追,沈十娘不顾一切地扑过去,用力抱住了刀疤男的小腿,无论他怎么踢也不肯放开。 “阿鱼,快跑!” 明芙鱼人小又是拼尽全力的跑,跑到对岸之后,不一会儿就消失在高高的草丛间。 刀疤男眼看着明芙鱼走远,用力踹了沈十娘一脚,沈十娘直接吐出一口血来,疼的说不出话。 刀疤男气急败坏地将沈十娘拎了起来,狞笑道:“你以为她跑得远?这林子里都是猛兽!她跑了只会沦为老虎的口中肉!还不如让我们卖进楼子里,至少能活命!我刚才就看这群人里就数你俩能卖个好价钱,竟然还跑了一个,那细皮嫩肉白白喂了老虎,真他娘可惜!” 沈十娘一听,双膝绵软,跌坐在地,脸都吓白了,看着明芙鱼消失的方向,痛声哭道:“阿鱼……” 第36章 提亲 夜色浓稠, 林间都是山雾,明芙鱼抱着胳膊一步步往前走,周围不时有野兽的叫声, 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 朝着有光亮的方向走着, 有光就代表有人家, 她一定要快点搬来救兵,将她娘和那些人都救出来。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3章 她走过小路,鞋底踩在一段枯枝上, 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远方传来一声狼叫声,明芙鱼心口猛地一颤,赶紧捂住口鼻躲到了一棵槐树后。 一头野狼跳了过来,狼尾拖地,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绿光,四处搜寻着。 明芙鱼屏住呼吸,身体绷紧,心惊胆颤的听着狼爪踩在泥地上逐渐逼近的声音。 她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漫长, 野狼走的每一步都格外清晰,像踩在她的心上一样, 沉甸甸的,她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 紧紧地握在手里, 瘦弱的手腕用力绷紧,指尖泛白。 野狼越靠越近,明芙鱼躲在树后, 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 夜色弥漫,就在野狼要跳过来的时候,不远处一只野鸡飞了过去,野狼改了方向,猛地追了过去,远处传来野鸡的叫声和令人胆寒的撕咬声。 明芙鱼心惊胆颤的听着,直到野狼吃饱喝足离开。 明芙鱼拨开杂草,确定狼已经走远了,才猛地呼出一口气来,跌坐在地。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子早就蹲麻了,她没时间耽搁,很快就撑起身,继续往前走,她的双腿微微打着颤,她走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她伴着夜色一直往前走,脚已经磨起了泡,身体筋疲力尽,但她还是咬紧牙关不断的往前走着,渐渐她觉得腿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只能麻木的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她一脚踩在滑石上,身体无法抑制的摔倒在地,那处看起来是一片长长的草,其实是一处滑坡,她倒下后身体无法抑制的顺着斜坡滑下去,连滚数圈,一直滚到了山下,正好摔在泥浆里。 夜色像泼了墨一般,连月亮都看不到,一片漆黑。 明芙鱼有片刻的恍神,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即将晕过去,却硬生99z.l生挺回来的一样,她全身都是泥,手腕上磕破了皮,额头也磕出了血,小腿划伤,全身都泛着难以忍受的痛,她躺在那里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黑暗中,明芙鱼看到旁边的官道上有人下了马,一道人影走了过来,她尖叫一声,不知从哪找回的力气,用力推开那人的手,抓住一根树条就抽打了过去。 “姑娘!我不是坏人,你没事吧?” 火把靠近,四周重现光明,明芙鱼睁开眼睛,看到了楚云深变得成熟的脸,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眸,一瞬间忍不住怀疑自己在梦中。 几年未见,她有些不确定,抖着唇试探道:“……楚大哥?” “你是……岿然那个义女?叫……叫阿鱼?”楚云深看着明芙鱼熟悉的面容,终于忆起了几年前一直跟在谢岿然身边的小丫头,明芙鱼这几年长大不少,他差点没认出来。 他看着明芙鱼脏兮兮的小手和流着血的额头,关切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芙鱼一瞬间哭了出来,拽住楚云深的衣袖,哽咽道:“楚大哥,求你……救救我娘。” 旁边举着火把的楚渡君,怔怔看着明芙鱼和楚云深,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楚云深听明芙鱼说完事情经过之后,立刻去附近调兵,前往解救沈十娘等人。 楚渡君和明芙鱼坐在马车里,马车里静悄悄的。 楚渡君递给明芙鱼一方绣帕,低声道:“阿鱼妹妹,你把脸擦擦,我给你处理一下头上的伤口。” 明芙鱼接过绣帕,轻轻摇了摇头,她心中担心沈十娘,嗓子就像堵住了一样,不想说话。 “你别怕,我是楚云深的弟弟,名叫楚渡君,比你大两岁,你现在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楚渡君抿唇笑了笑,拍着胸口道:“我保护你!”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见楚渡君一脸热情,只能涩声开口道:“我知道你是楚大哥的弟弟,我去过楚府,他们说楚大哥带着弟弟去看望祖母了。” 楚渡君见她开口,眼前顿时一亮,开心和不开心都写在脸上,“对,我们去别庄看祖母了,祖母年事已高,一直在别庄休养,正好遇到大雪,我们就耽搁了两天,今日正好有事要回长安,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你,你放心,我哥已经去找卢大人了,现在正带兵去救你娘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明芙鱼微微一怔,“哪位卢大人?” 楚渡君道:“卢传韫大人,他是押运官,手里头有兵,正好在这附近,我哥说找他更快,现在已经跟他一起去救你娘了。” 明芙鱼微微放心了一点,她虽然没有听过这位卢传韫大人,但他手里既然居然有兵,那么对付几个山贼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只是不知道母亲现在如何,心中依旧压着大石。 楚渡君倒了杯茶给她,温声道:“先喝口水吧。” 明芙鱼声音沙哑干涩,跑了这么久,已经不知多长时间没喝过99z.l水了。 明芙鱼将整杯茶都喝了下去,放下茶盏,打起些精神来,拿着帕子将脸上的污渍一点点擦干净,渐渐露出一张白嫩娇美的小脸,唇如点珠,面若芙蓉,未施脂粉的面颊更显天然之姿。 楚渡君微微睁大眼眸,目光定定落在明芙鱼稚嫩的面上,半晌都没移开,慢慢红起了面颊。 他微微侧开口,说话磕巴起来,“阿、阿鱼妹妹,马车里有治跌打损伤的药,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你娘如果看到你这副模样一定会担心的。” 明芙鱼想起沈十娘,轻轻点了点头。 楚渡君给明芙鱼上药的时候手都在抖,明芙鱼肌肤细腻若凝脂,闭着的眼眸纤睫长长,朱唇红润,身上带着淡淡的女儿香,清新甜软。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4章 上好药之后,楚渡君用一条白布包住明芙鱼的额头,在明芙鱼脑后打了一个蝴蝶结,他第一次靠姑娘这么近,心都快跳出来了,脸颊通红,包扎好后赶紧退回去坐好,红着脸颊道:“阿鱼、姑娘,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还好伤口不大,你这几日小心别碰水。” “谢谢。” 明芙鱼掀开马车帘,看着外面不见星光的夜色,秀眉轻蹙,不见欢颜。 楚渡君从怀里掏出一包桂花糖,展开糖纸,“阿鱼妹妹,我这里有桂花糖、甜的……你吃了、心情会好一点。” 明芙鱼回头,垂眸看着糖纸上的一颗颗桂花糖,蓦然想起谢岿然以前总喜欢买给她的桂花糕。 “……多谢。” 明芙鱼拿起一颗桂花糖放进嘴里,熟悉的桂花味在她舌尖慢慢晕开,她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楚渡君看着她精致的侧颜,红着脸颊移不开目光。 * 楚云深将最后一名贼匪押进囚车里,卢传韫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屋子里被关押的百姓们瞬间慌乱起来,看到是官兵,才纷纷喜悦起来。 “大人,求您救救我们!” “放心,我们就是来救你们的。”卢传韫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问:“哪位是沈十娘?”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应声,卢传韫心下一沉,面色不由凝重起来,又问了一遍,“沈十娘,我们是你女儿找来的,你在这里么?” 依旧没人应声,这时一个老妪颤颤巍巍地抬了抬手,道:“大人,您要找的是不是这位夫人?这位夫人刚才身边确实带着女儿,只是她女儿已经跑了,她刚才受了惊吓,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 卢传韫走过去一看,老妪身后的草堆上躺着一名女子,女子面色苍白,有一副好面貌,柳眉琼鼻,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子,身上穿着粗布裙,头上簪着一朵白花,跟楚云深形容的一样,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 卢传韫弯腰将女子抱了起来,一股清雅的香味拂进鼻间,卢传韫动作微顿,不由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子。 沈十娘歪头熟睡着,柳眉微蹙,眉宇间带着一股可怜的柔弱99z.l,像不小心掉落山野的娇花,等着被人捡回去怜爱。 卢传韫皱了皱眉,将人抱了出去。 …… 将沈十娘等人救出来之后,楚云深连夜将明芙鱼和沈十娘送到了明芙鱼的舅舅家,还找了位大夫给沈十娘和明芙鱼诊治。 下了马车之后,明芙鱼看向楚云深,深深作了一揖,郑重道:“多谢楚大哥帮忙,今日之恩,阿鱼定然不忘。”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楚云深笑了笑,神色愧疚道:“岿然离开之前叮嘱过我要好好照顾你,是我最近公务繁忙没顾得上,不知道你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 明芙鱼轻轻点头,再次深深作揖,心里却清楚,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再麻烦楚云深了。 楚云深转身去牵马。 楚渡君走过来笑了笑,把剩下的桂花糖都塞进明芙鱼手里,“好好养伤,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吃点甜的。” 明芙鱼抬眸,浅浅笑了笑,“嗯,多谢。” 楚渡君面颊涨红,又磕巴起来,“不、不用谢。” 明芙鱼看着他,语气温和道:“说话磕巴多练习会好的,不要因为尴尬就不说,我小时候说话也吐词不清,后来多说多练就渐渐顺畅了。” 楚渡君一愣,红着脸解释,“我、我不是……我就、就是……” 他越急就越紧张,越紧张就真的磕巴起来了,明明在别人面前说话都顺畅无比,偏偏在明芙鱼面前就磕磕巴巴。 楚云深牵马走过来,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拍了一下楚渡君的后脑,“走了。” 楚渡君只得上了马,不情不愿跟楚云深一起离去。 走出一段距离,他忍不住回头望去,明芙鱼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眉眼蕴着浅笑,熹微的晨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撒了一身淡淡的金光,光中的少女青稚柔美,那么那么好看。 …… 沈丘阳走进家门,沈十娘端着茶走过来,笑了笑道:“兄长,喝茶。” 沈丘阳点点头,在桌边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沈十娘身子已经大好了,她看着沈丘阳,踌躇片刻,声音温和地开口道:“兄长,我之前说想让阿鱼去书塾读书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阿鱼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一直都有读书,不曾落下过功课,她如果去了书塾,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沈十娘带着明芙鱼已经来到沈家半年,沈十娘的父亲和母亲早就已经过世了,家里只有这位兄长和嫂嫂,还有他们的四个孩子。 沈十娘的娘家是书香世家,世代教书育人,家里有一间书塾,沈丘阳平日就在那里教书,他家的孩子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女儿,剩下的都在书塾中读书,沈十娘看明芙鱼日渐长大,不想让她将书本耽误了,也想让她一块去读书。 沈丘阳放下茶杯,打断她道:“十娘,女子无才便是德,阿鱼一个小姑娘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你不是会跳舞吗?闲着没99z.l事多教她跳跳舞,过几年我就给她寻找一个好婆家嫁了。” 沈十娘柳眉蹙起,张了张嘴,还想再说。 沈丘阳的夫人赵氏走了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扯着嘴角冷声道:“妹妹,我们家开的是书塾,可不是善堂。”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5章 沈十娘面颊窘迫,嘴唇颤抖了一下,赵氏虽然是她的嫂子,最近说话却越来越尖酸刻薄,她这一年就算见惯了人情冷暖,面对亲人这般态度,心中还是难免酸涩。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软声道:“嫂子,阿鱼去了只需添张桌子,不会给兄长添什么麻烦的。” 赵氏嗤笑一声:“笑话,笔墨纸砚哪样不需要钱?她一个小姑娘学了又没用,浪费这个钱做什么?” “我会给阿鱼准备好笔墨纸砚的。”沈十娘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面色微白,嗫嚅道:“秀红也是小姑娘,不也在书塾里面读书吗?” 沈秀红是沈丘阳和赵氏的二女儿,年纪跟明芙鱼差不多,正在书塾里读书。 赵氏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刻薄的笑了一声:“阿鱼能跟我家秀红比么?你可醒醒吧!还当阿鱼是以前那个富家人家的大小姐呢?我家秀红可是书香世家的淑女,将来是要嫁到大户人家去的,当然要多读点书,将来好方便管理后宅,你家阿鱼将来能做个贫苦书生家里的正妻就不错了,要想挑有钱的估计就只能做妾啦,又没有府宅内院要管,读书有什么用?” 沈十娘气得全身颤抖,红着眼睛看向赵氏。 沈丘阳像没听到她们的对话一样,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喝茶,丝毫没有阻止赵氏的意思。 沈十娘正想发怒,明芙鱼从大门走了进来,跟她一同走进来的还有沈秀红,两人一同迈过大门,沈秀红身上穿了一件八宝锦绣石榴裙,头上戴着金钗玉环,在阳光底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明芙鱼身上只穿着一件浅粉的棉裙,头上戴了一支木簪,脚上的绣鞋是沈十娘亲手所绣,针脚极密,虽然非锦绣绸缎,但胜在舒适。 两人站在一起明明应该沈秀红更耀眼,偏偏大家的目光都不自觉落在了明芙鱼的身上,沈秀红长得像赵氏,眉眼透着一股尖酸刻薄气,穿着身上的锦绣衣裙只显得庸俗,明芙鱼面容恬静,透着一股淡雅祥和的气质,让人一看便觉得舒服。 沈十娘将眼泪忍了回去,轻轻笑了一下,阿鱼天生丽质,将来未必就嫁得比别人家的姑娘差。 赵氏神色却不悦起来,睨了明芙鱼一眼,冷声道:“阿鱼,你一个姑娘家不在深闺里待着,每天出去瞎逛什么,我们沈府可是书香世家,眼里容不得污秽,阿鱼你年纪也不小了,虽然不是沈家女儿,但你现在在沈家住着,得有点沈家的风骨,可不能做出有辱门楣的事。” 沈十娘脸色一瞬间白了起来,她经过上次被冤枉的事,心里就像被扎着一根针一样,赵氏的99z.l话无异于让她又想起了这段不堪的回忆。 明芙鱼走过去握住沈十娘的手,轻轻拍了拍,转头看向赵氏,掏出一个钱袋,微笑道:“舅母,我刚刚是出去帮娘卖绣品了,这是我与娘这个月的花销,您先收着。” 之前遇到贼匪,沈十娘虽然被救了出来,但她身上的包袱已经丢了,她们带在身上的金银首饰都没了,沈十娘身体恢复之后一直绣些绣品出去卖,刚才明芙鱼就是出去卖绣品了。 倒是沈秀红,她约了书塾里的一位书生一起出去赏画,她们在街角遇到才一起回来的,沈秀红还千叮咛万嘱咐不让她跟赵氏说,不过明芙鱼本来也没想说,她不想跟赵氏争吵什么,没有反驳。 她和沈十娘刚来沈家的时候,沈丘阳和赵氏的态度还算热络,在知道她们身上已经没有什么钱财之后,他们的态度才冷了下来,有时冷嘲热讽,有时故意刁难。 明芙鱼在离开长安的那一刻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和沈十娘失去依靠,将来必定步履维艰,如今对于沈丘阳和赵氏的冷眼,也只以平常心对待,不觉得有什么伤心的。 赵氏看到银子,这才露出笑容来,赶紧把钱袋拿过去数了数,一边数一边道:“我平时给你们娘俩吃好的用好的,你们这点钱其实根本不够花,不过大家亲戚一场,我也不能跟你们斤斤计较,我和丘阳这做兄长和嫂子的也只能多多包容。” 明芙鱼脸上微笑不变,沈家现在其实根本没有什么钱财,里子已经空了,只剩下些装点门面的东西,赵氏虽然一口一个书香世家,但现在的沈家只是徒有其名,沈丘阳的学识根本跟祖辈没法比,书塾的学生一天比一天少,渐渐入不敷出。 沈十娘来了之后,一直自己做些针线活贴补家用,从未斤斤计较过什么,其实她们只有两张嘴吃饭,平日里根本没占过沈家什么便宜,反而多给了他们银子,只是她们母女无依无靠,住在沈家能方便一些罢了。 明芙鱼没有搭话,只道:“舅舅、舅母,你们忙,我和娘先回屋了。” 赵氏点点头,抬眸无意间看到沈十娘鬓发上的白色栀子花,面色露出几分不悦,“妹子,你男人都死了一年多了,你还整日戴着白花做什么,让人见了凭添晦气,可别把我家带衰了。” 沈十娘动作僵住,孱弱的身体微微晃了晃,赵氏怎么尖酸刻薄她都能忍受,唯有明伯庸和明芙鱼的事,她是一点也忍不了。 她轻咬牙根,沉声开口道:“嫂子,伯庸活着的待你不薄,你现在手上戴着的那个金镯子,还是伯庸开第一家首饰铺时送给你的。” 赵氏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金镯子,赶紧把金镯子藏到袖子里,气急败坏道:“闲着没事提起这个做什么?难道你还想要回去?我告诉你,我可不会给你,你住着我们的房子,我可没99z.l跟你要租赁钱!”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6章 沈十娘目中含泪,“那你又是否记得,你们家这四进四出的房子,当年还是伯庸花钱给你们盖的。” 赵氏脸色难看,嘴唇蠕动,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沈丘阳面色不悦,提起这件事让他觉得面色无光,他清了清嗓子,一脸道貌岸然地开口道:“十娘,你是妹妹,平日要多让让嫂子,不得无礼!赶紧给你嫂子道歉!” 沈十娘眼中泪光闪动,倔强的咬紧了下唇,“兄长,我自认平日对你们敬爱有加,从没有无礼的地方。” 当一个人风光的时候,总是难以看清身边人的真面目,待她落魄了,她才知道周围这些豺狼虎豹早就已经被他们喂得胃口太大,不但不知道念及她和明伯庸对他们的好,还得寸进尺,只觉得她与明伯庸不能再帮他们了便是错。 沈丘阳脸色难看,他没有本事,偏偏要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做派像个老学究,做的事却是君子不耻的。 气氛僵持,管家忽然跑过来,急匆匆的禀告道:“老爷,外面来了一位官员,身上穿着官服,好像是三品的押运官,说是之前救过十娘子和表小姐,正好路过此处,便前来探望。” 沈丘阳和赵氏一听来者是三品官员,眼睛都亮了,也没问是谁,便急忙道:“赶紧请进来。” 他们这样的小地方,可难得能看到这么大的官。 明芙鱼和沈十娘对视一眼,心中猜测来人应该是只有一面之缘的卢传韫,卢传韫当时帮楚云深救出沈十娘之后,因急着运送粮草,很快就匆匆离去了。 她们猜得没错,来人果然是卢传韫,卢传韫看起来四十多岁,看起来颇为稳重,虽然是带兵的押运官,但更偏书生气,身材偏瘦,身高略矮,身上穿着一身官服。 他走上台阶,抬头正巧看到沈十娘,脚步不由微微顿了顿,那日初见,沈十娘陷入昏迷又神色憔悴,模样虽然秀丽,却远不如今日。 沈十娘才二十九岁,正是一个女人最娇艳的时候,她身姿窈窕,看起来弱不禁风,身上穿着一袭素裙,头上簪着白色的栀子花,栀子花在风中轻轻晃着,沈十娘的眼尾微红,眼中半含着泪,像是刚刚受了委屈,垂眸敛目间皆是风韵,如她头上迎风而立的栀子花,孱弱得让人我见犹怜。 他这段日子以来频频想起沈十娘,心中惦念,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今日从此处路过,踌躇许久,终究按捺不住心中的想念前来看望,今日一见之下,更是心头火热。 他那颗心终究无法抑制的跳动起来,愉悦而欢腾。 卢传韫垂下目光,遮住眼中情绪,拱手道:“冒昧打扰,还望见谅。” 沈丘阳听明白前因后果之后,立刻设宴款待,对卢传韫极为热情。 夜色阑珊,酒过三巡后,卢传韫不胜酒力,在酒意的催使下,他情难自控,眼神屡屡落在沈十娘的面上,时而99z.l忘了移开。 赵氏注意到他的神色,偷偷戳了戳旁边的沈丘阳,目光在沈十娘和卢传韫之间流转,暗示地眨了下眼睛,沈丘阳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 沈丘阳给卢传韫倒了杯酒,笑眯眯道:“大人家里都有什么人啊?” 卢传韫回过神来,转头看向沈丘阳。 “我上有母亲和兄长,下有一个弟弟,娘子早逝,家中只有一个女儿,这些年……”卢传韫看了一眼沈十娘,道:“这些年一直都没有续弦。” 沈丘阳和赵氏互看一眼,知道此事有戏,沈丘阳立即更加热情起来。 “来!卢大人,多喝点……” 沈丘阳和卢传韫你一杯我一杯,喝得开怀,卢传韫话不多,但有问必答,身上一点也没有官架子,十分平易近人。 明芙鱼坐在沈十娘旁边,也留意到卢传韫痴迷的神色,她只看卢传韫的眼神就知道,他对沈十娘动了心,而且是明目张胆的动了心。 幸好卢传韫举止有礼,即使喝了酒,也没有闹得太难看,只是偶尔忍不住多看两眼。 沈十娘不是没嫁过人的姑娘,她当然早就有所察觉,她红着脸,渐渐坐立不安起来,勉强坐了一会儿,实在待不下去,慌慌张张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宴席。 卢传韫目光恋恋不舍,一直追随着她而去,半晌都没有收回来。 沈丘阳和赵氏不由偷笑。 翌日一早,卢传韫便带着大批东西来沈府提亲了,不是妾室,不是侧室,而是续弦,让沈十娘做正室。 沈家上下一听惊喜的不得了,沈十娘丧夫之后还能如此高嫁,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三品大员的正室夫人,就算沈十娘没嫁过人能有这样的婚事,他们都能笑醒,更何况沈十娘已经嫁过人、生过女儿了,这实在是令他们喜出望外。 沈丘阳看到卢传韫就像看到冤大头一样高兴,乐得合不拢嘴,让卢传韫将东西留下,待他跟沈十娘商量过后再做答复。 他嘴里这样说着,却没想过要拒绝,只是想让卢传韫觉得他们没有太着急攀龙附凤。 卢传韫走后,沈十娘才得了消息急冲冲走出来。 赵氏看着沈十娘的目光是又妒忌又开心,妒忌的是她本来以为沈十娘做了寡妇,以后再无依靠,可以任凭她欺辱,没想到峰回路转,沈十娘竟然能得到卢传韫的青睐,她以后恐怕还得继续伏低做小,不能再像上段日子那般欺压沈十娘。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7章 令她开心的是他们有了卢传韫做靠山,以后还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以前沈十娘嫁给明伯庸这位富商,他们都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以后沈十娘做了官夫人,他们就更可以横着走了! 只要卢传韫和沈十娘成了亲,他们以后就是三品大员的亲戚,在这小地方,恐怕县太爷都得让他们三分! 沈丘阳更是高兴,已经在心里合计着要在卢传韫那里讨到什么好处,最好能提几个条件才把沈十娘嫁过99z.l去,看卢传韫昨夜露骨的目光,说不定真的会答应下来,这可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绝对不能错过。 “我不嫁。”沈十娘一句话瞬间打破了他们所有的幻想。 沈丘阳立即变了脸色,笑脸全无,怒骂道:“你胡说什么?你难道还要给明伯庸守一辈子寡!卢大人可是万里挑一的好郎君,他不但有官位在身,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你现在还不一定在哪里呢!就算让你以身相许也不为过吧?我告诉你,你错过他可就别想再找到这么好的如意郎君了!” 沈十娘眸中含泪,用力摇头道:“我生是伯庸的人,死是伯庸的鬼,我心里只有伯庸一个人,这辈子就没想过再嫁!” 沈丘阳和赵氏一听顿时怒不可遏,沈十娘真的想要拒绝卢传韫?那还得了! 赵氏怒瞪着眼睛口不择言道:“沈十娘,你难道还指望着我们养你一辈子不成!我告诉你,那不可能!你如果不嫁给卢传韫,明天就给我们搬出去!” “好。”沈十娘咬紧下唇,依旧坚持,“如果兄长和嫂子执意如此,我和阿鱼明天就搬出去。” 沈丘阳和赵氏一愣,没想到她态度如此坚决。 赵氏忍不住急道:“你们能搬去哪里?你知不知道两个孤儿寡母在外面住有多危险!到时候随便哪个男人在你门口走两趟,周围邻居的吐沫星子都能淹死你!别有福不享非要去遭那个罪,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沈十娘自然知道那样的生活会有多难,但对她来说改嫁更难。 “就算天下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也不嫁,大不了我就出家做尼姑,每日给伯庸上香念经,青灯古佛一辈子。” “你能青灯古佛,你这女儿呢?你可别想扔给我们养!”赵氏声音含怒,毫不留情道:“你怎么就那么糊涂!你如果嫁给卢传韫,阿鱼以后就是半个官家小姐,未来的夫君必定要比现在强,你当初如果不是嫁给明伯庸,这些年能享这么多福吗?嫁给什么样的男人对女人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该为你女儿考虑!天底下有你这样做娘的么!” 沈十娘心里一痛,抬眸看向明芙鱼,眼眶一下子就湿了。 明芙鱼走过去握住沈十娘的手,语气坚定道:“舅母,我愿意尊重我娘的意见,你们若不愿意留我们,大不了我跟娘一起青灯古佛,总不会拖累你们的。” 沈丘阳和赵氏面色沉了沉,但见她们母女连心,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担心逼急了,沈十娘真的会带明芙鱼离开,所以虽然心中不悦,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 沈丘阳扮起了老好人,轻声哄道:“阿鱼,你怎么能跟你娘一样糊涂,我们是一家人,你们去什么道观?这不是胡闹吗?你们就在这里住着,这就是你们的家,我和你舅母刚才是为你们好,所以太心急了,语气才急了一99z.l些。” 他转头看向沈十娘,声音温和道:“十娘,我是你的亲兄长,还能害你不成?我这也是为你的终身幸福考虑,我知道你对伯庸情深义重才一时想不开,你听兄长的话,先别急着做决定,回去好好考虑考虑,我们不逼你,但是你也要给自己点时间,别急着拒绝。” 沈十娘张口想要说话,沈丘阳却摆了摆手,“好了好了,大家今天都累了,这件事以后再从长计议,你和阿鱼先回去休息吧。” 他觉得这是天大的好事,只要沈十娘想清楚之后就会答应下来。 * 夜凉如水,沈十娘和明芙鱼挤在一间小屋里,并排躺在床上,柔和的月光洒在窗沿上,明芙鱼握着沈十娘的手,对沈十娘笑了笑。 这间屋子狭窄又闷热,远不如她们以前的房子大,但明芙鱼握着沈十娘的手,依旧能感觉到淡淡的幸福感。 “阿鱼,你说人怎么能那么坏呢。”沈十娘沉默良久,终于忍不住哽咽问道。 她想不通为什么一夕之间所有人都变了模样,以前相亲相爱的亲人们,现在都成了逼迫她的凶手,哪怕他们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她都不会感到这样伤心难过。 她以前的人生就仿佛生活在一场梦里,一直有明伯庸替她挡风遮雨,她什么也不用想,只管生活在明伯庸给她营造出的世外桃源,如今明伯庸没了,那些被明伯庸遮挡在外面的尖酸刻薄和阴谋诡计都暴露了出来。 明芙鱼轻轻靠在沈十娘的肩膀上,“娘,把这当做一个看清他们的机会也好,总比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好。” 沈十娘轻轻点头,摸了摸她的头,心中酸涩道:“阿鱼,你会怪娘么?” 明芙鱼轻轻摇了摇头,“阿鱼只希望娘能好好活着,不管您以后想不想嫁人,或者想嫁给谁,我都永远是您和爹爹的女儿,与旁人无关,我也不指望占谁的便宜,我只做您和明伯庸的女儿,是商户之女、官员之女或者是普通百姓之女,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我就是我,不用靠谁提高身份。”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8章 “嗯。”沈十娘用力将泪忍了回去,轻声道:“娘真的不想嫁,就自私这一次。” “娘,俗话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不用顾虑我,您能好好生活着就够了。”明芙鱼擦干她脸上的泪,“不过,我们可能在沈家待不了太久了。” 如果沈十娘拒绝了这桩婚事,沈丘阳和赵氏必定大怒,他们错过这个攀高枝的机会,一定会把怒火都冲向沈十娘。 沈十娘明白明芙鱼的顾虑,点头道:“我最近多做些绣品,看看能不能在外面买间屋子,我们搬出去住,实在不够……我们就看看能不能租间屋子。” 她们心里清楚,沈十娘就算绣工了得,时间也有限,根本挣不来那么多银子。 明芙鱼抬起手,摸了摸脖颈上挂着的锦鲤玉佩,指腹在细腻的鱼尾上轻轻划过,咬紧下唇,99z.l将玉佩拽了下来,忍痛塞到沈十娘的手里,“娘,明天将这块玉佩拿去卖了吧。” 这是她们身上唯一值钱的东西了,她一直舍不得,所以留到了现在。 “这怎么行……这是岿然送给你的……”沈十娘知道明芙鱼有多喜欢这块玉佩,不由心痛,急道:“娘知道你一直很喜欢这块玉佩,这块玉佩不能卖,你快收起来。” 明芙鱼笑了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声音却有些干涩,“娘,卖了吧,事急从权,谢岿然会明白的,我早就说过,只要人活着就还有希望,跟人相比这些身外物才是其次的。” “岿然不知多久才能回来,总该有个念想。”沈十娘眉心蹙紧,忍不住心疼明芙鱼的懂事。 谁也不知道谢岿然什么时候会回来,甚至是还会不会回来。 明芙鱼握紧枕头边的骨笛,垂眸浅笑道:“我还有骨笛。” 沈十娘心里酸涩,转过身去说不出话来。 第37章 回长安 翌日, 沈十娘去卖了玉佩,换了些银子回来,她和明芙鱼没有声张, 默默开始在外面找房子,想找好了直接搬出去。 接下来几天, 沈丘阳和赵氏屡次过来劝说沈十娘, 沈十娘都拒绝了, 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 沈丘阳和赵氏越来越急切,对她们的态度也越来越恶劣,威逼利诱, 无所不用其极,翻脸像翻书一样快。 沈十娘心思坚定,一点也没有动摇,明芙鱼默默支持着沈十娘,不管沈丘阳和赵氏说什么都只当耳旁风。 这日天还没亮,沈十娘就出去继续找房子了,她们想找一间不用太大,但是干净明亮的房子,最好能靠近府衙, 这样治安能好一些,经过贼匪的事, 她们都有些心有余悸,为了避免被人盯上, 她们还是想以安全为主。 明芙鱼独自留在府中, 赵氏的姐姐带着女儿来了府里,她们在前院有说有笑,明芙鱼睡醒后就听到她们说话的声音, 吵吵闹闹的,似乎聊得很开心。 赵氏把明芙鱼叫了过去,像忽然转了性一样,对明芙鱼极为热情。 “阿鱼,这是我姐姐家的女儿,年长你几岁,你叫她梅梅姐就行,你们小姑娘年龄相当,一定有说不完的话,我们不打扰你们,你们进屋聊,帮我好好招待她。” 赵氏笑容满面,将明芙鱼和郑梅梅推进屋里,关上了房门。 明芙鱼莫名觉得赵氏的态度有些奇怪,这些日子赵氏的脸色越来越冷,说话的时候三句话里有两句都离不开卢传韫,总是夹枪带棍,今天怎么忽然想开了,一句也没提沈十娘和卢传韫的婚事。 明芙鱼疑惑的歪了歪头,在暖炕上坐下,抬头看向对面的郑梅梅,她以前虽然知道赵氏有个亲姐姐,但没有见过郑梅梅,郑梅梅长着一张带着憨气的面庞,眉毛略粗,嘴唇长得比一般的女子要厚,只有鼻子还算小巧,她忐忑不安地坐在那里,看起来十99z.l分局促。 明芙鱼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微微皱了皱眉,觉得郑梅梅有些古怪。 现在虽然是冬天,但屋内烧着暖炉,一点也不冷,只穿一件棉衣就可以,郑梅梅却将自己全身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身上穿着斗篷,就连领口都戴着厚厚的围兜,手上戴着袖套,进了屋后也不肯摘下,除了面颊之外,一寸皮肤都没有露出来。 明芙鱼抿了抿唇,见郑梅梅进屋后额头上已经冒了一层薄汗,好心开口道:“屋里热,你把外面的斗篷脱了吧。” 郑梅梅立即摇头,紧张地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嗫嚅道:“不用了,我怕冷,就这样就好。” 明芙鱼看了一眼她头上的汗珠,“可你额头上都冒汗了。” 郑梅梅仍旧摇头,“不热……我不热的……” 明芙鱼看着她面上紧张的神色,怎么瞧着怎么觉得怪异,不由心生警惕。 郑梅梅从怀里掏出一把花生,伸手递给明芙鱼,神色不自在道:“妹妹,吃点花生吧,都是自家种的,今天来的时候我亲自炒熟的。” 明芙鱼暗暗打量着她略显心虚的神色,迟疑地摇了摇头,摸着嗓子道:“我今日清晨起床嗓子不太舒服,还是不吃东西了。” “啊……”郑梅梅左右看了看,端起桌上的茶壶,热情道:“那我给你倒杯茶吧?喝茶润润喉咙。” 明芙鱼笑了笑,推拒道:“不用麻烦了,我刚才已经喝了很多茶,现在不想喝。” 她不吃也不喝,郑梅梅没有办法,渐渐皱起了眉。 明芙鱼一直坐在距离郑梅梅两尺远的地方,观察着郑梅梅有些异常的举动,警惕着没有靠近。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79章 郑梅梅想了想,站起身朝明芙鱼走过来,“妹妹,我会看手相,我给你看看手相吧!” 她说着就要去拽明芙鱼的手,明芙鱼一个转身躲过去,语气生硬道:“不用了,我不信命理之事。” 她目光警惕,郑梅梅只能作罢,尴尬地笑了笑,坐回了原位。 郑梅梅这些奇怪的举动让明芙鱼心里已经可以断定,她必然是另有所图,只是明芙鱼不知道她究竟想要做什么,只能小心提防。 两人断断续续聊了几句,一个心不在焉,一个神色警惕,郑梅梅又换了几种方法试着接触明芙鱼,都被明芙鱼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明芙鱼发现郑梅梅似乎一直想要触碰她,心中不由愈发觉得古怪。 郑梅梅渐渐急了起来,她坐立不安的张望着窗外的赵氏,似乎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 明芙鱼抿了下唇,站起身道:“看样子快下雪了,我娘出去的时候没带伞,我去给她送伞。” 郑梅梅立即慌了神,站起身就去拦明芙鱼,“妹妹,你不能走!我还有很多话要跟你说呢……” 明芙鱼闪躲开郑梅梅的手,不管不顾的去开门,却发现门从外面上了门闩。 她眉心拧紧,心中警铃大响,用力拍打门扉,“舅母,我要出去,你将门打99z.l开!” 外面无人回应,郑梅梅又靠了过来,这次连借口都不找了,直接就想往明芙鱼身上扑。 明芙鱼神色一慌,虽然不知道郑梅梅到底想要做什么,但是敢肯定绝不是好事,她随手抓起一把妆奁上放置的银剪,指向郑梅梅,“你不要再走过来!” 今日的事必定是赵氏的阴谋,这阴谋很有可能就在郑梅梅的身上。 郑梅梅看到她手里的银剪,畏惧着不敢靠近,讷讷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明芙鱼咬牙问:“你为什么一直试图靠近我?” 郑梅梅踌躇片刻,露出无辜的神色,“妹妹,我喜欢你才想要跟你多亲近,你别误会,可能是我太热情不小心吓到你,你快把剪刀放下,都是误会一场。” 明芙鱼握着银剪没有动,依旧警惕的看着她。 两人对峙半晌,明芙鱼一直全神贯注地盯着郑梅梅,防止郑梅梅靠近,只要郑梅梅稍微有靠近的迹象,她就立刻举起银剪。 郑梅梅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用力深呼吸着,难受的微微佝偻着身体。 明芙鱼皱眉看着她,“你怎么了?” 郑梅梅难受的说不出话来,只是微微动着身体,像一条扭动的蛇。 明芙鱼握紧了手里的银剪,靠在窗边一动也不敢动,紧紧的盯着她看,过了一刻钟,郑梅梅终于忍受不了,抬起手臂抓挠了起来。 明芙鱼眼睛一瞬间张大,郑梅梅露出手腕上布满了红疹,看起来极为渗人! 难怪她一直不肯脱掉外面的斗篷! 明芙鱼攥紧手里的银剪,咬牙道:“你身上起的是什么东西?” 郑梅梅继续抓挠着,根本顾不上回答她的话,模样极为可怖。 明芙鱼心惊胆颤的看着她,一步步靠到窗边,离她远远的,连呼吸都放的微弱。 直到郑梅梅稍微好了一点,她才再次厉声问:“你身上究竟是什么东西?” 郑梅梅极小声地嗡道:“……天花。” “天花!”明芙鱼一瞬间瞪圆了眼睛,用银剪指着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快点说清楚!” 郑梅梅抬头看了她一眼,哭道:“对不起……我和娘都不想这么做的,可是我实在是没钱抓药了,姨母答应我,只要我、我能把天花传给你,她就借钱给我们抓药,我不想死……所以……” 明芙鱼听明白事情的原委,不由恨从心起,赵氏真是良心被狗吃了!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直到沈十娘回府,明芙鱼才被从屋子里放出来,她握着银剪的手指已经僵硬,额头上布满了冷汗,沈十娘安抚了半天,才将银剪从明芙鱼手里拿了出来。 沈十娘抱着明芙鱼的肩膀,转头看向其他人,怒道:“你们对阿鱼做了什么?” 明芙鱼连忙推开沈十娘,紧张道:“娘,你别靠我太近,舅母刚才将我和郑梅梅关在一处,郑梅梅身上染了天花。” 沈十娘一瞬间变了面色,看了一眼站在屋内的郑梅99z.l梅,难以置信地看向赵氏和沈丘阳,大吼道:“阿鱼是你们的外甥女,你们怎能如此害她?” 赵氏见郑梅梅得了天花的事被发现了,不由狠狠剜了郑梅梅一眼,郑梅梅往后缩了缩,害怕的躲到了门后。 赵氏瞪完了郑梅梅,嘴里却不肯承认,她直视着沈十娘,将话说得理直气壮,“你少血口喷人,我刚才是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把门拴上了,我跟阿姐一直在隔壁聊天,聊得兴起,说话声音大了点,没听到阿鱼的呼唤声而已,怎么到了你们嘴里就成了刻意关在一处了?可不能这么污蔑我。” 沈十娘咬紧牙关,“我家阿鱼从不撒谎。” 沈丘阳咳嗽了一声,道貌岸然的安抚道:“十娘,你不要这么激动,刚才阿鱼没弄清楚状况,难免多想,其中必然都是误会。” 赵氏在旁边煽风点火道:“妹子!你可不能这么诋毁人,我根本不知道梅梅染了天花,我若是知道,还能故意害阿鱼么?” 明芙鱼冷冷笑了一声,看着赵氏上前一步,作势要往她身边靠,赵氏吓得面容雪白,连忙闪躲开,躲到了沈丘阳的身后。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0章 明芙鱼站在原地,嗤道:“舅母怕成这样,看来很清楚郑梅梅身上的东西是什么。” 赵氏眼睛心虚地转了转,丝毫不敢靠近。 沈十娘痛心疾首,捂着胸口哭道:“我只有阿鱼一个女儿,你们就算要逼我嫁人,也不至于出此下策啊!阿鱼一旦有什么意外,我……” 赵氏立即道:“你想如何?口说无凭,你们说话要讲证据,没有证据你们就不要污蔑我。” 沈十娘气得差点晕厥,赵氏赶紧拉着沈丘阳离开了。 明芙鱼知道跟他们争论不出什么来,担心沈十娘气出个好歹,赶紧跟沈十娘回了屋。 沈十娘将明芙鱼刚才身上穿的衣服都烧了,亲自帮明芙鱼打水洗热水澡,一边洗一边掉眼泪,心中又难过又酸涩,还掺杂着说不清的害怕。 明芙鱼泡在热气腾腾的水中,看着沈十娘,柔声道:“娘,我自己洗就行了,您不必亲自帮我洗的,我一旦被传染了,您这样会很危险。” “娘小时候得过天花,没事的。”沈十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继续帮明芙鱼擦洗着,“是娘没有照顾好你,你如果有什么事,娘没法子跟你爹爹交代,还不如……” 明芙鱼轻轻摇了摇头,安慰道:“娘,我刚才一直没让郑梅梅碰到我,不一定会有事的。” 沈十娘轻轻点头,喃喃道:“我家阿鱼小时候走到哪里,邻里邻居都夸长着一脸福气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惜天终究不遂人愿,隔了一天,明芙鱼就发起的高烧,沈家人都不敢靠近,只有沈十娘亲自照顾着她,明芙鱼高烧持续不断,过了两天,身上渐渐开始起了红疹。 发现第一个红疹的时候,明芙鱼的心一下子就凉了,沈十娘嚎啕大哭出来。 沈家99z.l为了逼迫沈十娘嫁人,自然不肯帮忙请大夫,沈十娘拿着那些用玉佩换来的银子自己去请了大夫,按照药方抓了汤药,亲自熬了药喂给明芙鱼喝。 可惜收效甚微,明芙鱼身上的红疹一点点痒了起来,逐渐到了难以忍受的地步,沈十娘为了防止她将自己抓伤,不得不把她的手绑了起来。 明芙鱼折腾了数日,憔悴不堪,沈十娘守在她身边也没好到哪去,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沈十娘给明芙鱼喂完药,看着明芙鱼疲惫的睡了过去,含泪走出房门,靠在门上哭了起来。 赵氏扭着身子走过来,幽幽一笑,面上却露出关切的神情,“妹子,阿鱼没事吧?” 沈十娘冷冷看了她一眼,收回眼泪,端着药碗从她旁边走了过去。 “你再坚持下去,你女儿的命可都要没了。”赵氏声音阴冷。 他们这段日子一直拖着卢传韫,没有答复,卢传韫已经渐渐起疑,他们必须快点促成这桩婚事,否则这桩婚事就要泡汤了。 他们没想到沈十娘和明芙鱼身上还会有银子,她们能坚持这么多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估,必须赶紧加快速度才行。 沈十娘一下子停住了脚步,握紧了手里的药碗。 赵氏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苍白的面色,低声道:“十娘,现在可不是你置气的时候,别说你的银子快花光了,马上就没钱买药了,就说我们这小地方大夫的医术,也不如长安大夫厉害啊!卢传韫是三品的押运官,如果能带阿鱼回长安医治,必能给阿鱼找个好大夫,阿鱼能活命的机会可比现在大得多。” 沈十娘垂下眼眸,睫毛颤动,指尖微微泛白。 “你口口声声说要替伯庸守节,那你为何不想办法替他保住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呢?又不是让你去受苦,只是让你嫁过去享福而已,如果伯庸知道,一定不会怪你的。”赵氏拍了拍沈十娘的肩膀,看着她泪眼朦胧的眼眸,压低声音道:“十娘,你真的舍得阿鱼么?她现在正是花一般的年纪,天花可是能要人命的,你怎么忍心眼见着她去死……就算不死,那如娇似玉的脸上如果留下两块疤,也不好看啊。” 沈十娘全身一抖,面色瞬间苍白无血色。 赵氏没有再说下去,她知道要点到即止,否则把沈十娘逼急了,她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明芙鱼再次发起了高烧,渐渐昏睡不醒,每天清醒的时候极少,沈十娘手里的银钱都用光了,整日以泪洗面。 夜里明芙鱼发病,大夫说差点就救不回来了,还说他这次来帮忙看病就当帮她们,可以后如果没银子,他就再也不来了。 清晨明芙鱼稍微稳定了一点,沈十娘躲到厨房里,一边熬药一边哭得眼睛红肿,隐约听到外面传来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娘,明芙鱼不会真的要死了吧?我不敢靠近她那间屋子,不知道她怎99z.l么样了,可别让她死在我们家啊!” “再等等,如果沈十娘还不肯妥协,过几天我就跟你爹说,将她们赶出去,要死也别占着我们的地方。” 沈十娘听得出来,外面的人是赵氏和沈秀红,不由神情一黯。 “嗯。”沈秀红低低应了一声:“让她死也死外头,可别成了厉鬼,在我们家阴魂不散。” “你害怕?” “有一点……毕竟是我将郑梅梅用过的手帕偷偷放到她屋子里的,我怕她死后来找我索命,娘,到时候我们做场法事吧。” “说起来还是怪你表姐没用,她起天花只起在身上,脸上一个也没有,本来能瞒天过海的,如果不是她被明芙鱼发现身上有天花,就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天花传给明芙鱼,事情就简单多了,幸好你聪明,早有准备,提前将她碰过的帕子放到了明芙鱼的屋子里,明芙鱼和沈十娘自以为洗澡就没事了,却不知道明芙鱼洗完澡用帕子擦身的时候反而被传染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1章 “郑梅梅要是有我一半聪明就好了,她那么蠢笨,她做事我不放心,所以才多留了一手,没想到还真用上了,我就是有些担心……”沈秀红声音顿了顿,“娘,我不会被传染上吧?虽然我放帕子的时候已经很小心了,但明芙鱼这么容易就染上了,我总有些害怕……” 赵氏安慰道:“不会的,你不是用布包着帕子,没碰过那块帕子么,再说了,这么多天过去了,明芙鱼都快病死了你都没有反应,不会有事的,不要总杞人忧天。” 沈秀红这才放心下来,轻轻应了一声。 沈十娘在厨房里听清前因后果,气得全身颤抖。 阿鱼明明已经足够聪慧,及时发现了他们的阴谋,一直没有让郑梅梅靠近过她,难怪还会染上天花! 泪水如珠坠落,沈十娘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砰’的一声推门走了出去。 赵氏和沈秀红看到她,声音顿住,一下子惊慌起来。 赵氏尴尬笑道:“妹子,你在里面熬药呀?瞅瞅这眼睛都红了,也别太辛苦了。” 沈十娘瞪着她没有说话。 沈秀红心虚地抚了抚鬓边的发,问:“姑姑……你刚才没听到什么吧?” 沈十娘眼眶红红的看着她,沈秀红刚出生的时候,她抱过她,给她买过漂亮的衣衫和好看的首饰,是真心疼爱过她的,可她现在却如此害她的女儿! 沈十娘一直不说话,赵氏和沈秀红心里都有些发虚,站在那里全身不自在。 沈十娘深深看着她们,半晌,用力闭了闭眼睛,睁开眼睛后,一字一顿,仿佛泣血一般开口道:“告诉卢传韫,我嫁!” 沈十娘扔下这句话,转身便走。 赵氏和沈秀红互看一眼,不由喜上眉梢。 “太好了!终于成了!” * 沈十娘跟卢传韫离开沈家那天,乌云密布,寒风骤起,沈家上下却全都喜气洋洋,沈丘阳和赵氏更是亲自将他们送出门99z.l外。 沈丘阳看着卢传韫,笑容满面道:“卢大人,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您答应我的事可不要忘了。” 卢传韫含笑应允,“大哥放心,你们对十娘照顾有加,我理应替十娘报答你们,我回去之后立即着手办理,让大哥的书塾成为官家书塾,以后你们当地官员的子女和富商子女都会到大哥的书塾里读书。” 沈丘阳和赵氏情不自禁笑了出来,等事情成了,他不但能日进斗金,还能借此拉拢官员和富商,提高自己的地位,以后名利双收,就可以呼风唤雨了。 他们算盘打的好,没想到沈十娘看了看他们,站在一旁沉声开了口,“卢大人,十娘嫁你跟兄长无关,你不用多做什么。” “这……”卢传韫迟疑,目光移到沈丘阳和赵氏的脸上,眼神中隐含打量。 他能听出沈十娘话语中的冷淡,似乎对沈丘阳和赵氏并不亲近。 他做这些事是想要讨好沈十娘,沈十娘如果反而不高兴,他就没必要做这些事了。 沈丘阳和赵氏立即急了起来,沈丘阳开口训斥道:“十娘,你胡说什么呢?你不能因为我与你嫂子劝你嫁给卢大人,你就记恨我们,我们是一家人,我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懂事!” 沈十娘自小就柔弱听话,性子极软,沈丘阳对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要懂事’,他每次说这话,沈十娘都会听他的。 可这一次沈十娘却不想再听了。 她轻轻吸了下鼻子,道:“兄长既然说做的一切都是为我好,那就请兄长继续为我好,不要麻烦我未来的夫君。” 沈丘阳呼吸一窒,错愕地看着沈十娘。 这还是沈十娘第一次态度这么强硬,沈十娘从来都是听话懂事的,哪怕生再大的气,只要他哄一哄,她就会消气了,往往还是顾念亲情,他本来以为这次也会跟以前一样。 沈丘阳不由慌了一瞬,连忙道:“十娘,兄长向来最疼你,你要明白兄长的良苦用心,不要耍小孩子脾气!” 沈十娘神色冷淡,吩咐旁边的小厮道:“我既然走了,也把卢大人前几天送来的彩礼一并带走吧。” “是。”小厮立刻进了沈府,把那一担担彩礼抬了出来。 赵氏立即心疼起来,她看过那些彩礼,卢传韫诚意十足,里面有不少珠宝首饰,都是长安来的好货,她从未见过那么漂亮的首饰,本来想把这些彩礼留下来,将来给沈秀红做嫁妆的,只是沈十娘一直没有提过,她便没说,没想到沈十娘今天竟然直接让人把彩礼带走了。 沈十娘淡淡看了一眼沈家摆在前院的一樽金子雕成的小狮子,沈家现在外强中干,全靠这樽金狮子撑场面。 沈十娘声音无波无澜道:“这樽金狮子当年是父亲给我的嫁妆,只是我出嫁那天,兄长说家里少了充门面的东西,伯庸又不在乎我有多少嫁妆,我才把东西留下的,如今我99z.l再嫁,想要讨个吉利,这樽金狮子就带走了。” 沈丘阳和赵氏立刻变了面色,赵氏气得声音颤抖,“十娘,这虽然是你的嫁妆,但在我家放了十五年了,已经是我家……” 沈十娘打断她道:“嫂子,你也知道我的东西在你家放了十五年了,现在该还了。” 沈丘阳和赵氏一愣。 卢传韫站在一旁,听出沈十娘应该是在沈家受了气,不但没有开口阻止,还让小厮们都听沈十娘的命令行事。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2章 沈十娘声音清淡,“我把东西给你们用了十五年,你们该对我感恩戴德,而不是因为我要将它们带走就心怀怨怼。” 沈丘阳板起脸来,厉声训斥,“十娘!你向来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不能如此肆意妄为,越活越不懂事!” “好像就是因为我太懂事了,所以才让兄长忘记了,我也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看来……我还是应该更不懂事一些。”沈十娘神色沉静镇定,如数家珍地开口:“大哥书房里摆的琳琅屏风,秀红屋里摆的翡翠珊瑚,前厅门口那两个雕花花瓶,还有嫂子头上现在戴的锦玉石榴珠钗……这些东西都是父亲当年给我准备的嫁妆,兄长和嫂子都一并还来吧。” 沈丘阳和赵氏震惊的看着她,嘴唇嗫嚅着说不出话,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错愕。 卢传韫身边的小厮们动作极为麻利,不一会儿功夫就将这些东西都搬了出来,只有赵氏头上的珠钗他们不敢碰。 沈十娘亲自上前一步,将赵氏头上的锦玉石榴珠钗拽了下来。 赵氏捂住散落的头发,怒不可遏道:“你这个小贱人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跟你拼了!” 她抬手就要掌掴沈十娘,卢传韫在一旁面色一变,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冷声道:“嫂子,请自重!” 他听到赵氏刚才粗鄙的言语,就明白过来,沈十娘在沈家的境况并不是如同沈丘阳所说的那般好,反而受尽他们欺负!瞬间冷了心肠。 赵氏听到卢传韫的声音才猛地回过神来,他们促成卢传韫和沈十娘的婚事,是为了从中捞到好处,可如今却赔了夫人又折兵!沈十娘有了靠山,他们反而不能为所欲为了。 沈十娘抬眸,对卢传韫道:“大人,您可否先去马车里帮我照看一下阿鱼,我跟兄长和嫂嫂说几句话。” “好。”卢传韫面对她的时候,瞬间放软了声音,听话的去了马车里,只让护卫们留下保护沈十娘。 卢传韫一走,赵氏瞬间恶声恶气起来,“沈十娘,你以为你攀上高枝就想随便拿走我们的东西吗?我告诉你,那不能够!” “嫂子,你别忘了,那些是我的东西,我想给你们,你们才能用,我不想给你们,我就随时都可以收回来,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沈丘阳怒气冲冲开口:“在我们家就没有什么天经地义的事!我是沈家的家主,我说的话才是你该做的事!” 沈十99z.l娘淡声道:“兄长,是你们告诉我的,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我这水既然已经泼出去了,从今往后就不用你们管了。” 沈丘阳和赵氏气得面颊胀红,沈丘阳指着沈十娘说不出话来。 “娘!”沈秀红忽然跑了出来,捂着手腕大叫道:“不好了!爹!娘!你们看!” 沈丘阳和赵氏垂目望去,沈秀红手背上起了一串红疹,大家一看就明白是什么了,这些红疹跟郑梅梅和明芙鱼身上的一模一样。 沈丘阳和赵氏瞬间松开她的手,吓得后退一步,脸色都白了。 只有沈十娘站着没动,冷眼看着他们。 沈秀红急得跺起了脚,“爹!娘!” 沈丘阳和赵氏连忙看向沈十娘,赵氏急道:“妹妹,卢大人不是找了长安最好的大夫给阿鱼诊治吗?你们快把秀红也一起带回去整治,我现在就回去收拾行李,跟你们一起去长安。” 沈丘阳道:“我也去……我们都跟秀红接触过,说不定也被传染上了,得让大夫好好给我们查查,最好弄点补药吃。” 他们说着就想转身回屋收拾行李,沈十娘不紧不慢开口道:“你们还是自己在这找大夫医治吧,长安路途遥远,你们就不必跟去了。” 沈丘阳转头怒斥道:“十娘!秀红是你的亲侄女,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 “那你是否记得阿鱼是你的亲外甥女?你怎么能为了一己之私不顾她的死活!”沈十娘终于忍无可忍,红着眼眶怒吼了一声,她看着沈丘阳和赵氏自私自利的面庞,冷道:“我女儿如今还躺在马车里生死未卜,你们却让我救害她的凶手,真是何其可笑!” 沈秀红知道沈十娘是听到了那日她与赵氏说的话,不由慌乱起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哀求道:“姑姑,我知道错了,你救救吧。” “多么轻飘飘的致歉,多么廉价的请求,甚至等不到我一句原谅就迫不及待的把要求说了出来。”沈十娘轻轻笑了笑,“原来你所谓的歉意只是为了让我救你。” 沈丘阳和赵氏只好也跪了下来。 沈丘阳开口道:“十娘,我知道你心里有怨有气,但现在不是你闹脾气的时候,你放心,我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和阿鱼的。” 赵氏连忙道:“妹妹,我们就是一时糊涂,你向来心肠最软的,就带秀红去长安医治吧,她正好到了论婚事的时候,你做了官家夫人之后,就顺便帮她在长安找一门好婆家,最好也是当官的,能像你一样做正妻最好……” “我不会帮你们的。”沈十娘开口打断她滔滔不绝的要求,冷声道:“你们明知道郑梅梅染了天花,还故意将她带回府中,这是你们种下的因,那么后果自然由你们自己来承担。” 就算是泥菩萨也有三分血性,更何况阿鱼至今还昏睡不醒,他们为了逼她出嫁,竟然如此害阿鱼,阿鱼是她这世上唯一的牵挂99z.l,他们分明是想要将她往死路上逼,他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从来没有管过她们的死活。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3章 如今她终于看透了他们,从此以后她只当没有兄长和嫂子了。 沈十娘闭了闭眼睛,没有理会他们的反应,直接转身上了马车。 沈丘阳和赵氏、沈秀红跌坐在地,看着遥遥远去的马车,终于明白后悔二字怎么写。 …… 明芙鱼一直浑浑噩噩,不知道都发生了什么,她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感觉沈十娘正将她半抱在怀里哭,她身上盖着一件斗篷,身下颠簸,她们好像正坐在马车里。 “娘……去哪啊?”明芙鱼声音低低弱弱,说一句话就要喘上半晌,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 沈十娘将薄毯往她身上盖了盖,低声道:“阿鱼,你很快就会没事了,娘一定不会让你有事的。” 明芙鱼想问娘为什么这样说,张了张嘴,却眼皮阖上,又昏睡了过去。 沈十娘掀开轿帘,看了一眼外面骑在马上的卢传韫,卢传韫回头对她笑了笑,沈十娘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快速放下轿帘,靠在马车上轻轻闭了闭眼,一滴泪淌落了下来。 …… 明从里和孙氏自从得了明家的家产之后,日子就过得逍遥起来了,明从里日夜流连在青楼里喝花酒,遛鸟斗蛐蛐样样不落,孙氏也不甘落后,每日打马吊逛街,一刻也不肯闲着。 这日,孙氏正在首饰铺里挑首饰,看着琳琅满目的珠钗,想到要掏钱买就忍不住心里懊恼,如果当初不是明芙鱼一把火烧了首饰铺,她现在根本不用出来买,自己家铺子里就有用不完的金钗玉环了。 “明芙鱼那个小贱人,再让我看到她,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孙氏低声咒骂一句,转身想要离去。 她转头却看到沈十娘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她不由揉了一下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定睛细看,发现的确是沈十娘。 沈十娘和明芙鱼不是离开长安了吗?什么时候回来。 沈十娘穿着一身锦服,旁边跟着一个气度不凡的男人,他们相携一起走了进来,身边婢仆环绕,身后还带着一群护卫。 孙氏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眼神好奇地在那个男人身上转了转,没敢上前,赶紧躲到了门后,偷偷在暗处看着他们。 只见沈十娘兴致缺缺的挑选了两件首饰,就摇头不肯再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她旁边的男人倒是大方,看她不肯挑,就自己又挑了几件首饰,个个精致华贵,其中有几个还是孙氏刚才看中没舍得买的,孙氏看在眼里,不由暗暗磨了磨牙。 他们离开后,孙氏才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出去,来到店老板面前,假装低头挑首饰,随口问:“刚才来的那个男人是什么身份呀?怎么带着那么多护卫,看起来声势浩大的,不像一般人。” “哦,那是卢家二爷,卢传韫大人!过几天是他的大婚之喜,他今日是特地带99z.l着未婚妻来挑首饰的,他可真是疼未来娘子呀,出手大方,买了不少好东西呢!” 孙氏一听顿时五雷轰顶,急问:“他旁边那个就是他的未婚妻吗?” “对啊!卢大人未来的夫人可真是温柔和善,一点也不喜欢铺张浪费,大人要给她买首饰,她还不肯要呢。” 孙氏忍不住变了面色,拔腿就往家里跑,一路飞奔回家,进了屋还没看到明从里就开始喊:“不好啦!嫂子回来了!还要嫁人了!” 明从里懒洋洋的从床上坐起来,“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管得了,她喜欢嫁就嫁吧!” “可她要嫁的是押运官卢传韫!”孙氏神色慌乱地看着他,“沈十娘马上就要是三品官夫人了!还背靠卢家!她如果要找我们报仇怎么办?” 明从里心口一跳,“是……那个卢家?” 孙氏没好气道:“能让我这么怕的,还能是哪个卢家!” “这可怎么办!”明从里拍了下手,忍不住也慌乱起来。 他们能欺负沈十娘和明芙鱼孤儿寡母,卢家却是碰也不敢碰! 孙氏在床边坐下,又妒忌又懊恼,“这沈十娘到底是在哪里撞的狗屎运!怎么能这么快就攀上高枝了?” 两夫妻一合计,吓得不敢出门,日日躲在家中,就怕沈十娘想起长安还有他们这号人物。 第38章 卢家 明芙鱼身体冷一阵热一阵, 一直迷迷糊糊,偶尔醒过来,能感觉到沈十娘在哭, 她很想开口安慰,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眼睛, 她能感觉到经常有苦药喂进她的嘴里, 似乎也有大夫在给她扎针, 她很想问娘怎么还有钱请大夫,可是她什么也说不了,等她神思清明, 醒来已经是在卢家了。 明芙鱼看到周围陌生的环境,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眼眸在屋内转了一圈儿,才用力支撑身体,想要坐起身来。 站在床边的两名丫鬟见她醒了,面色一喜,连忙走过来扶她,“小姐,您可算醒了, 大夫说您身上的疹子已经渐渐退了,这两日如果醒来就彻底没事了, 真是太好了,二夫人如果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明芙鱼低头看了看, 手腕上的红疹已经消褪了不少, 她心里迷茫又疑惑,忍不住问:“这是哪里?” “小姐,这里是卢府啊。”另一名丫鬟端来一杯茶, 心情很好的答道。 “卢府……”明芙鱼神思渐渐清明,听着外面传来的吹吹打打声,心中不安起来,急迫问道:“你们为何叫我小姐?二夫人是谁?外面怎么如此吵闹?”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4章 两名丫鬟面面相觑,一人笑道:“小姐,二夫人就是您的娘亲啊,今日是二爷与二夫人的大喜之日,外面当然热闹了。” 明芙鱼心底猛地一沉,喉咙像被堵住了一样,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娘终究是为了她妥协了。 另一丫鬟笑道:“小姐今日身体大好,想必是二爷和二夫人冲喜的原因,之前小姐情况危急,99z.l二爷为了小姐可是亲自请来了御医,二爷待二夫人和小姐是真真的好,御医说了,小姐只要能挺过今天就没事儿了,日后只要好生养着,就能恢复康健……” 她的声音顿了顿,错愕地发现明芙鱼眼睛渐渐红了起来,眼中水光滚动,屋内一瞬间寂静。 夜色浓稠,卢府四处都点了红色的喜灯,将府中一切映照得红彤彤的,烛火随风轻轻摇曳,变幻出斑斓的阴影。 “今日是几月初几?”明芙鱼声音嘶哑问。 丫鬟小心翼翼道:“回小姐,是腊月初七。” 明芙鱼垂眸,泪氲湿了眼底。 “我身体很不舒服,你们去叫我娘过来。” 丫鬟神色为难,踌躇道:“可现在是二爷和二夫人的洞房之夜,我们不敢过去打扰,小姐,有我们陪着你,还有大夫随时随地照看着,您不会有事的,就别让二夫人过来了吧。” “让我娘过来陪我。”明芙鱼只有这一句话。 丫鬟逼于无奈,只得听从她的吩咐,硬着头皮去请沈十娘。 明芙鱼轻轻闭了闭眼眸,脱力的躺回枕头上,一滴泪顺着脸颊淌落。 现在无论做什么都已经迟了,她不知道以后要怎么办,她只知道,今日是明伯庸的生忌,沈十娘定然是不愿意在这样的日子里留在那个洞房里的。 想起爹和娘,明芙鱼心里闷闷的疼着。 她又回到了长安,可一切却已经物是人非了。 * 沈十娘在明芙鱼这里照顾了她一晚上,她们默契的谁都没有提起明伯庸,但心里都在想念着明伯庸。 明芙鱼知道沈十娘一夜未睡,清晨醒来时沈十娘眼睛都是红肿的。 幸好卢传韫是个明事理的人,没有为难沈十娘,昨夜独守空房也没有怨言,还一早上就亲自来接沈十娘去敬茶,按照规矩,新婚的夫妻清晨要一起去给长辈敬茶。 明芙鱼站在窗前看着他们走远,平心而论,卢传韫虽然长相平庸,但的确是个值得托付的好男人,给足了沈十娘尊重和爱护,沈十娘又是一个心软的人,长此以往,说不定会成就一段好姻缘。 敬茶过后,靖帝来了命令,紧急传召卢传韫进宫,命他火速运送粮食前往边关。 鞑靼来犯,边关又要开始打仗了。 粮草事关重大,卢传韫不敢耽搁,简单交代几句就赶紧启程了。 明芙鱼能感觉出来,沈十娘送走卢传韫之后,明显松了一口气,至少她又能逃避一段时间了。 明芙鱼得知边关的情况,忍不住担忧起来,边关又要打仗了,也不知道谢岿然会不会有危险。 她不自觉摸了摸放在枕边的骨笛,微微出神。 沈十娘神色比前两日轻松了一点,柔声道:“阿鱼这么喜欢这个骨笛,等你病好了,娘给你请位先生教你吹笛子吧?” 明芙鱼轻轻摇了摇头,谢岿然只教会了她半首曲《青梅调》,她要等谢岿然回来再学另外半首。 明芙鱼虽然住在卢家,但怕传99z.l染其他人,一直住在后院,后院偏僻,很少有人过来,环境清幽,是个安心养病的好地方。 她只管安心在屋中休养,没见过卢家其他人。 随着时间推移,明芙鱼身上的红疹渐渐褪干净,身体也逐渐恢复到以前的康健,因为沈十娘照顾的好,她身上一点疤痕也没有留下,依旧白皙如初。 明芙鱼和沈十娘离开长安的时候是冬天,回到长安的时候也是冬天,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雪花,将卢府染成了白色,明芙鱼隔着窗纱看外面的落雪一点点堆满院子里每个角落,她今年冬天一直病着,还没出去玩过雪,更没有时间好好欣赏雪景。 恰逢过年,卢传韫不在家中,沈十娘既要替他尽孝,又要替他照顾他的女儿,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明芙鱼来到卢家这么久,一直病的昏昏沉沉,没见过卢家其他人,如今身体恢复了,趁着过年之际自然该出去拜见长辈。 她梳洗一番,换了一身素雅的青色留仙裙,因为面色还有些苍白,便在脸上扑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头上只戴了一根玉簪,梳了一个简单的百合髻。 沈十娘推开门便看到明芙鱼坐在镜前梳妆的模样,不由鼻尖一酸,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才将眼泪忍住,走上前去。 明芙鱼抬头对母亲笑了笑,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娘,女儿都好了。” “嗯。”沈十娘含泪点了点头,“太好了。” 只要阿鱼没事,她做的一切就都是值得的。 沈十娘和明芙鱼一起迈步走出房门,明芙鱼许多天没有出来,阳光照在身上有些刺眼,她不由抬手遮了遮光。 一个长得圆润可爱的小姑娘从月亮门旁边伸出头来,怯怯地看了看明芙鱼和沈十娘,犹豫着没有过来。 沈十娘含笑招了招手,小姑娘才赶紧跑了过来,“娘。” 明芙鱼微怔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应该就是卢传韫的女儿卢宝馨。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5章 卢宝馨看起来七岁左右,一张小脸圆嘟嘟的,手里抓着半块没吃完的糕点,眼睛瞪着圆圆的,一直好奇地看着明芙鱼。 沈十娘蹲下,给卢宝馨擦了擦嘴角,“宝馨,这是阿鱼姐姐,以后你们要好好相处。” “姐姐!”卢宝馨脆生生叫了一句,目光落在明芙鱼的脸上,感叹道:“姐姐真好看。” 明芙鱼笑了笑,伸手摸了下她的头,“乖,宝馨也很好看。” 卢宝馨抿嘴笑了笑,她是个活泼性子,熟悉之后,便牵着明芙鱼的手直接往前厅的方向走。 今日是除夕,府里请了戏班子,到处都热热闹闹。 卢府比明芙鱼想象中大,她本来以为卢传韫只是一个三品官,门邸应该不会太大,没想到这里却出乎意料的富丽堂皇,左拐右拐走了许久都没到前厅。 沈十娘一边走一边跟明芙鱼说着府里的情况,前段日子明芙鱼一直病着,她便没跟明芙鱼说这些事,如今才告诉明芙鱼99z.l府里都有哪些人,还有各房的情况。 “传韫上面有一位兄长,底下还有一位弟弟,我们是二房,大房家中有两个儿子,三房家中有两个女儿,跟你年龄相当,传韫的母亲今年六十余岁,身体康健,你进了这道门就能看到了,唤作祖母便好……” 明芙鱼轻轻点头,跟着沈十娘走进去,迈过门槛,卢宝馨率先笑着跑了过去,“祖母……” 明芙鱼微微扬起嘴角,毫无预兆的抬眸望去,看清坐在屋中的人后,倏然整个人僵在了门边,维持着迈步的姿势,一动不动的定在那里。 屋子里坐在正中央的老太太身上穿着一身褐色百福裙,头戴额带,饰以珠坠,头上布着银丝,一双淡眉,眼角的皱纹极深,双目凸起,下巴的位置上长着一颗媒婆痣,手腕上挂着一串念珠。 明芙鱼目光定定落在那颗媒婆痣上,整个人通体发寒,手指紧紧抓着门框,指尖泛白。 她见过这位老太太,甚至这些年还经常在做噩梦的时候梦到她,她就是上一世毒死她的那个‘祖母’! 明芙鱼一瞬间恍然明白过来,原来上一世她穿进书里的时候,就已经在卢家了! 毒死她的不是她的亲祖母,而是卢传韫的母亲,卢家的老夫人! 这就难怪这位‘祖母’会在紧要关头选择毒死她,卢老夫人分明是用她的命来以死明志,死的是她明芙鱼,明的却是卢家女眷的志! 沈十娘没有发现明芙鱼发凉的身体,牵着她走过去,笑道:“娘,这就是我的女儿阿鱼,阿鱼,快叫祖母。” 卢老夫人抬起头来,目光疏离冷淡地落在明芙鱼的身上,屋子里其他人也都看了过来。 明芙鱼对上卢老夫人的目光,身体猛地一颤,前世被毒死的剧痛感难以抑制的蔓延到全身,她怎么也忘不了前世卢老夫人给她喂毒时的可憎面容。 前世谢岿然只是送来了抄家的圣旨,并非有心害她,真正害死她的人是卢老夫人!卢老夫人才是她真正的仇人! 卢老夫人打量明芙鱼两眼,声音疏冷的对沈十娘道:“长得不错,像你,只是嘴唇娇艳、眼带桃花,看起来似是轻浮相,以后要好好管束,不能让她做出有辱我卢家门楣的事。” 沈十娘面色微白,卢老夫人先是说阿鱼像她,又说阿鱼是轻浮相,分明是借阿鱼之事来说她。 卢传韫在的时候还好,自从卢传韫离开家之后,她就能感觉出来卢老夫人对她态度冷淡,似乎有些不喜欢她。 大房媳妇魏氏和三房媳妇钱氏坐在一起,她们对视一眼,不由偷笑起来。 卢老夫人神色本就冷淡,见明芙鱼一直站在那里不开口之后,脸色就更冷了起来,看了一眼沈十娘,问:“你这女儿不是得了天花么,难道还是个哑巴不成?” 沈十娘神色尴尬,连忙解释道:“娘,阿鱼身体才恢复,精神难免有些恍惚,您别见怪99z.l。” 她轻轻推了明芙鱼一下,柔声唤:“阿鱼……” 明芙鱼抿了抿唇,笑不出来,只淡淡点了下头道:“老夫人。” 让她对前世害死她的人叫祖母,她无论如何也是做不到的。 大家听到她的称呼,都朝她看了过来,纷纷神色不悦,卢老夫人更是一下子沉了面色。 站在明芙鱼对面的两个姑娘,一个身穿桃红粉衣,一个身穿黄色罗裙,眉目有些相似,只是一个长相清丽,一个长相偏柔媚,一眼望去两姐妹让人眼前一亮,但若细看,她们五官并不精致,多是靠妆容和首饰点缀,正是二房的两个女儿,大的名唤卢冰婵和小的名唤卢浮儿,只相差一岁。 长相清丽的是姐姐卢冰婵,她高高在上地看了一眼明芙鱼,漠然开口道:“阿鱼妹妹,二婶现在既然嫁到了卢家,那么你便是卢家的人,该跟我们一样叫一声祖母。” 妹妹卢浮儿目光在明芙鱼挺翘的琼鼻和漂亮的双眸上掠过,阴阳怪气道:“小门小户出来的就是不懂规矩。” 明芙鱼站着没动,她是绝对不会认卢老夫人做祖母的,沈十娘虽然嫁到了卢家,但她永远都是明伯庸的女儿,这一点绝不会更改。 她不肯言语,屋内的气氛渐渐冷窒下来,她刚才不叫可以说是不懂规矩,在卢冰婵刻意提醒后还不肯开口,就是故意为之了。 卢老夫人脸色沉冷,眼中满是不悦。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6章 钱氏开口道:“嫂子,你倒是好好劝劝阿鱼,这么喜庆的日子里,别惹娘不开心。” 沈十娘看了看明芙鱼,却没有开口劝说,在她心里,明芙鱼永远是她和明伯庸的孩子,嫁给卢传韫是她的事,跟明芙鱼无关,她不会逼着明芙鱼去叫卢传韫的母亲做祖母。 卢老夫人拍了下桌子,怒道:“好啊!我当初就不让传韫娶寡妇,寡妇不但命不好,还带着个拖油瓶,以我卢家的身份,传韫就算想娶黄花大闺女那也是轻轻松松,可他偏偏看中了你!我让他冷静几天再成婚他都不肯,我真不知道他喜欢你什么!” 卢老夫人终于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不满,沈十娘微微咬紧下唇,难堪的说不出话来。 卢老夫人话说得难听,明芙鱼秀眉蹙起,忍不住想要反驳,沈十娘却拽住她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 沈十娘性子温婉,大多数时候只想息事宁人。 卢宝馨手里抓着糕点,愣愣道:“祖母,阿娘好!姐姐也好!宝馨很喜欢。” 卢老夫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孙女,怒火稍微压下去一点,她看向明芙鱼,声音凉凉道:“不想叫便算了,我有亲孙儿、亲孙女,不需要一个外人来叫我祖母。” 一句‘外人’基本就决定了明芙鱼以后在卢家的身份和地位。 卢冰婵和卢浮儿笑着围到卢老夫人身边,嬉笑讨好,把卢老夫人哄的重新露出笑容。 “老夫人,少爷回来了99z.l。”小厮进来禀报。 “大哥回来了?他一定又带了好玩的东西回来。”卢浮儿面露惊喜,提着裙摆站起来。 “是……二少爷回来了。”小厮神色尴尬。 卢浮儿坐了回去,不屑地轻哼一声:“切……原来是那个病秧子。” 众人表情都有些讪讪的,尤其是魏氏,神色不悦,冷冷从鼻子里喷出了一口气。 明芙鱼不知道卢家这些人之间有什么弯弯绕绕,只看出这位二少爷似乎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以后她应该也会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 屋外传来步伐急促的脚步声,鞋子碾过地面时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响声。 明芙鱼不经意回眸望去,看清来人后,太阳穴嗡地一下。 卢青玉踏雪而来,一身白衫,依旧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模样,他走上台阶,看到屋内站在熠熠烛光中的明芙鱼,微微怔了一下,缓缓弯起了唇。 明芙鱼心神俱震,不自觉后退一步,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处哪个卢家。 卢传韫……卢家…… 卢传韫竟然是卢平远的弟弟、卢青玉的二叔! …… 长安冰雪,满天星斗,璀璨的烟花在夜空中绽放。 明芙鱼坐在戏楼的角落里,听着台上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心中乱成了一团。 卢家现在是朝廷新贵,三大世家凋零后,卢家渐渐在朝堂上占据了一席之地,是崛起之势。 靖帝自从上次大病一场后,身体渐弱,精神不济,很多事都只能交由朝臣处理,经过这几年的时间,卢平远在朝中的势力渐大,逐渐有了只手遮天的架势。 如今赶上新春佳节,卢府宾客自然络绎不绝,府里一片热闹欢腾。 明芙鱼手里端着一杯已经冷却的茶,心中懊恼,她怎么早没想到卢传韫会跟长安卢家有联系! 可惜她最近病的浑浑噩噩,一直没有发现,如果她能早点发现…… 明芙鱼忽而苦笑,若她发现了又能怎样呢?可能最后依旧是如此结局吧。 她坐立不安的待了一会儿,以身体不适为由,站起身离去。 卢老夫人神色不悦,看她愈发不顺眼,不过她也顾及不了那么许多了,与上辈子的仇人共处一室,她能维持表面的和平已经不错了。 她该庆幸这一年被磋磨了性子,若她还是前几年被父母和谢岿然娇惯的模样,恐怕现在是一点也忍不了的。 天上落雪纷纷,大家都去了戏园,府里显得有些安静,明芙鱼静静踏步往前走着,冰冷的天气让她的思绪渐渐冷静下来。 “明姑娘留步。”卢青玉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明芙鱼身体倏然僵住,她刚才沉浸在思考当中,竟然没留意到卢青玉不知什么时候跟了过来。 一簇烟花在身后绽开,明芙鱼微微吸了一口气,回过身去,看着卢青玉微微扬起僵硬的嘴角。 “明姑娘,又见面了。”卢青玉走至近前,声音温润,看着她的目光却透着一丝冷。 明芙鱼垂下眸子,99z.l敛襟一礼,“芙鱼那日狼狈,多得青玉堂兄指教,当时行事匆忙,还未来得及感谢青玉堂兄。” 卢青玉弯唇,声音意味不明道:“明姑娘,你我可不只见过那一次。” 明芙鱼抬眸,看着他仿佛弥漫着暗夜的眸子,不动声色地抿了下唇,面露疑惑道:“还在何时见过?” 她微微攥紧手里的帕子,心紧张地跳动着。 卢青玉漆黑的眸子注视着她,目光里含着一丝打量,缓缓微笑道:“当年在围场我与明姑娘有过一面之缘,明姑娘若是不记得了,那便算了。” 明芙鱼面色不变,抬起长睫,轻声道:“芙鱼身份低微,当年的确有幸去过一次围场,但当时年纪尚幼,且这些年来发生了太多事,我已经忘得七七八八了,若是不小心将堂兄忘了,希望堂兄不要介怀。”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7章 卢青玉笑得温柔,眼中却始终不见光亮,“无妨。” “那若无其他事,芙鱼便先回去休息了。” 明芙鱼微微颔首,款步离去,转身走远后,面色却渐渐冷了下来。 卢青玉就是一条毒蛇,她见过他最不为人知的一面,如果卢青玉知道她还记得这个秘密,料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她必须小心提防才行。 卢青玉目送着她走远,玩味轻笑,“真的不记得了吗?” 轻轻的一句呢喃,随风便散了。 明芙鱼住的偏远,走了许久才回到后院荒废的院落里。 之前因为担心她身上的天花会传染给其他人,所以卢传韫才按照大夫的叮嘱暂时安排她住在这里,虽然这里地处偏僻,但卢传韫命人将屋子里布置的很舒适,明芙鱼倒是挺喜欢住在这儿。 她白天走得匆忙,没注意到院子里还有一座草屋,那间草屋比她住的那间房要差上许多,房屋破烂,窗户纸都没有糊好,四处透着风,里面隐隐映出一点点光亮,很暗,一看就是不舍得点油灯。 “里面住的是什么人?”明芙鱼转头问贴身丫鬟。 丫鬟看了一眼草屋,匆忙低下头,一脸讳莫如深的神色,轻轻摇了摇头。 明芙鱼看她一脸不敢说的模样,没有再问,径直回了屋里。 夜里,明芙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她一想到以后要跟卢青玉和卢老夫人住在一处,就忍不住觉得烦闷。 一夜辗转难眠,清晨时分明芙鱼才渐渐睡去,可还没睡多久,就被吵醒了。 卢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外面吵吵闹闹的,一直喧嚣个不停,即使她这里离前院甚远,也能听到吵杂的声音。 明芙鱼在床上躺了会儿,外面的声音不但没有停歇,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明芙鱼披了件衣服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她抬头望去,却见府内换掉了昨日喜庆的大红色,全部都换成了白色。 明芙鱼不精神一震,连忙问路过的丫鬟,“谁出事了?” 丫鬟行了一礼,怯怯答道:“回小姐,是……是二爷。” 明芙鱼99z.l一愣,卢传韫……死了? 她难以置信道:“怎么可能?二爷走的那天身体明明还好好的,怎么会这么突然?” “二爷在押送粮食的路上遇刺,粮食都被抢光了,二爷受了重伤,没、没救回来。” 明芙鱼愣在原地,她来不及多想,赶紧换了一身白衣去了前厅。 她的脚迈进门槛,就听到一声清脆的巴掌声从大堂里传了过来。 卢老夫人一巴掌扇在沈十娘的脸上,怒不可遏道:“你这个丧门星!你们成婚第二天敬茶的时候,我就见你双目红肿,一副丧气样,果真是晦气!可怜我的儿啊!竟然成婚没几天就被你克死了!” 卢老夫人哭倒在旁边的椅子上,一副要昏厥的模样,众人连忙去劝,沈十娘红着眼眶被挤到一旁,差点跌倒,明芙鱼连忙跑过去扶住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来。 卢传韫的遗体很快被运了回来,卢老夫人晕了过去,众人忙着照顾她,卢平远上朝去了,刚得知消息还没来得及回来,沈十娘独自操持着卢传韫的丧礼,忙得不可开交。 卢府上下弥漫着悲伤的气息,哭声不时传来。 明芙鱼留在屋子里照顾着卢宝馨,卢宝馨哭得眼睛都肿了,一直握着明芙鱼的手不放,直到卢宝馨睡着了,明芙鱼才给她盖了盖被子,轻轻叹息一声,关上门扉走了出去。 夜凉如水,明芙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路走到卢府后门,落过雪的天气有些冷,呼出的都是白气,白幡随风晃动,没有光亮的后巷子里带着些阴森的气息。 明芙鱼站在门边,冷得轻轻跺着脚。 她看着清冷的月色,站在黑暗中静静等待着,直到她托帮忙出去打听事的小厮回来。 “小姐,奴才打听过了,二爷运送的粮食虽然被劫了,但陛下已经从长安的粮仓里调动了新的粮食,重新派重兵运送去边关,陛下下了命令,一切事情以边关为主,命沿途官员帮忙保护,这次一定不会再出差错了。” 明芙鱼听到小厮的话,一直悬着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长安的粮仓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一般情况下绝不会动,靖帝既然动了粮仓里的粮食,看来他心里仍是记挂着谢岿然的。 只要粮食能够按时送达,谢岿然他们打仗的时候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只是不知道这场仗会持续多久。 “都这个时候了,你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担心谢大公子。” 明芙鱼回头,卢青玉一袭白衣靠在门边,唇边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眸色在漆黑的夜里显得有些晦暗不明。 明芙鱼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给了小厮一袋钱,让小厮赶紧走了。 她回身走到卢青玉身前,“堂兄这话是什么意思?” 卢青玉捻了捻手上的白玉扳指,看着她慢悠悠道:“你有时间担心远在边关的谢岿然,不如担心一下你和你娘以后在卢家该如何自处。” 卢老夫人本来就不喜欢沈99z.l十娘,现在沈十娘刚嫁过来卢传韫就过世了,不用想也知道,她们以后在卢家必定是处境艰难。 不过,明芙鱼和沈十娘都没想赖在卢家不走,她们给卢传韫办完丧事后,自然会离开卢家。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8章 明芙鱼垂了垂眸,故作不知道:“堂兄多虑了,卢家上下和善,芙鱼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卢家上下和善……”卢青玉悠悠一笑,凑近明芙鱼耳畔,低声道:“明姑娘,你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不想笑么?” 他说话的时候呼吸冷冷拂在明芙鱼的耳后,透着一股冷气,像毒舌吐出了舌信一样,明芙鱼不由自主的打了一个冷颤。 她不动声色后退一步,低着头道:“阿鱼听不懂堂兄是什么意思。” “你倒是惯会装糊涂。”卢青玉的声音微微压低,在夜色中显得有些阴沉。 “……堂兄,夜深了,我该去给二爷守灵了。” “明姑娘孝顺。”卢青玉捂着帕子低咳一声:“二爷是青玉的二叔,青玉也一同前往吧,毕竟……二叔可是这个家里对青玉最好的人了,如果没有他照拂,青玉可能也活不到现在。” 明芙鱼相信卢青玉说的是真的,卢传韫这个人跟他那两位兄弟不同,他性情温厚,心胸宽广,算是卢家难得一见的好人。 卢青玉最后一句话压的很低,似哀似叹,眼中却没有任何伤感。 他就是一条冷血的毒蛇,即使受过卢传韫的恩惠,卢传韫的死也不能让他动容。 明芙鱼垂眸,没有再看他,先一步迈脚往灵堂的方向走。 她走在前面,能听到卢青玉在后面断断续续地咳嗽声,一声接着一声。 明芙鱼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转身回去将手里的毛绒暖袖塞给他,然后一言不发的继续往前走。 卢青玉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笑了笑。 明明不想靠近他,却还是忍不住心软啊…… 明芙鱼和卢青玉来到灵堂,默默跪到一旁,卢冰婵和卢浮儿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无聊的研究着手上的金镯,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们低声说话的声音,沈十娘一个人跪在中央,低头往铜盆里扔着纸钱,纤细瘦弱的身子看起来有些疲惫。 “二叔?二叔怎么死了?”一道醉醺醺的声音传过来。 明芙鱼抬头望去,卢忒歪歪斜斜地走了进来,他一身酒气,脸上还带着两道胭脂印,不知是哪个青楼娘子留下的。 他自从腿瘸之后,整个人更加贪图享乐,喜欢流连在温柔香里,明芙鱼这两天一直没看到他,估计他是住到青楼里去了。 卢老夫人和大房、三房的人正在隔壁屋休息,闻言都走了过来。 魏氏一见儿子一副醉醺醺的模样,连忙过去扶住卢忒,压低声音道:“忒儿听话,这是你二叔的灵堂,不得无礼。” “娘,下人怎么说二叔死了,他看着也不像短命鬼啊?”卢忒打了一个酒嗝,脸上丝毫不见悲伤道:“早知道二叔死的这99z.l么早,他把自己的银子都留给我喝花酒多好,干嘛浪费银子娶续弦呀。” 卢老夫人一下子变了面色,气得敲了两下拐杖,卢传韫是她的亲生儿子,现在卢忒公然说她儿子是短命鬼,她当然不喜欢听,以前她不敢招惹魏氏,对这个孙儿是似真似假的疼爱,虽然看不惯魏氏的娇惯,但卢忒毕竟是她的亲孙子,但这两年卢忒却愈发的不懂事,每每气得她火冒三丈。 卢冰婵和卢浮儿连忙一左一右扶住她。 卢平远看了一眼母亲的面色,怒斥道:“你这个混账!说的什么浑话!” “爹……”卢忒笑嘻嘻凑过去。 卢平远闻着卢忒身上刺鼻的胭脂味,怒吼道:“你怎么又去青楼了?” 他转头看向魏氏,“你不是说他这两天是在他外祖家吗?他外祖家什么时候开青楼来了!” 魏氏讷讷张了张嘴,答不上来。 “我去青楼怎么了?”卢忒不满起来,哼哼道:“我自从腿瘸了之后,你们个个都瞧不起我!只有青楼里那些窑姐每次看到我都笑容满面,只要我肯给她们银子,她们就毫不吝啬对我的夸奖,在她们那里,我就是最牛的!比爹你还要牛!” 卢平远听得火冒三丈,怒不可遏道:“你自己不思进取,还怪起我们来了?” 卢忒愤愤不平地瘪着嘴,“爹,自从我腿瘸了之后,你对那个病秧子就不一样了,你说你是不是打算让他继承卢家!” 魏氏闻言一下子抬头看向卢平远,目光锐利,隐隐带着几分指责。 “什么病秧子,那是你弟弟!”卢平远面色涨红,指着卢忒怒道:“你老子还没死呢!你在跟谁讨论继承家业的事!” 明芙鱼和卢青玉依旧跪在角落里,明芙鱼闻言抬了抬头,卢青玉面色不变,嘴角微微扯出一抹讥讽的弧度,他安静的跪在那里,像个置身事外的局外人,好像大家讨论的对象不是他一样。 卢青玉扭过头看她,忽然压低声音开口:“大哥的腿就是在围猎的时候受伤才导致腿瘸的,当时在围场闹得风风雨雨,你应该有点印象吧?” 明芙鱼:“……”你不是应该心虚怕提起这件事情么!怎么还主动提起来了! “……我不记得了。”明芙鱼心里有一百个叹号和问号飞快掠过,脸上神色却不变,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道:“不过,看样子你在卢家的日子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卢青玉抬起眼皮,高深莫测地看着魏氏和卢忒,幽幽道:“好与不好,要看自己怎么做。” “都是你惯出来的好儿子!”卢平远被卢忒气得火冒三丈,怒火直朝魏氏而去。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89章 魏氏脸色变了变,在场有这么多人,老太太和二房、三房的人都在,甚至小辈们也在,卢平远这样当着大家的面对她大吼大叫,实在是一点也不给她留颜面。 以前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卢平远是无权无势的穷状元,她99z.l骄纵惯了,嫁过来在这个家里作威作福,二房、三房都得让着她,就连卢老夫人也得让她三分,她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份气。 她张口就想骂,可话到嘴边终究是咽了回去。 她心里清楚,现在不比从前,她的依靠是长霞郡主,自从长霞郡主受周淄连累去了道观后,身份地位跟以前没法比,更有跟叛党牵扯不清之嫌,她眼看情况不好,早就跟长霞郡主划清了界限,彻底没有了这个依靠。 现在卢平远手里的权势越来越大,是一人之下的丞相,已经不将她看在眼里,她不敢像以前那样跟卢平远叫板。 魏氏从小娇生惯养,这口恶气到底难以咽下去,她沉默片刻,怒火没地方撒,不由转头看向旁边的卢青玉,恶声恶气道:“你在那里看什么?你大哥喝醉了,你还不赶紧扶他回房,知不知道什么叫兄友弟恭!” 她不敢跟卢平远叫板,可不代表她会饶了这个小贱人生的病秧子。 卢青玉露出怯懦的神情,听话的站起身来,伸手去搀扶卢忒,“大哥,你既然来了,就给二叔上炷香吧,上完香我就扶你回去休息了。” 卢忒一把甩开他的手,喷着酒气训斥道:“你这个病秧子少碰我,小心把你身上的病气传给我!” 卢青玉顺势摔在一旁的蒲团上,低头咳嗽了两声,半天没爬起来,看起来确确实实是个任人欺负的‘病秧子’。 明芙鱼冷眼看他:“……”你倒是会疼惜自己,假摔都知道往蒲团上摔。 第39章 小太阳 卢平远瞪着卢忒, 怒声训斥:“混账!还在这里大吵大闹,还不赶紧给你二叔跪下上香!” “我不跪。”卢忒酒意未散,想也不想便道:“又不是我老子死了, 我干嘛要跪?等我老子死了我再跪。” 卢平远瞪圆眼睛,怒发冲冠, 一巴掌狠狠扇了过去, “竖子!你敢咒我!” 卢忒一下子被打蒙了, 捂着脸颊坐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卢平远。 魏氏登时急了起来,拦住卢平远道:“老爷, 忒儿喝醉了一时糊涂,他年纪还小,你别跟他计较。” 卢忒反应过来后,顿时嚎啕大哭起来,蹬着腿喊:“娘!爹打我,你快给我做主啊!” 他还以为魏氏是以前那个可以给他撑腰的娘,以为魏氏开口,卢平远就不敢动他,却不知如今早已时移世易, 卢平远听到他的话不但没有平息怒火,反而想起以前在魏氏面前伏低做小的日子, 顿时怒火更胜。 卢平远厉声斥道:“他年纪小?他比青玉大了将近十岁,可他有青玉一半稳重么!” 魏氏脸色沉了下来,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能忍的脾气, 又爱子心切,瞬间不管不顾怒道:“你别拿那个病秧子跟我的宝贝儿子比,他一个下贱人生的下贱货, 连给我儿子提鞋的资格都不够!” 卢青玉听到她的话,眉眼阴沉,眸中闪过一抹暗色,微微99z.l抬眸看了她一眼。 魏氏的话像火上浇油一样,立即将卢平远的怒火点燃了,“什么叫下贱货?你别忘了他也是我儿子!你想说我是下贱货么?” 魏氏怒火冲头,忍不住嗤道:“你还好意思说?我不过是陪长霞郡主去云塔寺斋戒小住,你就耐不住寂寞,在家里和那个贱胚女人搞出了一个儿子!” “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正常!”卢平远面色涨红。 “你成婚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你说你这辈子只有我一个,可你不但早就有了娘子,还搞出一个儿子来!卢平远,你对得起我吗?” “你少给我翻旧账!你既然知道我早就有了娘子,那这正妻之位到底属于谁,恐怕还有待商榷了!”卢平远眉眼沉沉,出口毫不留情。 魏氏一下子愣住,气势瞬间矮了几分,这就是一笔糊涂账,如果真的有人哪一天要去翻这个烂账本,她是得不偿失,一旦失去了正妻之位,她就彻底失势了。 卢青玉眸光岑寂,嘴角挂着一抹讥讽的冷笑。 明芙鱼抿唇看了他一眼,以前她就已经听过卢家的这些秘辛,但那个时候她只是局外人,这还是第一次身临其境,心情有些复杂。 屋内寂静,卢老夫人气得连连喘气,被卢冰婵和卢浮儿扶去了后堂。 卢忒见魏氏不敢吭声,晃着魏氏的手哼道:“娘?你怎么不说话,你快说句话呀!让爹也打那个病秧子一巴掌,我就不生气了。” 魏氏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 卢平远冷道:“给我回去好好反省,这半个月都不准出门,再让我知道你去青楼,我就把你另一条腿也打折!” 卢忒哭天喊地的被带走了,魏氏也被训斥了一顿。 明芙鱼算是明白卢青玉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了,他轻轻松松就扳回一局,不动声色地挑起祸端,反咬了魏氏和卢忒一口,实在是个高手啊! 众人离开之后,卢青玉又风轻云淡的跪回了蒲团上,神色从容,既不见喜,也不见怒。 明芙鱼偷偷往旁边挪了挪,她招惹不起卢青玉这样不声不响就能吃人的主,决定以后看到他都绕道走,惹不起她躲得起!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0章 明芙鱼给卢传韫守了一晚上灵堂,清晨的时候才离开,身子已经跪的有些僵硬了。 她与卢传韫虽然没有说过几句话,但不管怎么样,卢传韫救过沈十娘,也帮她找过大夫,对她们有恩,她以子女的身份替他守夜是应该的。 她揉着后脖颈,疲惫地往住处走,以前本来说好等她养好病就搬到前院住,现在卢传韫死了,她估计也不用搬了。 她一边走一边想着她和沈十娘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卢家留不得,沈家回不得,明家更是不能去,她们只能自己找个落脚的地方。 明芙鱼思绪纷飞,不知不觉走到湖边,冷风拂过,她忽然感觉身后被用力推了一把,身体被向前推去。 她尖叫一声,身体无法抑制地倒99z.l向了旁边的湖里,水面上结了一层薄冰,明芙鱼摔在上面‘砰’的一声,冰面裂开,冰碴划伤身体,她疼得面色发白,掉进了冰窟窿里。 水花翻腾,明芙鱼全身瞬间湿透,她冷得打了一个寒颤,手指乱抓的时候被冰面划破,血滴到了湖水里,还好湖水不深,她踉跄了一会儿后,勉强稳住了身体。 明芙鱼愤怒的抬头望去,卢冰婵和卢浮儿站在岸边,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卢浮儿的目光落在她冻的发白的嘴唇上,轻轻笑了一下,“明芙鱼,你娘这个丧门星害死了我二叔,你以后在卢家就别想好过,你如果再敢对祖母不敬,下次我就让你在湖里待一晚上,看谁敢救你上来。” 明芙鱼无依无靠,不但是商户之女,还是没有父亲的孤女,还不任她们揉搓。 明芙鱼抿着苍白的唇道:“二爷是在押送粮食的途中遇刺身亡,我娘一直老老实实待在卢家,二爷之死跟她有何干系?” “因为她命硬,她已经克死了你爹,现在又克死了我二叔,真是晦气!”卢浮儿语气刻薄,拿起手帕嘤嘤假哭了两声:“我那可怜的二叔呀!若早知如此,你就不该娶那丧门星进门!” “你也是读过书的人,竟然也信荒唐的命理之事。”明芙鱼面色沉了下去,冷道:“我娘只要在卢家一天,就是你的二婶,是你的长辈,卢家既然自诩新贵高门之家,子女怎能像你这般目无尊长!这就是卢家人的教养吗?若是如此,卢家恐怕还担不起‘世家’二字。” “你这个牙尖嘴利的小贱人!”卢浮儿恼怒地垂眸望去,冷风吹过,明芙鱼身上的衣衫浸泡在水里随风微微晃动,她肌如白雪,即使嘴唇泛白也丝毫不影响娇好的容貌,看得她妒从心起。 卢浮儿忍不住嘀咕一声:“母女俩一个样,沈氏虽然看起来端庄得体,但私下在男人面前说不定是什么谄媚的模样,二叔说不定就是被她的狐媚样勾了心神,你现在就长着一张祸水的脸,再过两年还不知道要勾多少男人呢,到时候可别丢了我卢家的脸面。” 卢冰婵目光移到明芙鱼的面上,神色微沉,妒光一闪而过,她缓缓开口道:“卢家自有卢家的规矩,阿鱼妹妹不必出言诋毁,就算浮儿有什么说的不对的地方,也自有祖母教导,轮不到你来说三道四,日后你在卢家需谨言慎行,否则别怪我这位长姐要亲自教你规矩。” 明芙鱼抬眸看她。 卢冰婵微抬下颌,高傲地看了明芙鱼一眼,“阿鱼妹妹以后走路小心些,不要再跌到水里,否则冻坏了身子可怨不得别人。” 她淡淡看了一眼周围的丫鬟和护卫们,丫鬟和护卫们纷纷低下头去,不敢伸手去扶明芙鱼。 卢冰婵唇角微勾,转身离去,卢浮儿瞪了明芙鱼一眼,赶紧跟了上去。 明芙鱼手上还滴着血,99z.l试了几次都没能从湖里爬出去,站在岸边的丫鬟和护卫们都低着头,没有任何人有想要帮忙的意思,全都站在那里冷眼旁观。 在卢府里该听明芙鱼的话,还是该听卢冰婵和卢浮儿的话,大家都心知肚明。 明芙鱼抬头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开口,自己用力的踩着湖边的滑石,想要从冰水里爬出去。 卢青玉踱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过来,蹲在岸边,看着明芙鱼脸上的水渍,微笑道:“明姑娘,我每次看到你的,你好像都很狼狈。” 明芙鱼头也不抬的抿了抿唇,用力撑着手臂往上爬,她的身体无法抑制地打着哆嗦,脸上冷得一点血色也没有。 卢青玉眼中笑意加深,“明姑娘,用我扶你上来么?” 明芙鱼没有理会他,自己踩着岸边的石头一点点往上爬,拼尽力气,抓着岸边的树枝,咬牙爬上了岸。 卢青玉冷眼看着她一点点往上爬,从小娇生惯养的小姑娘,倏然没了父母的庇护,纵使再倔强又如何,总有一天会被打断一身傲骨,跟他一样堕入无边黑暗,那双漂亮的眸子里再也不见光亮,只剩下无边的冷漠和冰冷。 明芙鱼跌坐在岸边,脱力的粗喘着气。 卢青玉淡淡一笑,递给明芙鱼一方帕子,语气疏离,“擦擦吧,天寒地冻,小心着凉。” 明芙鱼这次没有拒绝,她接过帕子,抬手擦了擦脸上的冰水,用最后一丝力气站起身,一言不发的往回走。 她身上的水顺着衣角滴落,袖口和衣摆的位置已经结了冰,她握着帕子的手指寒冰一般凉,全身冷的一点温度也没有。 她必须得快点回屋,否则她说不定会活活冻死。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1章 卢青玉看着她走远,收回目光,看向附近的丫鬟和护卫们,微笑道:“记得我幼时曾经有一次也是在这里落水,你们当时也是像现在这般站在岸边熟视无睹,我当时心里疑惑你们为何会如此,如今看来原来你们是眼盲耳聋,既看不见也听不见啊。” 众人看着卢青玉脸上的笑容,不寒而栗,赶紧跪了下去,纷纷低垂着头,不敢发出声响。 以前卢青玉是人人可以欺负的病秧子,现在卢青玉日渐得宠,越来越受卢平远重视,众人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无视他。 卢青玉敛去笑容,面容冰冷,“都给我跳下湖里待一刻钟,谁敢早出来,就一辈子给我待在湖里别出来了。” 众人吓得瑟瑟发抖,只能站起身,一个接着一个跳进了湖里,冬日的湖水寒冷彻骨,他们跳下去后冷得差点晕过去。 卢青玉的眼神却比冰雪还要冷,站在岸上看了他们片刻,才转身离去。 明芙鱼穿着湿衣走回后院,一路上有不少人好奇地看着她狼狈的模样,路过那间草屋的时候,她又听到里面传来了低哑的咳嗽声。 明芙鱼径直进屋将湿衣服换下,泡了一个热水澡身体才逐渐回暖,她将身体埋在99z.l热气腾腾的水里,轻轻叹息了一声。 沈十娘听说她落水的事后,匆忙赶来看她,虽然不清楚事情原委,却也觉得没那么巧,沈十娘心疼地握着她的手道:“等传韫的丧事结束后,我们就离开卢府。” 明芙鱼看着她脸上还没有消褪的巴掌印,轻轻点了点头。 “阿娘和姐姐不要走!你们走了宝馨怎么办?”卢宝馨突然冲进来,哭着抱住沈十娘的腰,小手还紧紧握着旁边的明芙鱼。 沈十娘和明芙鱼倏然愣住,她们只想到不要留在卢家,免得卢家人觉得她们占便宜,却忘了卢宝馨还需要人照顾。 卢传韫对她们有恩,她们可以置卢宝馨于不顾么?这是卢传韫唯一留下的血脉,卢家这么复杂,个个心怀鬼胎,卢宝馨独自留在这里,如果有一天卢老夫人过世了,大房和三房谁会照顾她? 沈十娘抱紧卢宝馨,倏然沉默了下来。 明芙鱼握着卢宝馨小小的手,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卢传韫丧礼最后一天,靖帝派人送来了不少赏赐。 卢家众人一直偷偷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去。 卢传韫是在运送粮食的途中出事的,他究竟是办事不力还是有功之臣,其实全在靖帝一念之间,大家看到赏赐,知道卢传韫应该是被算作有功之臣,才松了一口气。 随着赏赐一起来的还有一道圣旨,靖帝对卢传韫进行了嘉奖,加封为二品官衔,还封赏卢传韫的夫人为诰命夫人,也就是沈十娘。 众人接旨后,心思各易。 卢家人既感念靖帝的恩情,又忍不住来气,毕竟大房和三房的夫人都没有这份荣宠,如今沈十娘却有了,日后沈十娘可就压过她们一头了。 沈十娘和明芙鱼看着圣旨,却是心情复杂,有了这道圣旨,沈十娘只能一辈子留在卢家,只要她活着就永远是卢传韫的遗孀。 其实在卢宝馨抱住沈十娘的那一刻,明芙鱼就知道,她娘不会离开了。 夜色寂静,明月高悬,明芙鱼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她忽然觉得所有人的命运也许早就已经书写好了,她自以为救出沈十娘就已经逃出了命运的漩涡,却不知道其实这才是按照命运轨迹正常发展的。 她们来到卢家,卢老太太成为了她的祖母,一切都跟上一世一样,如果继续按照现在的命运发展下去,最后卢家应该仍然会被抄家,而她也会被卢老夫人一杯毒药害死。 她忽然觉得有些疲惫,她挣扎着,奋力向前跑了这么远,可兜兜转转,原来她还在命运的手心里。 只是不知道如果继续按照命运行进,她死前是否还能看到谢岿然,谢岿然会不会再说出那句可恶的“年纪轻轻,倒是可惜。” 明芙鱼垂眸轻轻笑了笑,想起谢岿然,她愣了一下。 她忽然发现,其实命运已经改变了,至少她和谢岿然的命运已经更改,他们不再是陌生99z.l人,他们有了交集,如果她死了,谢岿然绝对不对再讨人厌的捏着她的下巴,像个局外人一样道一句可惜,他至少会为她流一滴泪吧。 明芙鱼眼睛亮了亮,身体里忽然又涌起了力气,也许她和谢岿然就是改变所有人命运的那枚钥匙,他们的改变,说不定真的能改写一些结局。 明芙鱼站起身来,对着月亮浅浅笑了笑,只要还有希望,她就要努力活下去。 既来之则安之,她不会放弃的,至少这辈子,她绝对不会再让卢老夫人得逞。 她大步往屋里走去,从草屋门前路过,又听到了屋子里传来阵阵咳嗽声,声音嘶哑,像要咳出血一样。 明芙鱼停住脚步,听里面的人越咳越厉害,犹豫片刻,还是走过去敲了敲门,“有人在么?我就住在隔壁,你需要帮忙吗?” 屋子里没人应声,明芙鱼又敲了几下,依然没有人回答,她想了想,正要转身离开,听到屋子里传来一声茶杯摔在地上的破碎声。 “打扰了。”明芙鱼顾不得其他,推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漆黑一片,只有浅淡的月光顺着窗户照进来,明芙鱼隐隐约约能看到窗边的床铺上趴着一个人,茶杯摔在地上,那个人似乎是想伸手勾那个茶杯。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2章 明芙鱼没敢贸然上前,她摸索着点燃了屋里的油灯,油灯亮起,她才看清楚,这是一间极为简陋的屋子,比卢府里婢女的房间还不如。 屋子里面充斥着一股沉闷的药味,有些刺鼻,床边趴着的是一个女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布衣,正低头咳嗽着,刚才似乎是想端水喝,但是茶杯摔在了地上。 明芙鱼连忙走过去扶起她,到桌边另倒了一杯茶,茶壶里的水已经不知道放了几天,味道透着一股腐坏味,明芙鱼闻了一下,忍不住皱了皱眉,这样的水喝到肚子里,估计反而要生病。 她放下茶杯,转身跑回自己屋,还好这间草屋距离她住的屋子很近,她飞快拎了一壶茶回来。 女人还在咳嗽着,一声接着一声,明芙鱼赶紧把茶壶放到桌子上,亲自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喂到女人嘴边。 女人应该是渴极了,对她轻轻点头致谢,有些着急地将茶水喝了下去。 明芙鱼看得出来,女人应该是一个很有礼貌的人,她的面容虽然看起来有些老态,肌肤也蜡黄粗糙,但如果仔细看,她眉目清秀,五官秀气,能看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一位清秀的美人,只是她瘦弱不堪,手背上血管凸起,应该是长期受病痛折磨。 一杯水喝下去,将女人的咳嗽声压了下去,女人终于能开口说话,只是声音还有些沙哑,“多谢姑娘……” 明芙鱼将茶杯放到一旁,看着她迟疑道:“你是……吕氏?” 她早就知道卢青玉的身世,也听过吕氏的事情,面前的女人跟卢青玉长得有三分像,又孤身住在这99z.l里,既不像府里的丫鬟,也不像主子,明芙鱼能想到的人只有吕氏了。 吕氏微微露出笑容,“阿鱼姑娘听说过我?想来听到的也不会是什么好话吧。” “您怎么知道我是阿鱼?”明芙鱼神色疑惑,拿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后。 吕氏靠在枕头上,轻轻笑了笑,“你刚搬来的那一日,我坐在屋里听到外面的丫鬟在谈论你,只是我不方便出去,也怕会惊扰了你,就没去见过你。” “您叫我阿鱼就好,您是受了风寒吗?”明芙鱼目光落在她蜡黄的面容上。 吕氏低叹一声:“哎……是老毛病了,每年冬天都咳个不停,我都已经习惯了,只是前夜我听闻二爷亡故了,想去给他上柱香,沿路受了风寒,咳嗽的毛病才加重了,不碍事的。” 明芙鱼见她面色依旧不见转好,忍不住问:“请过大夫了吗?” 吕氏轻轻摇头,“不用请大夫那么麻烦,久病成医,我自己都知道自己该吃哪些药了。” 明芙鱼转头看了一眼桌上散落的药渣,站起身道:“我去给您煮药吧。” 吕氏连忙摆了摆手,诚惶诚恐道:“不用,等我缓过劲来,自己煮就行,夜深了,快别这么麻烦了。” “没事,我不用睡那么早。” 明芙鱼拿药包走了出去,她在草屋周围转了一圈,在旁边的小厨房里找到一个破旧的煮药罐,药罐里还有着残留的药渣,盖子上破了一个口。 明芙鱼叹息一声,抬头环顾整个厨房,唯一能吃的就是一个已经不知道放了几天的窝窝头,应该是吕氏生病之前做的,没来得及吃就病倒了。 明芙鱼不禁有些唏嘘,外面的人都猜到吕氏在卢府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却没想到,吕氏在卢家过的日子连普通丫鬟都不如。 她换了个砂锅,将药煮好,端过去喂吕氏喝了下去。 吕氏一直低声道谢着,喝过药后,明芙鱼给她盖了盖被子,她才沉沉睡了过去。 明芙鱼坐在床边,看着她身上薄薄的被子,忍不住皱眉,这间屋子里一点炭火也没有,四面透风,吕氏身子能好才怪,甚至可以说吕氏能活下来都是命大。 让明芙鱼惊讶的是这间屋子里有很多书籍,就连吕氏枕头旁边也放着一本书,可见吕氏是一个很喜欢读书的人。 明芙鱼还注意到这间屋子虽然简陋,墙上却挂着几幅画,看落款应该是吕氏自己画的,纸张破旧,作画的画笔应该也有些粗糙,但并不影响这几幅画的美观,看来吕氏并不像外面传言的那般是一个乡野粗俗的女子,她至少是通文采的。 明芙鱼将药碗放了回去,回屋子里拿了一床柔软的被子,又拿了几件棉衣,一起送到了吕氏的屋子里,她给吕氏盖上被子,吹灭了蜡烛,走出去关上房门。 她站在门边,能听到冷风吹进屋子里的呜呜声,不由轻轻蹙眉,看了一眼漏风的窗户,决定明天找99z.l些竹篾纸来给窗户糊上。 卢青玉虽然讨人厌,但吕氏是个可怜的女人,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翌日清晨,明芙鱼一边梳洗一边吩咐丫鬟道:“以后将我屋里的炭火分一半给隔壁,你们直接送过去就好。” 丫鬟皱着眉毛,低头给明芙鱼梳发髻,不情不愿道:“小姐,您怎么关照起她来了?她自己的儿子都不管她,您何必管她?” “卢、堂兄不管她么?” 丫鬟使劲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小姐,奴婢来府里这么久,从来都没看到二少爷来看过她,就连过年的时候都不曾来过,可见二少爷心里根本就没有这个娘。” 明芙鱼轻轻蹙眉,“不管旁人怎么做,你只管按照我的吩咐做就行。”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3章 丫鬟一脸为难,“小姐,您就饶了我吧,大夫人吩咐过,府里的人都要当吕氏不存在,只让她自生自灭,如果大夫人知道奴婢给她送炭火,非得把奴婢赶出府不可,您就给奴婢留条生路吧。” 明芙鱼黛眉蹙紧,“大爷就放任大夫人这么做吗?” 既然这是府里上下都知道的规矩,那么卢平远不可能不知道。 卢平远和吕氏曾经是拜过天地的夫妻,他们之间还有一个儿子,明芙鱼想不通卢平远现在有权有势,明明已经不用再惧怕魏氏了,为何还要对吕氏的境况视若无睹。 丫鬟点了点头,“大爷就算遇到她,也从来都当做没看见。” 明芙鱼只觉得荒唐,明明他们连儿子都有了,卢平远还能抹杀吕氏的存在么。 明芙鱼没有再为难丫鬟,沉吟道:“以后炭火分到屋里来了,你将炭火分好就行,我亲自过去送。” 她本来就不喜欢为难人,更何况她没必要为了帮吕氏,却害了丫鬟。 “多谢小姐。”丫鬟看明芙鱼不听劝,便没有再多说。 明芙鱼吃过早饭后,自己把东西搬到了吕氏的屋里,吕氏昨夜喝了药,还在沉沉的睡着,呼吸比昨日顺畅了一些,明芙鱼便没有打扰她。 她将吕氏屋子里的东西简单收拾了一下,把破旧的碗碟都换了,还给吕氏的床铺周围挂上了帷幔,至少能挡一挡风。 她环顾四周,看得出来吕氏是一个文雅之人,屋子里还有开败的花,应该是吕氏身体好的时候摘的。 明芙鱼拿过来一个好看的花瓶,出去折了几枝梅花,插到了花瓶里,放到吕氏的床头,稍微驱散了一些屋里的药味,给屋子里增添了几分色彩。 吕氏醒过来,看到屋子里焕然一新的变化,忍不住惊讶,她惊喜的望着明芙鱼,“阿鱼,这些都是你做的?” 明芙鱼点点头,“嗯,您喜欢吗?” 吕氏坐起身来,道:“我自然是喜欢的,可你我萍水相逢,你不必这么帮我的。” 明芙鱼笑了一下,自嘲道:“我在卢府的日子也不好过,只能帮一天是一天,说不定哪天就自身难保了。” 吕氏眉心皱起,担心道:“那99z.l你更不要帮我了,我是这个府里不可说之人,你帮了我很有可能会给你招惹到麻烦,大夫人如果知道了,会为难你的。” 明芙鱼摇了摇头,“没事,就算我不帮你,她们也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 她在卢府身份尴尬,本来就不是个受欢迎的人,多一个人讨厌人或者少一个人讨厌她,也没有什么差别。 明芙鱼转眸看向吕氏,无所谓地笑了一下,“我们都是这个府里不受欢迎的人,有一刻的安宁就享受一刻的安宁吧。” 吕氏神色有些感伤,心疼地看着她,“卢府是个能吃人的地方,你以后有机会就快点离开吧。” “那你为什么不离开?”明芙鱼问。 吕氏沉默片刻,低咳了两声,垂眸道:“我儿子在这里,我不能离开……” 原来是为了卢青玉。 明芙鱼没有再说什么,可怜天下父母心,吕氏为了卢青玉留在卢家受苦,沈十娘又何尝不是为了她才嫁到卢家。 …… 书房里,卢平远将手里的折子狠狠摔在卢青玉的脸上,怒气冲冲道:“你是怎么做事的!这个宁怀春上次就在朝堂上公然顶撞我,我不是让你赶紧找个法子除了他吗?怎么现在半个月都过去了,他还是一点事都没有!今天他竟然还胆敢上折子参我!” 卢青玉脸颊上划出了一道血丝,他抬手摸了一下脸颊,眼中闪过一抹恨意。 他抬起头来,脸上却露出怯懦的神色,跪到地上道:“父亲,不是儿子不想做,而是儿子不敢做,宁怀春的上级官员是魏信吴大人,魏信吴是嫡母的兄长,儿子担心宁怀春出事会连累到魏大人,到时候嫡母如果怪罪会不好交代,所以儿子虽然有了计策,却一直没有动手。” 卢平远面色沉了沉,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轻眯了一下眼睛道:“有我在,你不必理会魏氏。” 卢青玉抬头,“可……嫡母的兄长如果出了事,她伤心难过怎么办?” “她愿意伤心难过就只管伤心难过!她嫁过来就是我们卢家的人,如果她分不清轻重,她就不配做我卢家人!” “是……”卢青玉嘴角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眸中暗潮涌动,他微微低下头去,遮住眼中的深沉,“父亲,宁怀春官职虽然不大,但他在朝中交友甚深,儿子如果想扳倒他,恐怕靠自己一人难以行事。” 卢平远浑不在意道:“吏部的吴子常、户部的柳春望、刑部的常玉漱……都可以为你所用,我会吩咐他们暗中协助你,你有需要只管找他们,他们会配合你的。” 卢青玉挑了下眉,看着卢平远的眼中笑意一点点褪去,意味深长道:“原来他们也是父亲的人。” “嗯。”卢平远看着手里的信件,心不在焉应了一声,想了想道:“你是我的儿子,就是他们的主子,平日不要唯唯诺诺的在外面给我丢人,你大哥已经够不成器了,你以后要99z.l好好做,我不会亏待你的。” 提起卢忒,卢平远便忍不住心烦气躁,语气不自觉加重了几分。 “是,多谢父亲。”卢青玉露出一副感恩戴德的模样,俯身叩首,被发丝遮住的眼眸却比往日都要阴沉,“父亲如果没有其他吩咐,儿子就不打扰父亲了,先告退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4章 卢平远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拿起桌上一个底下官员送来的玉佛,在阳光底下细细打量。 卢青玉推开门走出去,用舌尖顶了一下脸颊,神色阴翳地回头看了卢平远一眼,眉梢眼角含着轻蔑,戾色一闪而过,将门关上,大步离去。 小厮跟在卢青玉身后,看着他脸上的伤问:“二少爷,你脸上划了一道口子,用不用奴才找大夫过来处理一下。” “不用。”卢青玉声音低沉,身上带着藏不住的戾气。 小厮踌躇片刻,犹豫着说:“二少爷,吕夫人好像又病了。” 卢青玉脚下不停,像没听到一样,过了片刻,才轻轻“嗯”了一声,眸色晦暗道:“病了便病了,她病了还有什么稀奇的么?如果不是她身子不好导致我生下来就身体差,我也不会天天被叫病秧子。” 他语气不耐烦,似乎对吕氏一点感情也没有。 小厮低下头去,不敢再多言。 走过拐角,卢青玉停住脚步,像突然想起什么一样,淡淡吩咐道:“我脸上的伤口如果不处理,父亲看到了可能会心烦,你还是去药铺给我买份药膏回来吧。” “是。”小厮后退离去,一路朝着大门的方向而去,走到前院后却突然改了方向,他四处看了一眼,加快脚步去了魏氏院子里。 卢青玉看着小厮走远,神色渐渐阴沉,他嗤笑一声,抬脚拐到了另一个方向。 他一路避开人群,来到后院的门口,却没有进去,只是站在树下望着那间破旧的草屋,微微出神。 积雪融化,阳光正好,庇荫的树下依旧能感觉到丝丝凉意。 这间破旧的草屋在富丽堂皇的卢府里显得格格不入,却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他在这里住了九年,直到卢忒伤了腿后,他逐渐得到卢平远的器重,才从这里搬了出去。 他知道这间草屋有多破,下雨的时候房顶会漏雨,刮风的时候四处会漏风,他娘就算搂着他,将所有被子都盖在他的身上,他也会冻得瑟瑟发抖,所以他们总是一声一声的咳嗽,成夜的睡不着,就算到了现在,已经能吃饱穿暖,他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咳嗽,就像这些咳嗽已经刻进了他的身体里一样,他一靠近这间草屋便会觉得无法抑制的冷。 开门的吱嘎声打断了卢青玉的思绪,他抬眸望去,明芙鱼推开草屋的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卢青玉眸光一闪,躲到了树后,在树枝后望了过去。 明芙鱼一手提着熬好的浆糊,一手拿着一叠竹篾纸,把东西放到窗台上后,又进屋搬了一张板凳出来。 她穿着一99z.l身粉裙,将乌黑的头发盘了起来,头上只插着一根玉簪,看起来机灵可爱,她抬头看了看破旧的窗户,将袖子撸了起来,拿着竹篾纸和浆糊踩到了凳子上,开始糊起了窗户纸。 院子里的雪都融化了,阳光照在她的身上,破旧的草屋也变得温暖了起来,渐渐有了人气,跟卢青玉记忆中的草屋有些不一样。 吕氏扶着墙走出来,站在门口对着明芙鱼浅浅的笑,笑意温柔,满是病容的脸色比往常明亮了几分。 明芙鱼眉眼弯弯地看着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引得吕氏脸上的笑容更深。 卢青玉定定看着她们,眼底透着微微的茫然和无措,忽然很想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明芙鱼以前没有糊过窗户纸,可以说是对此一窍不通,还好吕氏会,可以站在一旁指导她。 她听吕氏的指挥,先将浆糊刷到窗框上,然后拿着竹篾纸一点点将它们糊到窗户上。 她将一张竹篾纸糊好,不由笑了笑,“等把窗户纸都弄好了,屋子里就能暖和一点了。” “嗯。”吕氏含笑望着她,神色里带着感激,“有你给我送来的棉被和炭火,屋子里已经暖和很多了。” 明芙鱼莞尔,继续抬头糊着窗户纸,遇到高的地方,她就微微踮起脚尖,她神色认真,动作仔细,将窗户纸糊的平坦又工整,不留一丝缝隙,让冷风一点也吹不进去。 等把所有窗户的窗户纸糊好,她放下浆糊,从板凳上跳了下去,她微微站远了一些,看着在阳光下白白净净的窗纸,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开心道:“好啦!” 吕氏看着像个小太阳一样的明芙鱼,不由笑了笑,心情很好的走过去摸了摸窗纸,欣喜道:“等我身体好一点,剪几个窗花贴在上面,一定很漂亮。” “吕姨,您还会剪窗花呀?” “嗯,我会剪很多花样。”吕氏今天精神不错,转头笑道:“阿鱼想学吗?想学我可以教你。” “想学!”明芙鱼爽快点头。 吕氏不能吹太久风,她走过去拿起用剩的浆糊和竹篾纸,同吕氏一起回了屋内,两人有说有笑,都没有注意到远处树下的卢青玉。 卢青玉一直注视着她们,直到大门阖上。 寂静的院落里,未干的窗纸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干净而洁净。 卢青玉唇角抿紧,目光落窗纸上,“多管闲事。” 他深深看了一眼草屋,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第40章 竹屋 明芙鱼跟吕氏一起进了屋, 她把手里的浆糊放到桌子上,好奇的打量着墙上的书画,好奇道:“吕姨, 你绘制的画如此漂亮,提的诗也符合意境, 以前读过不少书吧?” 吕氏靠着椅子坐下, 看着墙上的那些画, 轻轻笑了一下,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嗯, 我以前住的村子很穷,连个夫子都没有,我娘和我爹是被贬去那个地方的,他们读过书,识得字,便在那里99z.l开了间书塾,也不收银子,权当是打发时间,没事的时候就教村里的孩子们读书, 平远那个时候也是我爹娘的学生之一,他学得最快最出色, 平日对我爹娘也恭敬,所以我及笄之后, 我爹娘就把我嫁给了他, 我爹娘一直觉得是他们连累我受苦,所以一直希望我能回长安,后来爹娘凑齐了盘缠让平远来长安参加科考, 平远不负众望,果真考中了状元,爹娘得知这个喜讯之后开心的不得了,赶紧让我来找他……”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5章 吕氏声音微微低了下去,提起那段往事,言辞中并无太多抱怨,只是神色有些伤感,她轻笑了一下,垂眸道:“不说他了,既然他做了负心人,我也不该总记着这些过往,只是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接触过什么其他人,便没有什么可说的,总忍不住提起以前的人来。” “您说吧,我喜欢听。”明芙鱼抬头笑了笑,顺手帮她整理书桌上散落的书籍,发现有一叠纸上写满了字,像是幼儿识字时所写,一开始歪歪扭扭,后来逐渐变得整齐规顺。 吕氏看了一眼她手里的东西,笑道:“这是我儿子刚学会写字时写的,我觉得有趣便一直留着,那天闲着没事拿出来看看,忘了放回去。” “您教他的?” 明芙鱼低头看着手里的纸张,卢青玉的字像他那个人一样,撇捺端仪,处处规矩,仿佛有个框架放在那里让他把字写在里面一样,绝不多出一丝一毫,只是游走之间却是藏不住的野心和锋芒。 “是我教他的,他小时候没有什么东西玩,府里的其他孩子也不肯跟他玩,我看他孤寂,便亲自教他识字。”吕氏神色间有几分寥落,轻轻叹了一声:“是我连累了他,青玉小时候聪慧,明明学什么一点就通,可他们不肯让他去念书塾,我没办法,只能亲自教他,只是我能力毕竟有限,等他稍微大一些,我便教不了他什么了。” “幸好,有一日孙玉章大人来府里找平远,正巧看到青玉拿着树枝在地上练字,他见青玉聪慧懂事,又得知青玉的身世,心中怜悯,便收了青玉做徒弟,这些年来一直亲自教导青玉诗书,青玉现在文采斐然,比我厉害多了。” 明芙鱼轻轻点头,孙玉章是出名的学究才子,卢青玉能有这段机缘,是他的幸运。 提起卢青玉,吕氏神色微微恍然了一瞬,神色中带着一丝思念。 明芙鱼看着她脸上的神色,迟疑道:“他不来看你吗?” 吕氏轻轻摇了摇头,低头咳嗽了两声,“他搬走之后就不太来了,刚开始的时候还来过,但他爹和他嫡母知道了便找借口打他,也不给我饭吃,既然对我们两个都不好,时间久了,他便不来了,我也不想让他来,像现在这样就好,我能知道他平平安安的就好,偶尔也能远远的看一眼。” 作为母亲,无非就是希望孩子能过得99z.l好,只要孩子过得好,来不来看她,她都觉得无所谓了。 明芙鱼垂目看着卢青玉小时候写的这些字,轻轻抿了抿唇,将纸张归拢好,替吕氏放回了匣子里。 …… 卢传韫过世后,卢老夫人心绪难平,经常夜半痛哭,于是决定去寺庙里小住几日,小辈们除了闭门思过的卢忒和年纪小的卢宝馨外,都要前往陪同,明芙鱼自然也要前往。 卢家老夫人出行,声势浩大,婢仆成群,豪华马车依次排列,周围护卫数十人。 明芙鱼走出卢府,站在台阶上,微微抬眸看了一眼浩浩荡荡的队伍。 卢冰婵和卢浮儿扶着卢老夫人上了马车,卢浮儿回头看向明芙鱼,高傲地轻哼一声,上了卢老夫人后面的那辆马车,卢冰婵在她身后上了同一辆马车。 明芙鱼没去她们那辆马车,直接去了最后面那辆马车。 卢青玉骑马走在前面,回头望去,明芙鱼一身浅蓝的广袖流仙裙,绾了一个凌虚髻,头上未戴珠钗,只在脑后扎了一截蓝色的缎带,上马车的时候,裙摆轻扬,缎带漂浮在空中,掀开车帘时袖口露出一截凝白的手臂,皓腕似雪。 卢青玉长睫覆下,遮住一片光影。 天气不知不觉已经转暖,春暖花开,沿途都是花香,明芙鱼掀开车帘看了一会儿外面的景致,轻轻闭眼,心旷神怡地嗅了嗅花香。 马车行了许久才停下,明芙鱼掀开车帘,看着熟悉的庙门却愣了一下,“浮图寺?” “是啊。”丫鬟扶着她下了马车,回答道:“老夫人说浮图寺最灵验了,当年大爷能考上状元,全靠她在这里求了一支上上签,所以这些年一直上这里进香。” 明芙鱼下了马车,她多年没来,浮图寺还是以前的模样,青瓦寂静,竹林飒飒,苔藓爬在石阶上。 明芙鱼的目光落在青石台阶上,停滞须臾,一切如故,只是这一次再也不会有人背着她上台阶了。 众人等卢老夫人下了马车后,才一起往寺庙里走,卢冰婵和卢浮儿依旧左一个右一个扶着卢老夫人。 明芙鱼走在人群之后,微微提着裙摆,一步步稳稳的走上了台阶,小时候觉得很漫长的一段路,如今走来却很快。 走进庙内之后,一行人跟着卢老夫人一起上香、祈福、念经……规规矩矩、安安静静,直到卢老夫人跟住持去内室讲经,众人才离开佛堂,去膳堂用斋菜。 卢冰婵和卢浮儿走在前面。 卢冰婵抬手捶着后颈,抱怨道:“阿姐,好累啊,每次来这里都要拜来拜去,比过年到各府请安还累,真不知道祖母为什么喜欢来。” “少说几句,小心被祖母听到。”卢冰婵低低训斥,心中虽然也有不满,但她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明芙鱼走在她们后面,微微抬眸看着卢冰婵,大家来的时候坐了两个时辰的马车,来了之后更是一直到处叩拜,早就已经99z.l累了,腰酸背痛,走路的时候难免有些随意,卢冰婵却依旧挺直背脊,每一步都走得端庄淑雅,端着大家闺秀的风范。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6章 明芙鱼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卢青玉,卢青玉也是一副挺拔模样,举止从容,神色丝毫不见疲惫。 明芙鱼轻轻撇了下嘴,卢青玉和卢冰婵倒是挺像亲兄妹,外表都是稳重大方,处处得体,随时随地都不失贵门风范,内里却一个是毒蛇,一个尖酸刻薄。 卢青玉垂目看了她一眼,“看什么?” “……没看什么。”明芙鱼额头一跳,赶紧收回目光,加快脚步进了饭堂。 “急什么急,寺庙里的斋菜有什么可吃的,真是小家子气没见过世面!” 卢浮儿在后面阴阳怪气了一句,明芙鱼只当没听到,找了个位置坐下来,她想起浮图寺里的斋菜,倒是真有些馋了,不禁偷偷咽了咽口水。 众人依次坐下,卢冰婵和卢浮儿坐在明芙鱼对面,卢青玉坐在明芙鱼身侧,斋菜早就已经做好了,他们来了之后很快就端了上来。 卢浮儿看着桌子上清汤寡水的菜色,拿着帕子在鼻子前扇了扇,一脸嫌弃道:“又要吃这些没滋没味的东西,还好我提前让丫鬟带了些糕点来。” 明芙鱼看着桌上的饭菜却是食指大动,她想起当年的好滋味,迫不及待端起碗,这些年每当到了夏日食不下咽的时候,她都忍不住怀念这里清新爽口的菜色。 她拿起木箸夹了一片竹笋,尝了一口后,她的动作却一下子顿住,眉心微微蹙起,她慢吞吞嚼了两下,使劲咽不下去,神色有些疑惑。 她皱了皱眉,又夹了一口翡翠豆腐,慢慢吃了下去,眉间的褶皱却皱得更深,眼中疑虑更多。 卢青玉看着她一眼,淡淡道:“寺中清苦,饭菜跟家里的味道不能比,将就一下。” 明芙鱼端起茶杯,灌下一口水,问:“庙中的饭菜一直都是这个味道吗?” 难道浮图寺是换了厨子?这哪里是她心心念念了多年的味道! 卢浮儿睨了她一眼,插嘴道:“不是这个味道还能是什么味道?你难道还指望着寺庙能给你做出一桌满汉全席?你这个商户家的小姐怎么比我们这些官家小姐还要娇气呢?我姐姐能吃得,你怎么吃不得?” 明芙鱼微微拧眉,这些斋菜的味道跟她上次吃的斋菜相差太多,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果没吃过当初的斋菜,她当然不会觉得现在的斋菜有什么问题,可她吃过那样的美味之后,对比起来,心理落差也太大了! 卢浮儿看她一副食难下咽的模样,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抚着鬓边的发,高傲道:“现在知道本小姐聪明了吧?如果本小姐不是提前准备了糕点,现在可就要跟你一起吃糠咽菜了。” 她高高兴兴的从丫鬟手里接过糕点,拿了一块放到卢冰婵的盘子里,“姐,我分你一块,其他99z.l闲杂人等就算求我我都不会给。” 明芙鱼本来不想搭理她,可她一直说个不停,实在是影响食欲,让本来就难吃的饭菜变得更加难吃。 明芙鱼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她手里的糕点,“我们这次来庙中上香祈福是为了二爷,吃斋饭是为了追思怀念,不能见荤腥,你知道你那些糕点里是否用了荤油吗?” 卢冰婵正要将糕点放入口中,闻言将糕点放了回去,微微蹙了蹙眉。 卢浮儿被怼的一愣,张了张嘴,心里发虚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当然知道……” 事实上,她这样的千金大小姐,哪里知道厨娘做糕点的时候有没有放荤油。 明芙鱼幽幽一笑,“你既然如此肯定,不如拿去给住持尝尝,住持用惯了斋菜,里面若是有一点油腥,他估计不用吃,闻一下就能闻出来,你敢吗?” 卢浮儿忍不住慌了起来。 卢冰婵在旁边擦了擦嘴,淡淡开口道:“住持在与祖母讲论佛经,我等不必为了这点小事打扰他们。” 明芙鱼反唇相讥,“那就不劳烦住持,随便找个小僧师傅问一问就行了,他们吃惯了斋菜,应当都是能尝得出来。” 卢浮儿怒哼一声,扭过头去,“我不要。” 明芙鱼拿起糕点,放在鼻翼间轻轻嗅了一下,“味道确实不错,可这里是寺庙,如果见了荤腥那可是大不敬之罪,小心佛祖会怪罪,卢老夫人来之前可是斋戒了三天,今日早晨还沐浴更衣后才启程的,可见诚意十足,她老人家如果知道一片诚心被你破坏了,恐怕会大动干戈。” 卢浮儿怒目竖起,“你用祖母来压我!” “我只是好心提醒罢了。”明芙鱼轻轻挑眉,将糕点放回去,风轻云淡道:“到时候卢老夫人如果动怒了,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 卢浮儿怒气冲冲地瞪着她,“我是祖母的亲孙女!跟你可不一样,就算她老人家知道了又能拿我怎么样?” 明芙鱼无辜的眨了下眼睛,“你问我啊?我初来乍到,对卢老夫人的性子不了解,当然不知道她老人家会怎么样了,不如这样,你把糕点拿过去吃一块,我去帮你把卢老夫人喊过来,你看看她会有什么反应?” “你当我傻!” 明芙鱼慢悠悠道:“哦,原来不傻啊。” “你……”卢浮儿气得火冒三丈。 明芙鱼但笑不语,继续低头吃饭。 卢青玉低垂着眼,唇角微微上翘,短促笑了一声,虽然他极力压低,但卢浮儿和明芙鱼却都听得清清楚楚。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7章 他这声笑不轻不重,但嘲讽意味十足。 卢浮儿怒火一下子烧了起来,觉得自己被病秧子给嘲笑了! 卢冰婵伸手拽了一下卢浮儿,轻轻摇了摇头,道:“佛门清净地,不要喧哗,更不要为了这点小事去劳烦祖母,那些糕点你等会儿就拿去丢了吧。” 卢浮儿咬了咬下唇,只能将这口气咽下去。 卢青玉手握成拳咳了一下,99z.l夹了一个素馅包子放到卢浮儿面前的盘子里,看似关心却是在伤口上撒盐道:“二姐多少吃点斋饭吧,免得等会儿没有糕点吃,夜里还要饿肚子。” 卢浮儿横了卢青玉一眼,怒气冲冲道:“不用你在这里假好心!我才不吃你这个病秧子夹给我的东西,免得传了病气!” 卢青玉挑了下眉,脸上不见怒容,只是从容地将包子夹了回来,“二姐若是不吃,我便自己吃了。” 卢浮儿翻了一个白眼,忍了一会儿,到底怕夜里饿肚子没东西吃,气哼哼地拿起木箸。 她吃了一口竹笋,忍不住吐了出来,“呸!这是人吃的东西么!” 屋里的僧人看了她一眼,微微皱了皱眉。 卢浮儿又夹了一口拌茄子,尝了尝,没好气道:“就没有一道能入得了口的菜么!” 卢冰婵喝了一口水道:“浮图寺的斋菜向来比别的寺庙要难吃,多年如一日,也就素包子能好吃一点。” “素包子?”卢浮儿转头一看,盘子里已经空了,哪里还有素包子? 卢青玉手里拿着最后一个素包子,已经吃了一半,看到她望了过来,还冲她无辜的笑了笑。 卢浮儿:“……”!!! 她气的拿着木箸使劲戳了戳碗,一顿饭吃的一肚子气。 明芙鱼没有再理会卢浮儿,像小时候那样,舀了两勺竹笋汤泡在饭里,虽然味道差了一些,但是能入得了口,她吃了小半碗饭,差不多饱了就放下了木箸。 她独自走出去,在台阶上遇到一名小沙弥,她犹豫了一下,走过去柔声问:“小师父,请问庙里这两年是换了负责膳食的僧人么?” 小沙弥面色疑惑,“施主为何有此一问?” “前几年我跟谢世子一起来的时候,这里的斋饭很好吃的,如今……”明芙鱼低咳一声:“如今斋饭的味道跟以前的味道差了几许,所以我想问一问是否是因为换了人。” 小沙弥疑惑地挠了挠头,“谢世子是谁?” 明芙鱼一瞬间怔住,这才恍然想起,如今已经时隔多年,这长安城里,恐怕没有几个人还记得曾经有过一位惊才绝艳的少年世子。 明芙鱼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孤寂,怔了半晌都没有说话。 一名扫地僧拿着扫帚在旁边扫地,听到他们的对话,走了过来,双手合十道:“施主说的可是玄冥禅师的好友谢世子?” 明芙鱼眼睛一亮,像找到知音一样,望向他道:“正是。” 僧人神色露出一丝了然,解释道:“施主有所不知,寺中负责斋饭的人一直没有换过,味道之所以不一样,是因为谢世子每次来这里吃的斋饭,都是玄冥禅师亲手做的。” 明芙鱼讶然,原来那些饭菜竟然是玄冥亲手做的,他为何不说呢? 明芙鱼道:“不知玄冥大师现在何处?我能否去见见他。” 僧人道:“玄冥大师几年前就已经离开浮图寺去游历了,不知什么时候会归来。”99z.l 明芙鱼失落垂眸,沉默片刻,双手合十道:“多谢大师解惑。” “施主不必客气。” 僧人带着小沙弥离去之后,明芙鱼独自在台阶上坐下,她撑着下巴,看着寺庙中的一景一物,神色有些伤感。 原来玄冥早就已经不在这里了,时间过得越久,谢岿然存在过的证据就越在一点点消失。 她不禁疑惑,如果谢岿然再不回来,她会不会有一天也不记得谢岿然的模样了呢? 她这样想着立即就摇头否认了,应该不会,谢岿然存在感那么强,时不时就从她的脑海里冒出来,想忘记他应该挺难的。 明芙鱼笑了笑,站起身来,在浮图寺里逛了逛,特别是谢岿然以前带她走过的地方,她全都重走了一遍,直到夜幕落下,才回了寮房。 寮房不大,床都连在一起,是长长的大通铺,庙中寮房有限,明芙鱼被安排跟卢冰婵和卢浮儿一起住。 屋里点着油灯,但油灯并不明亮,卢冰婵和卢浮儿已经躺到了床上,只把最外边的床铺空了出来,正趴在一起说着什么,窃窃私语,明芙鱼走进去,她们头都没抬一下。 明芙鱼也懒得跟她们打招呼,走去床边坐下。 她坐下后,微微皱了皱眉,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又站了起来,她将被子掀开,发现床铺上面洒满了水,已经都湿透了。 明芙鱼:“……”这么幼稚的手段,不用想也知道是谁做的。 她抬眸朝卢浮儿看了过去。 卢浮儿没有闪躲,看着她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有恃无恐道:“诶呦,不好意思啊,我刚才喝茶的时候不小心洒在你的床铺上了,你多担待,今晚将就着睡吧。” 明芙鱼眉稍轻挑,“你这一杯茶水倒是挺多。” 卢浮儿看着她床铺上的水,轻笑了一下,厚颜无耻道:“那可能是我记错了,也许不是茶水洒在了上面,是我刚才倒洗脚水的时候不小心洒在了上面,你也知道,我刚才没吃多少饭,又不能吃糕点,手脚难免无力,你多担待。”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8章 她想起自己千里迢迢带来的糕点不能吃就来气,忍不住阴阳怪气,把怒火都撒在明芙鱼的身上。 明芙鱼转身就往外走,这张床是不能睡了,她只能另寻他处。 卢浮儿对着她的背影,抻着脖子喊:“这附近的寮房都被我们女眷占了,庙里再没有多余的床铺,你可别找错地方,跑哪个男和尚屋里睡一夜!” 卢浮儿张扬的笑声和卢冰婵矜持的笑声传了出来。 明芙鱼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她本想为了沈十娘继续息事宁人,但当她迈出房门,看到浮图寺的景致,却忽然觉得不对。 这里可是浮图寺,谢岿然带她来过的浮图寺,这里的台阶是谢岿然背着她走过的,这里的风雨是谢岿然替她遮过的,如果谢岿然知道她在这里受了气,必定要损她几句! 谢岿然宠她如宝,可不是让她在这里受气的。 明芙鱼99z.l想起谢岿然,坚决不想给他嘲讽自己的机会! 卢浮儿得意的笑够之后,忍不住推了推旁边的卢冰婵,勾着唇角道:“姐,怎么样,我就说她不敢反抗吧?” “嗯。”卢冰婵看了一眼旁边湿了的衾被,嫌弃道:“扔了吧,她刚才碰过,看了碍眼。” 卢浮儿笑了一声,坐起身就想把衾被扔下去,门却砰的一声打开了。 卢冰婵和卢浮儿抬头望去,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一盆冷水便迎头兜了下来,将她们淋成了个落汤鸡,衾被全湿了,还带着一股酸臭味,好像是洗过菜的脏水。 卢冰婵和卢浮儿愣了一瞬,难以置信地抬头望着去而复返的明芙鱼。 明芙鱼手里拿着一个木盆,木盆里现在空空如也,明显木盆里的水全都泼在了她们的身上。 卢冰婵面色阴沉,摘下头顶的菜叶,呼吸不断起伏,好不容易才忍住脱口而出的怒骂,维持住了自己大家闺秀的形象。 卢浮儿冷得打了一个哆嗦,反应过来,怒不可遏大吼道:“明芙鱼!你眼睛是瞎了吗?” 明芙鱼微微一笑,将木盆一把摔在地上,“彼此啊!” 木盆在地面上弹了几下,磕在桌角上,‘砰’的一声响,卢冰婵和卢浮儿吓了一跳,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愣愣地看着明芙鱼,眼神中满是错愕。 明芙鱼冷冷看了她们一眼,转身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卢冰婵和卢浮儿回过神来,忍不住气的大叫出声。 明芙鱼直接去了竹林,熟门熟路的找到当年谢岿然带她来过的那间竹屋,竹屋应该是有人常常过来打扫,虽然多年没有住过人,但依旧很干净,还保持着以前的模样,就连谢岿然放在这里的衣衫也都还在。 明芙鱼在竹屋里转了一圈,忍不住心情大好,她睡在这里可比跟她们挤在一张床上舒服多了,这里环境清幽,衾被舒适,她恨不能卢老夫人在浮图寺里多住几天,正好让她躲个清静。 卢青玉伺候卢老夫人休息后,皱着眉心回到寮房,看着对面吵吵闹闹的屋子,语气不耐烦问:“发生什么事了?” “回二少爷,三小姐跟大小姐、二小姐好像吵起来了,三小姐不小心、不小心泼了一盆水在大小姐和二小姐的身上,现在二小姐正闹着呢……” 卢青玉怔然一瞬,轻轻嗤笑了一声:“我还以为多能忍呢……” 他听着远处传来的卢浮儿的怒骂声,嘴角微微上扬,问:“三小姐现在在哪里?” “三小姐泼完水就出去了,好像是赌气出了寺庙,奴才也不知道去哪儿了,二小姐正在发怒,奴婢们不敢出去寻,夜深人静,可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卢青玉轻轻‘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语气无波无澜,“我刚才吃多了,出去消消食,你们不用跟着我了。” “是。”小厮躬身应道。 今夜的月色极亮,明芙鱼凭栏而坐,一条腿99z.l散漫的支起来,头靠在栏杆上,闭眼聆听着竹林里的沙沙声,轻轻摸着手里的骨笛,心情难得不错。 其实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谢岿然了,这一年经历的事情太多,她忙着生活已经很难了,哪里有时间去想以前的事。 可今夜是在浮图寺的竹屋,她难得放任自己思念起谢岿然。 她摩挲了一会儿骨笛,拿起来放到唇边轻轻吹响,熟悉的青梅调在寂静的竹林里悠扬响起,配合着竹叶的沙沙声,空灵悦耳。 她已经把青梅调的前半曲吹的很熟练了,每一个音节她都极为熟悉,跟谢岿然当年吹给她听的如出一辙。 卢青玉顺着骨笛声,踏着青石小径,绕过一棵棵茂密的竹子,来到竹屋前。 他站在竹林里,仰头看着坐在上面的明芙鱼,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带着莹润的光,她一身蓝衣坐在那里,看起来清透而皎洁,漂亮的眸子像荡着春水,小巧的鼻尖微微上翘,红唇凑在骨笛旁,清扬的小调在唇齿间缓缓流出,与寂静的寺院格格不入,却又好像相得益彰。 今夜的她,整个人身上带着一股潇洒散漫的气韵,淡然平和,宁静悠远,跟往日的她有些不一样。 吹至一半,明芙鱼停了下来。 “为何不继续吹?” 明芙鱼一怔,垂目望去,便见了一道雪白的身影。 卢青玉站在竹林中,穿着一身皓白长袍,负手而立,眸光沉寂地望着她,远看似雪,近看却是一条银白色的毒蛇。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99章 明芙鱼撇了一下嘴,靠在柱子上道:“不会吹。” 卢青玉看着她,启唇问:“只会吹一半?” “……嗯。”明芙鱼摸了下鼻子,不情不愿应了一声。 卢青玉好像笑了一下,只是竹林有些暗,明芙鱼看不清他的神色。 “大家都说你赌气出了浮图寺,以为你在伤心难过,谁能想到你自己跑到这里独自逍遥快活。” 明芙鱼笑了一下,换了一个姿势坐在竹排上,轻轻晃了晃腿。 卢青玉目光落在明芙鱼手里的骨笛上,“我记得谢世子……现在该叫少将军了,少将军以前手里总拿着一只骨笛,刚才那支曲子是他走前教你吹的吧。” “少将军?”明芙鱼眼前一亮,清丽无瑕的面容上浮现起几缕激动的神色。 卢青玉看着她面上兴奋的神色,敛眉道:“你还不知道么?少将军年少有为,当年孤身去了边关,从一个小兵做起,在边关镇守七年,鞑靼屡次来犯都被打了回去,这次鞑靼破釜沉舟,突然在深夜大军压境,是少将军机敏,带兵突围,抓了敌军的将领,一举扭转了战况,立下赫赫战功,前日陛下已经下旨,封谢岿然为少将军,他现在是大昭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将军。” 明芙鱼一下子跳了起来,开心地拍手道:“我就知道!他在哪里都能闯出一片属于他的天地来。” 卢青玉淡淡道:“如果我没猜错,他不日就要回长安99z.l谢恩了。” 明芙鱼双眸晶亮,心脏快速的跳动了起来,谢岿然要回来了? 他现在会变成什么模样?可还记得她? 明芙鱼从未像现在这一刻深刻地意识到,她真的很思念谢岿然。 卢青玉看着她面上的神色,声音微凉,忍不住打击她,“别高兴得太早,边关距长安路途遥远,圣旨一来一回本就需要一些时间,等谢岿然安排好边关的事回来,怎么也要一两个月。” “可我就是很开心啊!”明芙鱼声音轻灵,带着丝丝甜意。 她忍不住在原地站了一圈,盈盈笑着,唇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月色如皎,竹叶上落着露水,寂静的一方天地间,檐下的灯笼摇摇晃晃,正好映在少女的身上,少女在原地转着圈,浅蓝的裙摆轻轻扬起,萤火虫在她身边飞舞,夜风拂过,少女双眸清澈,脸上的笑容天真而浪漫。 卢青玉目光定定落在她的笑靥上,眸色幽暗深邃,直到明芙鱼停下来,他才垂下眼睫,似笑非笑开口道:“少将军离开的时候,明姑娘应该只有六岁多,还不到七岁,怎的就将少将军记得如此清楚,却将见过我的事忘得干干净净,还真是好生无情啊。” 卢青玉手里折了一片竹叶,漫不经心的晃了晃,声音不紧不慢,仿佛是无心之言一样。 明芙鱼脸上的笑容一僵,慢半拍的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跟毒蛇待在一处,万籁俱静,夜色沉黑,这里除了他们二人再无其他人,如果卢青玉要做什么简直是轻而易举。 她不禁背脊生寒,勉强笑了一下,道:“有些人相识一天便胜旁人十年,有些人相识十年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记与不记得又有什么重要,何必计较这些呢。” 卢青玉饶有兴趣地勾着唇,“哦?那当年没能让明姑娘记住我,看来是我无能,那么……这次我可得让明姑娘印象深刻才行。” 明芙鱼讪笑了一下,“我倒不是那个意思。” 你已经让我印象很深刻了,真的不需要再做什么了! 你有时间还不如去帮你娘收拾屋子。 明芙鱼想起吕氏,看了卢青玉一眼,轻轻点了点脚尖,若无其事开口道:“我现在跟你娘住在一个院子里。” “嗯。”卢青玉神色平淡,提起吕氏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我知道。” “她最近生病了,你知道吗?” “知道。”卢青玉声音沉沉。 明芙鱼抿了下唇,忍不住问:“那你为何不去看她?” 卢青玉扬眉看她,“我娘没告诉你答案么?” “我想听你说。” “我娘生我之前,在府里的待遇要比现在好一些,至少吃用能比得上府里的丫鬟。”卢青玉讥讽的笑了一下,徐徐开口道:“她生了我之后,魏氏怀恨在心,故意挫磨她,克扣吃用,就连她生病了也不肯给她请大夫,有一次还借由她生病之名,将我们赶到了那里住,其实就是不想让卢平远99z.l看到她,卢平远也当真就当做府里没有这个人,从此只当看不到我和我娘了。” 明芙鱼微微抬眸,她发现卢青玉私下从未称呼过卢平远为父亲。 明芙鱼问:“那……你得了卢大人重视之后,为何不想办法让吕姨过得更好一些?” “重视?”卢青玉冷冷地笑了一下,眸色阴沉晦暗,“我们偶遇的那个雪夜,你知道我去做什么了吗?” 明芙鱼想起那一夜的狼狈,轻抿了一下唇角,乌黑的眸子看向他,轻轻吐出两个字,“杀人。” 那天卢青玉虽然一身白衣,看起来一尘不染,在他靠近的时候,明芙鱼却闻到了浓厚的血腥味,当时卢青玉的神色里带着一丝疯狂。 那夜,她被逼至了绝境,他又何尝不是。 卢青玉微微惊讶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轻扯嘴角,“对,杀人。” 卢青玉在原地走了两步,“他家院子里种着一棵白梅,花瓣娇嫩,花香吐蕊,淡香盈满了整个庭院,他被我一剑刺中,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手按着剑不断后退,就撞在那棵白梅树上,雪白的花瓣像雪一样落,我抽出插在他胸口的剑,他的血喷在我的脸上,灼热滚烫,但很快就凉了……他就倒在那棵白梅树下,死不瞑目。”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0章 明芙鱼不自觉屏住呼吸,“他是谁?” “……礼部孙玉章。” 明芙鱼清澈黑亮的眼眸猛地抬了起来,不由自主打了个寒噤。 吕氏曾经跟她说过的孙玉章! 卢青玉的恩师孙玉章! 卢青玉站在那里看着一片竹叶上的露珠,眸色如水,无喜无悲。 明芙鱼微微吸了一口气,颤声问:“卢平远为何要杀孙玉章?” “恩师向来正直不阿,早就看不惯卢平远的行事作风,跟卢平远产生了分歧,他暗中搜集卢平远的罪证,带着一批志向相同的朝臣联合起来,一起偷偷上奏陛下,想要铲除卢平远。” 明芙鱼蹙眉,“奏折既然是暗中上奏给陛下的,卢平远如何能够得知?” 卢青玉抬头看了她一眼,眼中带着讽刺,似乎在嘲笑她的天真。 “这几年陛下身体越来越差,渐渐无法管理朝堂上的事,一个月里有半个多月时间都是上不了朝的,朝中没有太子,也没有皇子,只有一个年纪尚幼的小皇孙,三大世家又自顾不暇,没有人压制得住卢平远,卢平远已经在朝堂上一手遮天,爪牙遍布,还有什么事能瞒得过他?” “那封奏折根本没到过陛下面前,便落入了卢平远的手里,可惜恩师为官多年,还是像你一样天真。” 第41章 偶遇 明芙鱼呼吸微微一滞, 她没想到短短几年时间朝堂上已经变了光景,卢平远的权势竟然已经威赫到如此地步。 “难道就没有人能够制衡卢平远吗?”明芙鱼忍不住担心,如果朝堂落入卢平远这样心术不正的人手里, 受苦的只有百姓。 卢青玉微微抬眸,“有一个。99z.l” “谁?”明芙鱼急迫地看着她。 “少将军。” 明芙鱼一怔, “谢岿然?” “卢平远手里有权却无兵, 他牢牢占据了长安, 却对边关束手无策,连个细作都安插不进去。” “谢岿然手里有兵?”明芙鱼对谢岿然如今的权势并不了解,谢岿然没了谢家依靠, 又远离边关,虽然立下战功做了将军,但他毕竟年轻,明芙鱼想不出他为什么能抗衡老狐狸卢平远。 “有,还很多。”卢青玉轻笑了一下,“少将军当年自请去边关,从一个小兵做起,这些年一次次立下大功,靠自己争得了军功, 陛下顺势将兵权逐渐都给了他,一切都顺理成章, 不管有意无意,他都已经成了陛下最重要的一步棋。” 明芙鱼微微沉默, 谢岿然当年去边关, 她本以为他自此以后天高海阔,终于能够自由自在,如今看来, 却是卷入了朝廷纷争的漩涡当中,不知不觉成为了核心的那个人。 “不过……”卢青玉意味深长的抬眸看向明芙鱼,话锋一转道:“我倒是有些好奇,陛下为何那么信任一个年龄尚不满二十的少年,如今谢岿然手里握着十万大军,几乎是大昭举国之兵力,他远在边关,跟陛下快七年没见,陛下却如此放心,一步一步不声不响的将兵权都移到了他手里,朝臣们一开始都没有注意到他,等恍然回神时才发现在一次次封赏中,谢岿然已经真正成为了大昭的大将军,在军中极具威严,牢牢掌握了兵权,就连叶家军现在都为他马首是瞻,等卢平远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明芙鱼神色间闪过一丝慌乱,背过身去,嗫嚅道:“我怎么知道?说不定陛下是欣赏他年少有为呢。” 卢青玉嘴角弯着玩味的弧度,“是么……” 明芙鱼回头看他,清了清嗓子问:“卢平远让你杀孙玉章大人,你就真的杀了?” 孙玉章是对卢青玉有恩情的老师,她想不通卢青玉怎么能做到痛下杀手。 “不然我能怎么样?”卢青玉眸色晦暗,眸中水光一敛,“卢平远通知我的时候,已经派人将孙家上上下下都围在了府里,固若金汤,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明芙鱼哑口无言,对啊,还能怎么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们都只是任人宰割的小鱼,想要逃脱命运,就只能举起刀枪。 卢青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既然救不了,倒不如我亲自动手。” “至刚易折,就当是恩师教会我的最后一个道理吧。” 他将手负到身后,拳头握紧,手背青筋凸起。 明芙鱼沉默须臾,“卢平远为何一定要你亲自动手?” “他说不狠不足以做他的儿子。” “那你获得他的信任了么?” “也许吧……”卢青玉哂然一笑。 明芙鱼犹豫着问:“你不肯去见你娘,也是为了让卢平远能够信任你?” “我娘对卢平远来说是耻辱,是扎在他99z.l心头的一根刺,大家就觉得魏氏想要除掉我娘,其实卢平远更想除掉我娘,因为只要我娘在一天,所有人都会在他背后指着他的脊梁骨骂他是负心汉,他早就希望我娘死了,所以这些年才不闻不问,放任他们欺辱我娘。”卢青玉沉着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恨意,凄然一笑,“如果他知道我在乎娘,跟他的想法背道而驰,说不定他对我那微薄的‘重视’也会一起消失不见,我只能装作跟他一样不在乎、甚至厌恶我娘,这样他才能安心。” “你不愿意冒险失去他的信任,所以就一直对吕姨避之不见?” “我向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要做我就要万无一失。”卢青玉揉碎手里的竹叶,眉眼冷峻阴沉,“我一定会得到卢平远全部的信任。”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1章 明芙鱼垂目看着他,她很想问什么时候他才算得到了卢平远全部的信任,吕氏又要等到何时才能跟他好好说上一句话。 可她没有再问,因为她在卢青玉的眼中看到了一缕悲伤。 “今夜听到的话,我一个字也不会说出去。”明芙鱼转身回了竹屋。 天光大亮,明芙鱼睡在竹屋,一夜好眠,她睁开眼睛,能闻到淡淡的竹香,窗外鸟儿悦耳的鸣叫着,她伸了一个懒腰坐起来,看着屋外的春光,忍不住心情大好。 她洗漱后,在竹屋磨蹭了一会儿才往浮图寺走,路过竹林时,看到卢青玉昨夜揉碎的竹叶,微微停住脚步。 她看着地上揉碎的竹叶,神思忍不住飘远,卢青玉讨好卢平远的目的是什么? 只是为了得到卢平远的信任么,如果卢家的结局注定是抄家,卢青玉现在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又或者……卢家以后被抄家是否跟卢青玉有关? 明芙鱼晃了晃头,把这些事都从脑海里扫出去,她现在能力有限,能保住自己和娘的安危就不错了,卢家的事还轮不到她来操心。 她大步走回浮图寺,来到寮房,刚一踏进门就感觉到屋内的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寮房内,一室幽静,婢女和仆从们低眉垂首的站着,卢老夫人坐在屋子中央,眉眼肃穆暗沉,旁边坐着浮图寺的住持,手里拿着念珠,嘴唇阖动,正低声念着经文,其他人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来。 明芙鱼早料到卢冰婵和卢浮儿咽不下昨天那口气,今日必定要找她的麻烦,所以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没有太惊讶。 她脚步轻盈地走过去,敛襟一礼,不卑不亢道:“老夫人晨安。” 卢冰婵和卢浮儿站在旁边,闻言都抬起头来。 卢浮儿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明芙鱼,偷偷跟卢冰婵咬耳朵,“姐,她看起来好像一点事也没有,好像睡得还不错,她不会真的找哪个野男人睡了一夜吧?” 卢冰婵眼神轻蔑地看了一眼明芙鱼,压低声音道:“她这样卑贱的人就算做出什么也不足为奇,你小声点,小心真传出99z.l去,坏的是我们卢家的名声,到时候会连累我们。” 明芙鱼现在既然是卢家人,身上就背负着卢家的家声,所以她们不敢在这方面做文章,否则卢家女儿的名声毁了,她们也会受到连累。 “我就随便说说嘛。”卢浮儿撇嘴,“算了,准备看好戏。” 卢青玉神色平静的站在她们旁边,就像没听到她们的对话一样。 卢老夫人怒目看着明芙鱼,眉眼间带着戾色,声音低沉问:“你可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明芙鱼垂目想了想,昨夜她虽然泼了卢冰婵和卢浮儿一盆水,但这件事细查起来是卢浮儿先开始的,卢冰婵和卢浮儿应该不会将这件事闹到卢老夫人那里去。 她昨夜夜宿在寺外的事,卢冰婵和卢浮儿应该更不会说出去,毕竟此事传出去,对她们三个人都没有好处。 明芙鱼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放弃,对卢老夫人摇了摇头,“不知道。” 卢老夫人一拍桌子,看了一眼桌上放着的糕点,“还敢装糊涂!这些东西是你带进寺庙的?” 明芙鱼一怔,转眸望去,卢浮儿昨天那些糕点不但没扔,还正摆在桌子上。 原来是想把这些糕点污蔑给她。 明芙鱼转头看向屋里的其他人,卢冰婵和卢浮儿嘴边挂着讽刺的笑,丫鬟们则个个低着头,显然是已经收到卢冰婵和卢浮儿的警告,不会说出实情了。 卢冰婵和卢浮儿这是想让她有口难辩。 明芙鱼垂眸浅笑,看来这就是卢冰婵和卢浮儿想了一夜,用来对付她的招数了。 她抬眸看了一眼卢青玉,卢青玉事不关己的站在一旁,看到她望过去,还对她笑了笑,神色中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和玩味,显然不但不打算帮忙,还已经准备好了要看戏。 明芙鱼:“……”昨夜她竟然还会觉得他可怜,果然是月色太亮太柔,让她有了错觉。 卢老夫人睨着明芙鱼,声音冰冷,语气不自觉严厉了几分,“为什么不说话?你这是承认了!” 明芙鱼看着她,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扑通一声跪到了地上,低头道:“老夫人,你说的没错,这些糕点都是我的。” “???”卢冰婵和卢浮儿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她们本来已经设计好了要怎么诬陷明芙鱼,提前想好了明芙鱼可能做出的反应,卢浮儿甚至绞尽脑汁背好了台词,只要明芙鱼敢说一个‘不’字,她就有无数个理由反驳明芙鱼,用种种人证物证证明这些糕点是明芙鱼的。 可明芙鱼竟然就这么简简单单、没有丝毫辩解的承认了? 她莫不是昨夜跑出去后受了什么刺激?整个人傻掉了! 卢冰婵和卢浮儿不由茫然对视一眼,明芙鱼这样的反应打乱了她们的计划,反而让她们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们都摸不透明芙鱼想要做什么,就连卢青玉神色中也透着一丝疑惑。 卢老夫人火气却更盛,又拍了一下桌子,99z.l怒道:“我们此次来上香是为传韫而来,你与传韫虽然父女缘薄,但他对你们母女两个一片真心,你连为他吃几顿斋菜都做不到么!” 卢浮儿赶紧煽风点火,迫不及待开口道:“祖母!明芙鱼这个人就是又坏又不懂事!还很没良心,昨夜如果不是我和姐姐发现她身上带着这些糕点,她也不会恼羞成怒,故意将水泼在我们身上。”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2章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明芙鱼不禁给卢浮儿送去了一个佩服的眼神,给卢浮儿看得一愣,差点把自己想说什么都忘了,她嗫嚅了一下,才继续道:“祖母,求神拜佛就是要诚心才会灵验,她偷偷带了糕点来,既不诚心,又是对佛祖的不敬,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二叔投胎转世到好人家,您必须得好好罚她,给二叔出口气!” 卢老夫人向来迷信,她抓准了这一点,故意让卢老夫人火气上涨。 卢老夫人面色瞬间沉了下来,她冷凝着明芙鱼,沉声道:“你可以有话说。” 明芙鱼低眉垂首,面上却不见惧意,“老夫人,不瞒你说,正因为此事事关二爷,我才带这些糕点来的。” 卢冰婵和卢浮儿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明芙鱼,明芙鱼这简直是在火上浇油啊!她这是在闲着没事找抽吗? 卢冰婵摸不清明芙鱼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不由皱了皱眉。 卢浮儿没想那么多,立即指着明芙鱼道:“祖母您看!她都承认了,快点惩罚她,不然她下次还敢犯!” 卢老夫人一听果然更怒,“明芙鱼!我以为你是不懂才会这样做,没想到你竟然还是有意为之!传韫哪里对你不好?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这么做!” 明芙鱼面色不变,声音不疾不徐道:“老夫人,阿鱼带着这些糕点来,不是自己想吃,而是为了喂庙里的乌龟。” “喂乌龟?”卢浮儿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卢老夫人将信将疑,“你千里迢迢带这些糕点来喂乌龟做什么?” “古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阿鱼带糕喂龟!”明芙鱼笑了笑,“阿鱼之前看到佛祖割肉喂鹰的故事甚是感动,也是想效仿佛祖,带些糕点来喂庙里的乌龟,给二爷积福,希望佛祖能保佑二爷来世不愁吃穿,而且龟有长寿之意,也望二爷来世能福寿绵长。” 卢老夫人绷着唇角,质疑地看着她。 住持双手合十,缓缓开口道:“阿弥陀佛,施主心善,想必佛祖定能感知到施主的善意。” 明芙鱼微笑颔首。 “这么说她不但没错,还成了在做好事?”卢浮儿忍不住急了起来,看向卢老夫人,气急败坏道:“祖母,您别听她一派胡言!她分明是在找借口!她如果真的是诚心为二叔祈福,直接给寺庙捐些银子就可以了,何必带糕点这么麻烦?” 住持开口道:“心意不在贵贱,无论是捐银子还是带糕点都是一片心意,在佛99z.l祖心里,众生平等,贵在心诚。” 卢浮儿依旧不服,“可是这是寺庙!不能见荤腥,她那些糕点里面放了荤油,哪里能替二叔祈福,不给二叔折福就不错了!” 卢浮儿赶紧把明芙鱼昨天用来怼她的话说了一遍,说完得意洋洋地瞪了明芙鱼一眼。 明芙鱼却丝毫不见慌张,反而看着她微微一笑,“你怎知糕点里面就有荤油?” 卢浮儿一愣,她虽然不敢断定那些糕点里面是否有荤油,但明芙鱼为什么这么淡定?明芙鱼难道就知道?她想起明芙鱼昨天噎她的那些话,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又被明芙鱼耍了。 明芙鱼转头看向住持,恭敬道:“大师乃是出家高人,想必能闻出糕点里是否放了荤油,还请大师帮忙看一看,好还阿鱼清白。” 住持轻轻点头,拿起一块糕点仔细嗅了嗅,然后掰下一块放心嘴里,细细品尝。 卢老夫人看着他问:“如何?” 住持将糕点放回去,开口道:“这些糕点里并无荤油,应该只有些面粉和桂花,还有一点点葵籽油。” 明芙鱼眼看着卢浮儿听到住持的话后,脸上的得意之色一点点碎裂,逐渐涨红,最后变成恼羞成怒。 卢浮儿瞪着明芙鱼,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大声道:“你昨天吃饭的时候骗我!说什么糕点里面可能有荤油,不让我吃!其实你早就知道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故意找借口不让我吃!” 她辛辛苦苦带来的糕点,不但自己没吃到,还给他人做嫁衣,让明芙鱼在这里邀功! 明芙鱼嘴角微扬,眼神一片冰凉地望着她,不紧不慢道:“你刚才不是说你和卢冰婵是昨天晚上发现我带了糕点,还被我泼了一盆水么?既然你昨天吃饭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我带了糕点,还想吃糕点,又怎么会在夜里才跟我因为糕点的事发生矛盾呢。” 卢浮儿反应过来,惊慌失措地捂住了嘴。 卢冰婵连忙推了卢浮儿一下,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她,卢浮儿短短一句话,将她们刚才的谎言都戳破了。 住持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卢老夫人责怪地看了一眼卢浮儿,卢浮儿心里一惊,赶紧心虚的低下头,卢老夫人顾及着住持在场,怕丢了卢家的见面,明知道这是一场闹剧,也只能压着火气。 明芙鱼看着卢浮儿,轻笑道:“不过,我昨日确实是故意不让你吃这些糕点的,毕竟把这些糕点喂了乌龟,乌龟也许会感恩,给二爷积福,若是喂了你,恐怕是无用的。” 卢浮儿一下子放下捂着嘴的手臂,怒不可遏道:“你是说我还不如一只王八?!” 明芙鱼弯唇,“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看你就是那个意思!你就是在骂我!我怎么不如王八了?你说说我怎么不如王八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3章 “好了!少说两句!”卢老夫人忍不住怒声道。 卢浮儿一看卢老夫人真的生气了,连忙收99z.l了声,噤若寒蝉的低下头。 明芙鱼看向住持,面露感激之色,“多谢大师还我清白。” 她的确早就知道这些糕点里面没有荤油,她自小鼻子灵敏,昨日拿起糕点嗅过之后,心中便已经知道答案了。 “阿弥陀佛,施主不必客气。” 卢老夫人看了明芙鱼一眼,不悦道:“好了,今天的事就到此为止,这里是佛门清净地,你们都给我老实一些,不许再惹事。” “是。”众人一齐答道。 卢老夫人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清晨第一炷香最灵了,都随我去上香,谁再敢给我惹事就滚回家去。” 众人连忙跟在卢老夫人身后往外走,不敢再生事,就连卢浮儿都老实了下来。 明芙鱼站起身,轻轻拂了拂裙摆上的灰尘,神色平静。 卢浮儿狠狠瞪了她一眼,扭着身子走了出去。 卢青玉从明芙鱼身前路过,微微驻足,浅笑道:“以前倒是我小瞧了你,看来你已经适应了在卢家的生活。” “没什么适应不适应的,阿鱼平日不做亏心事,佛祖庇佑罢了。”明芙鱼抬脚往外走,“至于卢家,我这辈子也适应不了。” 卢青玉笑了笑,跟上她的脚步。 卢老夫人走在最前面,刚走出门就遇到了隔壁走出来的王夫人,王夫人是楚家大夫人,身份尊贵,看到卢老夫人露出轻微笑容。 卢老夫人却是面色一僵,现在是清晨时分,王夫人从隔壁走出来,明显昨夜是宿在了隔壁的寮房里,寮房简陋,隔音一点也不好,刚才发生的事,王夫人恐怕是一字不落的听了去,甚至就连昨夜的事也听得一清二楚。 孙女们怎么胡闹她不想管,明芙鱼受了什么委屈她也不想管,可如果让外人看了笑话,传出去丢的就是卢家的脸面。 卢冰婵和卢浮儿也面露惊慌,王夫人如果在隔壁听到一切,岂不也听到她们昨夜连声骂人的事了?她们在外面向来是一副温婉贤淑的大家闺秀做派,还从未发过火,她们想到王夫人将一切看来眼睛,不由双颊窘迫,觉得有些难堪,此事如果传出去,她们多年经营的形象可就要毁了。 王夫人目光在她们神色各异的脸上掠过,等卢老夫人走近的时候,才微微笑道:“原来老夫人也在这里拜佛。” 小辈们纷纷行礼,明芙鱼微微抬眸看了看王夫人,王夫人是楚云深和楚渡君的母亲,面部轮廓跟他们长得有些相像,只是更为柔和一些,眉目间透着一股端庄大气,她这些年来执掌着楚家,将楚家门风管理的极严,是长安出名的有德之家。 卢老夫人露出几缕笑容,撑直身体道:“我们昨日便到了,王夫人是何时来的?” 卢平远考中状元以前,卢老夫人只是一个乡野村妇,大字不识一个,这些年来虽然身在金银窝里,但到底气度和底蕴差了一些。 她每次看到这些官家夫人,即使对方是晚辈99z.l,也不自觉觉得紧张,只能虚张声势的维持着体面,骨子里到底是怯懦的,生怕做出什么有违体面的事会被人笑话,特别是在王夫人这种极为看重规矩的人面前,更是处处小心。 王夫人神色从容,跟着卢老夫人一起往前走,“我也是昨日到的,在庙中耽搁太晚了,夜里便留了下来。” 卢老夫人轻轻点头,斟酌着道:“昨日我家孙女正巧住在王夫人隔壁,小孩子们闹了些脾气,吵吵闹闹的,有没有吵到你?” “昨日我早早就睡了,倒是没听到什么。”王夫人面上笑容体面,仿佛真的什么也没听到一样,她看了看卢冰婵和卢浮儿,最后目光落在明芙鱼的身上,微笑道:“卢家三位姑娘模样出众,倒都是些机灵爽利的孩子。” 卢冰婵和卢浮儿明白,王夫人这样说就代表不管她昨夜听没听到,都不会出去乱说,她们悬着的心不由落了下来。 卢老夫人松了一口气,学着官家夫人的口气道:“你家孩子也个个都是好样的,聪明伶俐,是出众的少年郎,他们这次没陪你过来?” 卢冰婵和卢浮儿神色微微动了动,她们都到了婚配的年纪,皆想找一位好夫君,楚家门第高深,两位公子模样清俊,是长安数一数二的贵门公子,她们不自觉都有些心动。 “孩子们长大了,哪有那么多时间陪我。”王夫人笑了笑,温和道:“我来此是一时兴致所至,没告诉他们,过几日是我婆母的生辰,我顺路来给她老人家求一道平安符,没想到昨日有事耽搁了,今日礼佛后,便直接下山了。” 卢老夫人道:“我听说你家大公子入了户部?” “是啊。”提起楚云深,王夫人微微笑了笑,“他父亲让他去户部多多磨练,他最近忙的不可开交。” “好孩子啊……”卢老夫人轻轻点头,神色有些伤感道:“我是来给我那个死去的二儿子做法事的,明天才能结束,今夜还要在这里住一夜。” 王夫人安慰道:“我听说了二爷的事,您要保重身体,多节哀。” “这些日子大家一直开解我,我已经想开了,只是可怜我那儿子被丧门星害死了,我这次来上香,带了丧门星的八字,正好让大师帮忙去去晦气,也算了了我的一桩心事。”卢老夫人提起沈十娘,语气不自觉带着几分厌恶。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4章 明芙鱼一下变了面色,抬头看向卢老夫人,不用想也知道,卢老夫人嘴里的‘丧门星’一定是沈十娘,之前沈十娘和卢传韫成婚的时候,的确给过卢老夫人八字好合婚。 卢浮儿和卢冰婵幸灾乐祸地笑了一声,卢浮儿扬声道:“对!祖母,可得好好做场法事,她命那么不好,我在府里看到她都要绕道走,可别让她再害到咱们府里其他人。” 王夫人皱起眉心,“不知道老夫人所指的是谁?” 卢老夫人声音里夹杂着怒火,99z.l语气不自觉尖锐了几分,“还能是谁?就是我二儿子娶的那个继室,她才嫁进来没几天我儿子就死了,都怨她那个可恶的丧门星!一定是她八字克了我儿子!” 王夫人蹙着眉心,不认同的开口道:“老夫人,话不能这么说,要我说你家二夫人才是命苦的那个人,她刚嫁进门,还没等适应,你家二爷就离开家去替陛下办事了,她没抱怨,也不曾有怨言,可见是一个温良的人,二爷被贼人害死是一件令人哀伤的事,对你来说是晴天霹雳,对二夫人来说也是一个噩耗,你与她既然都是伤心之人,为何不互相安慰,却要去埋怨呢。” 卢老夫人不服,语气生硬道:“王夫人,我家传韫可没对不起她,她一个寡妇,我儿子八抬大轿,三书六聘,正正当当把她娶进门,你不知道我儿子对她有多好,她……” “正是因为您家二爷对夫人疼爱有加,您现在更该帮他照顾好他的夫人才对,他若在天有灵,看到你们能够相互扶持,一定也会高兴的。” 卢老夫人瘪了下嘴,显然不认同王夫人的话,只是不好驳王夫人的面子,才勉强收敛了脾气,没有继续跟王夫人辩驳什么。 王夫人顿了顿,劝道:“老夫人,我看你还是别拿二夫人的八字做什么文章了,免得传到二夫人耳朵里,让二夫人心里难受,还以为你这婆母尖酸刻薄,把儿子的死都赖在她的身上,更何况此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凭白惹人笑话。” 她前面的话,卢老夫人都没当回事,听到会惹人笑话,心里才渐渐忐忑起来,迟疑着问:“传出去会有人笑话吗?” 她最怕的就是给卢平远丢人,每次她在外面丢了脸面,回家后卢平远都要给她脸色看,她虽然是做娘的,但一大家子人都要依靠卢平远照顾,她也多少得看卢平远的脸色行事,不敢给他惹是生非。 “当然。”王夫人点头,有理有据道:“大家族都以和善为主,看的就是谁家一团和气,你作为家里最年长的长辈,大家自然会看你是否是心胸宽广之人,你如果心胸宽广,你家的儿孙想必也像你一样心胸宽广,大家自然愿意结交,你如果心胸狭窄,同理大家也会觉得你家的儿孙心胸狭窄,自然不愿意结交,日积月累形成的风气,就叫做家风,老夫人,家风之重要就不用我多提了吧。” 卢老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楚家在王夫人的治理下名声远扬,是出名的门风贵重之家,卢老夫人自然是信她的话。 卢冰婵和卢浮儿听了王夫人的话,都不敢再在这件事上再多言,生怕王夫人觉得她们心胸狭窄。 卢老夫人拿着手里的八字,微微犹豫,六神无主起来,“可沈十娘的八字如果真的犯克怎么办?我这不是担心她会连累全家么……” 她一想到沈十娘就觉得心里犯膈应,让她99z.l放下成见,她可做不到,现在沈十娘是诰命夫人,她也不能将沈十娘赶出去,只能想到这个方法。 王夫人笑了笑,问:“二爷和二夫人成婚的时候,你一定请人合过八字吧?当时可有说不妥?” 卢老夫人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当然没有,她巴不得卢传韫不要娶沈十娘,如果他们八字不合,她早就有正当理由阻止这桩婚事了,根本就不会让沈十娘嫁进门。 “你如果还是不放心,不如请大师帮忙。”王夫人见卢老夫人神色仍然迟疑,对旁边的住持道:“大师,劳烦您帮忙看看二夫人这八字究竟如何,也好让卢老夫人心里有个数。” 住持轻轻点头,卢老夫人心中一喜,连忙把沈十娘的八字递给了住持,“大师您帮忙好好看看,是不是这个女人害了我儿子!” 住持看过之后,平心静气道:“此女子心地和善,品性纯良,乃佳妇之人选,可惜传韫施主已经过世,不然应该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卢老夫人瞪着眼睛,赶紧问:“她八字不犯克吗?” 住持摇了摇头,“和善之人怎会克他人,老夫人,跟心善之人待久了,心境也会变得平和,此女不但不犯刑克,还于身心有益,您可与之多多相处,这位女施主的八字唯有身子会弱一些,不过没有什么大碍,日后需好好调养,切莫烦心。” 卢老夫人神色有些失望,她本来可以将卢传韫的死怪罪到沈十娘的身上,如今却怪无可怪,她可不想承认是她儿子命不好。 明芙鱼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感激的看向王夫人和住持,她心里清楚,以卢老夫人的性子,他们说一句胜得过旁人数句。 王夫人看卢老夫人半晌没说话,怕她仍然在此事上纠缠,想了想道:“对了,三日后是我婆母的生辰,婆母平日喜欢热闹,届时会邀请小辈们到家中做客,不如卢家三位小姐也去凑个热闹。” 卢冰婵和卢浮儿眼眸霎时一亮,眼中蔓延开喜色。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5章 这些年来卢平远虽然身处高位,但这些门第高深、家韵厚重的世家们并没有真心接纳他们,世家们同气连枝,向来眼高于顶,与她们平日并无什么往来。 卢浮儿平时总喜欢说明芙鱼是商户之女,以此来贬低明芙鱼,其实是因为她自己心虚,她们小时候都只是在田野里乱跑的乡间丫头,是卢平远在长安得势之后,才将她们一家接进了长安,这些年她们虽然端着小姐的架子,但跟卢老夫人一样,心里发虚,总觉得自己没融入贵女们的圈子里。 卢老夫人顿时忘了刚才的事,对王夫人笑了起来,连声喜道:“好!好!届时我一定让她们去给你家老夫人祝寿。” “嗯。”王夫人随口道:“到时候三个都来,人多热闹。” 卢冰婵和卢浮儿看了明芙鱼一眼,轻轻‘切’了一声。 明芙鱼没有像她们那99z.l样流露出喜色,她想起卢青玉昨晚说的那些话,看来卢平远现在的实力确实不容小觑,连楚家也得给几分薄面了。 王夫人走后,卢浮儿看着卢冰婵,压低声音道:“姐姐,我听说王夫人这次给婆母做寿,其实是为了给家里的两个儿子挑未来媳妇!” 卢冰婵眸色一动,不动声色道:“楚家嫡长子和二公子?” 卢浮儿轻轻点了点头,意有所指道:“届时我们可得好好打扮。” 卢冰婵嘴角上扬,微微露出一丝笑容。 她们心里都清楚,此次王夫人相邀,正是一个好机会,她们如果能嫁进世家,以后才算是真正的贵女了。 卢冰婵向来眼高于顶,自然想嫁入高门,眼神闪烁,透着跃跃欲试的光。 卢浮儿知道她的心思,勾唇道:“你放心,我不跟你抢,哥哥给你,我要弟弟就行。” 卢冰婵弯了弯唇,笑意却未到达眼底,卢浮儿就算抢了又能如何?难道还能抢得过她么,卢冰婵从来就没把卢浮儿看在眼里,她知道她真正的敌人是那些高门女子。 浮图寺外,一辆低调的马车停在门口,王夫人被婢女搀扶着上了马车。 明芙鱼提着裙摆跑出寺庙,张望一圈,看到王夫人后赶紧跑下台阶,眼看着马车就要向前行去,她连忙喊了一声,“王夫人!” 王夫人让马车停下,掀开轿帘望了过来,明芙鱼站在车前,面容姣好,在风中孑然而立。 明芙鱼对着她恭敬的行了一礼,感激道:“夫人,多谢您刚才为家母说话。” 刚才卢老夫人如果真的拿着沈十娘的八字去做法事,那么此事传出去后,沈十娘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她以后在卢家的地位只会更加尴尬。 王夫人含笑看着她,“你是阿鱼吧?倒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你不必谢我,我刚才说的都是我想说的话,我这个人只帮理不帮亲,你母亲占着理,我自然帮她说话,再说了,我儿子曾经跟我提过你和你的母亲的事,还叮嘱我,如果哪天见到你,千万要多多照顾你,我知道你和你母亲过得艰难,不过是顺便多说几句话而已,不算什么事。” 明芙鱼微微怔然了一瞬,疑惑道:“是云深大哥让您照顾我吗?” 王夫人笑了笑,“云深粗心大意,这几年他父亲身体不好,府里内外的事都要他操心,连我都见不到他几面,哪有时间跟他聊这些,是我那个小儿子,楚渡君。” 明芙鱼一瞬间想起了那个稚嫩温和的少年。 “渡君说你很喜欢吃桂花糖,等你后日来我家,我让人给你备上桂花糖。” 王夫人的马车滚滚离去,明芙鱼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直到马车走远才收回视线。 第42章 赴宴 大家在浮图寺又住了一晚, 明芙鱼还宿在竹屋当中,翌日清晨众人才启程回府。 明芙鱼从浮图寺回来,直接去了沈十娘屋里看望沈十娘, 见沈十99z.l娘精神比之前好了一些,才放下心来, 她没说跟卢冰婵、卢浮儿那些龌龊, 只捡了几件好玩的事情来说, 哄的沈十娘露出笑容。 卢宝馨正好也在,明芙鱼陪卢宝馨玩了一会儿,等卢宝馨玩累了, 才起身往后院走。 她一边走一边思索着明日要去楚家的事,没注意到旁边突然跳出一个人,等她发现,那人已经一把抱住了她。 卢忒一脸的□□,看着她近在咫尺的面容,惊喜道:“哪里来的美人儿?我们府里什么时候有这么漂亮的姑娘,你们怎么不早点提醒本少爷!美人,我最近被关在家里正寂寞的很,你快陪哥哥乐乐!” 明芙鱼翻了个白眼, 一脚用力踩在卢忒的脚上。 卢忒顿时疼的呜哇乱叫,抱着脚在原地跳了几下, 他本就瘸了一条腿,跳了几下没站稳, 一屁股摔在了地上, 疼得又是一顿叫。 明芙鱼看都没看他,转身便走。 卢忒捧着脚,对着她的背影怒吼:“你给我回来!谁让你离开的!本少爷命令你回来!哪来的丫头这么不懂礼数!等我找到你, 非家法伺候不可!” 明芙鱼对卢忒杀猪一样的吼声置若罔闻,窈窕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错落的庭院中。 卢忒忍不住气急败坏的拍了拍地,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 小厮赶紧跑过来扶起他,惊慌失措解释道:“大少爷,那不是府里新来的丫鬟,是二爷那位继女,您的妹妹,三小姐!” “妹妹?”卢忒挑了下眉,嘴边的笑容更加淫邪,双目冒光,搓着手道:“妹妹好啊!我就喜欢漂亮妹妹!可惜脾气暴了点,不过没事,我就当换换口味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6章 小厮看他不但没有退缩,反而更加来劲,忍不住担心道:“大少爷,三小姐身份毕竟特殊,不是外面那些莺莺燕燕,她虽然不是您的亲妹妹,但名义上也是卢家的女儿,您如果把她……不怕老夫人她们怪罪吗?” “怪罪什么?”卢忒不以为意的嗤了一声,“本少爷跟她又没有血缘关系,再说了,我早就听我娘说过,祖母她们都极为讨厌二叔娶的那个女人和那个女人带来的拖油瓶,我如果帮她们惩治这个丫头,她们估计高兴都来不及,根本不会舍得罚我。” 小厮听到他这样说,不由讨好的笑了笑,不敢再多劝什么。 明芙鱼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卢忒几句,以后只想躲着卢忒走,她一路回到后院,发现后院比往常要安静一些,吕氏坐在院子里的椅子上,看到她回来,神色为难地站了起来,一副不知该如何开口的模样。 “吕姨,怎么了?”明芙鱼不由奇怪,“发生什么事了么?” 吕氏轻轻叹气,开口道:“大夫人今天派了人来,把你屋里的丫鬟都叫走了,说是以后不让她们伺候你了。” 明芙鱼:“……”这母子倆还真会接二连三的给她添堵。 不过还好,明芙鱼在沈家那段时间也99z.l没有人伺候,她早就已经习惯了,没人伺候自己也能生活得很好。 她笑了笑,无所谓道:“没事,没人伺候就没人伺候,我没那么娇贵,大不了以后自己照顾自己。” 吕氏神色内疚,“都怪我,大夫人一定是知道了你帮我的事,所以才这样做的。” 明芙鱼走过去扶住她的肩膀,劝慰道:“您不必愧疚,帮您是我自己的选择,与您无关,您不必觉得有负担。” 吕氏拍了拍明芙鱼的手,柔声道:“阿鱼,你是个好姑娘,可你应该学得自私一点,不然会多受很多苦的。” “吕姨,我如果因为他们改变自己,那才是错,他们对我来说只是一群不相干的人,错的是他们,我又何必改变。” 吕氏释然地笑了笑,“阿鱼说得对,是我太懦弱了。” 明芙鱼在吕氏旁边坐下,笑了笑,“别提他们了,说说开心的事吧,我这次去浮图寺,二堂兄也一起去了,我跟你说说他吧。” 吕氏不由眼前一亮,语气有些激动问:“青玉最近怎么样?我听说他父亲最近经常给他布置任务,他有没有瘦了?身体如何?会不会太辛苦?” “他很好,身体健康,不胖也不瘦。” …… 明芙鱼陪吕氏在院子里说着话,时间过得飞快,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她们坐在那里格外悠闲自在。 用晚饭的时候,明芙鱼自己一个人在屋子里吃有些闷,便让吕氏一起过来吃,幸好魏氏虽然故意不让丫鬟伺候她,却不敢克扣她的饮食,到了饭点就有丫鬟将饭菜送了过来,菜色跟以前一样,四菜一汤,味道适中,她和吕氏一起吃正好。 用过饭之后,吕氏回她的屋子里休息,明芙鱼一个人无聊,便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算算日子,明天就该去楚家拜寿了,楚家帮了她那么多,她理应带样像样的礼物,可她现在既买不起什么贵重的东西,也来不及准备亲手做什么,实在是不知道该送什么给楚家老夫人。 她冥思苦想着,渐渐闭上了眼睛,这几天她在竹屋虽然睡得不错,但白日要听住持念经讲佛,回来又坐了很长时间的马车,忍不住有些疲惫。 她的脑袋在软枕上歪了歪,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她再醒来是被压醒的,她感觉自己身上像压了一座山一样,隐隐约约还有一股臭味。 她睁开眼睛,夜色浓黑,只有月光照进屋内。 她一抬头就看到卢忒隔着被子压在她身上,正将脸凑到她的脖颈旁,像一只狗一样痴迷的嗅着她身上的味道,明芙鱼刚才闻到的臭味就是他的口臭味。 明芙鱼面色巨变,差点吐出来。 她一下子坐起来,用力推开卢忒,怒吼道:“你离我远点!” 今夜是月圆之夜,月光冷冷的照在屋内,照得明芙鱼脸上的表情极冷,也让明芙鱼能看清楚卢忒脸上恶心的神色。 卢忒邪邪地笑着,摩拳擦掌道:99z.l“冷冰冰的小美人,爷最近就爱这一口!你继续冷着,爷一定想办法把你捂热了!” 他说着又朝明芙鱼扑了过来,明芙鱼直接滚到了旁边,却被他一把拽了回去。 卢忒虽然早就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但他毕竟是男人,力气不是明芙鱼比得了的。 他兴奋地喘着粗气,一靠近明芙鱼,明芙鱼便觉得恶心,用力一脚踹了过去,正好踹在卢忒的下半身上。 卢忒痛叫一声,滚到了一旁的地上,明芙鱼站起来就往屋外跑,跑到门口却发现门被从外面关上,“来人!快点来人!” 一名小厮守在门口,无论她怎么拍打门扉都没有回应。 明芙鱼心里一沉,忍不住惊慌起来。 “小美人,你无处可逃,还是乖乖就范吧。” 明芙鱼回头望去,卢忒已经站了起来,正朝她靠过来。 明芙鱼背紧紧靠在门上,“你别过来!不然我还踢你!” 卢忒额头一跳,脸上带着腾腾怒容,语气阴测测道:“小美人,你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个人虽然有爱美之心,却没有什么怜香惜玉之心,你最好老老实实听我的话,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7章 明芙鱼警惕地瞪着他,“你疯了吗?我怎么说也是你名义上的堂妹,你今晚如果对我做了什么,就不怕此事传出去毁了卢家的名声么?” 他不信卢忒敢如此胆大妄为,置卢家的名声于不顾。 卢忒阴翳的笑了一下,神色丝毫不以为然,“此事如果传出去,你觉得是你的下场凄惨,还是我的下场凄惨?对女子来说名声最为重要,此事如果宣扬出去,众人顶多说我风流,父亲和母亲顶多打我一顿,可你呢?你以后要怎么过?” 明芙鱼哑然,是啊,卢平远和魏氏就算得知了此事,难道还能打死卢忒么。 她如置冰窟,咬牙道:“你就不怕我去报官吗?卢家没有家法,大昭还有国法!” 卢忒一步步靠近,看着明芙鱼在惊慌下显得有些楚楚可怜的小脸,邪邪笑道:“你去报官又能如何,你觉得官会向着谁?你别忘了,我可是丞相的嫡子,我爹就算为了卢家的颜面也一定会帮我搞定这件事,只是到时候你还有没命活就不一定了。” 就是因为一直有卢平远和魏氏给他善后,这些年来他才越来越有恃无恐,越来越放肆。 明芙鱼心口一颤,手指紧紧抓着门扉,她心里清楚,报官确实不一定有用,孙玉章写给靖帝的奏折都没办法送到靖帝的手里,她一个小小民女的诉状又有谁敢接呢。 卢忒看着她变得苍白的面色,恶劣地笑了笑,哄道:“美人,你还是乖乖听话,好好讨好我,说不定我事后能对你负责,只要你能让我开心,我就把你娶回来,虽然不能让你做正妻,但一定让你一辈子在这高门大院里住着享福。” “呸!”明芙鱼忍不住唾了一声,听他说话都觉得恶99z.l心。 她恨不能现在就逃离卢家,如果让她一辈子待在这里,还要嫁给卢忒这样的酒囊饭袋,她宁可一头撞死。 卢忒面色冷了下去,冷笑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现在尽管嘴硬,等今夜以后,我保证让你服服帖帖的。” 他越靠越近,一把扑了过来,明芙鱼猛的转身跑到旁边,抓起手边的东西就往他身上扔,茶杯、花瓶的碎片落了一地。 卢忒像猫抓老鼠一样,陪着明芙鱼玩了一会儿,一边躲一边靠近,见明芙鱼一直不肯妥协,才渐渐不耐烦起来。 他趁着明芙鱼去搬花瓶的间隙,用力朝明芙鱼扑了过来,抓紧明芙鱼的手腕,直把明芙鱼手腕抓的青紫。 明芙鱼用力踹他,他使劲按住明芙鱼的腿。 眼看着他的臭嘴就要凑过来,明芙鱼手脚又都被控制住了,明芙鱼只能用脑袋用力撞在了他的脑袋上,撞得卢忒头晕眼花,不自觉后退了一步,明芙鱼自己也疼的面色苍白,眼冒金星。 “……你不要命了?”卢忒捂着肿起来的额头,气急败坏的吼了一声。 明芙鱼晃了晃脑袋,抓起妆奁上的银钗,用尖锐的那一端放到了自己的颈边,狠声道:“你如果敢碰我,今天晚上我们两个就必须死一个!” 轩窗透进来一缕清冷的月光,映得她眼底潋滟生波,眸中的冰冷和决绝带着勾人心魄的艳色,卢忒忍不住看直了眼,心中的贪恋更甚,却不敢贸然上前,生怕这娇滴滴的小美人就这么消香玉陨。 两相对峙,门口的小厮忽来传来一声闷哼,应声倒地。 屋门被打开,吕氏手里拿着木棍跑了进来,看清屋子里的情况之后,举起手里的木棍就一下下打在卢忒的身上。 “你干什么!你敢打我!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卢忒被打得抱头鼠窜,连连惊叫,吕氏没有手软,拼尽全力一直将他打出门去,确定他和小厮都跑远了,才扔掉木棍,回到屋里,赶紧把门闩上了。 “阿鱼,没事了,你先把银钗放下。”吕氏小心翼翼道。 明芙鱼身上绷紧的力气一松,银钗掉落在地,她脱力的蹲下身去,一滴泪从眼角滚落。 “阿鱼,你别害怕,天很快就亮了。”吕氏神色焦急地看着她,懊恼道:“我今晚喝了药睡得有点沉,刚才才听到声音,如果早点听到就好了。” 明芙鱼轻轻摇了摇头,将眼角的泪抹去,抬头道:“没事,还好您及时赶到。” “傻姑娘。”吕氏心疼的摸了摸她的脸,看着乱糟糟的屋子道:“今晚别在这里睡了,免得卢忒又找过来,你去我那里将就一晚。” 明芙鱼点点头,跟着吕氏去了她的屋子里,夜色又深又静,两人心里难受,都没再说什么,明芙鱼侧身躺在床上,心里后怕,辗转难眠。 她一夜未睡,清晨起来,神色难免有些憔悴,面色微白,昨晚撞卢忒的额头上留下的红99z.l痕仍旧明显,头发散乱着,昨天跟卢忒打斗的时候弄得乱成了一团。 明芙鱼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顾不得去想昨夜的事,不禁有些发愁。 “怎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在想什么?”吕氏走过来问。 “我今天要去楚府给楚老夫人拜寿,可……”明芙鱼抬手摸了摸眉心红肿的地方,愁道:“我现在这副样子怎么出去见人呀,而且我也不知道该送什么礼物给楚老夫人。” 她那天答应了王夫人要去拜寿,不可能不去,可她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有些棘手。 吕氏端详着她镜子里的样子,温柔道:“阿鱼,我给你梳妆吧。”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8章 明芙鱼愣了一下,吕氏熟练的拆开她的头发,一下一下梳了起来,明芙鱼的头发乌黑柔亮,梳起来极为顺滑。 吕氏一边梳一边微笑道:“以前,我为了给平远凑赶考的盘缠,经常给大户人家的小姐绾发。” “难怪您的手法如此娴熟。” 吕氏熟练地给她绾了一个发髻,低低的咳嗽了两声,笑道:“我住的村子地处偏远,大家难得出去一趟,消息闭塞,所以那里的姑娘会的发髻样式不多,我娘是长安过去的,会很多灵巧新颖的发髻,也教会了我,所以有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姐找我去给她们梳发,我当时就以此来挣着银子。” 她提起以前的时光总是眼中带笑,明芙鱼觉得那可能是她最快乐的日子。 “卢大人如果好好珍惜你,应该会是一个有福份的人,他现在负了你,虽然看起来风光无限,却未必能得善果。” 卢平远如果安安分分,靠自己一步步往上爬,现在应该家庭和睦,不至于父子离心,卢家现在虽然权势威赫,明芙鱼心里却清楚卢家最后只落得一个抄家流放,前世,她心中埋怨谢岿然,觉得自己被连累死的冤枉,如今却觉得卢家是自食恶果,善恶到头终有报。 吕氏将一支玉簪插到明芙鱼的发上,看着镜子里的明芙鱼,笑道:“阿鱼,你看看如何?” 明芙鱼抬头望去,吕氏给她梳了一个朝云近香髻,乌发盘起,颊边随便垂着几缕碎发,发髻巧妙,舒雅大方,本来有些憔悴的面容变得精神了几分,她没有太多首饰,所以吕氏只在她的发上簪了一支玉簪,更显得发丝乌黑柔顺。 明芙鱼惊喜道:“吕姨,您发髻绾的如此好看,当真是心灵手巧。” 吕氏笑了笑,手抚着明芙鱼的发髻,满意道:“我多年没有好好绾发了,本来以为手艺已经生疏了,没想到还过得去,你不嫌弃就好。” 明芙鱼看着漂亮的发髻,忍不住抬手揉了揉额上明显的红肿,惋惜道:“可惜我今天状态不好,影响了这个发髻的美观,不然应该会更好看的。” 吕氏仔细看了看明芙鱼额上的红肿,笑道:“我有办法。” 她走到桌旁,挑了一支柔软的细毛笔,蘸了一点红色的朱砂,微微抬99z.l起明芙鱼的下巴,在上面细致的描绘起来,低声道:“这一小片泛红肌肤正好可以用花钿来遮挡,只是我们没有花钿,我便画朵花上去吧,你肤白若雪,配着娇艳的红梅一定好看。” 吕氏本来就会作画,画起红梅来十分轻巧,寥寥几笔,一朵娇美的红梅就在明芙鱼的额头上绽放开,正好遮住了她额上的红肿,让人眼前一亮。 吕氏放下笔后,满意地笑了笑,打开旁边的妆奁,拿出一盒胭脂,微微蹲下身,给明芙鱼面上扑了一层薄薄的胭脂,又让她抿了抿娇红的唇脂。 吕氏抚了抚明芙鱼额边的发,后退一步,仔细地看着她,忍不住露出笑容,“阿鱼天生丽质,稍微一打扮,便美得比花还娇。” 明芙鱼抬头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忍不住微微露出惊艳之色,在吕氏的装扮下,她憔悴的面容已经焕然一新,原本苍白的面色看起来更显娇柔,反而增添了几分柔弱的美,额间的红梅更是栩栩如生,仿佛见了便能闻到淡淡的梅香。 明芙鱼低声道:“吕姨,我忽然明白为什么当年你能在魏氏的严防死守下有了二堂兄,恐怕你现在想要再得到卢大人的宠爱也不是难事。” 她以前总觉得疑惑,吕氏在魏氏前有了孩子也就罢了,怎么卢青玉会在卢忒之后出生呢?按照魏氏的性格,她嫁进门后根本就不可能让吕氏有机会怀孕,卢平远既然想抛弃糟糠之妻也不可能再碰吕氏,如今看来吕氏其实是个聪慧的人,卢平远可能是没禁得住诱惑,才让吕氏怀了孩子,也因为吕氏聪明,才保住了肚子里的孩子。 “能得一两次的宠爱确实不是难事,只是我已经看透了,他那样的人,心里只有算计和权谋,前一天能宠爱你,第二天就能杀了你。”吕氏苦笑了一下,声音发涩道:“我当时太寂寞了,府里没有人跟我说话,全都当我不存在一样,所以我才想有一个孩子,至少可以陪陪我,只是没想到却害了青玉,让他生下来受苦,是我自私生下了他,我也应该是他恨的人之一。” 明芙鱼拍了拍她的手,想要安慰她。 吕氏笑了笑,走到书架旁翻找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画轴,走回来道:“这是我以前闲着无事的时候画的仙鹤图,你不如把这个送去给楚老夫人,礼轻情意重,权当是一片心。” 明芙鱼连忙推拒道:“吕姨,这是你的东西,辛辛苦苦画的,我不能要。” “没事。”吕氏在明芙鱼屋里找到一个锦盒,将画放到了里面,微笑道:“画放在我这里也是积灰,无人观赏,倒不如由你拿去,反而能多几个人看上一眼,这样我也算没白画一场。” “……谢谢你,吕姨。”明芙鱼明白她的心意,没有再推拒。 吕氏咳嗽了几声,掩唇道:“别跟我客气,要说谢也该是我跟你说谢,快点出发吧,99z.l免得迟到了。” 明芙鱼轻轻点头,换了一身素雅的浅色衣裙,拿着锦盒和请帖,脚步匆匆的出了门。 她来到门口,却发现卢冰婵和卢浮儿故意没等她,已经先走了,卢家不会再派马车送她前去,明芙鱼站在门口轻轻叹息了一声。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09章 卢青玉骑马过来,看到她今天的妆容微微怔了一下,深邃的目光落在她的面上,半晌没有说话。 明芙鱼脸颊慢慢升起一抹红,被他看得有些羞赧,不自在的侧过身去,“你看什么?” 卢青玉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低咳一声道:“你额头上的梅花是我娘画的。” 明芙鱼抬手摸了下额头,笑道:“这你都能看出来?” “她最喜欢画梅花,身体好些的时候基本每天都要画,看得久了自然能认出来。”卢青玉垂目落在她手里的请帖上,“你是要去楚家?”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 卢青玉看着她白皙的耳垂,道:“上马,我送你过去。” 明芙鱼看了一眼马背,神色犹豫。 卢青玉轻挑眉梢,“现在马上要到正午了,你如果再不过去,就可以不用去了。” 明芙鱼轻咬了下下唇,走过去道:“那……谢谢。” 卢青玉伸手,一把将她拽到了马上,明芙鱼的手柔若无骨,又香又软,他不由恍神了一瞬,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明芙鱼坐稳后,很快就松开了他的手。 卢青玉转眸,抿了下唇,抓紧缰绳,打马离去。 马背颠簸,明芙鱼只得抓住了他的后襟,卢青玉的背微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 两人一言不发,一路来到了楚府,楚府门前宾客络绎不绝,来往香车木履不断,府里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一片热闹。 卢青玉抬头看了一眼楚府高高的匾额,“我还有事情要做,就不进去了。” 明芙鱼下了马,真诚道:“多谢。” 卢青玉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很快骑马消失在街角。 明芙鱼转身,把拜帖递给楚府门口的小厮,小厮看过之后,神色恭敬的带着她走了进去。 楚府里处处透着一股文雅的气息,进门便是梅兰竹菊玉石屏风,走进院子里,放眼望去,楼阁错落有致,花园里种着各色的花树,雕花墙壁上题着诗文,小桥流水,碧瓦青石,棕色的实木栏窗,处处能看出楚家的家世底蕴,但又不显奢华,低调清雅。 后院水榭处,楚渡君无聊的靠在一棵梨花树旁,长眉浓黑,鼻梁高挺,脸颊还未完全退去婴儿肥,低头的时候侧脸微微鼓起,显得有几分幼稚,身上的华服一看就价值不菲,腰间挂着坠饰。 大家都隐隐约约知道楚家办这场宴席的目的,今日来祝寿的贵女中有不少都是为楚家公子而来,大家坐在座位上,频频偷偷望向楚渡君。 本来今天的主角有两位,可惜楚云深不知道为了什么原因没来,就只剩下楚渡君,大家的注意99z.l力自然都落在了楚渡君身上。 贵女们望着他风度清雅的身姿,忍不住微微红了脸颊,但大家都是未出阁的姑娘,虽然心里小鹿乱撞,却没有人贸然上前,只有卢浮儿不理会旁人的眼光,跃跃欲试地跑到楚渡君面前搭讪起来。 “楚二公子,你身上的衣服真好看,是在哪家绣坊做的?等我也去买几尺你身上的料子,去做件衣裳。”卢浮儿红着脸看着楚渡君,越看越满意。 楚渡君随口道:“我也不知道是在哪家绣坊做的,你可以去问我家丫鬟。” 他看着自己身上湛蓝的祥云衣摆,忍不住疑惑,这样的料子做成裙子能好看么? 卢浮儿哪里是真的想做衣裳,就只是想找个借口跟他说两句话罢了,见他直接将她推给丫鬟应付,只能换了话题。 她想了想道:“楚二公子,我前几日去浮图寺陪祖母拜佛的时候,正巧遇到了你的母亲,你说我们是不是很有缘份?” 这样说既能表现出她的孝顺,又能让楚渡君觉得她与他缘分天定。 可惜楚渡君根本不懂她的小心思。 楚渡君目光落在树上的一只鸟儿身上,意兴阑珊道:“你跟我不见得有缘,你跟我母亲倒是可能有点缘分。” 卢浮儿:“……” 她不禁在心里道了一声‘不识风情’,不过仔细想想,这样的男子也有好处,成婚后方便管教,不会出去沾花惹草。 卢浮儿咬了咬牙,想继续找话跟楚渡君聊下去,这个时候卢冰婵却款步走了过来。 卢冰婵望了一眼树上的鸟儿,露出温婉柔美的笑容,看着楚渡君软声道:“二公子,这只鸟儿毛色漂亮,叫声轻灵悦耳,实在是有些讨人喜欢,只是我以前没见过这种鸟,你可知道是什么鸟?” 她这一招叫投其所好,男人最喜欢彰显自己的本事,卢冰婵觉得自己这一招实在是比卢浮儿高明。 楚渡君听到她的话果然来了几分兴致,不过没有转头看她,目光还落在树上的鸟儿身上,津津有味地开口道:“这是画眉鸟,性子机敏又胆小,如果你想看,千万别靠它太近,否则它就吓跑了,它最厉害的就是叫声,鸟鸣流畅,悠扬婉转,不少达官显贵都喜欢将画眉鸟养在家里逗闷解乐。” 卢浮儿眼看楚渡君的注意力被卢冰婵抢走了,忍不住恼怒地看了卢冰婵一眼,压低声音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哥哥给你,弟弟给我!你不能说话不算话,因为楚云深没来,就来跟我抢楚渡君吧?” 卢冰婵没有理会她,继续自顾自的跟楚渡君说着话,她刚才已经打听过了,楚云深根本还没有娶亲的打算,所以今天才没有来,她与其在楚云深身上浪费时间,不如抓住楚渡君。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0章 卢冰婵见楚渡君的目光一直落在那只画眉鸟身上,从刚才到现在看都没看她一眼,不由暗暗有些气恼,难道她还没有一只画眉鸟好看?99z.l 她的眼睛微微转了转,不动声色地往前走了一步,故意踩在一块石头上,‘诶呦’一声向前倒去,正好摔在那棵树上。 树上的画眉鸟受惊后,扑扇着翅膀,展翅飞走,很快便飞远了。 楚渡君可惜地收回目光,低头看向卢冰婵,冷淡问:“姑娘,你没事吧?” 卢冰婵扶着树,柔柔弱弱的站好,秀眉微蹙,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怯怯看了楚渡君一眼,“二公子,实在不好意思,冰婵把你的鸟吓走了。” 楚渡君不以为意的摆了下手,“无妨,本也不是我的鸟。” 卢冰婵抬眸柔柔地看着他,眸中媚光生波,“二公子,不如我赔你一只鸟吧,我一定给你挑一只最漂亮、最听话的画眉鸟,等我将鸟买来,就来卢府送给你。” 卢浮儿恼怒地皱起眉来,卢冰婵分明是想要借此跟楚渡君有私下往来,只要楚渡君答应跟她私下见面,她就可以一点点跟楚渡君暗度陈仓了! 楚渡君摇头,语气依旧冷淡道:“不用了,虽然很多人喜欢把画眉养在家中,听它们鸣叫,但在我看来,鸟儿还是应该自由自在的飞在天上,它们能偶尔落到树上让我听听它们的叫声,我已经很满足了。” 卢冰婵还想要说什么,卢浮儿却一下子挤到了她身前,挡在她和楚渡君之间,插话道:“姐,二公子都已经说不要了,他不想要你的东西,你就别强人所难了。” 卢冰婵咬牙瞪了她一眼,强压着怒火道:“浮儿,我与二公子说话,你休要插嘴,你不是喜欢吃糕点么?还是快点去吃糕点吧。” 卢浮儿很不服气,“凭什么只能你跟二公子说话?我也要跟二公子说话,是我先过来的,我还有很多问题要问二公子呢!” “你问的那些衣衫胭脂的问题,你觉得二公子会感兴趣吗?” “怎么不感兴趣?二公子对我不感兴趣,难道对你说的那个什么画眉鸟感兴趣吗?” …… 她们姐妹俩一直说个不停,楚渡君忍不住觉得聒噪,背过身去,无聊之际,抬眸见一缕俏丽的身影走了过来,梨花掩映下,少女的身影时隐时现。 楚渡君一下子就认出了来人,思绪飘远,好像又闻到了当年的桂花香。 明芙鱼渐渐走近,面容逐渐变得清晰。 楚渡君不自觉站直身体,目光激动地看着明芙鱼,快两年未见,明芙鱼长高了,也更漂亮了,身段出落的更加窈窕,五官秀美,清亮如小鹿的眼眸还是跟以前一般干净,无一不可着他心意长的,他一见了,便觉得一颗心像飘在水上,一直荡啊荡啊,荡个不停。 这两年他一直惦记着明芙鱼,经常想起她来,好奇她变成了什么模样,如今才知,她比他想象的还要好。 明芙鱼注意到楚渡君的目光,抬头望去,怔了一下才认出他来,微微笑了笑。 楚渡君眼睛霎时一亮,立即抬步走了过来。 他在明99z.l芙鱼面前站定,激动道:“阿鱼妹妹,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 王夫人一直注意着楚渡君的动静,也留意到卢冰婵和卢浮儿一直围着楚渡君,现在看儿子傻乎乎的跑向明芙鱼,脸上是藏不住的激动神情,忍不住无奈的摇了摇头,心中却明白了几分。 卢冰婵和卢浮儿停下争吵,看到楚渡君走到明芙鱼身边,都皱了皱眉,赶紧互不相让的跟了过来。 卢冰婵抿着唇角,矜持的没有开口,目光落在明芙鱼额上的红梅上,微微蹙了蹙眉。 她一直都知道明芙鱼长得好看,但明芙鱼自从进了卢家之后,从来没有认真打扮过,她虽然知道她好看,却不知道她可以这般好看,好看的……仿佛将在场的贵女们都比了下去。 她忍不住黯然,心中升起一股烦闷之感。 卢浮儿没注意到那么多,她的目光只盯在明芙鱼的衣裙上,见明芙鱼穿的普通,不由笑了一声,故意扬声道:“明芙鱼,你来给楚老夫人拜寿怎么不知道穿的好一点?你虽然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但你现在既然是我们卢家人,便不可再像以前那般无规矩的行事了,免得让外面的人看到说你小家子气!会觉得你就算进了凤凰窝,也当不了凤凰,还是一只蠢山鸡!” 在场的贵女们本来就对明芙鱼的身份感到好奇,听到她的话都明白了过来,纷纷朝明芙鱼看了过来,目光隐隐含着打量。 明芙鱼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一身浅粉色素裙,身上没有多余坠饰,乌发绾起,戴着一支芙蓉白玉簪,简单的装扮更显得她姝色天然,肌肤细腻白皙,明眸盈盈潋滟,额上的红梅是她身上唯一的一抹亮色,仿佛能勾人心魄一般,无暇的面容在一众五彩缤纷的锦缎绸罗和珠钗玉环当中,更显得芙蓉面清丽脱俗。 在场的贵女们看到她的模样,忽而有些后悔自己盛装打扮而来。 明芙鱼被这么多人盯着,贝齿轻咬了一下下唇,微微垂着眸子,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上遮下一小片好看的阴影。 楚渡君一瞬不瞬地看着明芙鱼,恍神片刻,眼眸渐亮,微红着脸颊,手足无措道:“阿鱼妹妹,你这样、这样就很好看。”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1章 卢冰婵和卢浮儿一愣,微微惊讶的看向明芙鱼,视线在楚渡君和明芙鱼之间穿梭,眼神中有探究也有不悦。 卢浮儿是个藏不住事的人,直接拧眉道:“你们以前认识?” 她心里忍不住疑惑,明芙鱼怎么会认识楚渡君这样身份贵重的公子?而且楚渡君看向明芙鱼的眼神,实在是让她不舒服,就好像有明芙鱼在,他再看不到其他人了一样。 楚渡君和明芙鱼谁都没有回答,明芙鱼是懒得回答,楚渡君是因为目光一直落在明芙鱼身上,根本没听到卢浮儿说了什么。 第43章 永远不会明白 楚渡君看着明芙鱼, 嘴角含99z.l笑道:“阿鱼妹妹,我们好久未见,去水榭旁的凉亭坐一会儿吧, 那里清凉。” 上次匆匆一面,明芙鱼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他, 想了想, 便点了点头, 水榭那里视线开阔,距离其他人不远不近,两人坐在那里, 别人可以将他们的一举一动看得一清二楚,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不会有什么流言蜚语。 明芙鱼给楚老夫人和王夫人请过安后,跟楚渡君一起去了水榭旁的凉亭。 卢冰婵和卢浮儿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眼中忍不住闪过浓厚的妒忌。 卢浮儿使劲跺了跺脚,气恼不已,她咬牙道:“姐!楚渡君怎么对明芙鱼那么热情,我们看中的高枝不会让明芙鱼攀了吧?” 卢冰婵眸色阴沉,冷冷道:“这可是楚家, 楚渡君是楚家的嫡二公子,难道还能娶一个商户之女做正妻么?你用用脑子好好想想, 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其他贵女。” 她嘴里虽然这样说着, 心里却总觉得没底。 卢浮儿直言道:“可明芙鱼现在是二叔的继女, 说出去也是官家小姐,她娘又是诰命夫人,好像也不比我们差啊?” 她们虽然有卢平远这个厉害的大伯, 但她们的父亲官职并不高,母亲更没有什么头衔,真论起来,她们的身份的确没比明芙鱼高到哪里去。 卢冰婵神色黯了黯,眸中闪过一丝戾气,声音低沉道:“那就想办法让大家看看她有多卑劣,像你刚才说的,她进了凤凰窝也当不了凤凰!” 卢浮儿使劲点头,瞬间忘了刚才跟卢冰婵抢楚渡君的事,跟她一起同仇敌忾起来。 明芙鱼和楚渡君坐在水榭旁,水榭清凉,连带着这里也煦风阵阵,夹杂着淡淡的荷花香。 楚渡君给明芙鱼倒了一杯茶,紧张地端到她面前,“阿鱼妹妹……喝、喝茶。” 明芙鱼看了他一眼,笑容温婉,“说话还磕巴?没有按照我说的练习么。” 楚渡君愣了一下,“我、我不磕巴。” 他忍不住失笑,挠了挠头,深呼吸了一下,无奈道:“我就是一看到你就觉得紧张,只在你面前磕巴。” 明芙鱼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笑打趣道:“我很吓人吗?” 楚渡君使劲摇了摇头,一副紧张的模样,“不吓人,一点也不吓人。” 明芙鱼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唇边的弧度扩大,眼角眉梢都沾了点笑意。 楚渡君忍不住跟着笑了笑,目光落在明芙鱼的面上,定睛细看明芙鱼额上的那朵红梅,却渐渐蹙起了眉心,红梅娇艳欲滴,但红梅下的肌肤却泛着微微的红,似乎被什么硬物撞击过一样,这朵红梅应该就是为了遮挡这片红印。 他垂眸望去,明芙鱼的手背上有着几道血色划痕,在雪白的肌肤上尤为明显,袖口露出的手腕上是一片触目惊心的青紫。 楚渡君一下子拧紧了眉心,沉默了一会儿,担心问:“你在卢家是不是过得不好?99z.l” 明芙鱼一愣,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才发现手上的那些细小的伤,今天早晨她走的太过匆忙,没注意到这些伤口,幸好手腕上的指痕不明显,应该看不出是被人握紧手腕造成的。 明芙鱼不动声色地缩了缩手腕,涩声道:“还好。” 楚渡君依旧皱着眉心,紧张道:“如果有人欺负你,你一定要告诉我。”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却什么都没有说,卢平远现在的权势不容小窥,楚家已经帮她很多了,她不能让楚渡君再为了她跟卢忒发生矛盾,卢平远现在最想除掉的应该就是三大世家,她不能让卢平远有这个机会找楚家的麻烦。 两人稍微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大昭虽然民风开放,男女不设大防,但他们毕竟男女有别,不宜在一处单独待太久。 卢浮儿一直偷偷看着他们,早就已经气得眼冒火星,见明芙鱼回来,忍不住阴阳怪气开口:“呦!舍得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能直接嫁进楚家给二公子做妾了。” 明芙鱼以卢家小姐的身份而来,自然被安排跟她们坐在一处,明芙鱼在卢浮儿旁边盈盈坐下,对她微笑道:“想在这里吵架么?反正我没想过要嫁入高门,也没想过要融入贵女的圈子里,不用维持什么淑女闺秀形象,倒是不介意跟你在这里吵。” 卢浮儿气的闷哼一声,却不敢真的跟明芙鱼在这里吵架,她压低声音撇嘴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我……” “你再多说一句,我立刻把杯里的水泼你脸上。” “……”卢浮儿霎时闭嘴,气得拽了拽卢冰婵的衣襟,却是一个字也不敢多说。 卢冰婵淡淡看了明芙鱼一眼,心中也是窝火,却更不敢在这个场合招惹明芙鱼,免得她真的不管不顾大声嚷嚷起来。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2章 卢冰婵和卢浮儿安静下来,明芙鱼没人打扰,舒舒服服的吃了一顿饭,用过饭后,她看到桌子上有桂花糖,便拿起来吃了一颗,桂花味道绵软甘甜,她的心情不由好了几分。 楚渡君坐在主位上,看到她吃桂花糖,眼睛忍不住亮了亮,也拿起一颗桂花糖吃了起来。 王夫人留意到他的小动作,揶揄道:“昨天知道人要来,没用我吩咐,你就迫不及待的让管家在菜单里添了桂花糖,倒是上心。” 楚渡君脸颊微微红了红,看着远处的明芙鱼,像鼓足勇气一样道:“娘,我、我喜欢……” “住嘴。”王夫人看了他一眼,面色微微冷了下来,“好好想想自己的身份再说话。” 楚渡君泄气地耷拉起身体,委委屈屈道:“娘……你不是最疼我和哥哥了么,我喜欢的,你应该也喜欢啊。” “我喜欢没用,家里又不是只有我说了算,还有你祖母和你爹爹,甚至是你兄长。”王夫人看着还没长大的儿子,苦口婆心道:“你现在年纪小,真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吗?你现在只考虑自己是99z.l否喜欢,只看重感情,将来呢?将来你一旦更注重仕途,忽而想娶一位高门女子呢,如果到时候你一旦反悔,受伤害的会是人家小姑娘,你是楚家二公子,当然不怕什么,兴之所至便可以做决定,但你要想清楚人家小姑娘能否承担得起这个后果。” “如果我考虑清楚了呢?”楚渡君目光希翼地看着母亲,“我会仔细的、郑重的、认真的去考虑,绝不反悔,等我考虑清楚,母亲会支持我吗?” 王夫人笑了一下,面容没有刚才那么严肃,微笑道:“渡君,你该庆幸你是次子,上面还有一个兄长给你顶着,你不用背负那么多东西,也不用为家族做什么,可以自由的享受父母给你的宠爱。” 楚渡君眼睛亮了亮,“也就是说只要我能确定自己的心意,你们就会同意?” 王夫人但笑不语。 “就知道娘疼我。”楚渡君忍不住开心地笑了起来,神色放松。 大家用过饭后,各自洗漱净手,跟楚老夫人一起来到花园饮茶,与卢府不同,这里处处能感觉到大家族的规矩,一切井井有序,吃过茶点后,各自依次送上了自己的礼物。 楚老夫人面容慈祥,脸上带着笑容,看到什么礼物都眉开眼笑,确实是真心喜欢这些小辈们。 卢冰婵送了一幅自己绣的锦丝屏风,屏风上绣着一个花瓶和一柄玉如意,寓意平安如意,针法细腻,图案喜庆,旁边还绣了两行祝寿的诗词,楚老夫人看过之后,含笑点了点头,对这幅屏风甚是喜欢,夸奖了几句。 卢冰婵也顺势展示了自己不凡的绣工,惹得贵女们纷纷传看,小小出了一把风头,她不由心情大好,神色间有几分得意。 卢浮儿送了一对金玉手镯,虽然不出彩,但也没出什么过错,应该是精心挑选过的。 轮到明芙鱼,卢冰婵和卢浮儿对看一眼,不由微微笑了笑。 她们心里都清楚明芙鱼根本拿不出什么像样的礼物,她既没有银子去买贵重的东西,也没有时间去准备,她们就是要抓住这个机会让明芙鱼出丑。 明芙鱼不知她们的心思,款步上前,将锦盒捧了上来。 她还不待说话,卢冰婵就突然走了出来,站到她身侧,对楚老夫人福了福,柔声道:“请老夫人见谅,阿鱼妹妹身世凄苦,可能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还请老夫人不要见怪。” 她唱白脸,卢浮儿就出来唱黑脸。 卢浮儿也走过来,扬着嗓门道:“诸位有所不知,我们这位妹妹命不好,她本来是商户的女儿,虽然比不上我们身份尊贵,但家里也是不愁吃穿,可惜她亲爹早早就死了,不过她娘争气!她娘虽然是寡妇,但不知道怎么认识了我二叔,竟然让我二叔对其一片痴心,不顾我祖母反对,八抬大轿将她娶进了门,不过命不好还是命不好,还没洞房呢,我二叔就驾鹤西去了!99z.l我这妹妹现在又成了孤女,她虽然占了我们卢家的便宜有幸来这里给楚老夫人拜寿,但身份地位毕竟不同,难免有些小家子气,不懂规矩,诸位千万别跟她计较,她无论拿出什么寿礼来,大家给我们点面子,别笑话她。” 她虽然说得冠冕堂皇,但大家都是聪明人,能听得出她们表面上是维护,其实是在暗讽明芙鱼。 楚渡君变了面色,直接就想站起来。 王夫人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低声道:“阿鱼如果什么事都需要你来保护,就没有能力嫁到我们家,她如果无法应付这样的场面,就算嫁进来了,也坐不住楚家二夫人的位置。” 楚渡君犹豫了一下,只得坐了回去,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王夫人看了他一眼,笑道:“别担心,你祖母向来会看人,她老人家心中有数。” 楚渡君稍微放心了一点,只是仍然担心地望着明芙鱼。 贵女们刚才看到楚渡君对明芙鱼态度热络,心中早就已经有些不悦,现在听到卢冰婵和卢浮儿的话,不由暗自偷笑,讥讽地看向明芙鱼。 明芙鱼心里叹息一声,还好谢岿然早就把她的脸皮练厚了,否则这样的场合,她还真会觉得犹如芒刺在背,有几分窘迫。 她从容不迫地上前一步,面色不变道:“两位姐姐不必阴阳怪气,我爹是明伯庸,我娘是沈十娘,这些事不用你们反复提醒,我自己也会记在心里,这从来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娘跟我爹是三书六聘,我娘跟二爷也是明媒正娶,我光明正大的出生,清清白白的做爹娘的女儿,今日也堂堂正正来做楚家的宾客,不惧被谁笑话。”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3章 明芙鱼一段话说得不卑不亢,有理有据,看起来大大方方,倒比卢冰婵和卢浮儿更像大家小姐。 楚渡君一下子站了起来,神色激动拍手道:“说得好!” 王夫人满意的笑了笑,看着卢冰婵和卢浮儿,神色微冷地开口:“我那日相邀卢家三位小姐,只是碰巧遇上,正好看阿鱼姑娘合眼缘,便随口邀约罢了,不存在阿鱼姑娘占谁家便宜的事,如果真论谁占了谁的便宜,也应该是二位姑娘占了阿鱼姑娘的便宜。” 卢冰婵和卢浮儿忍不住慌乱起来,脸色发青,王夫人面上带笑,可她的一席话像抽了她们一巴掌一样,让她们难堪。 “明伯庸……”在座的一位贵女想了想,忽然道:“是不是那位长安第一富商明伯庸?我记得长安有很多明家商号,以前周围闹饥荒的时候,明家还派送过粮食。” 大家回忆起来,忍不住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原来是那个明家啊,我以前总在明号买胭脂水粉,他家的胭脂水粉比别的商铺漂亮,可惜后来被一把火烧了,店铺重开之后里面卖的东西差了一大截,我就再未去过了。” “我也总喜欢在明号的绸缎铺买绸缎,那里的绸缎样式99z.l极为新颖,每次做出来的裙子都很漂亮。” “明号还有不少铺子呢,米粉铺、酒楼、香料铺……锦绣街南那个过道上几乎都是明家的铺子。” …… 卢冰婵和卢浮儿听得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她们以前只知道明芙鱼的亲爹是个商人,她们见明芙鱼和沈十娘平时手里没什么银子,便以为明芙鱼的亲爹可能只是什么小商小贩,一直没当回事,从来没想过他会是什么长安第一富商。 一名贵女忍不住好奇问:“明小姐,明号现在卖的东西为何跟以前差那么多?生意好像也一落千丈了,以前门庭若市,现在我看都没什么人光顾” 明芙鱼微怔了一下,她回长安之后,一直没去明家的铺子看过,不知道里面的货品跟以前有多少差距,也不知道生意如何。 她如实回答道:“商铺现在由二叔做主,我也不太清楚。” 贵女点了点头,同情道:“我之前听说明家发生了变故,好像是明家家主去世后,弟弟欺负嫂子和侄女孤苦无依,把家产都抢了过去,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贵女们纷纷气愤难平,她们跟明芙鱼本来就没什么仇怨,早将刚才的那点不甘和妒忌忘得一干二净,忍不住同情起明芙鱼。 “明姑娘节哀顺变,明老板是好人,你和你娘一定会有福报的。” “明号老板既然换了人,以后我再也不光顾了,等明姑娘你什么时候将家产夺回来,我再去光顾。” “我也不去了,我让姐妹们都不要去了。” ……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卢冰婵和卢浮儿站在明芙鱼旁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尴尬得无以复加。 楚渡君看向卢冰婵和卢浮儿,开口道:“二位姑娘刚才说不知道卢二爷跟二夫人是怎么认识的,我可以告诉你们,是我和兄长介绍他们认识的。” 沈十娘和明芙鱼曾经被贼匪抓过的事不方便说出来,会于名声有损,所以他只能简单概括,免得再生出其他祸端。 明芙鱼感激于他的细心,不由抬头对他缓缓笑了笑,楚渡君面颊一红,瞬间说话又想磕巴起来了。 卢冰婵和卢浮儿没想到其中还有这段渊源,错愕地瞪大了眼睛,她们本来想暗指沈十娘勾引了卢传韫,却被当事人当场戳穿,她们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疼!像被人当众打了几巴掌一样,嘴唇颤抖,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明芙鱼走到楚老夫人面前,将锦盒双手奉上。 楚老夫人含笑将锦盒打开,拿出里面的画轴,一点点展开,看过之后笑道:“是仙鹤图,画的真好,我很喜欢。” 明芙鱼莞尔,“仙鹤有长寿之意,阿鱼祝老夫人松鹤长春、福寿绵长。” “乖。”楚老夫人拿着画看了又看,唇畔含笑,当真是一幅喜爱至极的模样。 卢浮儿面露不甘,眼睛转了一下,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夹枪带棍地开口道:“明芙鱼,你只送这么99z.l一幅普普通通的画,会不会太没诚意了?” 卢冰婵抿了抿干涩的唇,故意道:“浮儿,你别这么说,也许这幅画是阿鱼妹妹亲手画的呢。” 楚老夫人不由好奇地看向明芙鱼,明芙鱼轻轻摇头,实话实说道:“老夫人,这幅画并非阿鱼新手所画。” 楚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不变,甚至笑意还变得更深,轻轻点了点头。 卢冰婵却不肯放过明芙鱼,故作惋惜道:“真是可惜,我还以为妹妹你跟我一样,是亲手为老夫人准备的贺礼呢。” 明芙鱼转眸看她,“你是说你刚才所送的屏风是你亲手所绣?” “当然。”卢冰婵看向楚老夫人,浅笑道:“那扇屏风正是冰婵一针一线亲手绣的。” “可是……”明芙鱼声音不疾不徐,“……我们不是前日才知道要来楚府祝寿吗?而且我们昨日才从浮图寺下山回到府里的,你哪来的时间准备屏风?” 卢冰婵面色微变,气急败坏道:“屏风是我以前所绣,是……是我绣来做嫁妆的!” 她露出羞涩的神情,意有所指地看了楚渡君一眼,羞羞答答道:“我本来是绣来准备做嫁妆的,知道要来楚府给老夫人做寿之后不敢怠慢,千挑万选,选中了这扇屏风来做礼物。”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4章 明芙鱼闻言轻轻笑了笑,弯着唇角道:“既然是绣来做嫁妆的,为何屏风上却绣着祝寿的贺词?” 卢冰婵一下子变了面色,抬头看向明芙鱼,心思千回百转,瞬间明白过来,明芙鱼刚才分明是故意引诱她多说,她说得越多错的越多! 她昨天冥思苦想,才想出要用绣品做礼物,既不俗气又能凸显她秀外慧中的气质,她只吩咐丫鬟去买一幅寓意吉祥的屏风,根本没仔细看,不知道上面竟然有贺词! 众人瞬间了然,看着她的目光不由变得鄙夷起来,楚老夫人的神色也淡了淡。 卢冰婵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不敢去看其他人的目光。 她知道,她今日丢尽了脸面,以后想要融入贵女里恐怕更是难上加难。 楚老夫人淡淡道:“我岁数大了,不在乎那些身外物,叫大家来只是想热闹热闹,不需要多么金贵的礼物,只需要一片真心即可。” 卢冰婵和卢浮儿窘迫地低下头去,一时之间无颜见人,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起来。 明芙鱼抬眸道:“老夫人,阿鱼虽然不擅长作画,却会弹琴,不如阿鱼给您弹奏一曲可好?” 楚家于她有恩,今日又真诚待她,她只送一幅画卷实在有些过意不去,只想聊表心意。 楚老夫人自然欣然应允。 王夫人很快就命人搬来一张古琴,楚老夫人兴致勃勃地望着明芙鱼,大家也好奇的看着她。 明芙鱼在古琴旁坐下,看着楚老夫人微微一笑,青葱般的指尖压在琴弦上,微微拂动,四处寂静,悦耳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淌开。 她的骨笛虽然只学会一半,琴技却是从小练习,99z.l十分熟练,她不用去想,手指便已经自己动了起来。 她选了一首清雅的曲子,琴声随着她的指尖时而高扬,时而低转,婉约流淌,如潺潺流水一般,让人听了便觉心中敞亮,如置身于九霄云外。 大家不自觉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楚渡君的眼神尤为明亮,灼灼落在明芙鱼的身上,半分也不肯离开。 明芙鱼姿态怡然的坐在那里,裙摆坠地,微垂着的眼睫纤长浓密,美眸中带着潋滟的璀璨,光华流转,额上的红梅烨烨生辉,让人不自觉被吸引其中。 一曲终了,楚渡君还未回过神来,愣愣看着明芙鱼,直到大家掌声响起,他才动了动,在人潮中望着明芙鱼,脸颊一点点红了起来。 他想他已经很确定心中的答案了。 大家忍不住被明芙鱼的琴技惊艳,就连卢冰婵和卢浮儿也震惊不已,她们一直以为明芙鱼一无是处,却没想到她不差大家闺秀分毫,甚至更为优越。 明芙鱼起了头之后,贵女们都来的兴致,纷纷表演起各自的才艺,场面热闹不已,楚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 只有卢冰婵和卢浮儿格格不入的坐在那里,根本不敢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觉得度日如年。 大家表演完已经日落黄昏,楚老夫人极为热情,留大家在府里用过了晚饭,宴席才散了。 来到楚府门口,明芙鱼刚想上马车,就被卢浮儿一把推了下去,恶声恶气道:“你今天让我们丢尽了脸面!还敢跟我们一同乘车回去?你自己走回去吧!” 卢冰婵在旁边冷冰冰看了明芙鱼一眼,提着裙摆上了马车。 明芙鱼踉跄着站稳,看着马车走远。 楚渡君远远跑过来,愤愤不平道:“卢家这两位姑娘实在是无礼!她们平时也这么欺负你吗?” 明芙鱼轻轻摇了摇头,“没事。” 楚渡君叹息一声,叫来马车,“我送你回去,我们不用她们的马车!以后你有事就找我,我的马车随叫随到。” 明芙鱼被他幼稚的语气逗笑了,无奈上了马车,楚渡君跟在她后面,也赶紧笑嘻嘻钻了进去。 卢青玉在路上看到卢家的马车,知道楚府的宴席应该已经散场了,他加快速度赶过来,走到拐角,看到明芙鱼含笑上了楚渡君的马车。 他神色一黯,微微勒紧手里的缰绳。 他目送着马车从自己面前经过,神色阴沉,冰冷而讥讽的扯了下嘴角,打马而去。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鬼使神差的跑来接明芙鱼,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愤而离去一样,这样的情绪让他感到陌生且不喜。 卢府门外,楚渡君看着明芙鱼走进去,忍不住露出一个明媚的笑脸,低声喃喃:“阿鱼,等我。” 夜冷风高,府中寂静,明芙鱼走在青石小径上,路旁挂着一个个灯笼,将地面照得很亮,灯笼摇摇曳曳,明芙鱼不自觉想起了昨夜的事,心中有些后怕,微微加快99z.l了脚步。 每当回到卢府,她便觉得心情有些沉重,一想到卢忒,更觉得恶心。 她想了想,换了方向,决定今晚去沈十娘房里住一夜。 沈十娘的屋子在前院,有护卫在夜里巡逻,不像后院那样寂静且人烟稀少,而且屋子里还有丫鬟伺候,比她住的地方安全很多,卢忒应该不敢造次。 至于以后,只能从长计议,她必须想个办法,绝了卢忒的心思。 明芙鱼跨过月门,才走了两步,忽然觉得眼前一暗,一个麻袋迎头兜下,贼人将她套在麻袋里,抱起来就跑。 她忍不住尖叫出声,挣扎起来。 贼人跌跌撞撞地抱着她左拐右拐,明芙鱼能感觉出贼人没有出府,她还在卢府里,可是一直没有人救她,大家就像听不到她的叫声一样。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5章 等麻袋解开,明芙鱼重见光明,就见卢忒坐在她面前不远处的石凳上,眼睛放光地看着她。 一名小厮走到他旁边,手里拿起一盏灯笼,刚才应该就是这名小厮将明芙鱼抓了过来。 明芙鱼坐在地上,警惕的望向四周,发现这里是一处荒凉的院落,地上都是杂草,她旁边是一处水池,池水发臭,里面连一条鱼都没有,应该是卢府哪个角落没人住的院子。 卢忒应该喝了不少酒,旁边的桌子上摆着几个空了的酒壶,他手里拿着一根细细的竹签,正剔着牙,“我听说你今天去楚府了?昨天我还以为你有多清高呢,原来是瞧不起我这个瘸子,不愿意攀我这个高枝,想去攀楚渡君那个高枝?” 明芙鱼蹙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卢忒嘴里喷着浓厚的酒气,眼神比昨夜还要凶狠,嘲讽道:“你不会以为你能被楚家挑中吧?你也不好好看看自己的身份!你配吗?你连我这个瘸子都配不上!” 明芙鱼仔细听着他话里的意思,迟疑道:“你是说……楚家今天是想给楚渡君选妻?” “你不知道?”卢忒扔掉手里的竹签,一步步朝明芙鱼走了过来,“今日的宴席,表面上是给楚老夫人祝寿,其实是在给楚家公子选娘子,楚家大公子没去,自然就只给楚二公子选了。” 明芙鱼目露诧异,从头到尾都没有人告诉过她,楚家今日的宴席是要给楚渡君挑选未来夫人,这就难怪贵女们看她的神色有些奇怪。 卢忒看她一脸懵懂的样子,心情似乎好了一点,站在她面前,低头打量着她,笑道:“小美人,这么看着你,我忽然觉得你有些眼熟,你说我们是不是上辈子见过?” 明芙鱼冷笑一声:“确实见过。” “什么时候见过?”卢忒还以为她在跟自己调情,一下子兴奋起来。 “我当时还得了卢公子一块宝贝玉,可惜现在玉佩不在我手里,不然卢公子还能再看一眼。”明芙鱼语气带着几分讥讽。 卢忒眼睛一眯,他活了这么多年,向来都是他拿别人的东西,只有一次是99z.l他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拿了去! 他瞬间想起了谢岿然,想起了那个让他从小恨到大的谢岿然! 他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看明芙鱼,在原地走了几步,终于忆起谢岿然当年总带在身边的那个小丫头。 他指着明芙鱼,气得手指颤抖,“你你你……是那个鸡骨头?!” 明芙鱼悠悠一笑。 显然两人都想起了当年那个滑稽的画面。 卢忒到现在想起来还气得胸口疼。 小厮偷偷看了看他们,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卢忒拿起一个酒壶,仰头灌了一口酒,恶狠狠的看着明芙鱼,“当年的仇我可一直记着呢!我今天非好好教训你不可!” 想起前尘旧恨,现在相比起得到明芙鱼,他更想出一口气! 他直接朝明芙鱼扑了过来。 明芙鱼凶狠的看着他,像不要命一样跟他扭打在一起。 小厮想过来帮忙,卢忒粗喘着气道:“不许过来,我就不信我收拾不了她!” 卢忒用力按着明芙鱼的手臂,明芙鱼想张嘴咬他,可看着他那副恶心样又下不去嘴。 “卢忒,我初次见你的时候,你虽然跟现在一样恶心,但至少还有的救,现在的你已经是无可救药!” 卢忒用力的按着她的手臂,冷冷笑了一声:“我无可救药?你还是先找个人来救你吧!你今天就别想从我的手里逃出去!我非得老老实实让你听话不可!” 明芙鱼咬紧牙关掰着他的手指,狠声道:“今日我就算拼死也不会让你碰我,就算我丢了性命,谢岿然也一定会给我报仇的。” 她相信,谢岿然回来后一定不会放过卢忒,哪怕那样的场景她看不到也没关系。 卢忒面色一沉,一巴掌扇在明芙鱼的脸上,明芙鱼的乌发散开,落在池水里,“谢岿然早就丢了世子之位,再也不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谢世子!他当年像只过街老鼠一样,狼狈离开长安,说不定这辈子都不敢回来了!你还敢跟我提他?我堂堂丞相嫡长子何惧之有!” “他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相提并论?他就是一只过街老鼠!等我看到他,非去踩上几脚不可!” 明芙鱼面色猛地沉了下去,她瞪着卢忒,身体里不知从哪里涌起一股力气,她抬起头猛地撞向卢忒。 卢忒昨天被她撞过,看到她的额头就条件反射地后退。 明芙鱼毫无征兆地伸出手来,一个翻身将卢忒压了下去,用力把卢忒按进旁边的脏水池里,卢忒手里的酒壶摔落在地,连叫都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灌了一嘴脏水。 “卢忒,你不配诋毁谢岿然!” 旁边的小厮看傻了眼,反应过来连忙爬了上去,嘴唇哆嗦着,“阿鱼小姐,您快松开手,这可是大公子啊!被大夫人知道了,咱们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明芙鱼一动未动,坚决没有放手,她用力按着卢忒,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 卢忒喝酒喝的五迷三道,根本就挣脱不开,小厮99z.l想去扒开明芙鱼的手,又怕明芙鱼一个用力将卢忒按死了,他刚才得了卢忒的命令,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插手,在旁边急得团团转,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直到卢忒面色青紫,眼睛开始翻白眼,眼瞅着要没气了,明芙鱼才一把将他从水里掀了出来,扔到地上。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6章 卢忒出气多入气少的躺在地上,用力喘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厮连忙去扶他,不断给他拍着胸口,惊慌喊道:“大少爷,您没事吧?您可不要吓小的呀!” 卢忒粗喘了一会儿气,一脚踹开小厮,他躺在地上,气急败坏地瞪向明芙鱼,怒不可遏道:“你怎么敢!” 明芙鱼发丝散乱,衣衫脏污,形容狼狈地坐在地上,目光却坚定锋利,“你若再敢诋毁谢岿然,我下次还敢!” 卢忒怒道:“这次是我大意,你以为你真的伤得了我么!” 明芙鱼眸中戾气四溢,哼笑一声:“除非你能让人时刻护着你,永远不要落单,否则我定不饶你!” 卢忒愣住,明芙鱼长得瘦瘦小小,发丝上还在淌着水,明明看起来极为柔弱,可他看着明芙鱼那双乌黑漆亮的眸子,却不自觉往后退了退。 卢忒颤声道:“你就不怕……” “怕什么?”明芙鱼站起身,将湿发捋到耳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娘好歹也是诰命夫人,你还敢杀了我不成?你若不敢杀我,那么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你伤我一次,我就以牙还牙一次,你骂谢岿然一次,我就跟你拼命一次!” 明芙鱼目光冰冷如剑的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卢忒错愕地看着她,神色难以置信。 明芙鱼走出院落,一转头正看到倚在墙上的卢青玉。 卢青玉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久,旁观着她的狼狈和崩溃。 他看着她湿漉漉的模样,声音不辨喜怒,“你何必如此?他说谢岿然一句,你便这样不顾一切,不过是让人发现你的软肋罢了。” 明芙鱼眼神冰冷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这样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卢青玉眸色暗沉,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我这样的人当然不会明白,你争来这一时长短有何用?卢忒说多一句或者少一句,谢岿然远在边关根本就听不到,也影响不到他,他不但对此一无所知,甚至连你在受苦都不知道!你这样做只会给自己招来无尽祸患,倒不如忍一时之气。” “就像你对你母亲那样?忍气吞声、忍辱负重,对她受到的伤害和侮辱冷眼旁观,这就是你的理智吗?”明芙鱼今夜已经被逼到了极处,她凝视着卢青玉的眼睛,神色中透着一丝少见的疯狂。 卢青玉无波无澜的脸上终于有了情绪波动。 他一直戴在脸上的面具像裂开了一样,用力抓紧明芙鱼的手腕,“我娘受的委屈,我总有一天会给她讨回来!等她成了人上人,将他们一一踩在脚下,岂不快活?” 明99z.l芙鱼悲悯的看着他,“卢青玉,不是所有事都能权衡利弊,用理智来判断的,人有感情就会有冲动,不可能事事都衡量清楚再去做。”明芙鱼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身离去,“你的聪明和冷静,我永远也学不会。” 第44章 婚事 夜凉如水, 月亮高悬,柔柔的月光倾洒在地面,青石地面折射出冰冷的光。 卢青玉负手而立, 站在萧瑟的夜风中,定定看着明芙鱼的背影, 忽而扯开嘴角, 唇畔的笑意一点点漾开, “你都记得。” 明芙鱼骤然停住脚步,心跳如鼓。 她微微侧过头去,强作镇定问:“记得什么?” 卢青玉抬起漆黑眼眸, 凝视着不远处的少女,虽然在笑,眼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明芙鱼清亮的眸子不闪不避地跟他对视着,眼底的神色跟他如出一辙的冰冷。 浓黑的夜色撕破了他们一直伪装出来的平和,白日里无处施放的戾气在周遭肆意横生。 卢青玉眼里带着点危险的阴沉,似笑非笑地望着明芙鱼,一言不发。 明芙鱼忽而微微翘起嘴角,轻声道:“记得又能如何呢?” 她大步远去,将卢青玉抛在身后。 反正卢家已经到处都是她的敌人, 她又何必在乎多一个还是少一个呢。 这条毒蛇看久了,其实也没有那么吓人, 他和她一样,其实都有软肋, 都是在卢家努力挣扎生存的一个孤独的人, 只是他把软肋藏了起来,而她选择横冲直撞,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守护软肋。 明芙鱼这一夜出奇睡得香甜。 翌日, 卢宝馨一大早就来找明芙鱼,说想去街上逛一逛。 明芙鱼闲着没事便带她出去了,两人在街上绕了几圈,卢宝馨牵着明芙鱼的手,跃跃欲试的进了一家首饰铺。 卢宝馨趴在柜台前低头挑选着,不断拿着各式各样的金钗、项链、耳环往明芙鱼身上戴,嘴里不断询问着,“阿姐,你喜欢这个吗?这个也好看,要不都买回去?” 明芙鱼看她忙个不停,连忙按住她的手,无奈问:“宝馨,你是想自己买首饰,还是想给阿姐买?” 卢宝馨眼眸明亮,回答的十分干脆,“想给阿姐买。” 明芙鱼觉得卢宝馨今日有些反常,垂眸问:“你为什么忽然想给阿姐买首饰?” “就……想买啊……”卢宝馨眼神飘忽,嗫嚅着不敢看明芙鱼。 明芙鱼看着她圆圆的眼睛,耐心问:“宝馨是觉得阿姐的首饰太少了,还是觉得阿姐不够漂亮,想要给阿姐打扮?宝馨如果不说实话,阿姐是不会要这些东西的。” “阿姐已经很漂亮了。”卢宝馨犹豫了片刻,只得如实道:“我昨天吃完饭回屋的时候,无意中听到大堂姐的丫鬟在背地里嘲笑阿姐,她说阿姐昨天去楚府,身上连件像样的首饰的没有,被其他贵女们比了下去,所以宝馨想给阿姐买首饰,这样阿姐以后出去就不会被人笑了……”99z.l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7章 明芙鱼心里一软,摸了摸她的头,莞尔道:“阿姐不用买首饰,已经够用了。” 卢宝馨像献宝一样拿起腰间的小钱袋,眨着眼睛道:“阿姐,宝馨的压岁钱一直攒着,宝馨有银子,可以给阿姐买。” 明芙鱼失笑,“不用啦,宝馨的心意阿姐明白,不过阿姐没有什么想要的首饰。” “那阿姐想要什么?”卢宝馨眼巴巴的看着她,一副她不说就不肯回去的架势。 明芙鱼眼睛转了转,勾唇道:“阿姐还真有一样想要的东西。” 她轻轻眨了眨眼睛,在卢宝馨好奇的目光中,牵着她的手走了出去。 一刻钟后,明芙鱼和卢宝馨手里拿着香喷喷的桂花糕,一边吃一边往府里走,阳光暖融融的照在她们身上,明芙鱼和卢宝馨情不自禁笑了笑。 她们走回卢家,发现门口站着不少人,大家热热闹闹的围在卢家门口,正在讨论的什么,看到明芙鱼和卢宝馨走过来,目光都落在她们身上,窃窃私语起来。 明芙鱼和卢宝馨不明所以,看了看周围的人,加快步子进了卢府。 走进府里,她们发现院子里满满当当的摆放着许多箱子,箱子上盖着红布,还有许多绫罗绸缎,看起来一片喜庆。 这样的场面很熟悉,明芙鱼曾经看过一次,那就是卢传韫向沈十娘提亲的时候。 只是这一次场面更加盛大,彩礼堆积如山,差点将整个院子堆满,难怪引得百姓们都跑到门口来看。 卢宝馨懵懵懂懂,看着院子里的一个个大箱子,疑惑问:“阿姐,这是什么?院子里怎么放的这么多箱子,还全都红彤彤的。” 明芙鱼解释,“是彩礼,应该是有人上门提亲。” “提亲?跟谁提亲啊?” 明芙鱼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卢宝馨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明芙鱼心里却忽然有一股不好的预感,她牵着卢宝馨的手快步走进去,迈上台阶,发现卢家的女眷们除了沈十娘外,基本都在前厅里坐着。 只是明明坐了一屋子人,屋里却很安静,大家面色各异,似乎在思索着什么,谁都没有说话。 明芙鱼抬头望去,卢冰婵和卢浮儿阴沉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卢浮儿咬紧牙关,看着院子里那些彩礼,妒忌的眼睛都红了,卢冰婵看起来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她的手紧紧抓着椅子的扶手,手背上青筋凸起,指尖泛白,明显是一副怒火中烧的模样。 看来提亲的对象很有可能不是她们。 “祖母,是谁来提亲?跟谁提亲啊?”卢宝馨跑进屋内,声音清脆悦耳,打破了一室的宁静。 大家看到明芙鱼,脸色都微微变了变,卢浮儿更是狠狠瞪了明芙鱼一眼,气恼的背过身去。 明芙鱼心底微沉,走过去对着卢老夫人行了一礼,抿着唇没有说话。 卢老夫人看了她一眼,神色复杂,表情有些僵硬。 她清了清嗓子,才尽量风轻云淡道:“99z.l楚家刚才送了彩礼过来,替二公子向你明芙鱼提亲,我们已经答应了下来,等你守完三年孝期,你们就成婚。” 卢老夫人声音不辨喜怒,她既开心于能够跟楚家联姻,又懊恼于联姻的对象是明芙鱼。 当她看到楚家送彩礼过来时有多高兴,在听到楚家求娶的对象是明芙鱼时就有多失望。 因为心理落差太大,她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其他人也跟她一样,在得知楚渡君想娶的姑娘是明芙鱼后,忍不住反复多次确认,一遍遍听到相同的答案后,才敢相信楚家挑中的人选真的是明芙鱼。 卢冰婵和卢浮儿觉得面上难堪,当时愣在那里,半句话都没说出来,差点无地自容,因为当她们听到楚家来人的时候,她们都兴奋的以为楚家挑中的人选是自己,谁能想到楚家竟然要让明芙鱼做楚渡君的正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可偏偏这个笑话就是发生了。 卢冰婵和卢浮儿想起自己刚才起伏的心情,还是忍不住懊恼,不愿意去看明芙鱼。 卢宝馨惊讶地看向明芙鱼,心里诧异又惊喜,可看明芙鱼脸色难看,她赶紧抬手捂住了嘴巴,把一声惊呼咽了回去,眨着眼睛小心翼翼的看着明芙鱼。 明芙鱼听到楚家来提亲,对象还是自己,没顾得上惊讶就听到卢老夫人说他们已经答应了婚事,不由面色一变,一下子抬起头,怒道:“你们怎么能没问过我就替我答应下来?” 卢老夫人见她不愿意,拍了下桌子道:“楚家是上我卢家门庭提的亲,我是卢家的当家老夫人,我当然有资格替你答应!” 如果可以选择,她才不想答应这门婚事呢,她巴不得把人选换成卢冰婵或者卢浮儿,只是楚家态度坚决,不肯妥协,她再三考虑之后,不舍得放过这个联姻的机会,只得以卢家利益为主,将这桩婚事答应了下来,借此拉近跟楚家的关系。 明芙鱼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这亲事一旦定下来,就难以更改了,她对楚渡君只有感激,根本没有其他想法。 明芙鱼急的不知该如何是好,手足无措道:“此事事关我的终身,你们至少应该问问我的意见吧?” 卢浮儿气的哼了一声,卢冰婵眼中布着阴云,看着明芙鱼的眼神恨不能将明芙鱼撕碎。 卢老夫人瞥了她明芙鱼一眼,不悦道:“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都由父母做主,还没听说谁家姑娘要自己做主的!你娘都点头同意了,我还问你做什么?你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怎能参与议亲?还有没有点分寸!”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8章 明芙鱼愣住,难以置信的张了张嘴,“我娘……答应了?” “那不然呢?这么好的婚事,你娘难道还会替你拒绝么!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桩难得一遇的好姻缘,只有你自己犯傻,好事落到你头顶了还想往外推!” 明芙鱼脑袋嗡的一声,喉咙干涩,半个字也说不出来99z.l。 卢浮儿本来就一肚子气,看她不但不欢天喜地,还一副不乐意的模样,不由气的心肝颤抖,大声道:“明芙鱼,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这么好的事落在你头上,你就偷笑去吧!少在我们面前装蒜,弄出一副好像你受了委屈的模样!” 卢冰婵心里那口气憋了几天,终于忍不住爆发出来,她看着明芙鱼,阴阳怪气道:“妹妹,你那日费尽心机勾引楚渡君,不就是为了今天吗?算你有本事,竟然让楚家人同意你来做正妻,但是你以后嫁到楚家,可别忘了你是从我卢家出去的!” 卢老夫人听到她的话,赶紧道:“冰婵说的没错,你嫁过去之后,要好好促进楚家和卢家的关系,以后我们楚卢两家同气连枝,能帮就要多帮帮彼此。” 她顿了顿道:“对了,楚家大公子不是还没娶亲吗?我看你大姐就正为合适,他们郎才女貌,正好凑作一对,你以后给他们引荐一下,如果能成其好事,你们姐妹就能一起嫁进楚家了,日后多个依靠,也好相互关照。” 卢冰婵眼睛霎时一亮,眸色转动,已经在思考可能性。 卢浮儿不满地撇了下嘴,拽着卢老夫人的胳膊,不满的哼道:“祖母,你偏心!你怎么能只想着姐姐,不想着我呢。” 卢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浮儿别急,祖母以后给你找个更好的夫君,保证你和冰婵都嫁得好。” 卢浮儿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也是,明芙鱼都能嫁到楚家做正妻,我和姐姐比她有本事,以后当然能比她嫁得好!” 卢冰婵在旁边掩唇笑了笑,微微缓了面色。 明芙鱼脑袋一片混乱,没有继续听她们说下去,失魂落魄的转身走了。 她想不通沈十娘怎么会连问都没问她,就如此干脆的答应这桩婚事。 明芙鱼快步朝沈十娘的房间走去,心绪起伏,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的。 她来到沈十娘房前,敲了下门,就焦急地推开房门走了进去,沈十娘正坐在窗前绣花,微垂着眼眸,神色祥和安静,听到她开门的声音也没有什么反应。 明芙鱼看到她静静的待在那里,一颗躁动的心忽然平静下来。 她一步步走过去,低低唤了一声,“娘。” “来了?”沈十娘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继续绣手里的东西。 明芙鱼在她身旁坐下,安静片刻,没提订婚的事,只看着她手里的针线问:“娘,你好久没拿针线了,今天怎么突然来的兴致?” 沈十娘弯唇,手下动作不停道:“我在给你绣嫁妆,虽然还有三年的时间,但是也该提前做准备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明芙鱼垂眸望去,绣绷上放置着一块红布,沈十娘正用金丝线在上面灵巧的绣着花样,每一针的针法都极其细密,虽然刚开始绣,但已经能隐隐看出上面的锦簇牡丹图案。 明芙鱼看着那团漂亮99z.l的牡丹,沉默一会儿,低声问:“娘,你为什么要答应这桩婚事?” 沈十娘动作微顿,轻轻吸了下鼻子,“我不想再让你过那样担惊受怕的日子。” 明芙鱼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十娘垂着眸子不去看明芙鱼,“吕氏将那夜发生的事都告诉我了,是娘没能力保护你。” “娘打听过了,楚家二公子是个很好的人,他年纪跟你相当,明理懂事,是个很和善的人,他能做你的依靠,能让你不再被人欺负。” “伯庸说过,我们的阿鱼是世上最好的姑娘,要嫁给世上最好的儿郎,我绝不会让卢忒那个浑人得逞的!与其让你被他坏了名声,倒不如跟楚渡君订亲,卢忒以后有了顾忌,也许就不敢造次了。” 卢忒的名声早就坏了,明芙鱼只要跟他稍有牵扯,传出去就再难以嫁入好人家,只有快些订婚,挑一门能让卢忒忌惮的婚事,才能杜绝这种可能。 沈十娘的眼泪滴落在红色的绸布上,像花儿一样慢慢晕染开。 “阿鱼,娘只想让你平安幸福。” 明芙鱼这才发现,沈十娘虽然一直在笑,但她的眼睛早就已经红了。 她伸手抱住沈十娘的肩膀,将头靠在沈十娘的肩膀上,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知道,作为一位母亲,沈十娘的选择没有错。 …… 明芙鱼从沈十娘屋里离开时,已经是日落黄昏,火红的夕阳映在天边,在地面上撒着金光。 一路上丫鬟们都在向她道喜,所有人都在反复提醒她,这真的是一桩好婚事,她应该开心,可她却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走出院落的门,手扶着门框站在门槛上,忽然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走,她抬头望着远处的夕阳,抬高手臂,感受着夕阳的余晖一点点落在她的身上。 有光,却感觉不到暖意。 卢青玉突然出现,面色凝重地看着她,一言不发地拽住她的手腕,将她拽到荫蔽的树后。 她任由他拽着自己一步步往前走,低头看着脚下,多余的情绪散去,脑袋一点点变得清明。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19章 卢青玉将她推到树干上,低声道:“你如果不愿意接受这桩婚事,我可以帮你去跟祖母说,事情也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不用了。”明芙鱼打断他的话。 “……什么?”卢青玉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拒绝。 明芙鱼抬头看他,冷静道:“我想过了,楚渡君……没有什么不好,大家都觉得是我高攀。” 卢青玉额头跳了一下,眉眼间染上了一丝怒容,“大家觉得他好,你便觉得好了吗?大家觉得是你高攀,难道你就真觉得是自己高攀?” 明芙鱼没有回答,伸手推开他,转身往前走。 “明芙鱼,我从不觉得你是一个会轻易认输的人。”卢青玉站在原地,头也不回道。 明芙鱼浅笑了一下,“婚嫁之事本来就没有什么输赢,有情固然更好,没情……合适也能安度一99z.l生,我与楚渡君还有三年的时间相处,怎知以后就不能有感情呢,况且,就算没有感情又如何,只要我们能相守一生,相濡以沫,就是一段好姻缘。” 卢青玉面色沉寂,“你最好不要后悔。” “多谢堂兄的祝福。” 卢青玉拳头收紧,转头看着她的背影,“你要去哪?” “去找老夫人,他们既然自作主张收了彩礼,总要付出一点代价。”明芙鱼眸色深了深,大步离去。 黄昏的光晕将卢青玉的背影拉的很长,他站在原地,轻轻闭了闭眼,一拳打在树干上。 他一直冷眼旁观着明芙鱼的挣扎和倔强,就像看着以前的自己,他总想看到她的极限在哪里,期待着她有一天能像他一样堕入黑暗。 可明芙鱼看着柔弱,却比他要固执,她坚守着本心,从来不曾动摇过,一直勇敢地守护着自己在乎的一切。 渐渐地,他不想看她落入黑暗了,而是想看着她将光明照进他的世界里。 可现在,楚渡君突然出现把他所有的光都抢走了。 …… 明芙鱼来到卢老夫人的住处,通传后走了进去。 她来到卢府这么久,这是她第一次走进卢老夫人的屋里。 门口挂着珠帘,屋内宽敞,却不见什么光亮,各式摆件堆在各个角落里,屋内充斥着一股陈木的味道,红窗绿帘,正中央的桌子上摆着一个引人注目的大金元宝,旁边放着貔貅和玉白菜,琳琅花瓶里插着两根鸡毛,一眼望去,整件屋子奢华有余,摆件也是样样精致,但这些东西凑在一起却透着一股俗气,白白糟践了好东西。 卢老夫人坐在暖榻上吃着花生,花生皮堆了一桌,她身后半靠在软枕上,看到明芙鱼走进来也没有坐起身,只是半抬了抬眼。 明芙鱼走过去福了福,低声道:“老夫人安好。” 卢老夫人又剥了一粒花生放进嘴里,神色不耐烦道:“天都快黑了,有什么事非得急在这一时半刻的,不能明天再来?” 明芙鱼抬手摸了一下额上的红肿,抬头看她,“老夫人,阿鱼担心现在不来,今夜恐怕又不能安然度过了。” 卢老夫人看了一眼她额头上的伤,又看了看她手腕上的青紫,不以为然道:“跟你两个堂姐打起来了?你年纪小要多让着她们,闲着没事别去她们面前找不自在,不然受伤了我也帮不了你,这是你们小姑娘自己的事,别找我评理,我是不会管的。” 明芙鱼摇了下头,直视着她的眼睛道:“不是大堂姐和二堂姐,而是大堂兄。” 卢老夫人神色动了一下,她放下手里的花生壳,慢慢坐了起来,摆了摆手,让屋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丫鬟都退干净之后,她目光沉沉地凝视着明芙鱼,“你没撒谎?这样的事可不能乱说,你要想清楚后果。” 明芙鱼微微低着头,声音不急不缓道:“阿鱼所言皆是真的,前几日阿鱼回来的路99z.l上,突然被大堂兄拦住,阿鱼好不容易跑回了屋,夜里大堂兄突然闯进了阿鱼的屋里,阿鱼额头上的伤就是这样来的,老夫人如果不信,可将大堂兄叫来看看,他额头上应该也有同样的伤。” 卢老夫人转动着手里的念珠,沉吟不语,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样,脑海里却不自觉回忆起卢忒额头上的肿包,今天魏氏还跟她念叨,说不知道卢忒在哪里撞伤了脑袋,要找个大夫给他看看。 明芙鱼上辈子早就见过卢老夫人佛口蛇心的模样,可不觉得她手里拿着一串佛珠,就会有什么慈悲心。 明芙鱼顿了顿,接着道:“那夜大堂兄离去之后,阿鱼本来以为他已经歇了心思,就此作罢,没想到昨日阿鱼回府之时,大堂兄竟然让手下用麻袋将我掳了过去,带到了一处没有人烟的院落里,幸好我及时逃了出来。” 卢老夫人自然知道自己那个大孙子是个什么样,停下转动念珠的手指,紧张问:“他可对你做了什么?” 明芙鱼摇了摇头,“大堂兄想行不轨之事,但被阿鱼逃脱了。” 卢老夫人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 明芙鱼道:“阿鱼虽然三次在大堂兄手里成功逃脱,却不知道会不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所以才来请老夫人做主,请您规劝大堂兄,阿鱼跟他身份有碍,乃是堂兄堂妹,实在不应有什么越矩之行为。” 卢老夫人沉着面色,开口却没有丝毫替明芙鱼做主的意思,她淡淡道:“你说的事,我心中有数了,此事今夜过后,你休要再说出去,我这也是为你好,你把这件事说出去对阿忒也许不会有什么影响,对你的名声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名声对女儿家是至关重要的,这件事无论真假,说出去都是你吃亏,你以后要把这件事咽到肚子里,就当从来没发生过,不可再轻易提起。”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0章 卢老夫人这段话跟卢忒那日所言的口径是一致的,她是在威胁明芙鱼,让她不准将此事传出去。 明芙鱼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卢忒还真是了解他这位祖母,卢老夫人果然如他所料那般,不但不加以惩罚,还要对他进行包庇,这些年来,如果不是卢老夫人和魏氏长久以来的纵容,卢忒也不会像现在这般有恃无恐,敢在府里就直接将人掳走。 卢老夫人观察着明芙鱼的面色,见她没有什么反应,便继续道:“你以后在府里穿着打扮也多注意一些,这府里男子众多,你行为举止不可过于轻浮,更不能妖魅惑众,否则容易让男子误会,像阿忒这样少不更事的孩子,最容易在冲动之下做出令人后悔的事。” 卢忒这种天天流连青楼的人,在卢老夫人心里竟然还是‘少不更事’的孩子,明芙鱼实在觉得可笑。 卢老夫人心肠歹毒,竟然三言两语,就想直接将脏水泼在她的身上,把卢忒心怀不轨,说成99z.l是她有意勾引,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她们恐怕也会以此作为借口,颠倒黑白。 还好明芙鱼早就料到卢老夫人会如此,倒没有太失望。 如果她今天没有准备,恐怕就要被这样倒打一耙了,到时候传出去,卢家人也只会说她是祸水,说她主动勾引了卢忒,幸好现在有楚家在,他们碍于跟楚家的婚约,不敢让这样的传闻传出去,否则不好向楚家交代。 明芙鱼一直听卢老夫人说完,才开口道:“老夫人,您不给我做主不要紧,只是我现在是楚家二少爷的未婚妻,如果出了什么事,你们无法向楚家交代,事情一旦闹大,更会坏了卢家的名声,您最好仔细想起出。” 卢老夫人不太高兴地撇了下嘴,“你今天才订婚,现在就跑来威胁我?就不怕我去将你的婚事退了!” 明芙鱼浅笑了一下,不疾不徐道:“您若愿意去将这门婚事退了,我是求之不得,只是您恐怕会不好交代,如果卢家先是同意了婚事,又连夜反悔退了婚事,此事定然要闹大,到时候传的人尽皆知,楚家定要以为您是在故意戏耍他们,到时候不但坏了两家的和气,恐怕还要添些仇怨,不过这些跟我无关,自然轮不到我来犯愁。” 卢老夫人神色沉了沉,她刚才不过是在吓唬明芙鱼,哪敢真的去退了婚事。 她见明芙鱼软硬不吃,思索一会儿,冷声问:“你究竟想要如何?” “我只想要一份安宁,我希望老夫人可以确保我接下来在卢家的日子里,不会再被任何人骚扰。” 卢老夫人想了想,“行,我知道了,阿忒那里你不用管,我会管束他的,他以后不会再去打扰你。” 明芙鱼轻轻点头,“另外,大夫人将我身边的丫鬟都调走了,我希望老夫人能再给我两名丫鬟。” 她本来觉得没有丫鬟伺候也没什么关系,可经过卢忒的事,她才发现身边还是要多些人才能更安全,至少卢忒不敢明目张胆闯入她房里。 “可以,等会儿我会派两名手脚麻利的丫鬟过去伺候你。”卢老夫人以前对这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府里的人磋磨明芙鱼和沈十娘,现在却今时不同往日,她沉默了一会儿,有些心虚问:“可用给你换个住处?” 明芙鱼之前是因为养病才住在后院,后来卢传韫死了,大家都刻意忽略了这件事,没有给她更换过住处,如今明芙鱼成了楚二公子的未婚妻,未免楚家知道此事会觉得他们苛待明芙鱼,她不得不开口询问此事。 明芙鱼摇了下头,“不必了,我在那里已经住习惯了,后院环境清静,只要无人前来骚扰,我继续住在那里便好。” 卢老夫人神色一松,意有所指道:“那楚家日后如果问起此事……” 明芙鱼善解人意道:“如果他们问及此事,我会跟他们解释的。” 卢老夫人满意地挑了眉,她99z.l巴不得能省些麻烦,让明芙鱼继续在那里住着,既然明芙鱼愿意,她当然愿意成全。 明芙鱼抬眸看着卢老夫人,屋内昏黄的烛光映在卢老夫人的脸上,深深的褶皱带着一道道暗影,她轻眯起来的眼睛里带着算计和精明,弯起的唇角透着幸灾乐祸。 明芙鱼冷冷的想,不知道这辈子面临抄家之时,如果没有了她,这位老夫人又要找谁来做那个‘以死明志’的人。 明芙鱼低头轻笑,站起身来告辞。 经过这次谈话,不知道卢老夫人用了什么手段,卢忒果然没有再找过明芙鱼的麻烦。 卢冰婵和卢浮儿也老实下来,她们暗暗指望着明芙鱼可以将她们介绍给楚家大少爷,不敢再像以前那样公然挑衅明芙鱼,那日通过楚渡君的话可以听出,明芙鱼跟楚家大少爷应该也是旧相识,到时候明芙鱼如果能替她们美言两句,她们觉得必定事半功倍。 没有人过来打扰,明芙鱼日子清静起来,闲着没事就跟吕氏学学剪纸,日子过得逍遥自在,身上的伤渐渐好了起来。 这日清晨一早,她收到了楚渡君派人送来的传信,楚渡君约她在茶楼见面,明芙鱼想了想,带了一名丫鬟前去赴约。 她来到茶楼,楚渡君早已等候在此,看到她便扬起了一个明媚的笑脸,随后想起什么,又羞赧地微微红了脸颊,亲自拖开椅子道:“阿鱼妹……阿鱼,你坐。” 明芙鱼微微颔首,大方落座。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1章 楚渡君在她对面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他今日穿了一身篮衣,风度清雅,声音温润,“阿鱼,这是桃花茶,你尝尝看喜不喜欢。” 明芙鱼依言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味道清香,桃花的味道既不浓郁也不会过于甘甜,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楚渡君忍不住笑了笑,神色激动,好像明芙鱼喜欢就是最让他开心的事情一样。 明芙鱼眸色微微动了动,放下茶盏,柔声问:“渡君,你家上门跟我提亲的事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长辈的意思?” 聊起提亲的事,楚渡君面色窘迫的红了起来,磕磕巴巴回答道:“是、是我的意思,但长辈们都支持的,就连我爹爹也没有反对,他们说……说我喜欢就好。” 楚渡君红着脸颊看着明芙鱼,越说声音越低。 明芙鱼听着楚渡君直言的喜欢,黛眉轻蹙,看了他一会儿,愧疚地低了低头,难以启齿开口道:“渡君……我回家的时候才得知家中长辈答应了这门婚事,我必须跟你说实话,我现在……对你还没有男女之情,以后我也不知道自己能否喜欢上你……” 她虽然同意了这门婚,却不能欺骗楚渡君的感情,必须坦诚相待,至于是否要解除婚约,就由楚渡君来做决定。 楚渡君神色有一瞬间的黯然,但很快振作起来,他看着明芙鱼小心翼翼问:“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明芙99z.l鱼轻轻摇了摇头。 楚渡君松了一口气,笑容爽朗道:“那我就好好努力,说不定你哪天就喜欢我了,我们现在才见过两面,这是第三次见面,你没有那么快喜欢上我也很正常,就算你最后仍然没有喜欢上我,也不能怪你,只怪我不够好。” 楚渡君如此体谅她,明芙鱼忍不住愧疚起来,笑了笑道:“你很好……我也会努力的。” 楚渡君开心地笑了笑,郑重道:“阿鱼,我喜欢你,所以想对你好,你不必有什么负担,反正你要守孝三年,我也不急着娶妻,那么就先给我三年时间,让你试着喜欢上我,如果你最终也不愿意嫁给我,那么三年后我们再解除婚约,现在我们的婚约要继续保留着,这样你在卢家才能好过一些。” 把话说清楚后,明芙鱼不自觉放松了一点,她抿了抿唇问:“你这么急着提亲,是为了我吗?” 楚渡君窘迫地挠了下头,不好意思道:“我就是希望能给你一点保护,至少让你不要再被欺负。” 他那日看到明芙鱼身上的伤后,心里一直感到不安,想起卢家两位小姐对明芙鱼的态度,更是担心,他送完明芙鱼回府后就直接去了父母的房里,跟他们商讨婚事,表明了自己的决心,第二日就去提了亲。 “……谢谢你。”明芙鱼真心笑了笑。 “你不必跟我客气。”楚渡君不好意地低了低头,将糕点往明芙鱼面前推了推,憨笑道:“阿鱼,你尝尝这里的糕点,味道很不错的。” 明芙鱼拿起糕点尝了一口,“你今日唤我出来是有什么事吗?” 楚渡君喝了口茶,点点头道:“对了,我是来跟你告别的。” 他一看到明芙鱼,差点把什么都忘了。 “我三天后要陪祖母回乡看望亲人,祖母想留在那里住一段时间,母亲吩咐我在那里陪着祖母,我可能会有一段时间不在长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你如果有什么事可以去楚府找我母亲,或者找我大哥也行,最近谢大哥快回来了,我大哥一直等着去城门口接他,应该不会离开长安的。” 明芙鱼眸色一动,握紧手里的茶杯,微微抬眸问:“谢大哥是……谢岿然么?” 楚渡君微愣了一下,想了片刻,一脸恍然道:“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你跟谢大哥是邻居,我曾经听我哥说过,谢大哥以前总带着你到处玩,他就是因为谢大哥才认识你的。”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迟疑着问:“谢岿然……他要回来了吗?” 她的眼神中跳动着一抹微亮的光,想起那个如风的少年,不知为何生出一些紧张。 虽然她早就在卢青玉那里听说了谢岿然也许要回来的事,可当谢岿然真的要回来了,她的心还是无法抑制的跳动了起来。 他还会是以前的样子吗? 作为少将军,他会有一身孔武的肌肉,还是如前世那般是一位清隽潇洒的翩99z.l翩公子。 “是啊,谢大哥路上如果一切顺利,应该不出五日便要抵达长安了,可惜我要出门,暂时看不到他。”楚渡君的声音也透着一丝激动。 谢岿然以前是孩子王,小孩子们都喜欢他,楚渡君小时候也总喜欢跟着哥哥和谢岿然玩。 明芙鱼抬眸望向窗外,春风送暖,微风轻轻浮动着她的发丝,她垂眸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唇边缓缓弯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谢岿然,七年前我们没来得及好好道别,七年后,我们能够好好重逢吗? 第45章 意外 从外面回来, 明芙鱼给吕氏带了只荷叶鸡,吕氏前几日念叨着想吃家乡的荷叶鸡,明芙鱼和楚渡君刚才逛街的时候正好看到, 就买了回来。 明芙鱼拿着荷叶鸡去了吕氏的屋里,找了一圈却没看到吕氏, 她回到自己房中, 问屋里的丫鬟, 丫鬟们也说没看见人。 明芙鱼不由觉得有些奇怪,吕氏平日一般都待在这处院落里,很少会出去, 她平日不能在府里乱走,就算出府,旁人得知她的身份后也会窃窃私语,久而久之,她已经习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2章 明芙鱼将荷叶鸡放到桌子上,抬脚去找卢青玉,她担心荷叶鸡凉了会不好吃,想让吕氏快点回来吃,她猜测吕氏可能是忍不住偷偷去看儿子了。 结果她去卢青玉屋里却扑了一个空, 小厮说卢青玉去给卢平远办事去了,昨夜就已经离家出发, 现在不在府中。 看来吕氏并不在这里,明芙鱼想不出她还能去哪, 只能回到屋子里等吕氏。 明芙鱼一开始没太在意, 以为吕氏是觉得府中憋闷,所以出去散心了。 天空渐渐下起了雨,雨雾朦朦胧胧, 地面上流淌着灰暗的水痕,明芙鱼坐在长廊下,心中渐渐涌起不安,荷叶鸡已经凉透了,还是不见吕氏踪影。 可她实在想不出吕氏能去哪里,派了丫鬟在府中询问,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夜里,雨已经停歇了,吕氏依旧没有回来,明芙鱼去她房间里看了看,一切如常,东西都放在原位,桌面上甚至还放着吕氏没有剪完的窗花。 明芙鱼无从找起,抬头看着浓黑的夜色,忍不住担忧起来,吕氏行事向来稳重,应该不会没有交代就出去,除非她有急事忙着出去。 明芙鱼不认识吕氏其他是亲人,她所知道的跟吕氏有关系的人里只有卢青玉,所以只能去卢青玉门口等着,想等卢青玉回来,看看卢青玉知不知道吕氏去了哪里。 她抱着膝盖坐在卢青玉门前的台阶上,直到月亮爬到高高的夜空,卢青玉才踏着夜色走了回来。 他身上套着一件黑色的斗篷,苍白的面色阴沉如水,身上带着熟悉的血腥味,如夜间行走的暗影,双眸沉黑,不见光亮。 明芙鱼抬头看到他这副模样,心头不禁颤了一下。 卢青玉看到她坐在自己门前,神色冰冷,看也没看她99z.l一眼,一边开门一边冷声问:“什么事?” 明芙鱼连忙站起来,急道:“吕姨不知道去哪儿了,白天我就找不到她,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卢青玉停住开门的动作,回头望了过来。 明芙鱼面色焦急,“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卢青玉摇头,“我昨夜就离开了,一直没见过她。” 明芙鱼闻着他身上的血腥味,不自觉后退一步,“那你知道她有可能去哪儿吗?长安可有她相熟的人?” 卢青玉将身上沾着血腥气的斗篷脱掉,直到扔到地上,眼神厌恶地凝视了一眼沾了血的斗篷,抬头冷道:“她在长安既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甚至连相熟的人都没有。” 明芙鱼心里不由一沉,吕氏在长安如果没有亲人和朋友,那她夜不归宿能去了哪里? 明芙鱼不知该如何是好,简直一点头绪也没有,惊慌道:“这样的话,我们该从何处找起?” 卢青玉神色阴翳,抬头望着灯火寂静的卢府,声音又沉又冷,“整个长安,我娘认识的人都住在这座府院里,当然是从这里开始找起。” 明芙鱼面容不自觉严肃起来,她看着这座灯火通明的府邸,心底忽然升起一股寒意。 “进来吧。”卢青玉率先推门走了进去。 明芙鱼犹豫了一下,跟着他进了屋子里。 卢青玉立即派人四处搜查和询问府里的丫鬟和小厮,丫鬟和小厮们整天在府里走来走去,如果吕氏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是最有可能看到的人。 明芙鱼之前虽然派人询问过,但这府里的人没几个将她当回事,更没几个人会把她的丫鬟当回事,所以答案未必就能做准,更何况她只有两个丫鬟,那两个丫鬟听了她的命令之后,估计也就是随便挑了几个人去问,不可能问遍全府的丫鬟和小厮。 明芙鱼坐在屋内焦急的等待着,心中的不安逐渐扩大,只能期盼着吕氏是有什么事耽搁了,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卢青玉手下的动作很快,两人没有等太久,子时就得来了消息。 原来吕氏今日曾经在府里遇到过卢忒,卢忒跟吕氏说了几句话,紧接着吕氏就跑出了卢府。 卢青玉面色沉冷,握着椅子的扶手问:“可知道卢忒对我娘说了什么?他当时可有为难我娘?” 手下摇了摇头,道:“看到他们说话的丫鬟离得太远,听不到他们具体说了什么,但大少爷应该没有为难吕夫人,很快便走了,只是大少爷不知道说了什么话,吕夫人好像受到了惊吓,跑出去的时候神色急切,脚步有些慌乱。” 明芙鱼坐不住,站起来急问:“他们说话的时候,周围可有其他人?” “丫鬟说大少爷身后还站着一名贴身小厮。” 卢青玉坐在椅子上,大拇指狠狠捏着手上的扳指,抬眼冷道:“不管用什么方法,去撬开那个小厮的嘴,如果他不肯说,就直接杀了。” “……是。99z.l”手下退了出去。 明芙鱼张了张嘴,看着卢青玉沉冷的面色,终究没有说什么。 又过了半个时辰,卢青玉的手下匆匆赶了回来,擦了一把头上的汗道:“少爷,我弄断了那个小厮十根手指,终于逼问出来了!大少爷为了戏耍吕夫人,故意跟吕夫人说您在回来的路上被毒蛇咬了,生命垂危,因为不敢移动,所以正在山上等大夫前去,吕夫人听了之后信以为真,才会匆忙跑了出去,她应该是急昏了头,想要去找您。” 卢青玉张大眼睛,睫毛颤动了一下,面色猛沉,拧眉吩咐道:“立刻派人去找!”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3章 手下站着没动。犹豫道:“少爷,我们手底下的人有限,您回来会经过的路有好几条,我们不知道吕夫人去了哪一条路,找起来恐怕有些困难,人手一定不够。” 卢青玉抿了抿唇,沉声道:“先找着,找不到再说。” 明芙鱼不认同的看着他,“人少找起来一定困难,我们将此事告诉卢大人,让卢大人派人去寻找,一定可以事半功倍,快些找到吕姨。” “不行。”卢青玉想也不想就否定。 明芙鱼眉心拧紧,声音急切,“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行,你这几年一直在替卢大人办事,你去找卢大人帮忙,卢大人说不定会帮你的,就算他不愿意,我们也可以将事情闹大,最好大到外面的人都知道,他逼不得已,就一定会派人去寻找。” 卢平远虽然希望吕氏消失,但他一定不想继续背负‘抛弃糟糠之妻’的名声,只要大家知道吕氏失踪的事,他不管心里愿不愿意,一定会装出关切的模样,尽量表现得积极起来。 “我不能出面。”卢青玉沉声道。 如果他出面去找卢平远,卢平远就会知道他在乎吕氏,不会继续信任他。 明芙鱼恼怒的看着他,指着外面的夜色道:“现在外面夜深露重,吕姨身体又不好,她一个人在外面会很危险。” 卢青玉依旧不肯妥协,“我娘以前在乡下经常走山路,天黑她顶多会有些害怕,不会有什么危险的,天一亮说不定就自己回来了,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如果我去找卢平远,那么我之前所有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我娘所受的屈辱和嘲讽也都白受了。” 明芙鱼失望地看着他,后退一步,冷道:“好一个理智的儿子!你不肯去请卢平远,那我去找渡君帮忙!” 她说完飞快跑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当中。 卢青玉沉着眸子,用力拍了一下桌子,桌子上的茶杯弹开,水溅了出来。 他用力闭上眼睛,抬手按了按眉心。 手下飞快抬头看了他一眼,连忙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卢青玉很快收敛起情绪,站起身来,一言不发地带着人出去寻找。 明芙鱼直奔楚府,楚渡君得知消息之后,没有多问,立刻带着府里的人去寻找,明芙鱼也想去99z.l,被他阻止了,他让明芙鱼先回去等消息。 明芙鱼只得回了府中,忐忑不安的等了一夜,在清晨时分才得知吕氏的消息。 楚渡君在山里找到吕氏的时候,吕氏已经断气了。 吕氏跑到山上,心急之下掉到了一处捕猎的陷阱里,头撞在石头上,失血过多,就这么死了。 明芙鱼听后跌坐在椅子上,失魂落魄地呆愣在那里,半晌才反应过来,忍不住哭了起来。 卢家得知消息之后,没有太慌乱,首先想的是把这件事压下去,卢老夫人直接下了命令,让所有人都闭嘴,不准出去宣扬此事。 吕氏的遗体被送回来时,卢家连正门都不让走,只让人从后门把吕氏抬了进来,吕氏丧礼的仪式一切从简,他们只给了吕氏一副棺材,连个来看她的人都没有。 沈十娘和明芙鱼将吕氏身上的脏污清理干净,一起给吕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掏银子简单给吕氏设了灵堂。 可惜灵堂有了,却连一个来祭拜的人都没有,卢府众人当无事发生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就连丫鬟们也躲得远远的,没有任何人前来祭拜。 府里明明死了一个人,却好像一点痕迹也没有留下。 夜里,沈十娘累了回去休息,明芙鱼一个人跪在灵堂里,低头往铜盆里烧着纸钱,后院静悄悄的,萧瑟的风呼呼地响,火光明明的照在她的脸上,她买的那只荷叶鸡就摆在吕氏的牌位前。 暗黑的夜色中,卢青玉手里拎着一个酒壶,醉醺醺而来,一袭白衣,如山间鬼魅。 明芙鱼继续低头烧着纸钱,头也不回。 卢青玉站在那里,不靠近,也不说话, “卢青玉,你终于敢来看看你娘了?”明芙鱼看着浓黑的天色,嗤笑了一声:“也是……现在已经是三更天,大家都已经睡了,就算你来这里也不会有人看到,你可以在无人的角落里放肆展示你的孝顺,明天又可以在卢平远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继续扮演听话的儿子,美名其曰为了得到卢平远的信任,不让旁人发现你的软肋,可惜现在你在乎的那个人已经不在了,你以后再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掩藏了。” 卢青玉双目赤红,用力将酒瓶子摔在地上,“你不要把我想的那么不堪!” 明芙鱼没有丝毫畏惧,她将最后一张纸钱扔到铜盆里,铜盆里的火熊熊的燃烧着,映得她眉眼冰冷如霜。 她站起身来,走到卢青玉面前,一瞬不瞬的看着他通红的眼睛,“卢青玉,你母亲直到离开人世,都没等到你维护过她一次。” 卢青玉眦目欲裂,神色崩溃,他抬起手,用力握住明芙鱼纤细的脖颈,咬牙道:“明芙鱼,你是不是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 明芙鱼目光怜悯,只觉得他可悲可叹,“卢青玉,你真可怜,不敢爱也不敢恨,为了忍辱负重把自己都给活没了。” 卢青玉瞳孔紧缩,大吼一声,用力将99z.l明芙鱼摔到地上。 他抬头看着吕氏的棺椁,踉跄着走过去,眼泪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娘……”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4章 明芙鱼看着他颤抖的背影,忽然觉得很疲惫,心底生出一股悲哀的凉意。 卢家大院就像能吃人一样,吕氏的命没了,而卢青玉的心早就没了,他把自己伪装成了另一种人,久而久之,他自己恐怕都早就将自己本来的模样遗忘了,只有吕氏一直记着他的样子,可是如今吕氏也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卢青玉捂着脸,声音低沉的响起。 “我去质问卢忒,卢忒说他只是开了一个玩笑,他嘲讽的告诉我,他没想到我娘那么傻,竟然信了他的话,真的会去山上找我。” “我去质问卢平远,让他还我娘一个公道,他说这只是一个意外,谁也不想,也不存在公道,这个世上只有权势,没有公道。” “我去质问祖母和魏氏,让她们把卢忒交出来,她们说我娘的死怪不得任何人,要怪只能怪她自己不长眼睛,就算我去报官也不会有结果。” “玩笑!意外!我娘的一条人命,在他们眼里轻如草芥,根本不值一提,他们将她的死就这样风轻云淡的推给了玩笑和意,没有一个人感到愧疚,甚至都在偷偷暗喜,他们的眼中钉终于死了!” 卢青玉用力踹向旁边的大树,怒吼道:“天不长眼,明明该死的是他们!是卢平远攀附权贵,抛弃发妻!是祖母自私包庇,倒打一耙!是魏氏明知道是卢平远欺骗了她,却只将所有怒火发泄给我娘!他们一起欺负一个最无辜的女人!” “还有我……”卢青玉在吕氏的棺椁前跪下,看着吕氏的牌位,眼泪一颗颗落下,“我也对不起您,我没问过您想不想要高高在上的生活,只一味的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进,不曾顾虑过您的感受,明明近在咫尺,却不曾来陪过您一天……” “娘,您为什么不等等我,就快了……很快我就可以把他们都踩在脚底下了,您明明很快就可以摆脱现在的生活,可您为什么等不到。” “您不在了,我这些年的隐忍算什么呢……” …… 卢青玉一声声参杂着悔恨和痛苦的哭声,随风飘散在空气中,像化不开的寒冰,让人心中悲凉。 明芙鱼哀伤地看着他,夜风拂过,带着丝丝的凉意,卢青玉的悲鸣响彻在寂静的夜色里,墙角蹲着的野猫嗖地一下窜远了。 直到卢青玉的哭声停下,夜色重新归于岑寂。 明芙鱼含泪站起身来,垂目看着他,“卢忒会记恨吕姨,应该跟我也有关系,你如果想报仇,我可以帮你,你需要我做什么?” 卢青玉擦干脸上的泪,跪在地上直起身来,声音带着一丝哭过的沙哑,“我要你帮我把一个消息传出去,让魏氏和卢忒知道。” “什么消息。” 卢青玉眸中闪烁着寒光,“卢平远在外面养了一个外室,还生了99z.l一个儿子,我要你把这个消息传出去。” “什么!”明芙鱼一下子张大的眼睛。 “很惊讶么?”卢青玉讽刺地扯了下嘴角,“卢忒已经残废,而且不学无术,成不了什么气候,卢平远对他失望至极,心里清楚卢家不能交给这样的人继承,除了卢忒之外,卢平远就只剩下我一个儿子,可他根本就不想选我,即使我做得再好,他也仍旧看我不顺眼,因为我的存在跟我娘一样,会反复提醒他不堪的过去,让众人想起他是一个卑劣的人,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办法,那就是再生一个儿子。” 明芙鱼神色震惊,但仔细想想这确实是卢平远能做出来的事,卢平远以前有魏氏压制,不敢这样做,这几年却已经翻身做主,以他利益至上的性格,想要再生个儿子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什么时候的事?” “最近。”卢青玉低头整理了一下袖口,“前几日我才得到消息,卢平远在外面偷偷生了一个儿子,那个儿子现在已经满月了。” “你想利用我让魏氏和卢忒得到消息,然后令他们自相残杀,你好渔翁得利。” 卢青玉未置可否地掀了掀眼皮,对着吕氏的棺椁拜了三拜,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 明芙鱼思衬片刻,看着他道:“我可以帮你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但我不愿伤人性命,我怎知你会不会趁机害那个孩子?” 卢青玉眸中闪过一抹暗色,转过神来,淡淡道:“放心,他怎么说也是我的弟弟,我不会杀他的。” “那魏氏和卢忒呢?你能保证他们不会害那个孩子吗?这个孩子虽然父母有错,但他像你一样,都是无辜的,罪不至死。” 卢青玉眉宇微蹙,“能做卢平远外室的女人,你以为是那么没有手段吗?魏氏和卢忒斗不斗得过她还不一定,你想的倒是长远。” “我要你保证不会伤害那个孩子。”明芙鱼目光坚定。 卢青玉看她不肯动摇,只得道:“好,我答应你不伤害我的弟弟,现在肯帮我了?” 明芙鱼抿了下唇,想了想道:“行,我帮你,卢忒是罪有应得,你想怎么处置他我不管,但是记住你说过的话,放过那个孩子。” 卢青玉抬眸,意味不明道:“你似乎早就料到我会对付卢忒。” 明芙鱼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卢青玉眸色深了深,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你果然都记得。” 明芙鱼上前一步,“对,我记得,还清清楚楚的记得你有多想除掉卢忒。”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5章 卢青玉听到她的话,不但不怒,反而翘起嘴角。 明芙鱼深深看着他,“卢青玉,我五岁的时候就见过你最阴险的一面,所以你不用在我面前掩饰你的卑劣、算计和不甘,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你整日戴着面具一定很累吧?所以即使你再厌恶我,你也不舍得除掉我,因为只有在我面前,你才能摘下面具,自99z.l由地做自己。” 卢青玉看着她近在咫尺的容颜,微微恍神,低下头去,嗅着她身上淡淡的香气,贴着她的耳畔道:“厌恶么……原来你以为我讨厌你。” 他低低笑了一声:“看来……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明芙鱼全身一僵,卢青玉抬头,将她耳边一缕掉落的碎发挽到耳后,微笑转身离去。 翌日清晨,明芙鱼一个人守在吕氏没人来的灵堂前,疲惫地站起身,轻轻捶了捶酸痛的肩膀。 卢冰婵和卢浮儿知道吕氏过世的消息后,到底是按耐不住心里的好奇,一起走了过来。 她们看着明芙鱼疲惫的神色,忍不住笑了一下。 卢浮儿声音含着笑意,开口道:“妹妹,你说你何必自讨苦吃呢,你讨好谁不好跑去讨好吕氏,你这不是公然跟大伯母做对么?也难怪大伯母会故意刁难你,现在可好了,你既得罪了大伯母,吕氏那里你又没捞到什么好处,现在吕氏死了,你还要在这里替她守灵。” 明芙鱼给吕氏上了一炷香,躬身拜了拜,声音无波无澜道:“我自然是没有你们聪明。” 卢浮儿笑了一声:“你当然没有我们聪明,我们早就知道这个家里是大伯母做主,以后的家主会是大堂兄,我们只要能讨他们欢心就够了,那个病秧子无依无靠的,你难道指望他能成为卢家的继承人吗?他那副穷酸相,能在大伯母手底下活下来就不错了。” 明芙鱼转头看着她,轻轻笑了一下,“你怎么如此自信?你难道就没想过,卢家未来继承人的人选可能从来就不是二选一,而是还有其他选择么?” 卢浮儿一愣,“你什么意思?” “我虽然赌输了,但是你们也未必能赌赢。”明芙鱼高深莫测的笑容,说完转身往屋子里走去。 卢冰婵和卢浮儿对视一眼,卢冰婵赶紧去挡住了明芙鱼的去处,浅浅笑了笑,柔声道:“妹妹,你说话别说一半,倒是说清楚再走啊。” “若是说清楚,我怕给自己招来祸患,还是不说了。”明芙鱼意有所指地看了她们一眼,神色平静道:“你们若是想知道,不妨去生香街南巷尽头那户人家看一看,我也是无意中看到的,你们若是也无意中看到什么,便跟我无关了。” 明芙鱼抬步离去,留下卢冰婵和卢浮儿面面相觑,心中疑窦重生,她们犹豫片刻,终究想探个究竟,直接乘着马车偷偷去了生香街。 明芙鱼推开房门,迈步走进吕氏的屋子。 卢青玉坐在屋内,抬头看着她问:“你为何不直接跟她们说?” 明芙鱼将房门关上,语气平淡道:“我平日跟她们关系并不好,我如果直接跟她们说,她们不但会质疑我话的真假,还会觉得我另有所图,与其由我来告诉她们,不如让她们自己去探寻,只有自己探寻到的结果,她们才会深信不疑。” 卢青玉目光追随着她,“你确99z.l定她们会把这件事告诉魏氏么?她们毕竟是卢平远的侄女,亲疏有别,怎知她们不会帮卢平远瞒着?” 明芙鱼轻扯了下嘴角,讥讽道:“你们卢家人什么时候在乎过亲情,你们看重的不都是利益么,刚才你应该也听见了,她们深信不疑的觉得卢忒是卢家唯一的继承人,既然如此,她们一定会抓住一切机会讨好魏氏和卢忒,她们应该不会希望卢平远外室的儿子做卢家的继承人,那样的话她们这些年就白讨好魏氏和卢忒了,她们不会愿意让自己这么多年的付出都成了无用功。” 卢青玉喝了一口茶,放下茶杯,轻笑道:“你来卢家的时间不长,倒是已经将她们看得透透的了。” 明芙鱼未置可否地扯了下嘴角,走到书桌前,拿出一个锦盒,低头看着,神色有些黯然。 “那是什么?”卢青玉看着她手里的锦盒问。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吕氏的屋子里,不知道这里都摆放着什么。 明芙鱼走过去,将锦盒放到他面前,“打开看看。” 卢青玉迟疑了一下,伸手将锦盒打开,看着里面一张张写着字的字,微微愣了愣,半晌都没移开目光。 “上面的字迹是不是很熟悉?”明芙鱼垂目看着他,语气中夹杂着一丝讥讽。 卢青玉盯着那些字看,声音干涩,“是我写的……我娘教我写的。” “亏你还记得。”明芙鱼在他对面坐下,“你写过的字,你娘一直都替你保留着,现在她不在了,就交给你自己保管吧。” 卢青玉一动不动地看了那些字很久,动作缓慢地将锦盒合上,手指轻轻摩挲着锦盒的边缘,眸色颤动,涩声道:“既然是我娘的东西,便一起烧给她吧。” “要烧你自己烧!”明芙鱼没好气地站了起来,看了他一眼,大步往外走,像赌气一般道:“你把这一屋子的东西都烧了吧。” 明芙鱼回了自己的屋子里,余怒难消,走到桌旁灌了一口冷茶,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子,轻轻蹙了蹙眉,她昨夜烧了一晚上纸钱,身上都是一股烟灰味。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6章 她放下茶杯,去屏风后换了一身衣裳,走出来发现屋前冒起了滚滚浓烟,丫鬟们正尖叫着去找人来救火。 明芙鱼一愣,将换下的衣服放到一旁,走到窗前,打开轩窗抬头望去。 吕氏的屋子已经烧了起来,大火弥漫,深灰色的烟尘扎堆地飞向天空,吕氏亲手剪的那些窗纸转瞬化为灰烬。 卢青玉还当真一把火将吕氏的屋子烧了! 明芙鱼:“……”她很确定,卢青玉疯得比以前更厉害了。 吕氏的丧礼过后,魏氏果然没多久就有了行动,她直接闯进了外室家里,将外室打了一顿,跟卢平远闹得不可开交,府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最后卢平远当众打了她一巴掌,她才老实下来,但她跟卢平远提出了条件,她主动提出可以把外室的孩子抱回来由她99z.l养,但是要去母留子,让卢平远把那个外室弄死。 卢平远当真动了心思,可那个外室确实是个有手段的,卢平远去了外室那里一趟,回来就改变了心意,坚决不肯把孩子交给魏氏养,还说要给外室母子名分。 魏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跟卢平远彻底闹僵了,还回了娘家,要请娘家的人来做主,没想到卢平远更绝,不但闭门不让魏家人进门,还放出话去,如果魏氏不回来,他就直接休妻。 魏家不比从前,根本不能把卢平远怎么样,魏氏不敢真的把卢平远逼急了,只得灰溜溜回了卢府,她从来没受过这样的委屈,哭得眼睛都肿了,卢平远却郎心如铁,把她关了起来,让她闭门反省。 卢平远当年对吕氏有多狠,现在魏氏失去了价值之后,卢平远就对她有多狠。 大家走过魏氏窗前的时候,经常能听到她的大骂声,可惜她骂的再多也无济于事,卢平远心思已定,只一心想把自己那个小儿子接回府。 魏氏当年如果在得知有吕氏存在的时候,就及时回头是岸,也许就不会落得今日的下场了,只是一切都晚了。 魏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卢忒却不愿意善罢甘休,他既想给魏氏报仇,又不想让卢平远的小儿子进家门威胁自己的地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雇佣了杀手前去刺杀那个外室和她的儿子。 卢平远老来得子,对这个小儿子极为看重,早就派了护卫在暗处层层守卫,正好将卢忒派去的那些人抓了个正着,审问过后得知幕后主使是卢忒,卢平远怒气冲天,回家就拿起一根木棒开始揍卢忒。 卢忒被打的满屋子乱窜,府里的人听到声音都围了过去,卢老夫人本来想伸手去拦,听说卢忒想杀卢平远的小儿子后,只得停了动作,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帮谁也不对,卢平远又正在气头上,她拦来也不是,不拦也不是,只能站在一旁唉声叹气。 卢冰婵和卢浮儿第一次看到卢平远发这么大的火,噤若寒蝉的站在一旁,都怕被卢平远知道这件事是她们抖出去的,老实的像两只鹌鹑。 卢平远毫不手软地一棍又一棍打在卢忒的身上,怒骂道:“混账!当年你把青玉推进水里,差点害死他,我已经睁一只眼闭只眼没有计较了!你现在还敢杀你三弟,真是死不悔改!谁给你的胆子,你是当老子不存在么!你这么不顾念手足之情,卢家以后如果交到你手里,你还不得将老子的儿孙全都杀个干净!” 卢青玉站在屋檐下,听到他的话冷冷的嗤笑一声,眼里阴翳弥漫,看着卢平远和卢忒的眼神冒着幽光。 明芙鱼也忍不住觉得心寒,原来当年卢平远早就知道是卢忒推卢青玉下水的,可他一点也没有追究,甚至这些年来连提都没有提过。 卢忒死不悔改,抻着脖子道:“爹,99z.l你如果想要孙子,我来找美娇娘生啊!你想要多少都行!可你干嘛非要为老不尊,自己养外室去生!” “你敢说老子为老不尊!我打死你这个混蛋!” …… 卢平远将卢忒狠狠打了一顿,直到卢忒鼻青脸肿,躺在地上起不来,他才扔了手里的木棍。 大家过去搀扶卢忒,本来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护卫却前来禀报,说外室家里刚才突然来了一伙黑衣人,黑衣人们把孩子抢跑了,护卫们立即去追,追到山崖底下,却只看到包着孩子的布料,布料残破,孩子好像已经被野兽吃了,外室认出孩子的布料后悲痛欲绝,疯了一样跑到林子里,失踪不见了,那片林子里都是猛兽,护卫推测应该是凶多吉少了。 卢平远一听,一口气上不来,直接翻着白眼晕了过去。 卢府乱成了一团,众人连忙去找大夫,卢忒躺在地上大喊不是他做的。 明芙鱼神色凝重,将卢青玉拽到角落里,厉声质问:“你不是答应过我不会伤害那个孩子吗?” “我的确答应过你,不过我只是答应你不杀我弟弟。”卢青玉看着她,似笑非笑道:“哦,我好像忘了告诉你,那个孩子根本不是我弟弟。” 明芙鱼猛地抬起头,诧异看着他,脑筋转动,瞬间明白过来,“你早就猜到卢平远的打算,那个外室根本就是你安排的!” 卢青玉没有否认,悠哉悠哉地摇起了折扇。 明芙鱼怒道:“从始至终,一切根本都在你的掌握之内!你暗中布局,就是为了这一天!你这样做,既能离间卢平远和卢忒的感情,也能让卢平远吸取这个教训,不敢再有生孩子的念头,最后他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7章 “嗯,你都猜对了。”卢青玉对答如流,没有丝毫要隐瞒的意思。 “卢青玉,你利用我!”明芙鱼面颊涨红,恼怒地看着他。 “终于不一口一个堂兄了?”卢青玉笑了笑,用扇柄在她额头上轻敲了一下,“别这么激动,我逗你玩儿的,放心,那个孩子活得好好的,外室也活得好好的。” 明芙鱼一怔,将信将疑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是真的。”卢青玉神色微微郑重起来,解释道:“那个外室的确是我安排的,我知道卢平远根本不想把卢家交给我,一定会另想办法,所以早就派人盯着他,后来我的人发现他有这个想法之后,我就安排了这个外室去接近他。” “外室是什么人?” “这名外室本是青楼里的歌女,她只卖艺不卖身,心悦上了一位书生,还怀了身孕,可那名书生却是一夜风流,很快抛弃了她,娶了一位官家小姐,她心灰意冷,恨极了像卢平远这种背信弃义的书生,她与我不谋而合,我答应给她一笔银子,让她委身给了卢平远,就说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卢平远的,有我暗中帮她,一切都很顺利99z.l,现在戏演完了,她和孩子自然应该功成身退,我已经派人送他们回乡了。” 明芙鱼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不满道:“你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如果我提前告诉你,你刚才的表情哪能那么真实?” 明芙鱼抬手揉了揉额头,气得偏过头去。 “不过……”卢青玉人微微敛眉,似真似假道:“我本来的确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杀了她们母子二人好免除后患的。” 明芙鱼揉额头的动作僵住,“那你为何改了主意?” 卢青玉深邃的眸子望向她,人畜无害地笑了一下,“我们阿鱼姑娘的天真有的时候还挺可爱,我也忍不住想要帮你保留啊。” 明芙鱼瞪了他一眼,大步走了,脚步比刚才轻松不少,卢青玉轻轻笑了笑,转头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卢忒,目光闪了闪,寒光从眸中掠过。 第46章 重逢 卢平远醒来之后, 怒气勃发,无论卢忒怎么解释,他都认定是卢忒和魏氏一起害死了外室和那个孩子, 卢忒和魏氏百口莫辩,不但卢平远不肯相信他们, 就连种种证据也都指向了他们。 卢平远老来得子时有多欢喜, 现在失去这个老来子的时候就有多心痛, 同时他对卢忒和魏氏的怒意也就有多重。 他当时就提着剑要去杀了魏氏和卢忒,是卢老夫人拼命拦了下来,他冷静下来之后, 不顾卢老夫人的反对,直接将魏氏贬为妾室,永远关在后院不准出来,卢忒从嫡子变成庶子,卢平远下令将他跟魏氏一起关起来,谁也不准给他们银子。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虽然卢家已经下令不准将此事传扬出去,但还是闹得满城风雨,百姓们听到卢平远撤了魏氏的正妻之位后, 全都震惊不已。 大家虽然不知道卢平远为何突然发了这么大的火,但贬嫡为庶这样的事在以前从未发生过, 一时之间卢家成了长安城最热闹的谈论对象,魏氏和卢忒就算不被关在府里, 也没脸出去见人了。 魏家人得知情况之后, 来卢家大闹了一场,他们要求卢平远把魏氏放出来,说想求个公道, 卢平远直接反驳回去,让他们把他小儿子的命还回来! 魏家人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终于清楚地意识到,现在的卢平远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卑躬屈膝的卢平远,他们怕卢平远真的让他们偿命,只得狼狈离开,不敢再管这些事,还彻底跟魏氏划清了界限。 魏氏和卢忒不但失去了高高在上的身份,还失去了依靠,地位一落千丈,再也不是这个府里人人都要讨好的主人了。 这个时候,卢平远又做了一个令众人惊讶的决定,吕氏下葬的时候,他让人在墓碑上刻上了‘卢平远正妻吕氏之墓’的字样,简简单单几个字,却引起了惊涛骇浪。 这些年来,吕氏在卢家的身份一直极其模糊,悬而未定,谁也不敢多言,如今卢平99z.l远一锤定音,吕氏是正妻,魏氏是妾室,而卢青玉自然才是那个真正的嫡子,卢忒做了二十年的假嫡子,最终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庶子。 一切尘埃落定,府里还是乱糟糟的,魏氏和卢忒仍旧不甘心,还一直在闹,丫鬟和小厮们噤若寒蝉,卢老夫人整天愁容满面,卢冰婵和卢浮儿整日待在屋里,不敢出去。 明芙鱼和卢青玉坐在阁楼上,垂目冰冷的看着正坐在地上大哭的魏氏和卢忒,像在看一场闹剧。 卢忒在嫡子身份被夺走后,才终于意识到家里的一切都已经变了,他娘不再是家里那个说一不二的女主人,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欺负病秧子的嫡子,他到现在才想起来痛哭流涕,可是为时已晚,卢平远已经对他厌恶至极,如果不是他身上还流淌着卢平远的血,卢平远可能早就把他杀了。 卢青玉看着卢青玉涕泗横流的模样,厌恶地收回目光,端起酒杯,道:“多谢明姑娘相助。” 明芙鱼拿着酒杯却没有动,她抬头看着他,问:“你那天一把火烧了吕姨的住处,是为了让卢平远彻底相信你不想跟过去再有任何瓜葛,对么?” 卢青玉抬手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点头道:“现在我娘不在了,我只要表现的对他忠心耿耿,他自然会相信我对他一条心,我那天烧了我娘的住处,他更觉得我跟他一样厌恶自己的身世,认为我不会恨他。”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8章 明芙鱼沉默片刻,“你如今成了卢家唯一的嫡公子,心愿得偿,你开心吗?” 卢青玉轻轻转动着手里的空酒杯,眸色晦暗道:“卢平远不死,我怎么会开心。” “你最恨的人是卢平远?”明芙鱼虽然早已知道这个答案,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如果卢青玉恨的是卢平远,她会觉得自己至少没帮错人。 卢青玉拿起白玉油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我最恨的人当然是卢平远,他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明芙鱼微微垂了垂眸,沉吟道:“当年在围场,你害得卢忒腿瘸之后,故意在卢平远面前一展自己射箭的才华,还救了他一命,引起了卢平远的注意,所以回来之后,卢平远才会让你搬出吕姨的住处,待你比以前好了一些,只是这些年来他对你的信任也止步于此,他只让你暗中帮他办事,却不肯让你真正进入官场,甚至因为不愿意提及你的身世,所以从不曾将你带到众人的面前,你不得不出此下策,借由这个机会让他不得不把所有筹码都压在你的身上,围场的事和这次的事都是你谋取他信任的契机,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你既然如此恨他,当年在围场为何要救他?” 卢青玉道:“当年如果我不射那一箭救卢平远,而是让卢平远死在那个时候,那么卢家早就已经由卢忒继承,我和娘估计早被赶了出去,能不能保住性命都是回99z.l事。” “能在那一瞬间思考这么多事,用理智战胜恨意,你的心性还真非常人能比。”明芙鱼声音似叹的道了一句。 “因为我从小就学会了隐忍,我周边的环境从来不允许我放肆,只要我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忧。” 明芙鱼轻轻点头,对着卢青玉举起了酒杯。 卢青玉勾唇,抬手跟她碰了下杯,仰头将酒喝了下去。 …… 卢青玉成为嫡子之后,全府上下都改变了对他的态度,卢平远也开始带着他出去结交更多的官员,渐渐开始对他委以重任,不再像以前那样只让他在暗中行事,却不让他暴露于众人面前。 大家了解卢家的情况后,逐渐看明白了卢平远现在的态度,纷纷转了风向,开始讨好卢青玉。 卢青玉态度温和又善解人意,几乎来者不拒,也不计较大家以前对他冷淡,很快跟其他世家公子打成了一片,大家都很喜欢他,每天宴席相邀不断,他忙得脚不沾地。 对卢平远而言,卢青玉除去身世被他不喜,的确是卢家最好的继承人选,卢平远放下心里的芥蒂之后,看卢青玉越发的满意,卢青玉办事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一点错处。 短短几日,卢家就发生了这样翻天覆地的变化,丫鬟和小厮们心里都清楚,卢家的小主人已经变了,大家的态度也随之改变,对卢青玉尊敬有加,连对明芙鱼的态度都好了起来。 明芙鱼坐在院子里,看着吕氏被烧毁的屋子,微微有些唏嘘,这个曾经总是散发着药香的地方,现在只剩下一片灰烬,不知道吕氏看到今天的卢青玉,是会欣慰,还是会伤心。 不管怎么样,明芙鱼帮卢青玉做完这件事,也算了了一桩心愿,还了吕氏那夜救她之恩。 明芙鱼正想的入神,一名丫鬟走了过来,说卢老夫人请她过去一趟,有话要说。 明芙鱼不疑有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粉色襦裙,抬脚就跟丫鬟走了。 她一路款步来到正厅,发现已经来了不少人,大家坐在正厅里,看到她走进来目光纷纷落在了她的身上,厅前的空地上摆着一张长板凳,旁边的护卫手里拿着长长的木板,看来像用刑用的。 明芙鱼意识到这是一场鸿门宴,想走已经来不及了,护卫们拦在门口,不允许其他人进,也不允许她出去。 明芙鱼心底沉了沉,硬着头皮走到卢老夫人面前,行了一礼道:“老夫人安,不知道您叫阿鱼过来是有何事。” “跪下!”卢老夫人怒目圆瞪,一声怒吼。 明芙鱼站着没动,一来她不想跪上辈子的仇人,二来卢老夫人今日来势汹汹,连刑具都准备好了,就算她跪了,卢老夫人也一定不会放过她。 她抿了下唇,问:“不知道阿鱼做错了什么,让老夫人发这么大的火?” 卢浮儿在旁边幽幽开口道:“做错什么你不知道吗?如果不是你在中间挑拨离间,99z.l卢家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明芙鱼瞬间明白过来,卢老夫人应该是知道了魏氏之所以得知那个外室的存在,是卢冰婵和卢浮儿告的密,卢冰婵和卢浮儿怕卢老夫人怪罪,也怕卢平远将小儿子的死怪在她们身上,所以就把一切推到了她的身上。 明芙鱼轻笑了一下,神色冰冷地望着她,“我如何挑拨离间了,卢家现在不是挺好的么,变成哪样了?” 卢浮儿踌躇着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总不能说现在魏氏和卢忒倒台,卢青玉上位,她感到不高兴吧。 这一切都是卢平远决定的,如果她说现在卢家这样不好,传到了卢平远的耳朵里,卢平远一定会不高兴,说不定会觉得她是在跟他作对,而且现在时移世易,卢青玉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病秧子,他越来越风光,她更不敢说这样的话去招惹他。 卢冰婵坐在旁边,缓缓开口道:“妹妹,你既然早就知道大伯有了外室,为何不告诉祖母,让祖母来处理,却居心叵测的告诉了我们,你这样做分明是别有用心,就别在这里装无辜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29章 卢冰婵不让明芙鱼装无辜,明芙鱼就偏要装无辜。 她抬起眸子,微笑道:“我想你们是误会了,我那日只是随口一说,并不知道那户人家的女人是大伯的外室,我也没想到你们真的会去查看,更没想到你们会第一个把这些事告诉给大伯母,我还以为你们就算知道了什么,也会立即去告诉卢老夫人,毕竟你们跟老夫人关系更亲密,我想这种事由你们来说更好。” 卢老夫人不悦地看了卢冰婵和卢浮儿一眼,这件事她心里也有气,只是这两个都是她的亲孙女,她不好公然怪罪,免得卢平远得知真相,会在心里记恨她们,毕竟卢冰婵和卢浮儿的父亲是依靠卢平远才能在朝中做官的,她不替孙女考虑,也要替自己的儿子考虑,只能将此事隐忍下来。 卢冰婵气恼地看着明芙鱼,辩驳道:“如果你不是早就知道那个女人是大伯的外室,为何欲盖弥彰的跟我们说那些话?” 明芙鱼依旧顶着一张无辜脸,说出卢青玉早就教她的台词,“我没有欲盖弥彰,我之所以跟你们说那些话,只是因为有一次我路过那里的时候,看到那个孩子长得很像卢大人,所以才会随口提了一句,事情的真相如何不是我能探寻的。” 卢老夫人神色一动,抬头道:“那孩子……很像平远吗?” 明芙鱼当然没见过那孩子,那孩子也不可能长得像卢平远,不过她看着卢老夫人那张期待的脸,还是点了点头。 她这一点头无异于是在卢老夫人的伤口上撒盐,卢老夫人一瞬间颓然下去,坐在那里半天都没有说话,脸上有伤感、有惋惜,微微红了眼。 明芙鱼看着她面前这位前世仇人,在心里微微冷笑了一声,不知道卢老夫人现在心里的99z.l痛楚,及不及得上她上辈子被毒死时疼痛的万分之一。 半晌,卢老夫人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看着明芙鱼,沉声道:“明芙鱼,你不但不守家规,还在府内挑起口舌是非,引起争端,按家规杖责四十,不可再犯!” 卢冰婵和卢浮儿忍不住偷笑起来,明芙鱼长得瘦弱,杖责二十就够明芙鱼受的了,杖责四十恐怕能要了明芙鱼半条命。 明芙鱼算是看明白了,卢老夫人今天弄这么大阵仗,根本没想放过她,“老夫人,您今天是不管三七二十一,非要罚我了?” 卢老夫人幽幽道:“你犯了错,我罚你是理所应当,我听说楚渡君最近不在长安,这次可没人救得了你,你最好老实一点,免得这些护卫没轻没重弄伤了你。” 最近的事,她心里本就窝着火,可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卢忒还是她那个没见过的小孙子,她偏帮谁都不对,就连卢青玉最近上位成了嫡子,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那也是她的孙子,就连惹出这件事的卢冰婵和卢浮儿,她也得小心庇护着。 她有火没处撒,现在终于有了借口,当然想把一腔怒火都发泄在明芙鱼的身上。 明芙鱼明白,卢老夫人就是故意趁着楚渡君不在长安,想要抓住这个机会惩治她,等以后楚渡君回来,就算再想追究,也已经事过境迁,她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了。 卢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动作很快,不顾明芙鱼的挣扎,将明芙鱼按到了长板凳上。 “阿鱼!”沈十娘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却被护卫拦在了外面,看到明芙鱼被压到长凳上,忍不住焦急地喊了一声。 明芙鱼抬头看向沈十娘,知道卢老夫人今日不会轻易放过她,对沈十娘摇了摇头,道:“娘,您先回去吧,我没事的。” 在她决定帮卢青玉的时候,其实心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她不想让沈十娘看到她被打的场面。 沈十娘眼睛瞬间红了,她推着护卫们想要进来,对卢老夫人扬声哀求道:“娘,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阿鱼还小,如果您有什么怪罪的地方,不要罚阿鱼,要罚就罚我!我愿意替阿鱼受罚!” 卢老夫人看着沈十娘,眼中闪过一抹憎恶,想了想,开口道:“俗话说子不教父之过,明芙鱼的父亲不在了,她做错了事,自然就是你这个娘的过错,你既然想进来,那就进来吧,给我瞪大眼睛好好看看你女儿是怎么被打的,也好长长教训,日后严加管教她,别让她继续犯错!” 护卫们松开手,沈十娘立刻跑了进来,想要去抱住明芙鱼,还没走近,就被两个嬷嬷抬着手臂架到了一旁,无论她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卢老夫人一个眼神递过去,护卫立即举起手里的木板,打在了明芙鱼的身上。 明芙鱼脸色瞬间变白,疼得闷哼一声。 沈十娘忍不住尖叫,比打在自己身99z.l上还疼。 明芙鱼看了一眼神色崩溃的沈十娘,在木板又打下来的时候,咬住下唇,将闷哼声生生忍了回去。 卢冰婵和卢浮儿看到她被打,在旁边用手帕掩着唇,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眼神中都是窃喜的光。 护卫手持木板,一下下毫不留情地打在明芙鱼的身上,力气又重又狠。 沈十娘眼泪一颗一颗地滚落下来,视线被泪水模糊,身子站立不稳,全靠两个嬷嬷拖着,她泣不成声,不断地哀求着卢老夫人。 卢老夫人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喝着茶水,对沈十娘的痛苦视若无睹,甚至从沈十娘和明芙鱼的痛苦里寻求到了一丝安慰,让自己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不再为儿孙的死而难过,好像只要她们的痛苦多一些,她的痛苦就会变少一样。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0章 木板依旧一下一下地落下来,不会因为谁的哭泣而停止。 明芙鱼白嫩纤长的手指慢慢蜷起,指尖泛白,攥起拳头握紧,指甲嵌进手心里,她娇嫩的唇瓣早已咬的血痕斑驳,可她仍然没有发出一点声响,将眼底的泪生生忍了回去,也把一声声痛呼都忍了回去。 因为她知道,她叫的越惨,卢老夫人和其他卢家人就会越开心,痛苦的只有沈十娘。 阳光浓烈,高高的映在地面上,照得明芙鱼眼前阵阵发晕,她背上的衣裳已经被血水沾湿,黏黏的搭在身上,她的额头上满是冷汗,一颗颗汗珠顺着颊边坠落,她用力地睁着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门口的方向,就好像希望谁能够突然出现在那里,将她救下一样,眼中带着飘渺的希翼。 可她心里清楚,楚渡君不在长安,卢青玉今早就有事离开了卢府,就连卢宝馨也出去玩了,府里只剩下一个沈十娘,沈十娘却无能为力,所以根本没有人会来救她,她只能靠自己咬牙挺过去。 木板不断打在身上,她眼前渐渐变黑,门口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她用力张大眼睛,不想让自己晕过去,眩晕的光线里,她好像看到了谢岿然站在那里,身量变得更高,面容变得更有棱角,一身骑装,看起来威风凛凛,比她想象的还要俊逸潇洒。 目光相触的那一刻,明芙鱼有一刹那的恍惚,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她脑海中一瞬间浮现起谢岿然以前牵着她走过长街的情形,那是她家门前的那条长街,她的手里拿着桂花糕,谢岿然的手里转着骨笛,雪花落在他们的身上,她却一点都不觉得冷,谢岿然的手心总是暖融融的,像个暖炉一样。 雪落长街,往昔皆白,明芙鱼曾经一个人看着熟悉的街道,怀疑过是不是真的曾经有一位少年牵着她从那里走过。 现在,少年的身影跟眼前少将军的身影渐渐重合。 明芙鱼唇角缓缓弯起一抹笑容,随后又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谢岿然,本来想好好跟你见面的,怎么能这么狼狈的跟你99z.l重逢呢? 明芙鱼抬手想将额头上的冷汗擦去,让自己稍微好看一点,可她才轻轻一动,身体就无法抑制地疼了起来,全身像针扎一样,分不清哪里疼,却又处处都疼。 明芙鱼疼得颤抖,只得老实趴了回去,心里默默叹息了一声。 算了,反正她在谢岿然面前丢脸也丢习惯了。 可是好疼,看到谢岿然之后,她身上的伤好像更疼了。 真是奇怪,她是不是疼出幻觉了。 谢岿然匆匆赶来,一眼就看到了明芙鱼,他看清院内的场景后,面色猛沉,左右一脚,狠狠踹开门口的两名护卫,带着官兵冲了进来,见打明芙鱼的护卫动作不停,他一鞭子抽在了护卫的胳膊上,皮肉绽开,护卫胳膊疼得一抖,手里的木板瞬间掉落在地。 谢岿然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众人根本来不及反应。 卢老夫人看到这么多官兵忽然闯进来,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跌下去,卢冰婵和卢浮儿也吓得变了面子,赶紧往卢老夫人身边躲去。 “你们做什么!你们都是什么人!”卢老夫人声音颤抖,指着官兵们,底气不足地喊道。 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大张旗鼓的闯进卢家,他们一时之间都懵了。 谢岿然冷若寒霜地看了众人一眼,大步走过去,蹲在明芙鱼面前,将她面颊上粘着的湿发抚到耳后,低声问:“阿鱼,怎么样?” 少年的声音清澈如甘泉,好像变了,又好像一如往昔,带着熟悉的音调。 明芙鱼睫毛颤了颤,抬起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近在咫尺的谢岿然,眸光潋滟,触及到他关切的目光后,她眼中的情绪如水波一般漾开,一点点化出涟漪,她终于敢相信,这一切都不是她的幻觉。 她轻轻眨了一下眼睛,像在谢岿然打招呼一样,眼睫如颤动翅膀的蝴蝶,脆弱而破碎,一滴水珠在她泛红的眼尾划过,分不清是泪还是冷汗。 谢岿然手指颤抖了一下,那滴水珠就像滴落在了他的心头一样。 卢冰婵站在卢老夫人身旁,疑惑地看着谢岿然,对这个突然闯进来的男子身份感到好奇,她的目光在院子里那些身份不明的士兵身上扫过,看到他们手里拿着的弓箭时,微微停住目光,定睛细看的片刻,见到上面的图徽,她一下子变了面色。 她拽了拽卢老夫人的衣袖,压低声音道:“祖母,是少将军!” 卢老夫人和卢浮儿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瞬间明白过来她指的是谁,大昭现在声名显赫的少将军只有一位,那就是年纪轻轻就已经手握军权的谢岿然!那个七年前狼狈离开的谢世子! 谢岿然怎么会来这里?谢岿然怎么会认识明芙鱼! 她们心里忍不住打起鼓来,心惊胆战地看着谢岿然,既难以置信又觉得不可思议,谁也不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 “阿鱼,等我一会儿。”谢岿然解下身上的斗篷,盖在明芙鱼的身上。99z.l 他站起身,眼中闪过一抹狠色,目光锐利地看向刚才打明芙鱼的护卫,声音莫测问:“你刚才打了阿鱼多少下?” “……二十二下,怎么了?”护卫不知道他的身份,虽然有些惧怕,但也不觉得谢岿然敢做什么。 可没想到,他话音一落,谢岿然手里的鞭子就抽了过去,他连喘口气的余地都没有,就被谢岿然打倒在地。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1章 谢岿然手里的鞭子毫不停歇,接连落下,比他刚才的力气更大、更狠,整整二十二鞭,不多也不少,直打得他血肉模糊,躺在地上滚来滚去,疼的叫爹喊娘。 卢老夫人被血腥的场面震慑住,连一句话都没敢说,瞪大了眼睛站在那里,双腿打颤。 两个嬷嬷吓得不自觉松开手,沈十娘身子瞬间软了下来,跌坐在冰凉的地上,含泪看着明芙鱼。 二十二鞭打完,谢岿然一言不发地收起手里的鞭子,抬头看向站在正厅的几个人。 他冷冷地站在那里,身姿颀长,挺拔轩昂,明明艳阳高照,众人却不自觉心里发寒,他冷厉的眉眼,在阳光的映衬下,无端生出了几分睥睨众生之感。 卢冰婵看着谢岿然清俊的面庞,心脏咚咚跳动起来,忍不住屏住呼吸,看直了眼。 谢岿然跟她想的一点也不一样,他是一名武将,她本来以为他必然身若猛虎,黑髯狼眼,手臂比她的腰还粗,可他是那样英俊,星眸灿目,风光霁月,如朗月清风一般,既像天上飞着的雄鹰,又像山间凉雾。 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目光,忍不住一直看着他,有一瞬间甚至忘记了自己是谁。 谢岿然目光在每个人的面上冷冷扫过,最后落在正中央的卢老夫人身上,寒声问:“是谁下令打阿鱼的?” “……是我!”卢老夫人深吸一口气,敛了敛衣襟,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气度,“明芙鱼目无尊长,搅得家里不得安宁,我作为长辈惩罚她有何不对?” 谢岿然想也不想就道:“胡说!我家阿鱼自小乖巧懂事,绝不可能无缘无故对谁抱有敌意,如果她目无尊长,那就一定是尊长做了什么为老不尊之事!” 卢浮儿听到他亲昵的语气,不禁到吸了一口凉气,明芙鱼竟然跟少将军关系如此亲近!少将军是谁?是她大伯都要忌惮三分的人! 她忍不住在心里犯嘀咕,渐渐冒起酸水,这个明芙鱼的靠山怎么一个比一个厉害!还一个比一个护短! 听听谢岿然那说的是人话么,他就差把‘明芙鱼做什么都有理,明芙鱼做什么都没错’写在脸上了! 卢老夫人从来不是一个讲理的人,她看着谢岿然,怒道:“不管明芙鱼做没做错,我就是要打她!你能奈我何,你难道还想像刚才打那个护卫一样,来打我不成?” 谢岿然转眸看向她,声音无波无澜道:“您是长辈,我自然是不能打您。” 卢老夫人轻哼一声,拿鼻孔出气,刚99z.l想教训谢岿然两句,谢岿然就毫无征兆的出手,一鞭子抽在她身旁的桌子上,桌子应声而裂,木屑飞溅,桌子碎了一地。 卢老夫人吓得全身颤抖,脸色惨白,腿瞬间就软了,幸好旁边的丫鬟及时扶住了她。 卢冰婵和卢浮儿就站在卢老夫人旁边,尖叫一声,吓得跳了起来。 大家呆愣当场,谁都没料到谢岿然竟然真的敢将鞭子抽向卢老夫人,他们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不按章法出牌的人。 卢老夫人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看着谢岿然,怒道:“这里是相府,怎容得你胡闹!你……” 谢岿然又一鞭子抽过去,卢老夫人旁边的花瓶瞬间碎了,卢老夫人惊叫一声,吓得赶紧捂住脑袋,屋里的人四处乱窜,都怕打到自己的身上,卢冰婵和卢浮儿更是立即躲得远远的,只剩下卢老夫人一个人捂着头蹲在原地。 谢岿然把屋内的东西打得一片狼藉,地上全是碎片,如狂风刮过一般,卢老夫人吓得面色惨白,抖着双唇,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明芙鱼闭着眼睛,静静听着耳边传来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如果不是背上太疼,她还真想爬起来看一看。 谢岿然收了鞭子,走到明芙鱼身旁,神色不复刚才的冷厉决绝,他动作小心地将明芙鱼扶起来,蹲下身去,把斗篷绳结系好,神色罕见的温柔,看到明芙鱼背上的伤时,眼中闪过一抹痛惜。 卢冰婵看着他们,忍不住皱了皱眉,心中飞快掠过一抹妒忌,她忽然觉得,如果此刻能被谢岿然温柔对待的对象是她就好了,这种感觉来得突然而强烈,让她茫然无措,却又心口的小鹿乱撞。 丫鬟们赶紧围过去把卢老夫人扶起来,她粗喘着气,双腿颤抖,好不容易才站起来,她看着屋子里的一地狼藉,气得差点吐出一口血来。 她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未受过这种屈辱! 卢老夫人头发散乱,站稳之后,颤抖着声音,心有余悸地怒声道:“谢岿然!这里是长安不是边关!你怎能如此张狂?” “张狂?我太多年没有回来,这长安的人可能是忘了我原本就是这样。”谢岿然微微侧过身,挑眉一笑,“放心,我会让你们回想起来的。” 卢老夫人心口一颤,一口气没上来,气得差点背过去。 她养尊处优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人敢这样对她!面前的这个毛头小子,他怎么敢! 谢岿然没有理会卢老夫人恨不得吃人的目光,背过身去,将明芙鱼背到了自己的背上。 副将秦时武连忙跑过去,低声道:“将军,我来吧。” 谢岿然轻轻摇了摇头,动作小心地将明芙鱼背了起来,小心的没有碰到明芙鱼的伤处,站稳之后,才抬脚往外走。 卢老夫人还想说什么,秦时武一个眼刀杀了过去,她的声音一下子噎在了喉咙里。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2章 秦时武转着手里的匕首,慢悠悠道:“老夫人,在99z.l下劝你一句,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不要再多说得好,将军现在是急着带阿鱼小姐去诊治,才小事化了,息事宁人,不然今天的事恐怕无法善了!” 阿鱼小姐是谁?那可是他们少将军一直惦记在心尖上的那个人!阿鱼小姐亲手做的剑穗,到现在还挂在少将军的佩剑上呢。 少将军在乎的人就是他们在乎的人,欺负少将军在乎的人,那就是在欺负他们! 秦时武长得人高马大,人如其名,五大三粗,又是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厮杀过的,眯起眼睛看人的时候,能把敌军的小兵吓得腿软,更不用提卢家这群娇生惯养的女眷们。 他一个眼刀扔过去,谁都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 卢老夫人气得面色发青,谢岿然将她家都砸了,竟然还敢说这是息事宁人! 可她到底一个字也没敢多说,她站在那里,气的眼前发晕,偏偏屋子里的东西都被打得稀巴烂,连一张完好的椅子都没有,她想找个地方坐都找不到! 副将抬了抬手,跟在谢岿然随后走了出去,士兵们纷纷跟上,声势浩大,一路丫鬟的小厮们都赶紧避开他们。 卢冰婵注视着谢岿然的背影,心中虽然有一点怕,但更多的是激动,只觉得这样的谢岿然简直威风无比,她一直想嫁入高门,找一位高门的贵公子,可这一刻她才知道,她想要的是这样的男人,只有嫁给谢岿然,她才能真正地将众人踩在脚下,做最威风的那一个!更何况他是那么英俊,让她只看一眼,便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他更好的男人了。 院落寂静,落针可闻,众人大气都不敢喘,只想快点把这位煞星送走,连卢老夫人也只是面色铁青的看着他们,将嘴巴闭得紧紧的,一个字都没敢说。 沈十娘突然从地上爬起来,追了过去,声音凄厉,“……少将军!” 谢岿然微微停住脚步,回眸望着她,明知答案却还是问道:“嫂夫人,您可要跟我一同离去?” 沈十娘眼中泪水颤动,看着谢岿然背上的明芙鱼,轻轻摇了摇头。 谢岿然垂下眸子,“您若照顾不好阿鱼,我便将她带走了。” 沈十娘不舍地看了一眼明芙鱼,眼中含泪,声音沙哑,“……从今往后,阿鱼就交给你了。” 谢岿然感觉背上的明芙鱼轻轻颤了一下,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他的衣襟,葱白的指尖没有一丝血色。 谢岿然将明芙鱼背得更稳,对沈十娘轻轻点了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沈十娘含泪看着他们走远,手扶着墙壁才勉强站稳,她手里的帕子早就已经被泪打湿了。 他们心里都清楚,明芙鱼是一定不能再在卢家待下去了,而她是没有办法离开卢家的,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明芙鱼自此以后跟卢家划清界限,也跟她划清界限,只有这样卢老夫人和卢家其他人才没有资格再管明芙鱼,也没有借口再动用家法。 谢99z.l岿然背着明芙鱼踏出卢家的门槛,阳光映在他们的身上,带着暖融融的光晕, 明芙鱼晶莹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一颗坠落,她趴在谢岿然的背上,声音闷闷的道:“我没有家了。” “我给你一个家。”谢岿然稳稳的背着她往前走,脚步不像刚才那样急切,只是把每一步都走得很稳,不让明芙鱼感到一丝颠簸。 明芙鱼闭着眼睛,声音哽咽,“我没有亲人了。” “阿鱼忘了么,我也是你的亲人,你不能不要我。” 明芙鱼闭着眼睛,轻轻抱紧谢岿然的脖颈,谢岿然身上的青竹香压过了她身上的血腥味,熟悉的味道让她感到莫名的安心。 “放心,我回来了。” 谢岿然清润的声音缓缓流入明芙鱼的心间。 明芙鱼趴在谢岿然的背上,筋疲力尽的睡了过去,好像谢岿然回来了,她就真的可以什么也不用想的一样,阳光照在她的面上,她睡得恬静而安宁。 谢岿然微微侧头看着她,用脸颊轻轻蹭了一下她的额头,背着她上了马车。 第47章 小祖宗 楚云深踏步走进屋, 抬头望去,明芙鱼正蜷缩在谢岿然身边,侧着身子睡得正香, 谢岿然斜倚在床头上,手臂微微搭在明芙鱼的身上。 明芙鱼背上的伤, 大夫已经来处理过了, 只是因为伤在背上, 她只能侧身躺着。 “干什么呢?”楚云深看谢岿然一动不动靠在那里,忍不住觉得好笑。 “我一走阿鱼就醒。”谢岿然低低应了一声,目光仍落在明芙鱼的脸上。 楚云深走近才看到, 她皱着秀眉,梦里也不安生,像在跟谁较劲一样,眼尾红红的,眼角不时滴落一颗晶莹泪珠,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偶尔抽泣两下,小手紧紧地抓着谢岿然的衣角。 她每抽泣一声,谢岿然就抬手轻轻拍她的背, 安抚着她。 楚云深还从来没看到过谢岿然这么有耐心,唯一见到过的一次, 就是谢岿然带着明芙鱼那次,没想到长大了还是一样。 他哭笑不得, 在桌边坐下, 喝了一口茶道:“你急匆匆去派人叫我来干什么,我才去城门接完你,回家屁股还没坐热乎呢, 就被你又喊了过来。” 谢岿然伸手摸了摸明芙鱼的头,指尖拂过她柔软细滑的发丝,面上不见笑容,声音低沉道:“跟我说说,我家小丫头这些年受了多少委屈。”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3章 楚云深神色敛了敛,郑重起来,放下茶杯道:“那还真是受了不少委屈,还得从明老板过世说起,我当时不在长安,也是偶然碰到了,不然恐怕后果不堪设想……” 楚云深轻叹一声,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室内缓缓流淌,谢岿然的眉心越皱越紧,脸上的神色越来越沉。 明芙鱼蜷缩在谢岿然旁边,在睡梦中渐渐安稳下来,眉头松开,只是手还紧紧抓着谢岿然的衣襟,梦里她看到了一只萤火虫,萤火虫在沉沉的暗色中挥舞着99z.l翅膀,带着光晕一点点朝她飞来,她看着越来越近的萤火虫,跌入了沉沉的梦乡,睡得香甜。 明芙鱼翌日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她从床上坐起来,疼得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想起来自己背上还有伤,她背上的伤已经好了一点,但仍旧疼的厉害,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朝上睡觉了。 她从床上坐起来,抬头望去,发现这是她以前住的屋子,谢岿然应该是带着她回了明府,屋里摆设都跟以前一样,入目所视都极为熟悉,她抬头摸了摸床边的雕花,上面一尘不染,谢岿然应该是吩咐下人来打扫过了。 她一觉醒来看到这一切,不禁恍然觉得,她仿佛一直住在这里一般。 明芙鱼眼眶泛红,揉着眼睛走了出来,她推开房门,看到门口随风飘荡的秋千,霎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 明伯庸和沈十娘以前给她做的那个秋千早就已经坏了,明伯庸本想有时间再给她做一个,可惜还没来得及做,人就不在了,那个以前摆放秋千的位置便空了出来,如今那里又放了一个秋千。 明芙鱼看着跟以前一模一样的秋千,迟疑了片刻,一步步走了过去。 秋千虽然做的跟以前一样,但走近细看,却不如以前的秋千漂亮,秋千的绳结绑的很丑,上面装饰的花朵也歪歪扭扭的,但明芙鱼站在阳光下,抬手摸着秋千,唇角还是忍不住上扬,眼眸也弯成了两个小月牙,露出了来这里后的第一个笑容。 谢岿然站在角落里,揉了揉酸疼的手腕,敲着脖子走过去,低声喃喃,“终于笑了,不枉老子捣腾了一晚上。” 管家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眼底的青黑,忍不住偷偷笑了笑。 谢岿然走过去,在明芙鱼头顶比了一下,“好像长高了点,现在有五尺吗?” 明芙鱼抬头看他,谢岿然站在她身前,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身材修长,却也单薄,并没有像那些老将那样身材魁梧、膀大腰圆,仍是一副如风少年的模样,眼眸的锐利依旧,甚至远超从前,只是眉眼间多了一丝稳重,七年的边关生活将他打磨得更加锋芒毕露,如同一把经过千磨万仞终于出鞘的利剑,璀璨夺目。 明芙鱼恍了恍神,拍开他的手,一本正经地踮了下脚尖,不甘心说:“我一定还会长的。” 谢岿然偷偷笑了一下。 明芙鱼在秋千上坐下,抬眸望着秋千上的花朵,她昨天睡过去之前哭了一场,在睡梦中又不时掉泪,现在眼睛又红又湿,跟她小时候养的那只兔子有些像,看起来可怜巴巴的。 谢岿然抬起大拇指在她眼尾的位置轻轻碰了一下,却没有开口提醒,省得她羞赧起来,躲回屋子里不肯见人。 谢岿然绕到秋千后面,轻轻推动秋千,他以前经常在这里给明芙鱼推秋千,习惯成自然,他双脚刚走过来,手就已经自动自觉的伸到秋千99z.l上推了起来,而明芙鱼在他抬脚走过去的时候,早就已经习惯性的握住了秋千的绳索,做好了被推起的准备,当秋千起飞时,她忍不住愉悦的晃了晃腿。 谢岿然推了一会儿,低声道:“以后别回卢家了。” “……嗯。” 谢岿然一边继续推着,一边说着安排,“你一个小姑娘跟我住不合适,就还住在明府,我也还住在隔壁,让管家找人在中间开一道月门,虽然外面看是住在两个府里,但里面我们就是一家人,吃在一起吃,用在一起用,府里的丫鬟、小厮都随便调遣。” 自小放荡不羁的谢大魔王为了自家小丫头都知道礼义廉耻,人言可畏了。 管家站在一旁,忍不住偷笑,心里也明白,大少爷故意强调一家人,是怕明小姐觉得自己住在这里孤单。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谢岿然安排的如此妥善,她虽然没什么意见。 得到应允之后,谢岿然立刻让管家着手去办,管家脚步匆匆的回了隔壁,开始找人去中间那堵墙打凿月门。 秋千旁边的空地上种着一片木芙蓉,粉嫩的花朵颜色或深或浅,微风吹过,明明艳艳,带来阵阵花香。 谢岿然将秋千越推越高,明芙鱼半仰着头,让微风拂过面庞,恣意而舒服。 她轻轻闭上眼睛,好像又回到了以前,谢岿然陪着她在这里荡秋千,爹和娘在不远处说着话,待日光落下,爹娘一起含笑过来喊他们吃饭,爹爹还叮嘱谢岿然,让他不要总娇惯她,也让她推着他荡秋千,可她每次都撒娇耍赖,就是不肯推谢岿然,谢岿然每次虽然逗她,但下次还会继续给她推。 风扬起明芙鱼的裙摆,秋千渐渐停下,明芙鱼缓缓睁开眼睛,她想象中的情景全都不见,面前只剩下谢岿然一个。 谢岿然摘了一朵粉色的木芙蓉插在明芙鱼耳后的青丝上,他蹲在她面前,看着她泛红的眼睛,柔声道:“阿鱼,你娘以后虽然无法照顾你,但她是爱你的,是她派人通知我,你在卢府里受了欺负的消息,她是在想办法让我带你离开卢府。”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4章 明芙鱼睫毛颤了颤,眼泪顺着面颊流下来,“我明白。” 她只是有些难过,也有些委屈,这种感觉自从明伯庸过世后就早已存在,只是中间发生了太多事,她根本来不及委屈和难过,只能把这种情绪和心情紧紧的压在心底,此刻看到谢岿然,回到了家里,她的这种委屈和难过才涌了上来。 谢岿然抬手帮她擦去眼角的泪,“你娘有你娘的身不由己,这世道女人太难,所以我们阿鱼更要好好读书,明理、自立、正心,不靠旁人也能活得精彩。” 明芙鱼眼眶泛红,认真地点了点头。 谢岿然静静陪着她,等她哭完之后,才抬起手指在她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我不在你就被欺负了?我怎么有你这么一个受气包女儿?” “女儿?”99z.l明芙鱼抬头。 “嗯。”谢岿然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别人家的女儿是掌上明珠,你就是我掌上小鱼。” “什么意思?”明芙鱼记得以前谢岿然就曾经说过,她是他的掌上小鱼。 谢岿然在心里回答道,掌上小鱼的意思就是,只要我把你护在手心里一日,你便如鱼得水,任意遨游,别人休想伤你半分。 他心里这样想着,嘴里却说:“自然是你这只哭得眼睛肿肿的小胖头鱼,游不出我手掌心的意思。” 明芙鱼立即抬手捂住眼睛,“很肿吗?” “还行,比胖头鱼肿一点而已。” 明芙鱼忍不住抬手打了他一下,倔强的抿紧下唇。 谢岿然莞尔,“叫声义父来听听。” “哥哥,你只比我大六岁,让我叫你义父,你也不怕折寿?” 谢岿然:“……”得,还是那个窝里横的小烦人精,一点没变。 他本来还担心明芙鱼这些年被磋磨了性子,会变得畏首畏尾,现在看来,他完全是多虑了。 他放松下来,在心里轻笑一声,也不继续顾虑明芙鱼脆弱的小心灵了,像以前一样大大咧咧挤到明芙鱼旁边坐下,眼底盛满了笑意,“行,妹妹就妹妹,以后可不许给我这个哥哥丢人,我可从小就是长安城里的小霸王,我妹妹可不能随便被人欺负,以后跟我好好学学怎么仗势欺人。” 秋千的大小勉强能够坐下两个人,明芙鱼像小时候一样,瞪了他一眼,然后不情不愿地给他挪出一半的位置,撇嘴道:“我又不像你权势煊赫,这长安城里贵人遍地,随便挑一个身份都比我高,我怎么仗势欺人?” 谢岿然想了想,“那就学学狐假虎威!” 明芙鱼:“……谁是狐狸?谁是老虎?” “我这么英伟不凡,当然我是老虎了。”谢岿然笑了一下,跳下秋千,拽着明芙鱼站了起来,抬脚便往外走。 明芙鱼一愣,“去哪?” 谢岿然来了兴致,眼眸里都是光彩,神秘兮兮看着明芙鱼道:“走,咱们狐假虎威去。” 明芙鱼一头雾水。 两刻钟后,谢岿然带着明芙鱼一脚踹开了明从里家里的府门,门外站满了密密麻麻的官兵,吓倒管家屁滚尿流。 明从里躺在屋里,听到声音,一下子从床上弹了起来,慌道:“怎么了?外面那是什么声音?” 孙氏坐在镜前试戴着耳坠,头也没抬一下,目光落在镜子里漂的耳坠上,不以为意道:“可能是我们儿子又不小心将哪个花瓶撞倒了,没事,我们现在又不差钱,摔了就摔了吧,大不了明天让管家再买一个。” 明从里想想也是,嘻嘻笑着躺了回去,现在铺子里的生意虽然大不如前,但明伯庸留下的财产也够他们吃香的喝辣的了,他们就算挥霍一辈子,那些银子也花不了。 明从里想起库房里的银子,就忍不住的开心。 前段时间沈十娘突然嫁给了卢家二爷,他们本来还99z.l担心沈十娘会来找他们麻烦,没想到卢家二爷转头就死了,简直是连天都在帮他们,他们在家里幸灾乐祸了半晌,很快就又开始挥霍起来。 明从里正洋洋得意地晃着脚丫子,突然听到外面接二连三传来什么东西被砸碎的声音,他和孙氏正有些疑惑,就听到管家跌跌撞撞跑了进来,扯着嗓子喊:“老爷!不好了!有人、有人来砸家啦!” 明从里和孙氏一愣,什么叫砸家?还有人敢把他们家砸了不成? 明芙鱼跟在谢岿然身后,听着周围跟昨天无二致的哗啦破碎声,看着满室的狼藉,忍不住问:“会不会太嚣张了点?” 谢岿然眉头一挑,一副风流倜傥模样,回头道:“开不开心?爽不爽快?” 明芙鱼抿着嘴角,看了一眼屋子里不断被护卫们砸碎的桌椅板凳,还有各种花瓶古玩,忍不住露出笑容来,“开心!爽快!” 谢岿然弯唇,眼中笑意加深,把手里的棍子递给她,道:“要不要去砸两个?过过瘾就行,你身上还有伤,小心别累着。” 明芙鱼抿唇笑了笑,接过木棍,在屋里转了一圈,一脸谦虚的模样,“我就砸一个吧。” 她说完,走向大厅中央的屏风,抬起手毫不犹豫地砸了过去。 谢岿然忍俊不禁,小丫头一看就是识货的,这屋子里的东西就属那面古董屏风最值钱。 明从里和孙氏跑过来,一眼望去就看到明芙鱼拿着木棍狠狠砸在那面屏风上,他们不由肝胆欲裂,惊慌失措地大吼一声:“不要!”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5章 ——哗。 屏风应声而碎,转眼间只余下一地碎片。 明芙鱼扔掉手里的木棒,回头看着他们,无辜地耸了耸肩。 明从里目呲欲裂地看着满屋子的狼藉,怒从心头起,手指颤抖的指着明芙鱼,怒呵道:“好啊!又是你这个臭丫头在搞事情!我当年就应该直接打死你!” 他气得失去了理智,冲过去就想打明芙鱼。 明芙鱼灵巧地往谢岿然身后一躲,他扑了一个空,又冲了过来,谢岿然抬头,直接一脚踹在了他的肚子上。 “哎呦!” 谢岿然这一脚踢的又狠又准,明从里直接摔在墙壁上,他痛呼一声,从墙壁上滚落到地上,地上全是花瓶的碎片,将他身上的衣衫割破,渗出道道血痕,他疼的又是一声惨叫。 “相公!”孙氏大惊失色,连忙去扶他。 明从里好不容易才从地上站起来,他顾不得身上的伤,看向谢岿然怒吼:“你是什么人?凭什么闯进我家来?来人!赶紧把他们都给我赶出去!不对……是把他们全给我送进官府!” 明从里的喊声自然没有人回应。 护卫搬来两张完好的椅子,谢岿然和明芙鱼施施然坐下,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 谢岿然望着明从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轻轻一哂,“不记得我了?” 明从里一愣,睁大了眼睛看他,神色间闪过一道疑惑,孙氏也99z.l朝谢岿然看了过来,多年未见,他们一时没认出来,打量一会儿,明从里才颤声道:“你是我大哥的义弟?谢家那个世子!你不是离开长安了么!” 谢岿然拨了下额前的碎发,冷冷看着他,将装逼的气息发挥的淋漓尽致,似叹似怀念道:“本将军不做世子很多年了。” 明芙鱼:“……”如果不是场合不对,她可能会笑出声来。 “将、将军?”明从里声音颤了一下。 他转头望向外面,这才发现院子里站满了官兵,他府里的护院和小厮们都被抓了起来,一眼望去那些官兵乌压压一片,个个凶神恶煞。 这可都是战场上回来的兵,见过血!杀过人! 明从里腿瞬间就软了,旁边的孙氏也没好到哪里去,跟他一样腿软。 两人互相搀扶着,气势已经矮了一大截。 明从里咽着口水,小心翼翼问:“你们想做什么?” 谢岿然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不答反问:“你们觉得我们想做什么?” 明从里看了一眼旁边的明芙鱼,心虚道:“阿鱼当年把家财给我,可是签过字画过押的,你们不能反悔。” 谢岿然微笑看着他,眼底却一点笑意也没有,眸子里闪烁的光像淬了冰碴一样,幽幽道:“你刚才不是还叫臭丫头吗?现在怎么改口叫阿鱼了?这是又想起来她是你亲侄女儿了?” 明芙鱼坐在旁边,神色悠闲,她不用开口,谢岿然就已经把她想说的话都说了,她就坐在那里安心看戏就行了。 明从里呼吸一窒,硬着头皮道:“我、我嘴不好使,刚才一时嘴快叫错了,我当然记得阿鱼是我的侄女,她可是我哥唯一的孩子,是我唯一的侄女啊!” 谢岿然‘哦’了一声,意味深长道:“原来是嘴不好使。” 他眸色晦暗,话锋一转道:“不听话的东西就是该好好管教,来人,掌嘴!” 秦时武在旁边咧嘴一笑,撸着袖子亲自上场,“离开边关这么多天没有杀过人了,我还真是有些手痒。” 明从里惊恐后退,全身都在剧烈颤抖,“你要做什么……你放开我!” 秦时武拽住明从里的衣领,上去就是左右各一巴掌,“当然是好好教训你这张破嘴,看他下次还敢不敢不好使!” 啪啪两声,秦时武手劲儿大,下手又狠,明从里的脸霎时就肿了。 明从里腿软了下去,惊恐道:“你凭什么打我?这还有没有王法了,娘子,你快去找官兵来……” 他话音未落,秦时武抬手又是狠狠的两巴掌,“我们就是官兵,你还要去哪儿找官兵?” 孙氏吓得噤若寒蝉,看着院子里那些官兵们,哪里敢挪动一步,她低头跪在那里,连看都不敢看明从里,恨不能原地消失不见。 秦时武直接把明从里打懵了,秦时武想了想觉得还不过瘾,又接连几个巴掌扇过去。 秦时武打过瘾了,才攥着他的衣领,粗声粗气问:“这次99z.l会说话了吗?” 明从里捂着脸颊,全身打着哆嗦,不断点头,“会了!真的会了!” 秦时武这才松开手,踹了他一脚,直接让他跪到了地上。 孙氏吓得躲在一旁,低眉垂首,生怕秦时武连她也一起打。 明从里脸颊高高的肿了起来,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谢岿然幽幽地看着他,“现在还有什么话说吗?” 明从里跪在地上,抬起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鼻涕和眼泪,心里剧烈挣扎,还是不舍得白花花的银子。 他不敢抬头去看谢岿然,弱弱反抗道:“反正阿鱼当年签字画押的字据我都保留着,就算你们把我打死,这些财产也是我家的,谁也别想抢走。” 谢岿然嗤笑了一声:“别急,你当年收买了哪些官员,利用什么方法诬陷沈十娘,又是如何逼迫阿鱼签字画押的,这些事我明天一定都会好好调查清楚,然后一笔一笔跟你清算,不过今天嘛,本将军不是来跟你讲道理的,也没想抢你的财产。”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6章 明从里惊愕抬眸,“真的?” 谢岿然直起身,笑了一下,目光锐利而冰冷,“我们有道理可讲,今个偏偏不讲,不但不讲,还要像你们一样做个不讲理的人。” 明从里疑惑不解,“那你们是来做什么的?” 谢岿然像谈论风月一样,声音清淡道:“没想做什么,就是闲着没事,想来仗势欺人。” 明从里瞬间瞪圆了眼睛,他活了这么久,还从没见过把仗势欺人说的这么理直气壮的人! 更何况,以前都是他仗势欺人,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会被人欺。 “你当年靠着收买了几个官员就无法无天,我今天就让你好好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官外还有官,你既然不走正道,那我也让你好好尝尝什么叫仗势欺人。” 谢岿然长着一张让人如沐春风的脸,看起来像个不喑世事的小少爷,偏偏他目光锐利如刀刃,到底是在战场上见过血的将领,平平淡淡的语气就让人无端生出了凛然寒意。 明从里看着他的眼睛,一颗心像在冰水里涮过一样,不可抑制的打了一个寒颤。 谢岿然摆了摆手,秦时武直接带人将明从里和孙氏拖了下去,兵营里自有一套逼问敌军的法子,兵不刃血也能让人痛不欲生,不一会的功夫,明从里和孙氏鬼哭狼嚎的声音就从后院传了过来。 明芙鱼忍不住问:“不会闹出人命吧?” “放心,秦时武办事很有分寸,不会闹得太严重,今天就是先让你一解心头之恨,明天我再好好收拾他们,他们当年抢去了你多少东西,我就让他们还回来多少,还不回来的银子就用他们自己来抵。” 明芙鱼放下心来,不会闹出人命就行,她只是怕给谢岿然添麻烦,并不担心明从里和孙氏,他们无情无义,她早就已经不再把他们当做亲人了。 明芙鱼坐在椅子上轻轻动了动。 谢岿然敏锐地回过99z.l头,问:“背疼?” “有一点。”明芙鱼皱了皱眉,她背上的伤估计要过一段日子才能恢复,这样坐久了便觉得疼痛,不敢轻易乱动。 谢岿然微微侧过身,看了一眼她的背,神色担忧。 他招手唤来秦时武,吩咐道:“我和阿鱼先走,你留在这里将他们教训一顿,然后把他们送去官府,就说……” 谢岿然略一沉吟,“就说他们偷我了东西,让他们今晚先在牢房里待一夜,明天我再跟他们算总账。” 明芙鱼憋笑,“他们现在怎么说也是长安数一数二的有钱人,你说他们偷窃,会有人信吗?” 谢岿然勾了勾唇角,“就是要没人信,那才叫仗势欺人!” 明芙鱼无奈摇头,忍不住失笑,谢岿然这副模样也不知道平日在边关是怎么带兵的,她如果不是曾经听卢青玉说起过谢岿然立下的那些战功,简直难以相信他真的是大昭最年轻的将军。 谢岿然朝她眨了眨眼睛,沉声道:“他们当年冤枉你娘,害得你娘被关了一夜,在里面担惊受怕,现在正好也让他们尝尝这滋味。” 明芙鱼轻轻点头,眸色微微沉了沉,沈十娘那一夜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惊吓,也该让他们尝一尝了。 谢岿然带她站了起来,“你身子不舒服,我们别在这里久坐了,马车里有软枕,到马车里靠着能说不一定,我们直接去下个地方。” “我们还去哪儿?”明芙鱼愣住。 “卢家。”谢岿然吐出两个字来。 明芙鱼想起昨日卢老夫人那张气的铁青的脸,如果谢岿然今天再去闹一场,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绷得住,说不定会当场晕倒。 明芙鱼跟着谢岿然往外走,忍不住道:“昨天不是已经闹过了吗?” 虽然卢家人教训几次都不为过,但她怕连累到谢岿然。 谢岿然眸色沉了沉,“昨天可还没看到卢忒。” 他昨天在卢家的时候还不知道阿鱼受了多少委屈,现在他已经知道的清清楚楚,自然不会再轻易放过他们。 明芙鱼虽然也想教训卢忒,但她忍不住有些担心,“卢平远现在实力不容小觑,他如果知道你接二连三上门找麻烦,恐怕会因此在心中怨恨你。” 谢岿然轻眯了一下眼睛,声音低低地道:“卢平远这几年在朝中作威作福,没少折腾跟我们谢家、楚家和叶家有关系的官员,我就算不招惹他,我们二人的关系也必定是对立的,与其粉饰太平,装作若无其事,倒不如让我去他府上好好灭灭他的威风。” 明芙鱼没有再阻止他,虚与委蛇确实不是谢岿然的性格和风格,他今天如果跟卢府闹掰,正好表明立场后,可以让朝里的大臣们意识到他们水火不容,然后想清楚再站队。 谢岿然背后是三大世家,他现在从边关回来了,就代表三大世家要重新起势,撕破脸的一天早晚要来,早一天或者晚一天也没什么差别。99z.l 这七年来卢平远处处打压三大世家,谢岿然这是想正式向卢平远宣战了。 谢岿然亲自把明芙鱼扶到了马车上,往明芙鱼身后垫了一个软垫,明芙鱼靠在上面,眉目舒展,身上稍微舒服了一些,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姿势,谢岿然就往她手里塞了一个石榴,又给她倒了一杯温茶,明芙鱼忍不住笑了笑。 马车向前行去,路过谢家门口的时候,谢岿然掀开车帘往里面看了一眼,神色有片刻的怔然。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7章 明芙鱼看着他面上一闪而过的黯然,低声问:“你回来之后,还没回过家吗?” 谢岿然轻轻摇了摇头,“后天再回去。” 明芙鱼沉吟片刻,“你当年假装跟谢家闹翻离开长安,大家都觉得你跟谢家人关系不好,你现在不急着回家,是不想让大家觉得你跟谢家的关系太过亲密,免得以后你有什么事会连累到他们,所以才故意回来后,三天都不归家,对么?” 谢岿然放下车帘,笑道:“几年不见,小阿鱼变聪明了嘛。” 明芙鱼剥了一粒石榴放进嘴里轻轻嚼了嚼,酸的眯了一下眼睛,犹豫着问:“你回来之后,有去见过陛下吗?” “回来的那天我带着将士们去宫里,在门口给他磕了一个头,算是面见过陛下了。”谢岿然淡淡道:“他想见我的时候自然会召见我的。” 明芙鱼微微怔然,众将领回朝谢恩,靖帝却不能面见,这代表着靖帝的身体可能已经差到卧床不起,甚至神志不清了。 谢岿然伸手在她头上按了一下,看着她担忧的面色,没有瞒她,低声道:“陛下……快不行了。” 靖帝病重的消息一直瞒的很好,民间的百姓一直不知道,明芙鱼此刻才意识到朝堂暗潮汹涌,谢岿然这个时候回来,恐怕靖帝是故意将他召回来。 明芙鱼一下子抓住谢岿然的手,像小时候一样不安的攥着他的大拇指,小心问:“你此次回来……带了兵吗?” 一般将领回朝,不允许带太多兵马。 谢岿然轻轻‘嗯’了一声,“现在兵马都驻扎在城外,听我的命令行事。” 这是机密,此事一旦泄密,谢岿然便是大罪,可明芙鱼问了,谢岿然便没有丝毫隐瞒地告诉了她。 明芙鱼心知事情的严重,忍不住有些担心。 谢岿然摸了下她的头,温声道:“没事,你不用操心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的,你有时间还是想想把店铺要回来之后,该怎么好好打理,或者想想,等会儿该怎么折腾卢忒报仇。” 明芙鱼摇了摇头,垂目道:“我们还是别去卢家了。” 现在朝中的气氛一触即发,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惹事生非,免得让谢岿然置身于危险当中,而且靖帝现在危在旦夕,谢岿然心情不可能好,他这个人向来习惯什么都不说,把一切心事都隐藏在心里,看起来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一样。 “为什么?”谢岿然问。 明99z.l芙鱼抿了抿唇道:“卢忒现在既没了身份,也没了地位,这种一落千丈的失落感就已经够他受的了,以后每一天对他来说都是一种变相的折磨,他既要看府里下人的冷眼,又要在外面受气,日子跟以前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他从生下来就一直是人上人,从来没受过这种苦,不如让他慢慢挨着,这已经是他最好的报应,而且我娘还要在卢家继续生活下去,我们闹完之后,卢老夫人还得跟她发火,我们还是别给她惹麻烦了。” 谢岿然想起卢忒吃瘪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好,那就不去,暂时先放过他,以后连他老子一起新仇旧恨一起算。” 他从小就认识卢忒,知道卢忒最沾沾自喜的就是自己嫡子的身份,如今失去这个身份,对他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想必日子是不好过,之后的日子恐怕要看尽人情冷暖了。 明芙鱼想起上辈子卢家最后抄家的结局,倒是不担心谢岿然会斗不过卢平远,只要一切顺利,这件事应该还会按照原本的进程发展。 谢岿然和明芙鱼不想去卢府后,直接让车夫改了方向,打道回府。 谢岿然回到长安后短短两天,就先是砸了卢家,又砸了明从里家,当天傍晚,消息就不胫而走,传的风风雨雨,大家都说谢家这位大公子比以前还要嚣张。 明府,嚣张的谢大公子正坐在桌前,聚精会神地给明芙鱼剥虾。 楚云深走进来,看到他认真的模样,忍不住揶揄道:“少将军,您这又是在做什么?” 谢岿然瞥了他一眼,“有位小祖宗,身上受了伤偏偏馋虾了,自己不方便剥,只能我来剥。” 明芙鱼在旁边清了清嗓子,谢岿然赶紧把剥好的虾肉放进了她面前的瓷盘里。 楚云深看得有趣,在他们对面坐下。 明芙鱼拿起茶壶,想给楚云深倒杯茶,谢岿然赶紧拦住她,“别动!小心等会又抻的伤口疼!我来。” 谢岿然给楚云深倒了杯茶,推到楚云深面前。 “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喝到你谢岿然倒的茶,我可得赶紧尝尝。”楚云深忍笑,没想到这世上还有能让谢岿然吃瘪的人,他今天真是长见识了。 “我这杯茶是感谢你帮我照顾阿鱼。”谢岿然继续低头剥虾,动作越来越熟练。 楚云深喝了一口茶,打趣道:“那这杯茶我要好好品品,你难得谢我一回。” “不过你不用谢我,我也没帮上什么忙,阿鱼这些年基本都是靠自己。” 明芙鱼莞尔,感激道:“还是要多谢楚大哥。” 谢岿然不满起来,“干嘛对他那么乖,平时对我怎么没有这么乖?” 明芙鱼不理他,低头吃虾。 楚云深端着茶杯抿了几口,眼眸动了动,若无其事问:“你这次回来,叶姐姐怎么没跟你回来?” 在场的没有外人,谢岿然直言道:“自绾在城外守着呢,官兵都驻扎在山里,交到别人手99z.l里我不放心。”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8章 楚云深微微凝眉,“你为什么直接叫叶姐姐的名字?她可比我们大了三岁,我能自小可都是叫姐的。” 谢岿然不以为然,“在军中叫习惯了,大家都这么叫,总不能在战场上对着一身铠甲的女将喊叶姐姐吧。” 楚云深喝着茶,小声嘀咕,“那以后我也不叫叶姐姐了,我也要叫自绾,自绾、自绾、自绾……” “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谢岿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诧异,“一个称呼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楚云深咳嗽了一声:“没什么……” 他将茶杯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站起来道:“我想起来还有事,就先走了。” 楚云深像一阵风一样大步离去,转眼消失不见,真的像急着去哪一样。 谢岿然抬头看了一眼,“奇奇怪怪……来了什么也没做,大晚上跑这一趟做什么?” 明芙鱼若有所思地想了想楚云深刚才的反应,也微微疑惑。 谢岿然没想那么多,将剥的干干净净的虾肉放到明芙鱼盘子里,拿起另一只虾剥了起来。 明芙鱼看着盘子里排排摆放的虾肉,忍不住展颜而笑。 第48章 雪肤月貌 明芙鱼坐在桌前吃早饭, 桌上摆着糯糯的米粥,正冒着热气,她拿着白瓷勺轻轻搅动着, 米粥里放了几瓣嫩黄的菊花花瓣,还在上面撒了几粒芝麻, 看起来清新可口。 屋外传来脚步声, 护卫们抬着一箱箱东西走进来, 明芙鱼不由好奇的瞅了两眼,那些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也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 秦时武跟在护卫最后, 走到明芙鱼旁边,恭敬道:“阿鱼小姐,少将军今天早上有事急着出去了,这些东西都是少将军让人送来给您的,都是他亲自挑的,您等会儿看看喜不喜欢。” “都是什么?” “一些衣衫类的寝居用品。”秦时武回答道。 明芙鱼点了点头,她虽然搬回来住了,但是一直没去卢府取回衣衫,明府虽然有衣衫, 但都是以前的,早就太小不能穿了, 她本来想今天出去做两身衣裳,没想到谢岿然早就想到了。 明芙鱼笑了笑, 手里拿着一个海棠卷, 问:“秦大哥,你吃早饭了么?要不要坐下来吃点。” 秦时武受宠若惊地看着她,摸了下肚子, 嘿嘿一笑道:“我还真有些饿了,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明芙鱼让人给他添了把椅子,又给他上了一副碗筷,秦时武豪不见外地坐下吃了起来。 明芙鱼亲自给他盛了一碗鲜豆浆,放到他面前,看他大口地吃着,不由笑了笑,双手撑着脸颊,双眸亮晶晶的道:“秦大哥,你反正闲着没事,不如给我讲讲谢岿然这些年在边关的事。” 秦时武嘴里吃的鼓鼓的,抬头看着明芙鱼晶亮的眼眸,算是知道明芙鱼为什么邀请他留下用早饭了。 他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喝了一口豆浆,问:“阿鱼小姐想99z.l听哪方面的?” 明芙鱼唇边泛着笑容,很不挑道:“哪方面都行,只要是关于谢岿然的,我就都想听。” 秦时武拿人手软、吃人嘴软,看着手里已经吃了一半的烤饼,只能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 明芙鱼一边喝着粥,一边津津有味地听着,听到危险的地方便紧张地握紧了手心,听到离奇的地方就好奇地瞪圆了眼睛,听到谢岿然威风的地方,便忍不住抿着嘴角开心的笑。 秦时武本就是一个喜欢说话的人,看到她期待的眼神,忍不住一直搜肠刮肚的说下去,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谢岿然的是,不管大事小事一口气都说了。 他一边说一边吃,像风卷残涌一般,不知不觉将满桌子的早饭都吃得一干二净,明芙鱼粥才喝了半碗,他一个人就吃了整桌子的早饭,吃完后看着满桌的空盘子,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 明芙鱼嘴角含笑,关切问:“用不用让厨房再端点吃的过来?” “够吃了,我已经吃得饱饱得了。”秦时武赶紧摆了摆手,抬手轻轻拍了下肚子。 他抬头望向窗外,日光不知不觉已经爬到高处,接近晌午了,他连忙站起来,“阿鱼小姐,我还有事情要办,就先去忙了,以后想起什么,我再跟你说。” “好,秦大哥,你去忙吧。”明芙鱼轻轻点头,站起来送他。 秦时武心情很好的哼着歌,大步走出明府,站在门口才恍然回神,他停住脚步,一拍脑袋道:“如果让阿鱼小姐去审问敌军,估计不用严刑逼供,敌军就将什么都说了。” 他不由摇头笑了笑,幸好明芙鱼不是什么敌军。 明芙鱼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看着秦时武走远,回过身来,走到那些大箱子旁,让丫鬟把箱子都一一打开。 第一个箱子里放着精致华美的衣裳,各式各样都有,布料柔软舒适,都是明芙鱼喜欢的颜色。 另一个箱子里摆满了各式的珠宝首饰和胭脂水粉,谢岿然可能是不知道明芙鱼喜欢什么样的胭脂,便每样都挑了一盒,明芙鱼拿起一盒口脂看了看,想起谢岿然挑这些东西的模样,忍不住哑然失笑。 最后一个箱子里放着一些小玩意,有屋子里放的摆件,还有平日用来闲着取乐的,甚至其中还有一副马吊。 明芙鱼看着箱子里的这些东西,忍不住笑了笑,站在那里仔仔细细的看了一会儿,才让丫鬟们将东西归置起来。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39章 她随手拿起一块沉水香放到鼻前嗅了一下,走到白鹭香炉旁,将沉水香放了进去。 袅袅香气随着烟雾升起,屋里弥漫起淡淡的香味,是明芙鱼喜欢的味道,她靠在窗旁,轻轻闭了闭眼,感觉阳光淡淡地照在面颊上,沉水香弥漫在她的身旁,寂静而美好。 晌午,谢岿然带着明家的田产、地契和钥匙走了回来,交到明芙鱼的手上。 明芙鱼看着这些东西,微微怔了99z.l怔,她抬手轻轻摸了一下钥匙,有一瞬的恍惚,她至今还记得那日将这些东西交出去的时候是怎样的艰难,如今回忆起来,还是会觉得有一点难过。 谢岿然在桌边坐下,喝了一口茶道:“阿鱼,当年的事情都查清楚了,涉事的官员该抓的抓、该放的放,明从里和孙氏已经供认不讳,接下来他们该承担怎样的罪责,刑部的官员自会处理,你不用担心,这些事都已经处理好了,他们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看着桌上的这些东西,唏嘘道:“我没想到能处理得这么快。” “你家的财产被他们霸占了这么久,也该快点让他们还回来了。”谢岿然放下茶杯,没提自己逼着刑部官员加快速度的事,抬头道:“刚才我在回来的路上,顺便去你家的店铺看了一圈,那些店铺生意大不如前,货物也堆积沉旧,你如果想将生意重新做起来,恐怕需要花费一番心思。” 明芙鱼有一瞬间的茫然,“我要亲自管理这些店铺吗?可是我不会……这些东西都是我父亲的心血,我怕我会处理不好。” 她以前并不知道明伯庸的买卖做得有多大,可她经过之前的事已经清楚了,店铺里有那么多的员工,她如果接手这些铺子,就要对这些人负责,她不由有些紧张,既担心自己做不好,又担心会给父亲丢人。 “正是因为这些东西都是明大哥的心血,你才要亲自来处理。”谢岿然看着她柔声道:“阿鱼,我想你经历了这么多事,不会想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其他人的手上,对不对?” 明芙鱼轻咬下唇,郑重点了点头。 谢岿然说的没错,与其把这些东西交到其他人的手上,不如由她自己掌握,无论结果是好是坏,都由她自己承担,她不能像沈十娘一样,完全的依靠哪个人,最后当明伯庸离开的时候,她连自保都难以做到。 谢岿然跟明伯庸不同,他会尽自己的全力庇护明芙鱼,却不会让她永远只待在他给她构建的暖阳屋中,让她不知道外面的风雨有多大,他会让她生活安逸,却永远保持自力更生的能力。 谢岿然修长的手指握着茶杯慢悠悠地转了转,安慰道:“别担心那么多,你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我虽然没做过生意,但以前也被迫听明大哥念叨了不少生意经。” 想起明伯庸,他们都忍不住笑了笑。 以前明伯庸喝醉之后,最喜欢拽着谢岿然说个不停,每每磨得谢岿然耳朵生茧,想记不住都难。 明芙鱼将田产、地契找了个锦盒放起来,把钥匙拿出来,语气比刚才轻松了一点,“下午我去仓库里看看,将所有东西都清点一下,然后再从长计议。” 谢岿然轻轻点头,“我下午没事,可以陪你一起去。” “大哥这是准备下午也不回家了?”谢临安跨过门槛,面色沉99z.l冷地走了进来。 谢兰川跟在他身后,还没进门就大声喊着,“大哥!你怎么不回家啊!兰川在家等得急死了,所以等不及来看你了!你有没有想兰川,兰川好想你啊!” 谢兰川声音响亮,嗓门比七年前还大,谢岿然抬手抚额,还没看到他的人,便已经开始觉得头痛,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眼眸亮了亮。 明芙鱼抬头望去,谢临安和谢兰川都已经长成了大人,站在一起差不多高,个个相貌堂堂,谢临安面容稳重,举止依旧像以前一样有礼,只是现在面色有些冷,谢兰川却还透着几分孩子气,像以前莽莽撞撞,有什么事都挂在脸上。 他们二人走进来,遮住了门口的光亮,谢兰川稍微站定,看清楚谢岿然在哪里之后,就跑过去一把抱住了谢岿然,“大哥!大哥!” 谢临安站在原地没动,目光沉沉地看着谢岿然,像在赌着气一般。 谢岿然笑着拍了拍谢兰川的背,对谢临安张开手臂,“过来。” 谢兰川立刻回身招手,“二哥,你快过来!” 谢临安不情不愿的走过去,伸手抱了一下谢岿然,他面色不变,耳尖却泛起红来。 明芙鱼忍不住偷笑,这个谢临安还真是跟以前一样别扭,明明心里惦记着谢岿然这位兄长,偏偏什么也不说,无论关心谁,永远都是一副气哼哼的训斥模样,典型的嘴硬心软。 明芙鱼含笑看着他们,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让丫鬟们送些糕点茶水进去,留他们三兄弟在屋内叙旧。 他们三个在屋子里一直没有出来,里面不时传来说话的声音,说说笑笑,经常是这样谢兰川一个人在吵吵闹闹,谢岿然和谢临安偶尔应上几声,有的时候屋子会突然安静下来,可能是谢岿然在讲边关的事,谢临安和谢兰川都一脸严肃,聚精会神的听着。 明芙鱼站在屋子外面远远看了看他们,见他们仍旧有说不完的话,没去打扰他们,独自乘马车去了店铺。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0章 这些年铺子里果然荒废了不少,里面的东西乱七八糟,账面也是一塌糊涂,明芙鱼查过账后发现有不少铺子都在亏损当中,就连酒楼也不再是以前的模样,里面不再只是吃饭的地方,竟然还养起了舞姬,明从里还差点在里面开起了赌坊。 明芙鱼看得既生气又头疼,明从里这几年想一出就是一出,专挑偏门的生意做,一点也不走正道,简直是在胡闹。 明芙鱼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所有铺子都停业整顿,决定把现在的生意都停了,改头换面,好好重新开始。 她还派人去把辞娘请了回来,辞娘这些年一直待在乡下,已经嫁了人,收到明芙鱼的传信后,立刻收拾包袱,带着夫君回了长安。 明芙鱼忙起店铺的事,整天忙得不可开交,各个店铺跑着。 谢岿然在满了三天之后,正式回了谢家,也开始忙着见朝中的各位大臣99z.l,他当年走的狼狈,如今却回来的风光,数不清的朝臣跟他套近乎,他每日应酬不断,看起来是在整日吃喝玩乐,明芙鱼却知道他实则是在暗中联络着什么。 靖帝仍旧昏睡不醒,虽然极力隐瞒,但朝臣们已经隐隐得到了消息,都开始不安份起来。 长安城看似繁华依旧,其实已经开始暗潮涌动,各方势力逐渐将爪牙伸向了皇宫,都想知道靖帝的近况,也都开始暗中做准备。 明芙鱼自是对朝堂中的事一窍不通,她只知道万事有谢岿然顶着,谢岿然没慌,她就不用动。 她每天忙着铺子里的事,跟辞娘一起商讨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只是一直苦无对策,辞娘最拿手的还是管理酒楼,明芙鱼将酒楼交给她是一点也不担心,但其他的事辞娘就帮不上忙了,两人见识有限,实在是商讨不出个所以然来,明芙鱼只能去向谢岿然讨教。 夜里,月色明明,谢岿然书房里亮着烛光,轩窗大大的开着,他坐在窗前,眉心蹙紧,手中握着一卷书,却没有看手里的书,正看着窗外的落花发呆,烛火昏黄,落在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暖色。 明芙鱼背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灵活自如,只要不碰到就不会痛,她远远看到谢岿然坐在那里,眼睛机灵地转了转,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她矮着身子,顺着墙根一点点挪过去,突然从窗户底下露出一个脑袋,对着谢岿然做了一个鬼脸。 谢岿然丝毫没有惊慌,拿着书卷在她脑袋上轻捶了一下,“从你走过来,我就看到你了,还想吓我。” 明芙鱼揉着脑门,笑嘻嘻问:“想什么呢?” “想你这个小烦人精这么多年怎么一点没变,还是这么笨。”谢岿然打趣了一句,勾唇笑了笑,“快点进来,走门,别爬窗。” “我又不是你,才不喜欢爬窗呢。”明芙鱼站起来,推门走了进去,大大咧咧在桌边坐下。 谢岿然放下手里的书卷,将窗阖上,“我也不爬窗,我只偶尔爬个墙,现在两府中间开了月门,墙也不用爬了,倒是省事不少。” 明芙鱼想起谢岿然以前总喜欢翻墙过来,忍不住莞尔。 谢岿然走到桌边,将一个果盘放到明芙鱼面上。 精致的果盘里面摆满了金灿灿的松子,看起来颗颗饱满,香味四溢。 谢岿然笑了一下,“你来得正好,这些松子刚到的,你正好可以尝个鲜,省得我还要跑去给你送一趟。” 明芙鱼看那些松子圆润可爱,忍不住笑了笑,手指灵巧的剥了颗松子仁放进嘴里嚼了嚼,松子清香四溢,吃后唇齿留香,她忍不住又伸手去拿第二个,随口问:“哪来的松子?” 如今夜色已深,外面应该没有卖松子的人了,谢岿然刚才却说这些松子是刚到的,所以明芙鱼猜测,这些松子应该是谁送过来的。 明芙鱼果然没有猜错。 谢岿然悠闲笑道:99z.l“是玄冥刚才派人送过来的,他说浮图寺后的松林里今年收获颇丰,松子都熟了,寺庙里的厨子将松子晾干炒熟后,他觉得味道还不错,就送过来一些让我尝尝,说是当作给我的接风礼。” 明芙鱼有些诧异,疑惑问:“玄冥回来了?” 谢岿然吃了一颗松子,“他之前不在长安吗?” 明芙鱼‘嗯了一声,解释道:“我之前去浮图寺的时候,庙里的大师说他在你走后不久就离开寺庙了,好像是四方云游去了,一直没有回来。” 谢岿然若有所思地抿了下唇,沉默一会道:“前几年我在边关见过他一次,他说他当时是化缘路过那里,顺便去看看我。” 明芙鱼有些惊讶,“原来你见过他。” 谢岿然微微颔首,“当时我在战场上受了伤,多亏他带来了不少补药,不然我的身体恐怕没有那么快恢复。” “受伤?严重吗?”明芙鱼一下子瞪圆了眼睛,拽着谢岿然的胳膊,上上下下的查看着。 谢岿然失笑,“没事,伤的不重,只是当时箭上有毒,所以多休息了一段时日,现在早就已经好了。” “毒都清理干净了吗?”明芙鱼忍不住紧张。 “都处理好了。”谢岿然笑了笑,“如果没处理好,你现在恐怕就见不到我了。” 明芙鱼忍不住打了他一下,“不许胡说。” 她放松下来,又问:“玄冥这些年一直待在你那儿吗?”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1章 谢岿然摇了摇头,“等我的伤养好了,他便离去了。” “让他去哪儿了。” 谢岿然想了想道:“后来,我总听边关附近的百姓说那里来了一位大师,经常给大家讲解诗经,边关附近的百姓连年受战乱之苦,心中郁结在心,那位大师常常开解他们,替他们化解苦闷,很受大家的欢迎。” “难道是玄冥?”明芙鱼猜测。 “有这个可能,只是当时我以为玄冥已经回长安了,便没往他身上联系。” 明芙鱼好奇,“他没有再去见过你吗?” “没有。”谢岿然摇了摇头,“我一直没有再见过他。” 明芙鱼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想想玄冥洒脱的性格,也不足为奇,她道:“出家人一切随缘,玄冥可能觉得边关是有善缘的地方,就多留了几年,没去见你,可能是不想打扰你。” “嗯。”谢岿然笑了一下,“不管他要走要留,总有缘由。” 明芙鱼将嘴里的松子咽下去,想起玄冥,不由想起一件事,犹豫着问:“你知道浮图寺里给你做饭的和尚是谁吗?” 谢岿然笑意加深,抬头对她眨了眨眼睛,轻轻吐出两个字,“玄冥。” 明芙鱼瞪大眼睛:“……原来你早就知道!” 谢岿然点了下头,解释道:“我刚去浮图寺的时候,吃不惯那里的饭菜,玄冥便偷偷下厨,亲自给我做了可口的饭菜,从那以后,我每次去,他都背着我亲自下厨,做些我喜欢的饭菜,然后装作是别99z.l人做的,用食盒端来给我吃,我一开始信以为真,不知道是他做的,他只告诉我是饭堂打来的饭菜,我也是后来才偶然得知真相,不过他既然不肯告诉我,我就只当不知道。” 明芙鱼微微疑惑,总觉得玄冥对谢岿然有些过于好了,忍不住问:“你跟他如何认识的?” 谢岿然想了想,回忆道:“我刚怀疑自己身世的时候,心情不太好,整日不喜欢在家里多待,便总拿着弓箭到山里骑马打猎,借此消愁。” “有一日正好遇见了大雨,山间雨雾蒙蒙,我不熟悉地形,在里面转了几圈,不小心迷路了,稀里糊涂走到了浮图寺,当时玄冥正在庙前清扫落叶,大雨瓢泼,他却不动如山,仿佛感觉不到雨淋在身上一样,继续扫着地上的落叶。” “我看得有趣,便上前搭话,当时我也是个落汤鸡,看他如此从容淡定,忍不住佩服,谁成想他回过头看到我,却是一句话不说,反而渐渐红了眼眶,我一下子就懵了。” “后来他才告诉我,那日雨雾弥漫,他不小心看花了眼,将我看成了一位他的故人,所以他才那般激动,他为表歉意,邀请我到庙中躲雨,没想到我们志趣相投,相聊甚欢,我跟他就是这样相识的,后来每当我心中烦闷,又没地方去的时候,便总喜欢去他那坐坐,他开解了我不少事,算是我的良师益友。” 明芙鱼怀疑谢岿然可能确实长得很像玄冥的那位故人,所以玄冥才对谢岿然这么好,那位故人可能对玄冥很重要。 明芙鱼忍不住问:“你可知他那位故人是谁?跟他是什么关系?” 谢岿然摇了摇头,“我不曾问过。” “你难道不感到好奇他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吗?” 谢岿然弯了下唇,神色豁达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当他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如果他不想说,我问了也是白问。” 明芙鱼点了点头,没再纠结这件事,她正想伸着白嫩的小手去抓松子,低头一看,自己面前已经放了一小堆剥好的松子仁,她不由含笑抬眸,对谢岿然笑了笑。 谢岿然勾着唇角,看着自己的手,打趣道:“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给你剥虾剥习惯了,看到什么东西都想给你剥。” “那感情好。”明芙鱼捏了一小簇松子仁放进嘴里,满足地弯起眼眸,“你这个习惯可要好好保持。” 松子仁放在一起味道格外的香浓,她忍不住眯了眯眼睛,开心的喟叹了一声。 谢岿然笑意眸底漾开,“别光顾着吃,说说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什么事?” 明芙鱼一拍脑袋,“瞧我这记性,差点忘了,我是想来跟你商量铺子的事。” “你说。”谢岿然认真听着。 明芙鱼气愤道:“我这几天把所有铺子里的货物都清点了一遍,发现明从里这些年进的货物参差不齐,有好有坏。” “他在店铺里摆放99z.l的都是好东西,给客人看的货也是好东西,但当客人把货物买下,拿走的时候,他就故意偷龙转凤,给客人滥竽充数的劣质品,以此来挣大笔差价,他还雇了几个壮汉守在门口,谁敢上门闹,他就将人打出去,一点道理也不讲。” “他这样做生意,虽然一笔买卖能挣更多的银子,眼前看是挣得多了,可实际上,却因此将顾客都赶走了,顾客又不是傻子,吃过一次亏之后当然就不肯再光顾,他这种做法一传十、十传百,导致越来越多的人避开明号的铺子,生意越来越惨淡,明号口碑大不如前,顾客也大批量流失,到了现在无可挽回的地步。” 谢岿然低沉地笑了两声,颇为无语道:“这个明从里可真是个做生意的‘奇才’,一点也不像明大哥的弟弟。” 明伯庸做生意向来讲究公道二字,从来都是以诚待人,不曾干过缺斤少两的事,不然他也不能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2章 明芙鱼轻轻叹息一声:“我觉得不能再继续卖那些东西,想给铺子里重新换一批新货,然后重新开张,可是我既不知道哪里能进得到好货,也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明号的生意,毕竟大家对明号的信任已经没了,想要重新建立起信任是很难的。” 谢岿然沉吟片刻,分析道:“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第一种,是彻底改头换面,把明号的匾额撤了,重新换个名字,跟以前的店铺划分清楚界限,重新开始,不过……我猜你可能不愿意这样做,毕竟明号是明大哥的心血,你可能不想舍弃。” 明芙鱼抿了下唇,点头道:“我确实不愿意这样做,我不想让父亲一生的心血付诸一炬,明号是父亲一手一脚创立的,不应该就这么毁了,当年是我没有保护好明号,我现在不能这么轻易的舍弃掉明号。” 谢岿然笑了笑,“那我们就只能选第二条路。” 明芙鱼抬眸看他,目光希翼道:“我该怎么做?” 谢岿然声音低沉:“想要挽回信任没有捷径可走,只能将货品全部换掉,重新开张,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真诚对待每一位顾客,付出更多的时间和耐心将明号的口碑打响,阿鱼,你要想清楚,这条路会比第一条路艰难很多,你可能要面对质疑、猜测和咒骂,还要去隐忍。” 明芙鱼毫不犹豫道:“我选第二条路。” 谢岿然轻轻笑了一下,“好,我明天就派人去卢府,问问嫂夫人知不知道明大哥以前都在哪里进货。” “问我娘?” “我记得嫂夫人以前虽然不操心做生意的事,但经常跟明大哥到处去,她很有可能会知道进货的渠道,另外我会派人出去打听,尽量弄一些新奇的货品回来,最好是旁人没有卖的,这样可以有噱头招揽生意。” 明芙鱼眼睛一亮,“好!” 她本来觉得没有什么头绪,一直不知道该先做哪一99z.l样才好,现在经过谢岿然一说,瞬间清明了,顿觉放松不少。 谢岿然唇角含笑,宽慰道:“你以前没做过生意,一开始肯定会不知如何是好,时间久了就好了,别急,且放宽心,有我陪着你呢。” 谢岿然劝她放宽心,却没劝她放弃,好像在告诉她就算跌跌撞撞也要往前走,但摔了的时候,他会扶她起来。 明芙鱼莞尔,轻轻点了点头。 轩窗传来几声浅浅的敲击声,像有什么东西在啄着轩窗一样,明芙鱼疑惑地抬眸望去,窗外有一道暗影,看不清是个什么东西。 谢岿然浅笑,站起来抓了一把松子,“阿鱼,你这松子恐怕得分一部分出去了。” 明芙鱼微微疑惑,凝视着轩窗的方向,想看看是哪位神圣抢了她的松子。 谢岿然走到窗前,将轩窗打开,一只鹘鹰扑扇着翅膀飞了进来,直接落到了谢岿然的肩膀上。 谢岿然抬起手心,鹘鹰低头吃起了他手心的松子。 明芙鱼好奇地走过去,看了看,迟疑道:“这是……海东青?” 鹘鹰,又名海东青,她在围场的时候好像看过这种猎鹰,在捕猎的时候十分凶猛。 “嗯。”谢岿然抬手摸了鹘鹰一下,鹘鹰抬起头来,看向了对面的明芙鱼。 明芙鱼打量了鹘鹰两眼,一时没绷住,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只鹘鹰的眼睛比一般的鹘鹰要明亮,长了一张‘唯我独尊’的高傲脸,看人的时候脸上仿佛写着‘我施舍给你一个眼神,你还不快快前来谢恩’,它高傲的神情中夹着一丝丝鄙夷,鄙夷又掺杂着好奇,这样的表情在一只鹘鹰身上,实在是有些滑稽。 她捂着嘴巴,还没笑完,鹘鹰像是看懂了她是在嘲笑自己一样,突然飞起来,冲到了明芙鱼的头顶,低头就是一顿狂风暴雨的啄,爪子还一直在明芙鱼头顶乱动,抓着她的头。 “沧笋!”谢岿然急忙喊了一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明芙鱼头顶的头发已经被鹘鹰接连几下,啄得乱成一团,毛躁燥的,像炸开了一样,幸好鹘鹰平时被训练的很有分寸,只啄着她的头发,没有啄伤她,就连爪子尖利的地方也收了起来。 明芙鱼欲哭无泪,抬手焦急的捂着脑袋,鹘鹰像跟她作对,她捂住左边,它就啄右边,她捂住右边,它就啄左边,她将左右都捂住,它就啄后边。 明芙鱼就没见过这么精的鹘鹰! 她在屋里乱窜躲着鹘鹰,狼狈不已,仓皇间抬头望去,谢岿然竟然躲在角落里无声的笑弯了腰,他看着她滑稽的模样,差点没笑出泪来。 明芙鱼:“……”七年了!谢岿然惹她发火的本事还是一点也没变! 鹘鹰根本不给她喘息的余地,又张牙舞爪地追了过来。 明芙鱼一边抱着头跑,一边气急败坏地喊:“谢岿然,你快管管你的海东青!让它离我远点!” 谢岿然用力敛了敛笑,好不容易99z.l才直起腰来,将手指放在嘴边,用力吹了一下,结果他抬头看到鹘鹰像老鹰捉小鸡一样追着明芙鱼,没忍不住又笑了出来,口哨愣是没吹响。 明芙鱼气得脸都黑了,鹘鹰一直啄着她不放,谢岿然又幸灾乐祸地笑得停不下来。 她咬咬牙,不管不顾地冲过去,一把抱住谢岿然的腰,将头埋到了谢岿然怀里,恨不能把头发全藏起来。 让鹘鹰要啄就啄他!看他再笑!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3章 鹘鹰扑扇着有力的翅膀飞过来,刚想下嘴,看到谢岿然慢慢停住了动作,围着明芙鱼焦急地转了几圈。 谢岿然僵硬当场,只感觉怀里突然多了一个软乎乎、香喷喷的小人儿,他的手没地方放,慌神了片刻,才想起来吹了声口哨,鹘鹰不甘心地收拢翅膀,站回谢岿然的肩膀上。 谢岿然把手里的松子撒到窗台上,鹘鹰立刻飞了过去,低头吃了起来。 明芙鱼感觉鹘鹰没了动静,睁开一只眼睛抬头看了看,见它跑去旁边吃东西,才松了一口气。 她松开谢岿然,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摸着乱糟糟的头发实在是心里堵的慌,忍不住瞪了鹘鹰一眼。 鹘鹰似有所感一样,警惕地抬眼朝她看了过来,张开翅膀,作势又要扑过来。 明芙鱼吓得赶紧钻回了谢岿然的怀里,瑟瑟发抖道:“别、别让它过来。” “沧笋!”谢岿然训斥,声音低沉了几分。 鹘鹰抖了下翅膀,老老实实将翅膀收回去,继续低头吃松子,不敢再折腾明芙鱼了。 明芙鱼不敢从谢岿然怀里出来,飞快看了鹘鹰一眼问:“你为什么要给一只海东青起名叫沧、笋?它这么凶神恶煞的,跟笋有一点关系么?” 谢岿然笑了一下,解释道:“它本来叫沧青,后来才改名叫沧笋的。” “为什么?” “别的海东青都喜欢吃肉、嗜血,可这只海东青啊,最喜欢吃笋,边关的笋又贵又少,它几天吃不到就要绝食,所以我就气得给它取了个名字叫沧笋。” 原来不但是一只高傲的海东青,还是一只挑食的海东青! 明芙鱼忍不住撇了撇嘴,躲在谢岿然怀里偷偷对鹘鹰耀武扬威,一会儿做鬼脸,一会儿瞪眼睛,气得鹘鹰歪着头看她,在原地不安地挪了挪脚,用力扑扇着翅膀,它一扑扇翅膀要飞过来,明芙鱼就机灵地往谢岿然怀里缩,鹘鹰气得叫了两声,到底不敢过来。 明芙鱼忍不住偷笑。 看来她不但已经学会了狐假虎威,还成功掌握了窍门! 谢岿然身体又僵住了,明芙鱼一直在他怀里动来动去,香气扑鼻而来,娇娇软软的,他像抱着什么易碎品一样,一动都不敢动。 这一刻他才清晰的意识到明芙鱼真的长大了,他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随意的把她抱在怀里,纵使他心里还把明芙鱼当成当年的小姑娘,她也在他不在的岁月里悄然长大了,已经是一个雪肤月貌的大姑娘99z.l了。 他心里有欣慰,有陌生,还有一些没来由的忐忑。 谢岿然用力将心里莫名的情绪压下去,低头看了一眼明芙鱼,在看到明芙鱼头顶乱糟糟的头发时,忍不住笑了笑,揶揄道:“沧笋以前虽然只喜欢吃笋,现在却说不定多了一样喜欢吃的东西。” 明芙鱼疑惑抬眸,眨着眼睛看他,潋滟的眸子干净明澈,像盛了一汪春水。 谢岿然望进她的眸子里,有一瞬间的恍神,差点忘记自己想说什么。 他顿了顿,才不自然的移开视线,低咳一声,捻起明芙鱼颊边一缕乌黑的头发,打趣道:“也不知道你这头发味道如何,可合沧笋的胃口。” 明芙鱼反应过来,恼怒地睨了他一眼,顺手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谢岿然倒吸一口凉气,捂着腰往后跳了两步,痛呼:“轻点!知不知道男人的腰有多重要!” 明芙鱼鄙视地看了一眼他的腰,“像你留着有用一样。” 谢岿然不敢置信地抬眼,瞪圆眼睛,愕然看着明芙鱼。 明芙鱼顶着乱糟糟的头发瞪了他一眼,转身气呼呼走了出去。 大门阖上,谢岿然站在原地,像被雷劈中一样,半天都没动一下。 孤家寡人谢岿然,忽然发现掌上小鱼的成长速度已经超出了老父亲的想象! 第49章 宫变 谢岿然所料不错, 沈十娘当真记得明伯庸以前进货的渠道,得知消息之后,很快就将地址写了下来, 并将明伯庸以前的信物一起送了过来。 谢岿然派秦时武调查之后,也找来了不少稀有珍奇的货品, 例如番邦的绸缎、边关的胡酒等, 都可以用来当做招牌, 算是解决了明芙鱼的燃眉之急。 明芙鱼不方便离开长安,便派辞娘和她的相公前往去购置货品,俗话说患难见真情, 辞娘在明芙鱼和沈十娘蒙难的时候不离不弃,是值得信任的人,辞娘的相公温厚老实,又是读过书的,夫妻两人也可以有个依靠,派他们前去正为合适。 明芙鱼送走他们的队伍之后,留在长安将店铺全都重新修缮了一番,统一装饰风格,还将店内人员的衣衫也统一起来, 让人只要进入铺子里面,便能一眼看出这是明号的铺子。 一切都上了轨道, 明芙鱼心中不由宽慰。 她在店铺里面忙了一天,夜里睡得正香, 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 来人敲的不是明府的门,而是谢府的门,声音急迫,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有些突兀,明芙鱼身在明府也隐隐能够听到。 明芙鱼翻了个身,从床上坐了起来,听了一会儿外面越来越嘈杂的声音,她微微拧眉,披了件衣服走出去。 房门被推开,吱嘎一声。 守夜的丫鬟听到声音,连忙提了盏灯笼跟过来,夜色漆黑,灯笼摇摇晃晃,寂静的院落里,人影晃动,只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4章 明芙鱼穿过月门,款步走到谢府,来到前面的院子里,99z.l抬头望去,谢岿然正大步走过庭院,神色严肃,嘴角绷紧,夜里的冷风吹拂在他冷俊的脸庞上,他越走越快,一路奔向门口,身后跟着的是靖帝身边的护卫。 明芙鱼一瞬间明白过来什么。 她停住脚步,注视着谢岿然离开,直到大门阖上,院落重新寂静下来,她抬头仰望着天上的月亮,乌云蔽日,不见光亮,只能隐隐看到月亮的轮廓。 皇城的另一端是巍峨而冰冷的皇宫。 靖帝的寝殿前,朝臣和嫔妃们跪了一地,众人面上都是惶惶不安之色,大气也不敢喘。 谢岿然踏着寒霜走过去,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由锦荣公公引进了殿内。 大家不由惊讶万分,靖帝病重,群医已经束手无策,今夜除了小皇孙萧子笙外,靖帝谁都没有召见,谢岿然是第一个。 谢岿然当年很得靖帝的青睐,但他当年远走边关,这些年不在长安,大家差点忘了他这个人,如今才忽然明白,这么多年过去,他在靖帝心中的地位一点不减,分明还一如当年。 “臣谢岿然,参见陛下!”谢岿然走到大殿中央,撩开衣摆,恭敬的跪地行礼。 靖帝躺在床上,听到他的声音,目光一下子亮了起来,他挣扎着想要坐起身,看向谢岿然的方向,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和嘶哑,“岿然,你站起身来,让朕好好看看你。” 谢岿然犹豫了一下,听命站起身来,抬头看了过去。 七年未见,靖帝鬓边皆白,凹陷的面颊蜡黄枯槁,双眼布满红血丝,透着一股死气沉沉之气,但他现在眼神却很明亮,不是健康的那种清亮,而是浑浊的亮,看起来更像是回光返照。 谢岿然微微垂下眼,遮住了眼中翻涌的情绪。 靖帝目光如炬地盯着谢岿然,双目渐红,喃喃道:“好!长大了,还长得这么出色,好……” 靖帝一连说了几个‘好’,忽而道:“子笙,快过来给摄政王磕头。” 谢岿然这才注意到萧子笙也站在屋内,就站在靖帝的床榻旁。 萧子笙今年十一岁,眉眼清正,嘴和鼻子都长得更像太子妃,只有那双眼睛像极了太子,长得高高瘦瘦,穿着一身绣着祥云的锦服。 他这些年一直都养在靖帝身边,由靖帝亲自教养,此时眼眶红红的,明显已经哭过一场。 他听到靖帝的话后,走到谢岿然面前,端正跪下,俯身叩首,拜了三拜。 谢岿然眉心拧紧,看着跪在地上的萧子笙,仿佛意识到什么一般,站在原地没有动,神色却变得比以往都要沉重。 他跟萧子笙都没有说话,却都明白了靖帝的安排。 靖帝看着萧子笙拜完,目露欣慰,慈爱的低声道:“子笙,记住皇爷爷对你说的话,现在皇爷爷有话要对摄政王说,你先出去吧。” “……是。”萧子笙悲恸地抬头看了一眼靖帝,俯伏在地,深深叩首,躬身退了出去。 锦荣公公跟着退了99z.l出去,将房门关上。 屋内寂静,只余下靖帝和谢岿然。 靖帝看着谢岿然,一副精神不错的样子,低声道:“岿然,你扶朕坐起来,朕这一生戎马天下,不想最后一刻只能软弱无力的躺在床上。” 谢岿然遮下眼帘,沉默的走过去,扶他坐了起来,将软枕放在他身后,让他靠着能舒服一些。 靖帝面露笑容,拍了拍旁边的位置,“坐到朕身侧来。” 谢岿然犹豫了一下,在靖帝身边坐下,让靖帝微微靠在自己的身上。 靖帝笑了笑,道:“朕以前总想跟儿子们像普通人家的父子一样,坐在一起说说话,可他们都怕朕,谁都不敢这样跟朕坐在一起说话,就算聊上几句,他们也要小心揣摩朕的心思,束手束脚,说什么都要瞻前顾后,朕看了都替他们觉得难受,后来也就不想折腾他们了,再没跟他们随意的聊过天,天家无父子,谁让我们生在天家呢。” 谢岿然默默地听着,偶尔也会想,他如果从小生活在这座冰冷的皇宫里,会不会也变成那样沉闷的性子,连跟自己父亲都不敢多说什么。 靖帝转头看向谢岿然,对谢岿然伸出手,掌心朝上,“你长这么大,父皇还从来没有握过你的手。” 谢岿然低头看着靖帝苍老的掌心,迟疑片刻,缓慢地将手放了上去。 靖帝牢牢抓住他的手,红了眼眶,“你是朕的儿子,你小时候朕本来该这样牵着你的手教你走路的,你稍微大一点朕应该握着你的手教你写字,等你再大一点,朕会握着你的手教你射箭,可朕什么都没有做过。” 他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愧疚,沙哑问:“岿然,你恨朕么?” 谢岿然半晌道:“不恨。” 他的确不恨靖帝,能让一位帝王放弃自己的儿子,必然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在得知这个苦中之前,他不知道自己该爱还是该恨,所以他只能尽力躲避着靖帝,尽量不去想自己的身世。 靖帝得到他的回答,像力竭一样靠回软枕上,仿佛松了一口气,又仿佛更加难过,如果谢岿然不是这么让人心疼和懂事,他心里也许会好过一些。 靖帝粗喘了两口气,眼睛虚无地看着空中的一点,怅然道:“岿然,朕这一生子嗣单薄,皇子接连亡故,朕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只剩下你这一个儿子,可惜朕却不能让你入宗庙,甚至不能告诉你,你的母亲是谁。”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5章 谢岿然眼睫颤动,声音发涩,“可以告诉我她是否还在人世吗?” 靖帝摇了摇头,轻叹一声,“她在生你的那一年便不在了,她是拼下性命将你生下来的,无论初衷是什么,她最后都是爱你的。” 谢岿然喉咙滚动,低垂下头,目光落在靖帝宽阔的手掌上,这是他父亲的手,如同靖帝刚才所说,二十年来他是第一次握住这双手,却也是最后一次。 靖帝的手掌越来越凉,无论他怎么99z.l握紧都不会回暖,就像靖帝正在流失的生命一样,那么让人无能为力。 原来他的母亲早就已经不在了,而他的父亲也马上就要离开了。 他依旧是那个孤孤单单的谢岿然,家不是家,亲人不是亲人,天地之间,好像总也找不到他的容身之处,也许他注定漂泊流浪,没有一个地方能让他长久停留。 靖帝张了张嘴,声音饱含痛苦,“是朕和你娘害了你,我们让你诞生于人世间,却不能给你一丝关怀,你到边关一去便是七年,有家不能回,有父不能认,这些年在边关历经风风雨雨,几次出生入死,其中苦楚自不必言说,朕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朕,你是懂事,不想给朕惹麻烦。” “朕这些年来一直关注着你在边关的一举一动,知道你有勇有谋、知人善用,既是难得一见的将才,也是难得一见的帝王之才,你本来可以是继承皇位的最佳人选,只可惜可叹,朕终究无法恢复你的身份将皇位传给你,你就算恨朕也是应该。” 谢岿然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开口:“我从来没想过要做什么皇帝。” 他只想简简单单做一个普通百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父母都在身边,能让他每日问候。 “朕知道你向往自由,不喜欢被束缚,可朕连那普通的自由都不能给你,岿然,原谅父皇的自私,父皇不把皇位给你,却要把这天下托付于你。”靖帝闭了闭眼睛,声音饱含痛苦,“朕在位二十年,兢兢业业,对得起黎民百姓,对得起列祖列宗,唯独对不起你,可朕……” 靖帝顿了顿,似难以开口一般,一个个字艰难道:“朕还要继续对不起你……” 谢岿然漆黑的眸子里黯淡无光,他自嘲的笑了一下,低声道:“我明白,我已经受了萧子笙的三拜,您可以放心了。” 靖帝嘴唇抖了抖,含泪闭了闭眼。 谢岿然向来聪慧,怎会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心中蔓延起密密麻麻的心疼,他活着这么久,从未像这一刻这般无耻,他想就此停住,可他为了大昭,还是逼迫自己继续说了下去。 “这几年朕身体不济,无法掌控朝局,大多数时候都卧床不起,朝堂上争斗不断,既养成了猛虎,也有藏在暗处的狮子,子笙年纪尚幼,若坐于皇位之上,必然要被他们撕碎,要么沦为他们的口中餐,要么成为他们的傀儡,所以朕需要一匹狼,替朕守住子笙,守住大昭的天下。” 谢岿然静静的听着,他们父子一生只能做君臣,只有靖帝生命最后的这一刻,才能这样坐在一起,像闲话家常一般说着话,可说的却终究还是江山天下。 他心中没有抱怨,只有一丝丝悲凉。 他毫无征兆地想起了那年在围场猎的那匹狼王,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靖帝声音颤抖,“岿然,你身为萧家的子孙,没有一天享受过萧家的恩泽99z.l,现在朕却让你背负萧家儿孙的重担,你真的愿意吗?” 谢岿然声音没有起伏的吐出两个字,“愿意。” 命运赐予他的一切,他从未想过逃避,包括身上流动着的靖帝的那一半血脉。 “岿然,你明白朕的意思吗?朕要的不是忠臣,而是……”靖帝声音颤抖,一字一句仿佛泣血一般,半晌都没说下去。 “您要的是背负所有骂名的大奸臣。”谢岿然轻笑了一下,从善如流地替他说了下去,“你要我替萧子笙踏过尸山血海,杀尽他不可杀之人,为他扫清障碍,把那些毒瘤从朝堂上连根拔起,让他高高在上的坐在龙椅上,干干净净的受万人敬仰,做一位一尘不染的举世明君。” 谢岿然语气无波无澜,仿佛只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样。 靖帝双目赤红,失声痛哭,“岿然,朕也是没办法了……朕所剩的时间不多,只能摒弃一切为大昭的将来考虑,人们不会愿意接受一位双手满是鲜血的帝王,只有圣明而仁慈的帝王才会受到百姓的爱戴,现在朝堂混乱,个个狼子野心,为了避免天下大乱造成生灵涂炭,只能将他们斩杀在还没有造成天下大乱的时候,子笙太小,他还握不住刀,那把刀只能由你来握,朕除了你之外,已经无人可信了,除了你之外,也没有人担当的起这份重任。” 谢岿然轻轻闭了闭眼,依然还是那句话,“……我明白。” 他明白靖帝不能认他这个儿子是无奈,今天推他出来做这个大奸臣也是无奈,身为帝王总有很多无奈,而他生为帝王的儿子,只能接受靖帝无可奈何的决定。 每个人生下来都注定有自己要肩负的使命,他既然做不到将整个天下百姓弃之不顾,那么就只能承担这份使命。 “岿然,朕虽然不能告诉你,你的母亲是谁,却可以告诉你,她很爱你,也请你相信,朕也很爱你,只是……”靖帝声音哽咽,想起往事,神色哀动,“只是你生下来便不容于世,而我们虽然爱你,却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6章 “你的性子不像我,也不像你娘,或许你是像了你娘以前的性子,我曾经听人说过,你娘以前的性子就是洒脱浪漫……只可惜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已经不是那样了,如果我能见到那样的她就好了……”靖帝回过神来,自嘲地笑了一下,“岿然,朕口口声声说爱你,却从来没替你做过什么,朕自己说起来都觉得厚颜无耻,可朕还是想告诉你,你不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朕一直替你感到骄傲。” 谢岿然红着眼眶,轻轻‘嗯’了一声,夹杂着一点鼻音,要哭不哭。 靖帝希翼地看着谢岿然,眼神中甚至夹杂着一丝哀求,“岿然,你能不能叫朕一声父皇……” 他知道他没资格做谢岿然的父亲,可如果此刻不能父子相认,他们此生便再无机99z.l会了。 谢岿然喉咙上下滚动,看着面前即将走到生命尽头的老人,面对着老人最后的祈求,他低低唤了一声,“……父皇。” 靖帝苍老的面容上浮现起从未有过的欣喜笑容,他仔仔细细的看着谢岿然,声音越来越弱,“岿然,你永远都是朕的好儿子,如果有来生,朕一定好好补偿你,不会再对不起你了……” 靖帝双手垂落,久久的闭上了眼睛。 谢岿然眼中溢起泪水,呆坐半晌,将靖帝的手一点点放开,走到他身前,伏地跪下,沉声道:“儿子谢岿然,定不负父皇所托。” 明芙鱼一直站在院子里的花架下,直到皇宫的方向传来丧钟敲响的声音,整个皇城被惊动,周围接连亮起灯火,街道上响起哀哭之声。 靖帝,已薨。 明芙鱼身体被风吹得冰凉,她后退一步,对着皇宫的方向跪下,俯身长拜。 长明宫前,百官跪地,哀哭动天,悲鸣声响彻整个皇宫。 锦荣公公站在台阶之上,声音朗朗,“陛下口谕,皇孙萧子笙人品贵重,仁厚德善,乃成大统之人选,着继皇帝位。” 萧子笙跪地,眼中含泪,“孙儿接旨。” 锦荣公公忍着哭腔,继续道:“陛下还留下旨意,命少将军谢岿然为摄政王,辅佐新帝,匡扶朝纲,日后,将士尽听其所令,百官皆以他为首,他有责帝惩官之权,任何人不得违背。” 众人哗然,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大家面面相觑,皆百思不得其解,想不明白靖帝为何放着百官不用,要让刚从边关回来的谢岿然做摄政王,谢岿然自己都尚未及冠,让他带着一个年仅十一的小皇帝,如何管得了一朝之事。 众人心有戚戚,却都不敢多说什么,既为遗诏,只能遵从。 楚云深跪在百官之中,神色微微惊讶,却又觉得理所应当,他相信谢岿然有这个能力做好摄政王。 百官里面数卢平远的脸色最为难看,称得上是一脸菜色,百官若以谢岿然为首,他这个丞相算什么! 他面色晦暗地看了一眼跪在他身前的蜀王,手握成拳放在嘴边,轻轻咳嗽了一声。 一片安静当中,蜀王突然站了起来,对着锦荣公公大喝一声:“阉人,你说这是皇兄的口谕难道就是皇兄的口谕吗?本王还说这口谕是假的呢!” 蜀王是靖帝的弟弟,正值壮年,这些年一直待在封地,接到靖帝病危的消息后才赶来长安,身上穿着一身玄色华服,看着萧子笙的眼神充满轻蔑,丝毫没将萧子笙放在眼里。 靖帝病卧已久,又没有皇子帮扶,这朝中的势力早已被他掌控了大半,一个小皇孙又算得了什么,根本翻不起风浪。 他看了一眼跟着他站起来的卢平远,微微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胜券在握的神采,连一朝丞相都是他这边的人,他才是命定的新帝! 锦荣公公常跟在靖帝身边,这么多年来什么大99z.l风大浪没有见过,对于蜀王的呼喝声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念完圣旨后想起靖帝依旧难过,所以站在一旁默默垂泪,只道:“奴才所言句句属实,乃陛下亲口所述,绝无半句虚假。” 萧子笙年纪虽然不大,面上却没有惊慌,他从容淡定地抬了抬眸,望向蜀王,朗声道:“王爷既然觉得圣旨是假的,不知王爷觉得这皇位该由谁来继承?” 蜀王摸着下巴,笑道:“皇位该由谁来继承,当然轮不到本王做主,丞相,你是百官之首,不如你来说说该如何是好?” 卢平远站起身,看着众人扬声道:“若陛下没有留下旨意,这皇位的继承人该由朝臣们推选出来。” 百官不由大惊失色,靖帝没有在世的皇子,只有一位皇孙,自然该由皇孙继承皇位,卢丞相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还有何人可选?难道是蜀王么。 众人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论起来。 “陛下的遗诏在这里!” 嘈杂声中,谢岿然推门走了出来,屋里的烛火从门内映在地面上,投射出一片浅淡的光影。 众人都抬头朝他望了过去,他背对着光,让人看不清脸上的神色,只觉得他每一步都走得极沉,一步一步,像踏着刀山火海一样。 谢岿然把手里的圣旨交到锦荣公公手里,目光直直地看向蜀王,沉声道:“王爷还需要让锦荣公公再读一遍给你听听吗?” 楚云深意识到气氛不对,站起身,不动声色的站到谢岿然身后,冷睨着蜀王。 “读倒是不用读了。”蜀王阴冷的笑了一声,忽而大声道:“我怀疑谢岿然和萧子笙串谋假造圣旨!锦荣这阉人跟他们是一伙的,他们居心叵测,说的话根本不足信!”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7章 跪在地上的臣子里,一位老臣颤颤巍巍站了起来,看着蜀王,开口怒道:“陛下留下之圣旨,乃是按照规矩,在我等三位老臣子的见证下亲手所写,绝无作假,请王爷不要信口雌黄。” “我看你们都是一伙的!”蜀王根本不给他们辩驳的机会,目露凶恶之色,抬起手臂,喝道:“来人!他们串谋想要谋夺皇位!都给本王抓起来!” 他一声令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群官兵,瞬间将众人团团围住,官兵的手里个个拿着刀枪剑戟,寒光凛凛,在夜色下闪烁着渗人的光,嫔妃们吓得花容失色。 百官骇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这哪里是锦荣公公假传圣旨,这分明是蜀王想要造反! 众人瑟瑟发抖,靖帝才刚薨逝,就宫变了! 卢平远面色沉着,默默站到了蜀王的身后。 蜀王手里握着一杆□□,直指萧子笙,萧子笙看着近在咫尺的□□,双拳握紧,紧紧咬住下唇,努力不让自己流露出惧怕之色。 谢岿然上前一步,将萧子笙挡在身后,瞥了他一眼,吊儿郎当道:“害怕就害怕,小孩子装什么大人。” 萧子笙微微怔了一下,抬99z.l头看着他的背影,抿紧唇角。 谢岿然望着蜀王,神色悠闲地笑了笑,将面前的□□拨开,目光在院子里的兵将身上扫过,不紧不慢道:“蜀王,你在封地私养家兵,论罪可是要杀头的。” 蜀王没有令牌,调动不了兵马,这些官兵只有可能是他在封地养的家兵,他显然蓄谋已久,早就有谋反之心,靖帝应该是早就知道了,他就是靖帝口中的狮子。 蜀王淡定道:“笑话!谁敢杀本王的头?继位的新帝都没有,谁给本王定罪!是你这个还未及冠的摄政王,还是你身后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皇孙?” 萧子笙面露愤怒之色,眉心拧紧。 谢岿然面色沉了沉,看着蜀王叹息道:“看来王爷这是死不改悔,不肯回头是岸了。” 蜀王狰狞的笑了一声,厚颜无耻道:“该回头是岸的是你们!本王带兵入宫,那是为了清君侧,你们这些假传圣旨的人才是乱臣贼子!本王今天就是来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的!” 老臣气的瑟瑟发抖,怒道:“我在朝堂为官三十余年,历经两朝,对陛下忠心耿耿,还从未有人说过我是乱臣贼子!你休要信口雌黄!” 蜀王不但不怯,反而更加来劲,看着老臣反口相讥:“本王奉劝你一句,最好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赶紧放弃挣扎,向本王俯首称臣,只要你认错态度良好,本王说不定会念在你历经两朝的份上,给你留条活路!” 老臣气得一口气上不来,连连喘息,蜀王毫不留情,一脚就踹了过去,老臣当场吐出一口血来,众人变了面色,连忙去扶。 “看到没有,这就是做乱臣贼子的下场,看你们谁敢不听我的话!”蜀王神情得意,说话的时候脸上的肉一直在乱颤。 谢岿然神色一冷,“既然如此,那也不必多言了。” 他抬指吹了一声口哨,鹘鹰自夜空盘旋而来,夜啼鸣叫,飞到了他的肩膀上。 一阵疾风骤雨的马蹄声紧随其后,铁骑踏门而入,叶自绾一身铠甲,神色冷若冰霜,带着官兵将蜀王的人层层围住。 楚云深看着她不由眼睛一亮,眼中漫过一丝激动。 不出片刻,局势就已经逆转,蜀王刚才的兵如果只是围住了在场的诸位大臣,那么谢岿然的兵就已经将整个院落围的水泄不通。 臣子们不由吓得全身颤抖,面无血色,拥挤在一起,不敢乱动,妃嫔们更是大惊失色,有几个已经忍不住哭了出来, 夜沉如水,整个院子里站满了官兵,刀枪相对,刀戟相碰,气氛一触即发。 蜀王和卢平远一下子变了脸色。 卢平远面色沉沉,看着周围的官兵,神色间浮现起几分犹豫挣扎,似乎在衡量利弊。 蜀王还没意识到危险。 卢平远却机敏的意识到,谢岿然的大批兵马可能不止在这里,可能还驻扎在宫墙的各个角落里,甚至是整个长安城的各个角落里。 谢岿然分99z.l明早就已经有了准备,这里根本一直被谢岿然彻底掌控着,外面官兵层层包围,整个皇宫都被控制了起来,就算是一只苍蝇也别想飞出去。 他不自觉后退一步,离蜀王稍微远了一些,心中思索着对策。 蜀王犹不自知,他看到谢岿然带兵而来,不但没有惧怕,反而像抓住了谢岿然的把柄一样,大声道:“谢岿然!你私自带兵入城,本王猜的没错,你果真是想谋逆!” 谢岿然不动如风道:“月前,陛下私下传旨给岿然,说有乱臣贼子私养家兵,欲进宫行不轨之事,命岿然秘密带兵入城,必要的时刻捉拿贼匪,护新帝登基,岿然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按皇命行事罢了。” 锦荣公公心虚地看了一眼谢岿然,忍不住在心中腹诽,之前的一个月里靖帝一直在昏睡不醒,根本不曾清醒过,更不会传什么旨意,他唯一清醒的一次,便是封谢岿然为少将军,将兵权尽数交到了谢岿然的手里。 他清了清嗓子,学着谢岿然撒谎毫不脸红的模样,扬声道:“摄政王说的没错,奴才可以证明确有此事,陛下英明啊!” 蜀王微微蹙眉,心里不禁打起鼓来,莫非靖帝真的提前得知了消息,还早就做好了准备?可是他得到的消息不是说靖帝之前一直在昏迷吗?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8章 他不由转头看了卢平远一眼,卢平远皱了皱眉,神色更加凝重。 夜色之下,剑拔弩张。 蜀王在原地走了两步,冷笑道:“一派胡言!我看你们这些乱臣贼子是早就想造反了,才串通一气!你们说什么我都不会信的,今天我就要用你们的项上人头,祭奠我皇兄的在天之灵!” 他一抬手,手底下的人立刻动起手来,刀枪相接,血腥气弥漫,叶自绾带人迎兵相击,官兵们打成一团,朝臣们和嫔妃们吓得连连后退,尖叫声不断,场面大乱。 谢岿然眸色冷而沉,抽出腰间的佩剑,看了一眼身后的萧子笙,道:“站在这里好好看着,看看你登基这条路要牺牲多少人、流多少血,把这些人和血都记在心里,以后做个好皇帝,别再给贼人可乘之机!” 萧子笙眉心拧紧,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岿然微微侧头,对楚云深道:“保护好新帝。” 楚云深颔首,抽剑站在萧子笙旁边,警惕地看向周围。 谢岿然跳下台阶,拿着剑直接冲向蜀王,招招狠厉,杀死一个又一个阻挡在他面前的护卫,血水染红了他手里的剑。 蜀王也是上过战场带过兵的人,看到他冲过来,不但没有怕,反而目露兴奋之色,他将手里笨拙的□□扔掉,抽过旁边护卫腰间的刀,直接冲上前砍向谢岿然。 谢岿然毫不相让,两人你一刀我一剑,招式纷乱,速度极快,你来我往,互不相让。 萧子笙看得屏住呼吸,顾不得去看其他人的,目光紧紧地盯着谢岿然,如果可以,他也想像谢岿99z.l然一样冲向前去,而不是站在这里等着人保护。 他想起身后屋子里已经没有了呼吸的皇爷爷,心中悲怆,逼迫自己直直的站在这里,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如谢岿然刚才所说,他要努力看着他登基这条路有多艰难,好好记住今天的教训,绝不能再给乱臣贼子可乘之机。 这是他作为新帝的第一课,残酷而充满血腥气。 周围刀枪剑戟碰撞声不断,血色弥漫,浓黑的夜色也压不住越来越多的血色,仿佛要将这个夜也染红一样。 谢岿然一剑剑砍向蜀王,周围士兵的血不断喷洒在他的身上,十几个回合下来,蜀王渐渐体力不支,臃肿的身材变得迟缓起来,他虎目圆瞪,看着谢岿然的目光恨不能一口吃了他。 谢岿然招式从容不迫,既狠厉又轻巧,在战场上多年的经验让他可以轻易躲开周遭的伤害,蜀王根本招架不住,逐渐现了颓势。 谢岿然一招招逼近,瞅准机会,腾空而起,一剑劈了过去,蜀王躲无可躲,眼疾手快地拽过旁边一个护卫挡在身前,鲜血喷洒在蜀王的脸上,他猛地打了一个哆嗦,看着谢岿然怵然惧怕。 卢平远站在朝臣当中,眼看大势已去,转头跑过去挡在萧子笙面前,大喝道:“大家快来护驾!皇孙才是正统!不容贼人颠倒黑白,这就是我们的新帝!” 跟从他的官员纷纷站了过来,紧随其后。 蜀王心中大怒,却忙着阻挡谢岿然越来越快的剑,顾不得其他。 萧子笙冷眼看着卢平远的背影,没有丝毫动容。 皇爷爷说过,他登基之后,第一个要提防的人就是丞相卢平远! 高高的宫墙里,血色逐渐晕染开,浓厚的血腥味像张牙舞爪的猛兽一样,想要将所有人都吞噬掉,令人心惊胆寒。 鹘鹰翱翔于夜空,高傲地凝视着整座皇宫,翅膀腾飞,尽情享受着夜风的速度。 血流成河,这个夜注定不能平静。 …… 寅时,谢岿然踏着清晨的霜露走进家门,一眼就看到了明芙鱼。 天色将明,庑廊上各处仍亮着微弱的烛火,明芙鱼一身白色襦裙,伫立在游廊下的灯火处,她头上簪着一朵小小的白花,不断张望着门口的方向,眼中满是担忧和关切,在看到谢岿然的瞬间,干净的眸子亮了亮。 谢岿然紧绷了一夜的身体蓦然一松,一步步走了过去。 明芙鱼看着他走近,明亮的眸子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 谢岿然全身浴血,神色凄凉,他仿佛踏着鲜血而来,脚下每走一步就是一个血色的痕迹,不复往日的轻松潇洒,眉宇间的神色冰冷而坚毅,带着浓浓的疲惫。 明芙鱼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谢岿然,陌生又心中酸涩,她不知道在战场上的谢岿然是否也是这副模样,他仿佛被一层寒冰包裹住了一样,把真正的他藏在了里面,只余下坚硬而冰冷的外壳。 明芙鱼不想知道99z.l他都做了什么,只知道谢岿然现在是个披月而归的人,他从刀光剑影中走回来,带着一身疲惫。 明芙鱼走上前去,不顾谢岿然满身的血污,踮起脚尖抱住了他。 谢岿然身体震动,神色有一瞬间的怔然,他在持续了一夜的血腥气中闻到了一股清淡的女儿香,柔柔的香气弥漫在他的周围,逐渐驱散了一直环绕在他身边的血腥气。 他抬起手臂将明芙鱼拥进怀里,把脸埋在明芙鱼的颈肩,感受着怀里仅存的温度,身体逐渐回暖,变得不再僵硬。 明芙鱼靠着他,声音低低柔柔,“哥哥,你如果难过可以哭出来,阿鱼会陪着你,一直一直陪着你。” 谢岿然将怀里柔软的温暖拥紧,一滴泪顺着眼角悄无声息的滑落。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49章 他在这一夜失去的是他的亲生父亲,可这世上无人知道他的难过,他甚至不能表现出超越朝臣之外的感情,他只能冷静的解决宫变,面对自己的亲叔叔也毫不手软,处理善后,然后跟所有臣子一起跪拜靖帝的遗体,装作如普通臣子一般从容淡定。 只有眼前的少女知道他的伤心,不用言说,就能一眼看透他所有的难过。 靖帝说他的出生是‘不容于世’,他想象不出自己的身世为何是天下难容,不过他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被千夫所指,天地之间再没有他的容身之处,那么他的小阿鱼也一定会在怀抱中给他留一方温暖的天地。 他们静静地拥抱在一起,不知过了多久,谢岿然在明芙鱼怀里闭上眼睛,沉沉的睡了过去。 明芙鱼一动不动抱着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日光打破黑暗,太阳从天边缓缓升起,晨曦的阳光暖融融的沐浴在他们的身上。 第50章 喂石榴 明芙鱼将谢岿然扶进屋中酣睡, 给他脱去身上沾了血的外套,又拧了个湿帕子将他身上的血污一点点才干净,然后给他盖好被子, 在旁边坐了一会儿,待他睡熟才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谢岿然累得筋疲力尽, 是身心俱疲的那种累, 睡得很沉, 明芙鱼推门走出去也没有察觉。 明芙鱼走到院子里,吩咐管家将两府各处按照规矩挂上白绸,又让府里的丫鬟和小厮们都换上白衣, 自己也回房把沾了血的衣衫换掉,重新换了一套白色的襦裙,忙完这一切,才去喝了一碗白粥。 喝粥的时候听管家说,昨夜蜀王突然带兵叛乱,幸好谢岿然早有准备,提前设好了埋伏,已经成功平叛,将蜀王及其党羽都抓了起来。 管家说这些话的时候语气激动, 明芙鱼却很平静,只是默默的听着, 只有听到惊险的地方,才微微攥紧手里的汤匙。 皇宫里一片肃穆, 今晨从宫门口路过的百姓还能看到往外抬的尸首, 血水顺着墙角的排水管流出,百姓们看到不禁胆战心惊,可以想象出昨夜皇宫中的险况。 现在外面的街道上到处都99z.l是巡逻的官兵, 凡是有谋反举动的都被抓了起来,百姓们大门紧闭,能不外出就不外出,全都吓得噤若寒蝉,不敢在这个时候出去惹事生非。 明芙鱼早就料到长安会乱,所以到了真乱的这一日,反而没有什么心惊或慌乱,只是从容的吩咐管家让府里的人这几天都老实一些,尽量不要出去。 她安排好一切,在府中凉亭坐下,看着旁边莲花池里游来游去的锦鲤,微微出神,这些锦鲤都是谢岿然当年命人养的,明芙鱼小时候很喜欢来这里玩,这几年来,谢岿然虽然不在府中,府里的人却将锦鲤养得很好,又肥又大,撒下一把鱼食,红的、金的锦鲤都争相来抢,霎是好看。 管家来禀报说卢青玉求见的时候,明芙鱼微微怔了一下,回过神来才让管家把卢青玉请进来。 她这段时间远离卢家,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卢家人了,或者说是她刻意不去回忆不愉快的记忆。 说起来,她离开卢家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跟卢青玉告别。 她心中思量,卢青玉这样一大清早就过来,想必是有什么事。 卢青玉迈步走进来,绕过假山,抬眼看去,便看到了坐在凉亭里的明芙鱼,明芙鱼身上穿着一身雪白的襦裙,纤腰束起,微风吹拂着她的裙摆,她面颊红润,看着池中锦鲤的眸光润泽柔和,神色安宁。 外面风风雨雨,她脸上却丝毫不见惧怕,可见谢岿然将她保护的很好,在这里的生活让她觉得安心自在,一点也没有受到外面紧张气氛的影响。 卢青玉脚步稍稍停顿,站在原地看了她片刻,才抬步走过去,走近开口道:“明姑娘近日可好?” 明芙鱼抬眸微微一笑,让人给他上了杯茶,在他面前也不用拘着,坦言道:“能离开卢家,我自然一切都好。” 卢青玉坐下,喝了一口温茶,笑道:“还真是让人羡慕,不知道离开卢家是何等快活滋味,如果有机会我也要好好尝试一下。” 明芙鱼笑了笑,问:“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卢青玉来得这样早,她可不觉得卢青玉是闲着没事来看望她,更何况卢青玉来的是谢府,而不是明府,显然不是来找她的。 卢青玉放下茶杯,看着明芙鱼直言不讳地说:“我来这里,是我想见摄政王一面,想请你帮忙,把我引荐给摄政王。” 明芙鱼听到摄政王这个称呼还觉得有些陌生,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卢青玉所指的是谢岿然,她诧异地看了卢青玉一眼,不可思议道:“你想追随谢岿然?” “嗯。”卢青玉轻轻点了下头,轻描淡写道:“新帝年幼,摄政王日后必定权倾朝野,俗话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我想跟着摄政王总比跟着卢平远要有前途。” 明芙鱼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微微点了点头,将惊讶的神情收起来,“你恐怕要等一会儿,他正99z.l在睡觉。” 她没有拒绝为卢青玉引荐的事,卢青玉这个人虽然心思不正,但她能看明白卢青玉的本性,谢岿然自然也能看得明白,究竟要不要用卢青玉这个人,谢岿然自会有他的考量,她只要把卢青玉带到他面前就行了,剩下的事不用她多担心。 “不急,我有时间。”卢青玉点点头,声音温润,“摄政王昨夜累了一夜,是该好好睡一觉。”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0章 明芙鱼问:“卢平远昨夜也在吧,他现在如何?” 卢青玉轻轻嗤笑了一下,神色讥讽,“他本来有意相帮蜀王,昨夜眼看情势不对,临时倒戈,站到了新帝这一派,虽然没让人抓到错处,但也是得不偿失,今日清晨回府后就大发了一顿脾气,想来心中是恼火不已。” 明芙鱼不用想也知道,卢平远定然是气急败坏的,经过昨天的事,新帝必然要怀疑于他,虽然现在抓不住证据,但这早晚都是个隐患,卢平远现在恐怕心烦不已。 明芙鱼抿了抿唇,犹豫问:“我娘最近怎么样?” “二夫人平时深居简出,除了帮忙照顾宝馨之外,平日很少跟府里其他人接触,我也不常能看到她,不过你放心,你帮过我的恩情我都记在心里,平日由我照拂,不会让你娘在府里再受委屈的。”卢青玉隔着茶杯上蒸腾的热气望着明芙鱼,浅笑道:“更何况现在摄政王掌权,大家都知道长安变天了,经过昨夜,大家都在传言,说摄政王杀人不眨眼,摄政王那日在卢府的做派,我虽然没亲眼看见,但也听府中下人提起过,着实是惊心动魄,摄政王早已让卢府的人见识到了他对你的重视,现在府里的人估计都不敢再招惹你娘。” 明芙鱼心中略略放心,“那就好。” 她坐在凉亭里面,跟卢青玉闲聊了一会儿,卢青玉这个人不耍阴谋算计的时候,其实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他自小小谨小慎微,养成了有进有退的性子,说话的时候总能让人恰到好处的感到开心。 明芙鱼今日只绾了简单的发髻,乌发垂在身后,雪白柔嫩的簪花随风颤动着花瓣,侧颜娇美,垂眸时眼尾微微上翘,桃腮杏面,显出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丽来。 卢青玉目光落在她卷翘的眼睫上,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我记得你我刚相识的时候,你好像总是一副很怕我的模样。” 明芙鱼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揶揄道:“你我相遇的那个雪夜,你一身白衣,一身血腥气, 实在是让人记忆犹新,我会怕你难道不是很正常么。” 最让她感到惧怕的其实是卢青玉那一夜疯狂的神色,她如今想来仍旧觉得心底发寒,她看着面前让人如沐春风的卢青玉,忍不住怀疑那其实是自己的一场梦,可她心底清楚的知道,那夜的卢青玉才是真实的,现在的卢青玉才是虚幻。 他从来都是那个疯狂的、血腥的99z.l卢青玉,温润如玉才是他营造出的假象。 卢青玉笑了一下,语气寻常道:“摄政王昨夜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血腥气恐怕比我只多不少,可你现在依旧神色详和,脸上没有丝毫后怕,提起他的时候也不见惧意,这是为何?” “谢岿然不一样。”明芙鱼声音低低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坚定。 卢青玉想问一句‘为什么’,抬头看到明芙鱼脸上的神色,他却恍然明白过来,在明芙鱼心里,他根本就不配跟谢岿然放在一起比较。 无论谢岿然做过什么,她恐怕都不会感到害怕。 卢青玉自嘲一笑,低下头喝了一口茶,遮住眼中的阴云,没有再讨论这件事,绕过了话题。 两人聊了一会儿,管家带着锦荣公公走了进来,卢青玉看到锦荣公公,神色间闪过一丝探究,疑惑的看了明芙鱼一眼。 锦荣公公是靖帝身边的人,明芙鱼不自觉带了几分敬重,不敢怠慢,赶紧站了起来。 锦荣公公眼睛依旧有些红肿,他伺候靖帝多年,如今靖帝骤然薨殡,他难免伤感,但他精神依旧爽利,步子迈的沉稳,他在宫中多年,早就已经磨练的处事不惊,无论心中难过还是伤感,都能照常有条不紊的处理宫中的事物。 他走过来,恭敬的对着明芙鱼行了一礼,“明小姐,多年不见,您还好么?” 明芙鱼微微回礼,“阿鱼一切都好,劳公公惦念。” 锦荣公公从怀中掏出一个锦盒,双手奉上道:“当年在围场,先帝拿走了姑娘一样东西,现在先帝驾鹤仙去,离去前交代奴才,将这样东西送回给姑娘。” 明芙鱼怔愣了一下,伸手接过锦盒。 她将锦盒打开,里面的锦绒软布上静静躺着当年那块青莲玉佩,玉泽通透,一如当年。 这么多年过去,明芙鱼差点忘了曾经有过这样一块玉佩,更没想到如今这块玉佩还能回到自己的手上。 卢青玉站在明芙鱼旁边,淡淡瞥了一眼锦盒里的玉佩,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 明芙鱼将锦盒阖上,“多谢公公,不知先帝可有交待什么?” 她觉得有些诧异,靖帝一直昏睡不醒,过世前竟然还记得将这块玉佩还予她。 锦荣公公道:“先帝只说这是一块好玉,让姑娘好好珍藏。” 明芙鱼微微颔首,“阿鱼知道了,多谢公公。” 锦荣公公交代完事情,急着回宫,很快就告辞离去。 明芙鱼送走锦荣公公后,回到凉亭里落座。 她看着锦盒暗中思衬,这块玉佩到底有何特别之处?靖帝竟然会在薨逝前还惦记着这块玉佩,能想起把这块玉佩还给她,这些年靖帝究竟是忘了,还是故意将玉佩留下,现在他将玉佩还给她,又有什么深意呢? 可以靖帝早就已经不在了,这些疑问也无从探究。 卢青玉坐在她对面,目光落在那个小巧精致的锦盒上,不带情绪道:“当年在围场的时候,有一天先99z.l帝突然派人询问卢忒这块玉的由来,我当时觉得奇怪便多看了一眼,没想到这块玉原来是你的。”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1章 “谢岿然从卢忒那里抢来给我的。”明芙鱼回忆起当年的情形,忍不住笑了一下,抬眸看着卢青玉问:“先帝当年派人询问后,卢忒说这块玉是从哪里来的?” 卢青玉回忆道:“卢忒说他有一次跟一家当铺的老板打赌,那个老板赌输了,就把这块玉佩给了他,他也不知道那家当铺的老板是从何处得的这块玉佩,先帝听说后没有再问。” 明芙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可想了一会儿,依旧想不出个所以然了。 她觉得靖帝对这块玉佩过于重视,又特意将这块玉佩还给她,其中可能有什么蹊跷,她心中有些警惕,看着对面的卢青玉,没有再多说,让丫鬟把玉佩放回了屋里。 谢岿然这一觉睡得很沉,直到晌午才醒,他起床之后,精神好了一些,看到卢青玉到来也没有太惊讶。 眼看到了该用午饭的时间,谢岿然没问卢青玉来做什么,直接将卢青玉留下用饭,吃饭的时候,卢青玉也没有提起他来此的目的,只说了些闲话,谢岿然问什么他便答什么。 三人用过饭后,一起挪步到了书房。 一进书房,卢青玉就对着谢岿然跪了下去,呈上一摞纸,沉声道:“青玉愿向摄政王投诚,自此以后愿忠心追随摄政王,以摄政王为尊。” 明芙鱼微微惊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打扰他们,一个人默不作声的去桌边坐下吃橘子。 谢岿然看了一眼卢青玉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卢青玉抬头,声音坚定,“是卢平远同党的罪证。” 谢岿然眼中溢起一丝玩味,低头看着他,“这些人可都是你父亲的左膀右臂,你把他们的罪证交给我,是什么意思?” 卢青玉回答道:“他虽然是我的父亲,但我对他没有什么感情,有的只有恨意,我知道摄政王现在急着清理朝纲,这些证据我搜集已久,足以将他的爪牙从朝堂中一一拔除,正好可以替摄政王出一份力。” 明芙鱼诧异地看了看卢青玉,她早就知道卢青玉恨卢平远,也知道他在刻意获取卢平远的信任,想要暗中查清楚卢平远手底下都有哪些人,却没想到他已经收集了这么多证据,更没想到他会选择将这些证据交给谢岿然,并且选择追随谢岿然。 卢平远是权臣,他最厉害的地方就是玩弄权术,他所依靠的就是朝中这些盘根错结的势力,如果他手底下这些人一点点被谢岿然从朝堂中赶出去,那么他就像被架空了一样,会变得摇摇欲坠。 这些证据的确是谢岿然现在最需要的东西,卢青玉把这些东西送过来无异于及时雨,谢岿然有了这些东西简直是如虎添翼,卢平远恐怕要被打的措手不及,卢青玉还真是恨极了他。 明芙鱼剥了一瓣橘子放进嘴里99z.l,瞬间酸得眯起眼睛,打断了她的思绪。 谢岿然走到桌旁,面色不辨喜怒,看着卢青玉未置可否道:“别跪着了,坐过来说。” 卢青玉听话起身,在谢岿然旁边落座,一副恭顺的模样。 明芙鱼看着手里的酸橘子,眼睛一转,将橘子塞到了谢岿然手里,笑容可掬道:“你吃,我给你剥的。” 谢岿然低头看了一眼剥得干干净净,却已经少了一瓣的橘子,“……” 明芙鱼心虚的笑了一下,“那个……我帮你尝了尝味道。” 卢青玉淡笑,“明姑娘与摄政王感情真好。” 谢岿然拿起一瓣橘子放进嘴里,差点酸出眼泪,他咬着牙,干笑道:“可不是么……嘶……我们阿鱼从小就贴心。” 明芙鱼憋笑,低头喝茶。 谢岿然好不容易将橘子咽了下去,看着卢青玉道:“你把这些证据给我,想从我这里换得什么?” 卢青玉迟疑了一下,目光灼灼的看着他,直言道:“我想要户部尚书的位置。” 明芙鱼垂眸挑了下眉,卢青玉自从彻底得到卢平远的信任之后,卢平远就将他送进了户部,做了侍郎,他在户部做的不错,但显然他不甘心一点点往上爬,想要快点坐到尚书的位置。 不过他确实有那个能力,这些年卢平远因为偏见,一直不允许他入仕,他白白蹉跎了不少时间,现在想要快点把这些年错过的时间找回来,也是情有可原。 谢岿然现在是摄政王,权倾朝野,确实有能力可以给他尚书的位置,他算是找对了人。 谢岿然将手里的橘子吃完,抬手翻看了一下卢青玉带来的那些证据,沉吟片刻道:“你能够收集到这些证据,可见确实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给你也不算冤,你给我这些证据,我还你一个官位,算是公平交易,你此后好好效忠朝廷就行,不必效忠于我。” 谢岿然这样说,就是不让卢青玉追随他的意思。 卢青玉神色微微失望,但依旧道:“多谢摄政王。” 谢岿然目光落在他沉静的面上,声音隐含警告,“你家里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点,以前是你父亲对不起你,你想为自己谋个前途,行事偏激一些也不为过,但你以后做了户部尚书,就不可再有歪心思,我能让你坐上那个位置,却不能保你一辈子坐在那个位置上。” 明芙鱼明白谢岿然的意思。 他知道卢青玉心术不正,所以不让卢青玉追随他,但卢青玉既然给他呈上了这些证据,他理应还卢青玉一个尚书之位,只是卢青玉能不能坐稳这个位置,还要看他自己。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2章 谢岿然在警告卢青玉,如果他以后发现卢青玉利用尚书这个位置做出什么错事,他会亲自将卢青玉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 卢青玉垂目,一副顺从的模样,拱手道:“青玉明白。” 明芙鱼懒得听他们议论朝堂上的事,随手又拿了一个石榴剥了99z.l起来,她拿了一颗石榴放进嘴里尝过之后,动作瞬间顿住,忍不住欲哭无泪,这个石榴比刚才的橘子还酸! 明芙鱼将石榴拿在手里,捏来捏去,就是不往嘴里放。 谢岿然跟卢青玉说话的间隙,瞥了明芙鱼一眼,轻笑了一下,动作自然的拿过她手里的石榴,吃了起来。 明芙鱼眼睛一亮,抬头朝他望了过去。 谢岿然斜睨了她一眼,“明明不能吃酸的,偏偏喜欢试。” 明芙鱼移开视线,装作品茶的模样。 谢岿然瞪了明芙鱼一眼,却眉眼含笑,神色一片温和。 卢青玉视线在他们中间微微穿梭。 明芙鱼自己吃嫌酸,可看着谢岿然吃,又觉得有点馋,她眼巴巴的看着谢岿然吃,跟着咽口水。 谢岿然见明芙鱼一直盯着自己看,无奈摇头,挑了一颗红彤彤的石榴子塞进她的嘴里。 酸甜的味道在嘴里蔓延开,明芙鱼这次高兴了,眉眼弯弯的笑了笑。 谢岿然只得把酸的石榴子都留着自己吃,看到又红又大的石榴子,就挑给明芙鱼吃。 卢青玉注视着他们,神色动了动,眉心微微凝起。 卢青玉又坐了两刻钟,才起身离开谢府,他走出去后,直接乘马车去了大理寺。 蜀王昨夜造反失败后,被关押到了大理寺,还未来得及定罪。 卢平远担心自己相助于蜀王的事会被说出来,所以派他前来灭口。 卢青玉想到此处,眼中忍不住闪过一丝厌恶,卢平远自己无能,选了根废材做盟友,如今却推给他来善后。 他面沉如水的下了马车,走进大理寺。 大理寺的大牢里关押的都是重犯,大牢昏暗一片,不见光亮,透着一股沉闷腐朽的味道。 李成烈推开门,在前面引着卢青玉走进去,卢青玉闻着里面呛鼻的味道,眼中的厌恶更甚。 李成烈在前面带路,压低声音道:“大公子,我已经想办法将看管蜀王的人都支开了,您动作快一点,我在外面给你守着。” 李成烈在大理寺任职,几年前就开始效忠于卢平远,跟卢平远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卢青玉刚才交给谢岿然的那份证据里,就有他贪污受贿的证据。 卢青玉抬头看着他,缓缓露出笑容,不咸不淡道:“有劳李大人了。” 李成烈将牢房的锁打开,紧张地守在门口。 卢青玉抬脚走了进去,鞋底踩在牢房里的稻草上,发出簌簌的响声。 蜀王狼狈的坐在草席上,再也不见了昨夜的风光模样,头发杂乱的披散在肩膀上,身上穿着破旧的囚服,坐于牢房里的角落,几乎要与黑暗融为一体。 卢青玉走过去将墙上的火烛点燃,牢房里亮起光,蜀王眼睛动了动,伸手挡了一下才适应光亮。 他看到了卢青玉,眼睛顿时一亮,“你是卢平远那个倒霉儿子?” 卢青玉眼眸沉了沉,闪过一抹阴翳之色,面上却不显半分,他看着蜀王露出一抹笑容,“正是在下,青玉99z.l见过蜀王。” 他嘴里说的恭敬,却没有任何要行礼的意思,他悠闲地在牢房里走了两步,四处打量,仿佛不是在大理寺中,而是在花园漫步。 蜀王没注意到他的举动,站起身神色激动问:“可是你父亲派你来救本王的?他有什么对策?你赶紧想办法将本王送出去,本王再也不要继续待在这个鬼地方了!” 卢青玉背对着他,看着墙上的一根绳索,声音低沉,“王爷放心,青玉很快就送你上路。” 蜀王面露喜色,精神振奋道:“只要能让本王回到封地,本王一定能想办法卷土重来!这皇位早晚都是本王的!不对,应该说这皇位早就该是本王的!” 卢青玉未置可否地转过身看他,眉梢轻轻扬起,“听王爷的意思,好像早就将皇位当做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王爷何以如此自信?” 蜀王一脸愤恨,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怨怼,“这个皇位本来就该是本王的,皇兄根本没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如果不是父皇胡涂,也不会让皇兄鸠占鹊巢二十年!本王现在只是拿回应该属于本王的东西。” 卢青玉饶有兴趣地弯了下唇,“王爷为何如此说?先帝在登基之前就是正式册封的太子,他军功赫赫,功绩众多,是众多皇子当中最得民心的一个,由他继位本来就名正言顺,王爷怎能说先帝是‘鸠占鹊巢’呢?” “你个病秧子懂个屁!他根本没有资格坐上这个位置!”蜀王眉眼阴沉,走动的时候手脚上的锁链哗啦啦的响,“当年皇兄还是太子的时候,本王就发现他跟前朝公主有染!他私德有亏,蜀王偷偷将此时告诉了父皇,本来以为父皇必定大怒,会撤了他的太子之位,没想到父皇反而将本王训斥了一顿,说本王居心叵测,不顾手足之情,后来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前朝公主也不见了踪影!父皇不但没撤了皇兄的太子之位,还将皇位传给了他,分明是父皇糊涂!是父皇偏心!” 卢青玉轻轻眯了一下眼睛,“前朝公主……是哪位公主?”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3章 “当然是最出名的那位青荷公主!”蜀王提起当年的事依旧余怒未息,气急败坏道:“当年父皇为了表示对前朝的宽恕和恩德,将前朝的遗孤青荷公主和小皇子养在宫中,另辟了一间院子出来,让他们住在里面,名义上是为了让他们在宫中学习,实则是将他们软禁在了里面,平日我们这些皇子路过那里都要绕道走,可没想到皇兄这个太子竟然以身犯戒,不知道什么时候跟青荷搞到了一起,他们一个是今朝的太子,一个是前朝的公主,中间隔着血海深仇,实在是可笑!后来青荷和小皇子拿着他的令牌偷偷逃出了宫去,再也不曾回来过。” 蜀王越说越气,怒不可遏道:“青荷和那个小皇子到现在都不知所踪,皇兄放虎归山,给我朝留下了极99z.l大的隐患!分明是犯了大错!他根本就不配做什么太子!更不配拥有整个大昭!本王才是最有资格当皇帝的那个人!可父皇竟然将这些事都隐瞒了下来,没有追究过皇兄的责任,这一切都怪父皇糊涂!” 卢青玉冷眼看着他,漆黑的眸底透着恹恹的神色,等他咆哮完,才不疾不徐问:“王爷还知道什么秘密吗?” “还能有什么秘密。”蜀王背对着卢青玉,嗤笑一声:“等本王做了皇帝,只将这一件事说出去就够折损皇兄的英明形象了,到时候天下人都会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好皇帝,本王才是!到时候本王一定会派人全力追踪青荷和那个小皇子,弥补皇兄的过错,想来到时候皇兄在地底下也会感激本王的。” “那王爷还有什么话要说吗?”卢青玉刻意压低的声音,在昏暗的牢房里显得有些诡异,周身散发的气场也逐渐变得阴沉。 可蜀王没有注意到这些,他脸上带着高高在上的鄙夷,自顾自道:“本王跟你这个倒霉儿子能有什么话说,你赶紧将本王救出去,让你父亲过来,本王要跟他重新筹谋大事,绝不能让那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登基。”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卢青玉的回答,不耐烦地回过身去,“你……” 卢青玉一把掐住他的脖颈,手指攥紧,眼中弥漫着戾色。 蜀王瞪大眼睛,用力挣扎起来,他昨夜受了重伤,用力挣动间伤口裂开,他身上又带着沉重的锁链,根本就挣脱不开卢青玉的手。 卢青玉狠狠收紧手指,将蜀王抬高,蜀王双脚腾空,用力的蹬着腿。 卢青玉眼睁睁看着蜀王眼睛里的情绪从惊讶变成愤怒,再从愤怒变成惊恐,逐渐双眼发直,眼里的情绪变得空白,里面什么也没有,永远的合上了。 卢青玉嘴边勾出一道笑容,他最喜欢这种给人希望,又亲眼看着那人希望破灭的快感。 他松开手,将墙上的粗绳绕过蜀王的脖颈,狠狠勒住,将他吊到窗上,营造出他是自缢的假象,眼中闪过一抹嫌弃和厌恶。 李成烈开锁走进来,看清牢房里的情形后,恭敬地递上雪白的帕子,神色间多了一丝恭敬。 卢青玉不紧不慢地擦了擦手,看着已经没了呼吸的蜀王,眼中闪过一丝讥讽,对李成烈冷道:“你来善后。” 他扔掉手里的帕子,转身走出大牢。 大理寺外的阳光依旧一片明媚,卢青玉踏着石阶,一步步走下阶梯,站在阳光底下,身上的衣衫跟来的时候一样一尘不染。 谢府,书房里。 谢岿然拿着卢青玉呈上的证据仔细翻看着,明芙鱼在旁边无聊地看了一眼,问:“这些证据可信吗?” 谢岿然点头,放下手里的东西,沉声道:“这些证据都是真的,卢青玉搜集起来应该不容易,他没有撒谎。” “你打算怎么做?”明芙鱼问。 “该杀的杀,该抓的抓99z.l。” 明芙鱼忍不住有些担心,蹙眉道:“这些人不在少数,而且都身居要职,你一下子抓这么多人,恐怕会让人觉得你是在故意铲除异己。” 谢岿然抬手,在她皱起的眉心上轻轻抚了抚,“阿鱼,你不用担心这些事,我都会处理好的。” 谢岿然从昨天到今天只睡了几个时辰,眼底下有些许青黑,明芙鱼看着他眼底的青黑,担心问:“你等会儿是不是还要进宫?” “嗯。”谢岿然揉了揉眉心,神色间有几缕疲惫,“宫里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要忙着先帝的丧事,还要准备新帝的登基大典,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另外我今晚就不回府了,你早点睡,我想留在宫里给先帝守灵。” 明芙鱼抿了下唇,知道劝不了他,站起身走到谢岿然身后,轻轻给他揉了揉两边的太阳穴。 明芙鱼十指纤长白皙,指甲是淡淡的粉色,指腹又柔又软,揉在太阳穴上很舒服。 谢岿然闭了闭眼睛,靠在椅子上,任由她揉了片刻。 屋内燃着熏香,静悄悄的,谢岿然再睁开眼睛,疲惫当真消散了很多。 他抬手按住明芙鱼的手,从书桌底下拿出一只青玉镯子,握着明芙鱼纤细的手腕,套到了她的手腕上。 “给我的?”明芙鱼微微惊讶,将手腕抬起来看了看,镯子玉质通透,色泽莹润,戴在手腕上泛着柔柔的光,她一见便觉得喜欢。 “嗯。”谢岿然解释道:“三年前在边关,我偶然看见这个镯子,觉得成色不错,很适合你,便买了下来,后来一直没有你的消息,便没办法把它给你,待我回来后,又忙得不可开交,一直没有时间送给你,方才才想起来,你看看喜欢吗?”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4章 明芙鱼眼中漫过欣喜,看着玉镯,使劲点了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谢岿然笑了一下,垂目瞧着她手腕上的玉镯,玉镯是天青色的,衬得她皓腕凝脂,有若朦胧烟雨,很是好看。 谢岿然收回视线,走到桌边倒了一杯茶,轻轻呷了一口,茶已经有些凉了,喝进嘴里带着一丝凉意。 明芙鱼像小时候一样跟在他身后,走过去看了看。 谢岿然以前喜欢喝淡茶,现在却喜欢喝酽茶。 七年的时间,的确让谢岿然发生了一些细小的改变,身高变得更高,目光变得更加锋利,像一柄开了刃的利剑一样,锐不可当,还喜欢上了酽茶,他以前总是嫌茶苦,静不下心细品,如今却能将酽茶喝下去,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谢岿然注意到她的神色,像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一样,解释道:“边关公务繁忙,喝酽茶可以提神,渐渐就习惯了。”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她心中明白,无论谢岿然这些小习惯怎么改变,他都还是谢岿然,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所以这些小变化只会让她感到新奇,而不会感到陌生。 明芙鱼将靖帝送回来的玉佩拿99z.l出来,道:“先帝把这个给我还了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谢岿然接过玉佩,轻轻摩挲了一下,同样不知靖帝是什么用意。 明芙鱼看着青荷玉佩,不自觉想起自己以前总戴在脖颈上的那个锦鲤玉佩,愧疚道:“之前我和娘手里实在没有银子了,我便把你给我的锦鲤玉佩变卖了。” “事急从权,什么都没有你和嫂夫人重要,玉佩没了便没了,大不了以后我再给你买几块。” 明芙鱼不由抿唇笑了笑,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谢岿然将青莲玉佩递给她,“这块玉是难得一见的好玉,先帝既然还给你了,你便戴在身上吧” 明芙鱼摇了摇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满足地笑了一下,抬起手臂晃了晃,“我现在已经有玉镯了,我看这青莲玉佩跟你更相配,你戴着吧。” 她作势就要给谢岿然戴上,谢岿然阻止道:“我不戴,你戴吧。” “别摘!古玉可保平安……”明芙鱼声音低了下去。 她昨夜看到谢岿然满身血污的样子,的确不感到害怕,但她会担心,她知道谢岿然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太平,刀剑不长眼,她忍不住提心吊胆,都说古玉可保平安,就算没有什么作用,谢岿然如果将这块玉戴在身上,她也能更安心一些。 谢岿然看着她垂下的眼睫,在心里轻叹一声,没有再拒绝。 他将脖子伸到她面前,仰头看着她,调皮的眨了下眼睛,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纵容和娇惯,“阿鱼帮我戴上。” 明芙鱼眼眸亮了起来,像有星星洒在了她的眼眸中一样,明亮而璀璨,她立刻接过玉佩,动作小心的将玉佩戴到了谢岿然的脖颈上。 青莲玉佩模样精致但并不大,戴在脖子上正为合适,可以贴身放着,平时也不会太显眼。 谢岿然摸着脖子上的玉佩,对明芙鱼笑道:“有了这块玉,我保证我一定可以平平安安的。 明芙鱼不由笑了笑,心中稍安。 第51章 脸红 谢岿然给靖帝守了一夜灵堂, 翌日清晨,他提着刀,带着兵马, 一脚踹开了李成烈家里的房门,紧接着是第二家、第三家……他如跟明芙鱼所说的那般, 该杀的杀, 该抓的抓, 一个都没有放过。 反对萧子笙登基的人都被他直接斩杀,下手毫不留情,有的官员一觉醒来便被定了罪, 卢平远的那些党羽都被一一剪除,依罪论处,证据确凿,根本没有给他们反抗的时间。 谢岿然带着铁骑从街道上浩浩荡荡的走过,百姓们几乎人人自危,看到他便紧闭大门,听到铁蹄声便下得难以呼吸,生怕他带着兵闯进家门,因为他所到之处, 几乎没有不见血光的。 他在众人的眼里逐渐变得可怖、变得血腥、变得让人畏惧。 一夜之间谢岿然成了大家口中的大奸臣,大家都说他在铲除异己, 说他要挟天子做真正的王,还说他阴险狡诈,99z.l 心如蛇蝎, 靖帝一死,他就已经开始迫不及待清除异党。 三日后举行了新帝登基大典,再无人敢反对新帝, 更无人敢质疑摄政王的权威。 谢岿然亲自将萧子笙送上了皇位,但大家都在背后说萧子笙只是他的傀儡,说他不定哪一日就要杀了萧子笙,自己做皇帝。 长安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实则是那些暴风雨都被谢岿然强势压了下去,如今他们藏在各个角落里伺机而动,只有谢岿然能制衡得了他们。 听到外面传的那些风言风语,管家愁得连连叹息,他是看着谢岿然长大的,心里清楚谢岿然绝对不是那样的人,可外面的人不知道,他就算出去一个个解释,也没有人会听。 相比起管家,明芙鱼却很淡定,在谢岿然作出选择的那一刻,她就明白这一天早晚会来,只愿萧子笙能快点长大,亲自掌控大局,放谢岿然自由。 她不想理会旁人说什么,她只希望谢岿然能够平平安安。 明芙鱼听人说红手绳能给人带来好运,便忍不住跟府里的丫鬟学了起来。 她坐在庭院的石凳上,头也不抬地学了一下午,勉强囫囵编了一条,虽然好几个地方都错了,但勉强能看。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5章 明芙鱼抬头揉了揉眼睛,发现不知不觉夜幕已经落了下来,她拿起编好的红手绳,兴致勃勃地站起来,直接去了谢岿然的房间。 明芙鱼跑到谢岿然门前,推门走进去,左右张望着,喊道:“哥哥,你睡了吗?” “我在这里。”里屋传来谢岿然的声音。 明芙鱼寻声走了过去,却愣在原地。 谢岿然刚沐浴过,墨发随意披散在身后,发梢上还滴着水,他身上穿着宽松的里衣,腰间的系带只松散的绑了一下,前襟散开,露出宽阔的胸膛,他靠在床榻上,一条腿支起来,手里拿着一卷书,神色间带着几分惬意和悠闲。 明芙鱼看着他全身带着水汽的模样,脑子里轰的一声,站在那里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谢岿然从书中抬起头来,笑了一下,“毛毛躁躁的,进来也不敲门,从小就这个毛病。” 明芙鱼捏着手里的红绳,看着他讷讷说不出话。 谢岿然拨了两下额前湿漉漉的碎发,站起身走到明芙鱼面前,声音氤氲着水汽,“怎么不说话?哥哥刚才逗你玩儿的,哥哥的屋子阿鱼想进就进,想什么时候进都行。” 明芙鱼直直的看着他,他走动间,一颗水珠随着他的动作滑落,顺着他的胸膛一直滚到衣襟里,在肌肤上留下一行柔亮的水光。 明芙鱼脸颊一点点红了起来,她移开目光,眼睛乱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最后感觉往哪儿看都不对,只得低下头去。 “阿鱼?”谢岿然疑惑地矮下身子,自下而上的看着明芙鱼的脸,“怎么一直不说话,真生气了?” 明芙鱼抿了下唇,拽过他放在身侧的手,动作麻利地将红手绳绑到了99z.l他的手腕上,“戴着。” 明芙鱼扔下这两个字,跺跺脚,飞快地推门跑了出去。 谢岿然诧异地看着紧闭的房门,喃喃:“脸红什么,这小丫头。” 他抬起手,含笑看着手腕上歪歪扭扭、皱皱巴巴的红绳,眉心一下子拧了起来,“……”这一团红线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拴着一只小白兔白瓷吊坠! 夜里的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明芙鱼的脸颊却滚烫滚烫的,面上覆着一层薄红,她一路跑回屋里,将门关上,用手背贴了贴灼热的脸颊。 隔了一会儿,她觉得脸上的热度仍然未散,不由去窗边将轩窗推开,靠在窗边,让冷风吹打着红彤彤的面颊。 这个谢岿然,洗完澡怎么不知道把衣衫穿好! 上早朝前,谢岿然穿着一身官服,对着镜子照了又照,他将袖子垂下来,试图遮住手腕上像一团乱麻一样的红绳,他轻轻蹙着眉,看着镜子试着各种动作,观察着能不能露出来,可惜官服的尺寸做得刚刚好,袖口正好落在手腕那里,红绳时隐时现,总也找不到一个能完全遮住的角度。 明芙鱼突然从门边冒出来,伸着脑袋看他,“红绳戴没戴?” 谢岿然不情不愿地抬起胳膊,给明芙鱼看了看他手腕上的红绳。 明芙鱼满意地露出一抹笑容,“不错,很衬你。” “……”谢岿然看着红绳上的小白兔,纠结地蹙了蹙眉,试探着问:“阿鱼,你觉不觉得我戴这个上朝不太合适?有点……不太庄重?” 明芙鱼不说话,轻轻眨了眨眼睛,又柔又乖地瞧着他。 “……”对视了一会儿,谢岿然放弃一般收回手,将手腕上的红绳绑紧了一些,语气无奈,“行行行……我戴。” 明芙鱼欢呼一声,转身离去。 谢岿然抬头看着明芙鱼蹦蹦跳跳跑远的模样,忍不住轻轻摇头,露出一抹笑容。 上朝时,谢岿然一直尽力遮挡,可跟朝臣们论事讲到激动处,还是忍不住抬高了手臂,他忘了自己手腕上还戴着幼稚的红绳,说得慷慨激昂,说完却发现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的手腕上。 朝臣们看清楚他手腕上的红绳后,忍不住露出诧异之色,就连萧子笙也从龙椅上坐直了身体,好奇地望着他的手腕。 谢岿然一甩袖子,将红绳遮住了,气得背过身去。 众人:“……” 平日气氛剑拔弩张的朝堂,今日莫名和谐了几分,每当有忠臣良将想指着谢岿然的鼻子怒骂的时候,看到他手腕上摇摇晃晃的小白兔,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大奸臣’三个字好像有些骂不出口,只能默默咽了回去。 谢岿然倒希望他们能直接骂出来,总比用这种一言难尽的目光看着他来得好,一个早朝下来,他脸都快青了。 下朝后,谢岿然立刻大步往殿外走,楚云深嬉笑着追了过来,抱住谢岿然的肩膀,揶揄道:“岿然,你现在可是恶名在外的大奸99z.l臣,这红手绳实在是有损你大奸臣的威严呀!” 谢岿然不理他,继续大步往前走。 楚云深追着他问:“你这红绳还有没有?给我也来一个,不过你手上那种乱七八糟的我就不要了,带小白兔挂坠的我也不要,给我来根漂漂亮亮的。” “漂亮的没有,只有乱七八糟的。”谢岿然气哼哼道。 楚云深诧异地顿住脚步,“……嗯?”谁家卖的红绳,怎么不挑漂亮的卖! 谢岿然回到府里,明芙鱼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继续编红手绳。 谢岿然走过去,看着一桌子的红绳,忍不住头疼。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6章 明芙鱼看到他眼前一亮,拿着一根红绳站起来,“你回来得正好,我又给你编了一条。” 谢岿然不自觉往后退了一步,惊恐地看着明芙鱼手里的红绳,红绳的末端绑着一只彩线编织而成的小蝴蝶,谢岿然想象着那只小蝴蝶在自己手腕上晃来晃去的模样,拔腿就想跑。 可他看着明芙鱼清澈的目光,脚就像在地上扎了根一样,无论如何也挪不动。 明芙鱼拉住他的手腕,作势就要给他戴上。 眼瞅着红绳就要戴到他的手腕上,天空上响起一声鹰鸣,沧笋展翅而来,飞快俯下身,直接叼走了明芙鱼手里的红绳,腾空而去。 “沧笋!”明芙鱼大喊一声,气得在原地跳了两下,可沧笋已经飞得不见了踪影。 谢岿然忍笑,决定明天给沧笋多加一顿新鲜的竹笋。 明芙鱼气哼哼道:“这只臭海东青就是跟我过不去!” 谢岿然使劲收敛脸上的笑容,安慰道:“没了就没了吧,我……” “没事,我这还有一条!”明芙鱼像变魔术一样,又从怀里掏出了一根红绳,这根红绳的尾端绑着一根编织的小蚂蚱。 谢岿然:“……”人生多艰。 他想起今日上朝时群臣憋笑的模样,低咳一声,眉间略显忧郁地望向明芙鱼,“那个……阿鱼啊……” “嗯?”明芙鱼手里拿着红绳,眼眸亮晶晶地望向了他。 “……”谢岿然一口气憋了回去,怎么也开不了口拒绝。 明芙鱼拿着红手绳在他面前晃了晃,那只蚂蚱在他眼皮底下晃来晃去,“好看吗?” 谢岿然放弃一般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看了看明芙鱼手里的红手绳,左瞧右瞧,怎么也夸不出口,只能干笑道:“……阿鱼心灵手巧……好看的。”手好看。 明芙鱼十指纤纤,白皙明净,指尖粉粉嫩嫩,确实好看,如果手里不是拿着那根红手绳,一定会更好看。 明芙鱼嘴角上扬,兴致勃勃道:“今日我寻来了两个好看的小铃铛,正想拴在这红手绳上,等会儿你试试好不好看。” “铃铛?”谢岿然僵硬地站在原地,想象着自己在堂上疾言厉色之际,一抬起手,手腕上的铃铛哗啦啦的响,“……” 他的额头忍不住跳了一下,看着明芙鱼手里的铃铛,就像在看着什么洪水猛兽一般99z.l。 谢岿然担心明芙鱼再变出十个八个的花样来,今天在红绳上栓个铃铛,明天在红绳上绑朵小花,他赶紧坐下,将桌上那些红绳往旁边推了推,试图转移明芙鱼的注意力。 明芙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谢岿然抿了抿唇道:“阿鱼,你有时间不如给我绣一个香囊,你之前给我绣的那个香囊,在战场上被敌兵一剑给挑破了,我还想要一个。” 他想起那个香囊便觉得可惜,那个香囊他一直戴在身上,即使香囊里的香味已经没有了,他也不曾摘下过,可后来敌军的那一剑正好挑在了香囊上。 明芙鱼看着桌子上的红绳有些为难,“可我还要给你编手绳,要不过几天……” 谢岿然立即再接再厉道:“现在花开得正好,正是做香囊的好季节,如果过了时候,花香可能就没有这么浓郁了,红绳有一条就够用了,阿鱼,我真的很想要一个香囊……嘛,你就给我做吧。” 谢岿然一个‘嘛’字说出来,尾音忍不住连起了几个颤音,自己差点恶心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明芙鱼却很受用,她看谢岿然一副就差拽着她的胳膊撒娇的模样,纠结一番,只好答应下来,“好吧,既然你这么想要,那我先给你绣香囊吧,你想要什么香?” “什么香都可以。”谢岿然松了一口气,笑了笑道:“只要是你挑的我都喜欢。” 明芙鱼看了他一眼,“我绣工不太好,我绣好之后,你可不许不戴。” 谢岿然连忙点了点头。 他想就算再差也不会比当年那个香囊绣的差了,当年在边关,大家还不认识他的时候,提起他都说‘身上挂着丑香囊的那一个’,最无奈的是每个人都能靠这个认出他来。 …… 从这天起,明芙鱼放下手里的红绳,转而绣起了香囊,每日拿着绣绷,坐在屋里像模像样的绣着。 六天后,明芙鱼将香囊绣好,满意地笑了笑。 她亲自去花园里摘了各色鲜艳的花瓣回来晾干,挑花香好闻的花瓣搭配成她喜欢的味道,放到香囊里面,又挑了些防蚊虫叮咬的草药放到里面,最后将她在庙中求来的平安符也一并偷偷放了进去。 谢岿然一回府,明芙鱼就把香囊递了过去,“绣好啦!” 谢岿然将香囊高高举起,站在阳光底下,对着光仔仔细细的看,他看着歪歪扭扭的香囊,盯着上面的花样,认了半晌才看出来上面绣的是两条锦鲤,红绿相间,摇头摆尾,虽然模样糟糕,但胜在憨态可掬,细看起来还有几分可爱。 谢岿然想起明芙鱼八岁那年给他绣的那个香囊,忍不住诧异,“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绣工怎么一点进步都没有?” 明芙鱼踢着脚下的石子,莞尔道:“其实是有进步的,我当初送给你那个香囊,是我那一年绣的最好的一个,现在这个已经是我的平均水平了。” “……”谢岿然抬手抚99z.l额。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7章 明芙鱼嘿嘿一笑,“我早就告诉你了,我不善女红,摄政王大人您将就着戴吧。” 谢岿然看着手里的香囊,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你那天是故意的?” 明芙鱼莞尔,她的确早就想让谢岿然将平安符带在身上,只是会有些不方便,所以她一直在想怎样才能既把这个平安符给谢岿然随身带着,又能不让旁人看到这个平安符,那日谢岿然说想要一个香囊,她便灵机一动,想到可以把平安符放到香囊里,只是她实在是绣工欠佳,所以才故意激了谢岿然一下。 她看着谢岿然瞪过来的眼神,反驳道:“诶?这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都是因为以前你对我爹娘说,女儿家不会女红没关系,但一定要好好读书,识字明理,所以我爹娘才让我大多数的时间都用来读书习字了,我平日还要跟娘学跳舞,偶尔学学琴艺,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学女红嘛,我实在是没有时间学,当然,我在这方面也确实没有什么天赋。” “是是是,都怪我……”谢岿然把香囊别到腰上。 “不想要就给我。”明芙鱼斜睨着他。 谢岿然把香囊系紧,“我才不给你呢,之前那个香囊我戴了五年,这个嘛,我怎么也要戴到你再给我绣下一个为止。” 明芙鱼弯了弯唇,觉得这个香囊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戴到谢岿然腰间还挺好看,别人是东西衬人,谢岿然长了一副好样貌,是人衬东西。 谢岿然抬起明芙鱼的手,抚了抚明芙鱼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叹息一声。 “怎么了?”明芙鱼眉眼间带着笑意望着他。 谢岿然捏了捏明芙鱼白嫩的指尖,喃喃道:“明明看起来应该挺灵巧的,不应该呀……” 明芙鱼笑了一声,忍不住伸手打他,“本来就灵巧。” 谢岿然笑着跑开,明芙鱼在他身后追,他们围着花园跑了一圈又一圈,花园里的花开的绚烂而别致,四周弥漫着他们的欢笑声。 谢岿然笑起来很好看,星眸朗目,嘴角上扬,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远不如他脸上的笑容灿烂。 明芙鱼想,不管谢岿然在外人面前变成什么样,在她面前却始终没有变,一直都是那个自在不羁又讨人厌的谢岿然。 . 清晨,阳光初升。 谢岿然将香囊挂到腰间,又看了看手腕上的红绳,拨弄了一下红绳上的小白兔,小白兔轻轻晃了晃,他微微一笑,大步走出了门去。 明芙鱼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手撑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的桂花树发呆。 谢岿然从她旁边走过,随口问:“想什么呢?” 明芙鱼目光依旧落在那棵桂花树上,“你说桂花糕那么好吃,卖桂花糕的人怎么忍住自己不吃的呢?” “……”谢岿然脚步顿住,侧头看她,“……回来的路上给你买。” 明芙鱼满意微笑,站起身悠悠然飘走,心情愉悦的吃早饭去了。 谢岿然看着她的99z.l背影,无奈摇头,走到桂花树下,轻轻嗅了一下桂花香,然后抬脚走了出去。 傍晚,谢大奸臣杀完人,一看天色已晚,赶紧驾着马去买桂花糕。 他紧赶慢赶,好不容易才赶上最后一锅桂花糕。 桂花糕刚刚出炉,清香扑鼻,白白嫩嫩的桂花糕上撒着点点桂花,在蒸笼里香喷喷的冒着热气,让人一看便觉得有食欲。 谢岿然走过去,心情很好道:“老板,来些桂花糕,给我挑热乎的装。” 店家瞪圆着眼睛看他,双腿打颤,赶紧把所有桂花糕都装到食盒里,瑟瑟发抖地递给了他,“大、大人,不用给银子了,您如果觉得不够,小的现在还可以给你做。” 谢岿然看着他颤抖的双手,笑容凝滞。 他停顿了一下,若无其事的接过食盒,沉默地将银子放到了桌子上,拎着食盒转身离开。 他转头才发现,刚才还热闹的街市现在已经寂静下来,街上的人看到他全都退避三舍,老人躲进屋里,小孩躲到父母身旁,父母紧张地抱紧了自家孩子,好像他一个不开心就会冲上去把这些人都杀光一样。 整条街都格外寂静,不复刚才的热闹,谢岿然走过的地方一片肃杀。 谢岿然扯起嘴角,无声一笑。 他拿着食盒,孤身穿过街道,在一个又一个百姓面前走了过去,也看到了一张又一张惊惧的脸,他唇边的笑意渐渐隐没,平日的浪荡散漫似乎被一道道惊惧的目光劈散,乌沉的眸子里弥漫起尘雾,让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谢岿然麻木的往前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双腿只是机械地向前进,目光直视着前方,却空落落的没有焦点,直到明芙鱼的笑脸映入他的眼帘。 夕阳渐落,墙边绿柳垂下细细的枝条,晚霞的光影落在明芙鱼的身上,她站在长街的尽头,翘首望着他,脸上扬着干净明亮的笑容,漂亮的眼眸在看到他的一瞬间迸发出柔亮的光,明华璀璨。 谢岿然情不自禁扬起一抹笑容,心中复杂冰冷的情绪褪去,加快了归家的脚步。 这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自己也是有家人在等的。 …… 夜色阑珊,家家户户亮着暖灯。 “少吃点,等会还得吃晚饭呢。”谢岿然坐在紫藤木书桌旁,批阅着手里的折子,偶尔抬头看明芙鱼一眼。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8章 明芙鱼将食盒捧到一旁,用胳膊圈起来,继续一口一口的吃着手里的桂花糕,她坐在高高的凳子上,双脚愉快地晃来晃去,脑后的金叶子步摇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摇晃。 谢岿然轻轻笑了一下,“有那么好吃吗?” “当然好吃。”明芙鱼使劲点了点头,走过去往他嘴里塞了一块桂花糕。 谢岿然将桂花糕是下去,继续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折子,偶尔拿起旁边的狼毫笔批注几下。 明芙鱼坐回桌子旁,吃着香喷喷的桂花糕,抬头看了一眼他手里明黄的奏折,“小皇帝连奏折都99z.l不能批么?” 她想起当年那个流鼻涕的小豆丁,语气忍不住有些嫌弃,也不知道小豆丁长大后是不是个有良心的,能不能记住谢岿然对他的好。 谢岿然头也不抬道:“他现在正是吸收学问的时候,与其浪费时间批阅这些东西,不如好好学本事,反正以后还有几十年的时间留着给他批。” 明芙鱼忍不住笑了一下,将嘴里的桂花糕咽下去,喝了一口花茶,“朝中的臣子若知道你不让小皇帝批阅奏折,还随随便便把这些奏折带回家来批阅,一定又要气的火冒三丈,他们势必要在背后说你是在挖空心思的架空小皇帝,是狼子野心,在替以后谋权篡位做准备。” 谢岿然挑了下眉,敲了敲旁边摞着的三本奏折,“喏……这几本都是上奏弹劾我的。” 明芙鱼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们如果知道弹劾你的奏折其实都落到了你的手里,还不得气个半死。” 她虽然知道这些人很有可能是真正的忠臣,可还是忍不住觉得解气,谁让他们平时总喜欢说谢岿然坏话的。 谁说谢岿然坏话,她就讨厌谁。 明芙鱼走过去,拿起一本奏折随手翻看了几眼。 她本来神色轻松,眉眼间带着几分揶揄,定睛细看里面的内容,却越看越气,手指颤抖,忍不住怒骂了一句,“简直是一派胡言!” 奏折里细数了谢岿然的罪过,把谢岿然说成了奸诈小人,极尽辱骂之言,她看着这些字,感觉一股火直冲脑顶,甚至有一瞬间的眩晕。 谢岿然抬头,见她脸色不对,伸手去拿她手里的奏折,“不喜欢看别看就好了,何必去跟他们生气,白白气坏了身体。” “我偏要看。”明芙鱼躲开谢岿然的手,背过身去,像自虐一样将三本奏折都看了。 她越看越气,眼眶忍不住红了起来,可她背对着谢岿然,没有让他看见。 两人一坐一立,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明芙鱼在眼睛上抹了一下,像赌气一样扔掉手里的奏折,回桌边坐下,“先帝有你这个儿子可真是值了,武能□□定国,文能治理朝堂,在外背着大奸臣的污名,在内还得帮他照顾孙子,他一天没养过你,好处倒是尽让他占了!” 这些话她藏在心里很久了,终于忍不住一股脑说了出来。 她一直装作若无其事,用力将这些话憋在心里,她不知道该生谁的气,也不知道该怪谁,因为这是谢岿然的选择,她怨不得人。 可她就是怨!就是气!就是替谢岿然感到不值! 靖帝连认谢岿然这个儿子都做不到,凭什么要求谢岿然给他担负着整个大昭的天下!萧家人那么多,靖帝怎么不去找那些能记在族谱上的萧家人来做这些事?谢岿然从来没有受过萧家的恩惠,凭什么替靖帝承担这一切! 她知道靖帝把兵权交到谢岿然的手里是冒着风险的,如果谢岿然有一丁点叛逆之心99z.l,他完全可以利用手里的兵权谋权篡位,靖帝给了他全然的信任,将大昭的整个天下交到了他的手里,或者应该说,靖帝其实是将这个选择权交给了谢岿然,如果谢岿然想要这个天下、想要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那么他可以用靖帝给他的这些东西,轻而易举的得到。 这也许是靖帝的父爱,也许靖帝给谢岿然的补偿,可这种信任、这种补偿,明芙鱼宁可谢岿然没有,如果可以,她宁愿谢岿然永远是那个潇洒自由的少将军。 明芙鱼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和不甘,可她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她不该在这个时候让谢岿然心里烦闷。 可那些奏折上的一句句恶言实在刺痛了她,因为她心里知道,外面说这样话的人只会更多。 这些日子,她一直让自己待在府里,不去看、不去听、不去想,就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可是她心里清楚一切都已经切切实实的发生了,谢岿然成了大家口中的大奸臣、大恶人,她没办法继续自欺欺人。 谢岿然看着她气呼呼的侧影,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阿鱼,我自出生起就身处钟鼎之家,锦衣玉食,享受着世子的荣宠,已经比很多人强了。” “可你明明可以生活得更好。”明芙鱼知道谢岿然能在谢家生活是靖帝暗中安排的,可谢岿然明明是皇子,他明明可以像萧子笙一样,享受着皇家子嗣应有的一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背负污名,甚至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萧家人,是萧子笙的亲叔叔。 谢岿然看着烛台上跳动的烛光,微微沉默,安静了一会儿,声音低低地开口,“阿鱼,你就没有想过我也许应该生活得更差,而不是更好,甚至是生下来就该死么?” 明芙鱼倏然一愣,抬头看向他,咬紧牙关问:“什么叫该死?”她讨厌有人这样说谢岿然,哪怕是谢岿然自己。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59章 谢岿然扯了一下嘴角,垂下的眼睫有些哀伤,“说不定……是先帝保住了我的性命呢。” 明芙鱼眉心深深拧紧,心颤抖了一下,她一瞬不瞬地望着他,“你为什么这样说?” 谢岿然垂眸,语气寻常,“先帝曾说,我的出生是‘不容于世’的。” 明芙鱼倏然愣住,谢岿然明明是靖帝的儿子,身上流着靖帝的血脉,何至于用上‘不容于世’这四个字。 靖帝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那么难道问题出在谢岿然母亲的身上么? 她呆愣在那里,久久没有言语。 谢岿然看着她惶然的面色,语气轻松下来,柔声道:“你刚才这番话私下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出去后可不能再乱说,那毕竟是先帝。” 明芙鱼回过神来,也放松了神色,仿佛刚才的对话不曾说过,他们也不曾触碰过什么禁忌一样。 “人家还不是心疼你。”明芙鱼小声嘀咕一句,心情不好的趴到了桌子上。 她心情失落,可看着手腕99z.l上莹润的玉镯,又忍不住弯起嘴角,轻轻拨弄了几下。 谢岿然心里一叹,有时候他倒宁可明芙鱼能没心没肺的,像刚才那样高高兴兴的吃桂花糕,别替他这些糟心事着急上火。 他走过去,坐到明芙鱼旁边,轻轻摸了摸她的头,正想安慰几句,就见明芙鱼笑眯眯的摸着腕上的玉镯,又啃起了桂花糕。 谢岿然笑着捏了下她的脸颊,回去继续看奏折。 他离去之后,明芙鱼脸上的笑容淡去,眼里的光也黯淡下来,她侧过身,偷偷看向谢岿然。 谢岿然身后的轩窗敞开着,烛火明明灭灭,谢岿然坐在微微闪烁的光影中,他聚精会神的看着手里的奏章,烛光将他的背影拉得很长,长长的背影看起来伟岸又虚无。 他神色认真的时候,眉宇有些冷峻,薄唇轻抿,轮廓棱角分明,漆黑的眸子里深邃而明亮,他的手指搭在桌沿上,思考的时候无意识地轻轻敲击着桌面。 明芙鱼看了他很久,直到夜色深深,才双眼阖上,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谢岿然批阅完最后一张奏折,已经是夜深人静。 他将笔放下,轻轻捏了一下眉心,抬头望去,明芙鱼正趴在桌子上沉沉的睡着。 她软乎乎的脸颊压在桌子上,纤长的睫毛微微垂着,在眼睑上落下一片暗影,呼吸一起一伏,睡得安稳。 谢岿然浅浅笑了笑,将奏折整理好放到一旁,从衣架上拿了件披风走过去。 他将明芙鱼扶起来,把披风披到她的身上。 明芙鱼软乎乎的靠在他怀里,脸上压了一道红印。 谢岿然失笑,抬手给她轻轻揉了揉。 明芙鱼面颊柔嫩,肌肤白皙,像白嫩细滑的豆腐一样,谢岿然手指轻轻一碰就移开了,仿佛觉得烫手一般,再未触碰。 明芙鱼呼吸柔柔地吹拂在谢岿然的颈侧,谢岿然蹙了蹙眉,将明芙鱼抱了起来。 他小时候明明抱过明芙鱼很多次,可这一次身体却莫名僵硬,明芙鱼身上淡淡的清香扑面而来,带着一点女儿家的娇柔。 谢岿然身体愈发僵硬,明芙鱼全身都软乎乎的,像柔弱无骨一样,让他觉得哪里也碰不得,好像一碰便要化成水了。 他在边关多年,整日跟臭熏熏的男子待在一处,从来不知道小姑娘这么软、这么香,记得兵营的老兵曾经说过,女人都是洪水猛兽,能把最强壮的汉子化为绕指柔,他以前不以为然,可他现在发现,怀里的小姑娘稍微靠近就能让他束手无策,彻底放弃反抗,甚至全身僵硬,比任何一种刀枪都要强韧。 谢岿然费了半天劲,才好不容易手脚僵硬的将明芙鱼抱了起来,同手同脚的走出门去。 夜里的府院有些安静,路边的烛火微弱的亮着,映着蜿蜒小径,不过今夜的月亮很亮也很圆,明明的照在夜空上,像一颗璀璨的夜明珠,月光皎洁,在地上洒下清辉。 谢岿然抱着明芙鱼穿过99z.l月门,从谢府走到明府,明府的花园里种满了木芙蓉,影影绰绰,在月光下灿然绽放着,虽然没有香味,却是极致之美。 谢岿然走进明芙鱼的房里,将明芙鱼放到柔软的床榻上,微微弯下身,伸手去拽旁边的浅粉被褥。 明芙鱼躺在枕头上,胳膊从他脖颈上滑落,掌心向上露了出来。 谢岿然垂目望去,微微一怔。 明芙鱼手心有着道道红痕,看起来像被细长的绳子勒的,她的指腹上有几个血点,应该是拿针的时候不小心扎到的。 谢岿然瞳孔紧缩,不自觉攥紧了手心。 他心中恼恨,这几天明芙鱼一直忙着捣鼓红手绳和香囊,每天都乐颠颠的,像有用不完的精力一样,既没喊过苦,也没说过累,他竟没注意到这些。 谢岿然怔然看了许久,才将目光从明芙鱼的手心移开。 他坐在床边,将衾被盖到明芙鱼的身上,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心中漫起密密麻麻的心疼,抬手将她额边的鬓发轻轻掖到耳后,安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抬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 小烦人精长大了,长成了让人心疼的小祖宗。 让他只想疼着、宠着,再也不让她受了一丝一毫的委屈。 明芙鱼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睁开眼睛之后,抻了一个大大的懒腰,她动了动,觉得手指有些奇怪,低头一看,手指上针扎过的地方都被包扎了起来,她凑近嗅了嗅,手心有一股清凉的淡淡药香,红痕的地方应该也是已经上过药了,手心凉凉的,很舒服。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60章 明芙鱼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给她处理的,她想起自己笨到弄伤手,还被谢岿然发现了,就觉得有些丢脸,可窗外的阳光暖融融的照进来,她又觉得心里也跟着暖融融的,忍不住笑了笑。 手指包得像粽子一样,起来也不能做什么,她忍不住有些泛懒,翻了个身,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伸着五指看了又看,后知后觉想起来她昨夜好像是在谢岿然书房睡着的,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回来的, 明芙鱼躺在柔软的被子里,抱着被包扎过的手指,在床上滚了一圈,舒服的睡了一个回笼觉。 第52章 冠礼 谢岿然及冠这日, 谢家给他准备了盛大的冠礼,广邀众人观里。 大家收到请贴才恍然想起,那个刀不刃血的摄政王, 其实还只是一个未及冠的少年。 晴空万里,纤云不染, 骄阳映照在地面上。 热闹的街道上, 一辆马车滚滚走过, 明芙鱼和谢岿然并排坐在马车里。 今日是谢岿然的冠礼,明芙鱼兴致勃勃地盛装打扮,穿着一身华美的齐胸襦裙, 上半身是浅粉色的上襦,下半身是烟紫色的百褶裙,宫绦束腰,站起身时裙摆如芙蓉漾开,一头墨发绾起,云鬓上戴着繁花金步摇,缀以流苏,珠玉流光,走起路来摇曳生姿, 既不张扬,又透着恬静舒雅之美。 谢岿然坐在她身上, 一身玄色99z.l广袖长袍,绣以金纹祥云, 外面套着一层雪纱, 他眉眼沉静的靠在那里,轻轻阖着眼睛,姿态风流, 气韵华贵,宛若翩翩浊世佳公子。 明芙鱼忍不住拿眼偷偷看着他,一会儿收起目光,一会儿又抬起眼眸,控制不住的频频地朝他望去。 谢岿然感觉到她的视线,睁开一只眼睛看她,挑眉道:“总看我做什么?” 明芙鱼鼓了鼓嘴巴,将视线移开,漫无目的地在马车里转了转,又忍不住将视线转回他的身上,“哥哥,你在想什么?” 谢岿然将眼睛全部睁开,“在想母亲为我取的字。” 明芙鱼忍不住好奇,“楚夫人给你取的字,难道不是应该等到冠礼上才知道吗?你怎么现在就知道了。” 冠礼代表男子已经成年,按规矩由家中长辈给举行冠礼,男子二十岁前只有名,没有字,要在冠礼这日由长者取字。 谢国公已经亡故,靖帝也不在了,由楚氏来替谢岿然取字也很正常。 谢岿然笑了一下,“有兰川那个大嘴巴在,什么事能瞒得住,母亲才刚定下字来,他转头就跑来告诉我了。” 明芙鱼想起谢兰川说个不停的模样,忍不住憋笑,目光期待道:“楚夫人给你取了什么字?” 谢岿然唇边笑容微敛,“母亲给我取字为‘随’。” “谢绥……”明芙鱼呢喃一声,忍不住觉得有些好听,“绥,‘绥绥兮其有文章也’,字意平安,谢夫人希望你平安。” 谢岿然摇头,“不是。” 明芙鱼想了想,“哦,‘绥者,安之舒也’,谢夫人是希望你舒缓、安定。” “也不是。”谢岿然浅笑,转头看她,“是随便的随,可能就是随便取字的意思。” 明芙鱼心底一沉,笑容慢慢淡去,她看着谢岿然唇边的笑,心里有些难受,说不出话来。 两人都没有再开口,马车安静地往前行着,很快就来到了国公府。 国公府还像以前一样,一切井然有致。 谢临安继承国公之位后,现如今在礼部任职,他为人稳重,办事妥贴,极负盛名,一点点累积出了威望,长此以往,国公府定能恢复到以前的地位,谢岿然当年没有看错人,谢临安的确有资格、也有能力继承谢家。 谢兰川从小就喜欢追随谢岿然,跟谢岿然一样喜欢舞刀弄枪,他最大的梦想就是想像谢岿然奔赴边关,带兵打仗,楚氏不允许他去边关,他别无他法,只得入了锦衣卫,不过他还是总想往边关去,惹得谢临安和楚氏头疼不已,最近谢岿然回来,他才稍稍安定下来,没有再提过去边关的事。 今日是谢岿然的及冠礼,谢府门前一片热闹,不说谢岿然现在是高高在上的摄政王,单说他谢家长子的身份,就已经会来不少宾客,如今更是宾朋满座,各式豪华马车停满了巷口。 他们还没走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就能听到里面一片欢腾。 明芙鱼笑99z.l了一下,跟谢岿然一起抬步迈上台阶,走进了谢府。 明芙鱼直接去了女眷所在的内堂,谢岿然要去拜见楚氏,朝后院的方向走,两人在门口就分开了。 明芙鱼走进屋内,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暖炕上的王夫人,多日未见,她缓步走过去拜见,神色恭敬。 王夫人看到她温和的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在暖炕上坐下,寒暄了几句,末了道:“渡君今日会回来,你等会儿应该能看到他了。” 明芙鱼怔然了一瞬,轻轻点了点头。 楚渡君不知不觉已经离开长安几个月了,没想到会在今日回来。 卢家两姐妹今日也来了,正坐在偏右的角落里喝着茶,卢老夫人上次被谢岿然扫了颜面,余怒未消,自然没有前来。 卢冰婵看着明芙鱼,眼神动了动,犹豫了一下,走过来柔声道:“妹妹,我有几句话想私下对你说,你可否移步到外面,跟姐姐聊两句?” 明芙鱼犹豫了一下,站起身,对王夫人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跟着卢冰婵走了出去。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61章 卢浮儿也想跟过来,被卢冰婵一个眼神阻止了,只能讷讷坐了回去。 明芙鱼跟着卢冰婵来到后院一处幽静的凉亭里,周围没有什么人,比前院安静不少,只有旁边的池水里传来哗哗的流水声。 谢府喜欢自然之景,府里种着不少花草,也有不少假山、流水,处处生机勃勃,十分清爽。 两人在石桌旁坐下,桌上不知是谁放着一副棋盘,远处的桂花阵阵飘香。 坐下之后,卢冰婵主动对明芙鱼笑了笑,声音温和道:“妹妹,你能愿意出来跟我说说话,我真的很开心,之前是我有眼无珠,没看出来你是位贵人,多有得罪,还望见谅。”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商户之女,不是什么贵人,卢姑娘不必客套,有话可以直说。”明芙鱼声音平淡。 如果不是因为沈十娘还住在卢府里,她也懒得跟卢冰婵走这一趟,她早就已经见识过了卢冰婵的真面目,不想跟卢冰婵浪费时间虚与委蛇,更不想跟卢冰婵扮演什么姐妹情深。 卢冰婵嘴角的笑容僵了僵,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识趣的人。 她回忆起谢岿然谪仙的模样,才微微吸了一口气,继续保持笑容道:“妹妹,我听说你与摄政王自小是邻居,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感情甚笃,不知可是真的?” 她一口一个妹妹,明芙鱼耳朵都要听起茧了,她静静看着对面的卢冰婵,未置可否,等着卢冰婵继续说下去。 卢冰婵没听到她的回答也不气馁,反正她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对明芙鱼轻轻笑了笑,自顾自继续道:“妹妹,你与摄政王虽然感情深,但毕竟你以后要嫁人,摄政王以后也要娶妻,你可曾想过,这邻家妹妹和自己的娘子相比,当然还是娘子更亲。” “你想说什么?”明芙鱼轻轻蹙眉,她根本没想过这么远,更何况,她没99z.l事思考这个做什么? 卢冰婵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一改以前高高在上的态度,语气甚至有几分亲近。 “妹妹,我这么说也是关心你,我担心摄政王以后娶了妻,如果那妻子并非良善之人,反而处处与你针锋相对,到时候你的境况可能会变得艰难,你想啊,摄政王日日被她吹着枕边风,就算一开始不听她所言,长此以往,恐怕也要听进去几句,她如果日日说你坏话,摄政王信以为真,恐怕就不能再将你看得如现在这般重要了。” 明芙鱼想象着谢岿然听了谗言,变成一个糊涂蛋的模样,甚至有些想笑,她心里清楚这根本不可能,她看着对面的卢冰婵,才勉强将笑意忍了回去,继续一本正经的坐在那里,想看看卢冰婵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卢冰婵没有留意到她的神色,继续道:“妹妹,你跟我们不一样,我们就算出嫁了,也有家里在背后做支撑,不会被婆家轻易欺负,可你唯一的依靠就是摄政王,你一旦失去摄政王这个强有力的靠山,就一无所有了,楚家门庭高深,楚渡君现在虽然对你很好,但男人的心是最容易变的,俗话说色衰而爱迟,你若有一天容颜老去,怎知他就还能像现在这般爱护你?你与其把希望寄托在楚渡君的身上,不如好好抓住摄政王这棵大树,只要他长长久久的庇护你,你便可安枕无忧。” 她话锋一转道:“可摄政王以后若是受了娘子的挑拨,不再庇护你,你可就苦不堪言了,我觉得你最好让摄政王选一位以后能将你当做亲妹妹一般看待的娘子。” 明芙鱼安静的听着,等她说完,才笑了一下,“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究竟想说什么?” 她神色隐隐不耐烦起来,不想在这里听卢冰婵说废话。 卢冰婵忽略她眉宇间的不耐,道:“妹妹,你不要觉得这些事情很遥远,摄政王今日及冠,行过冠礼之后可就能娶妻了,想必谢家主母马上就要开始帮他挑选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了。” 明芙鱼抿了下唇,眉心渐渐蹙起。 卢冰婵抬眸对她笑了笑,握住她的手,一副真情实感的模样,温声道:“妹妹,你我怎么说也是姐妹,虽然不打不相识,但其实我们并没有什么化解不了的深仇大恨,相反,你的性子还很合我的胃口,以前都是我的错,误会了你,如果我们能放下芥蒂,以后说不定可以成为真正的好姐妹。” 明芙鱼嘴角轻轻抽了抽,没想到有一天她还能听到卢冰婵说要跟她做好姐妹,实在是荒谬。 卢冰婵握着她手的地方触感冰凉,她不由打了一个寒颤,把手中从卢冰婵的手里抽了出来,冷淡道:“姐妹就不必做了。” 卢冰婵尴尬地收回手,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阴翳之色。 如果不是她有事想求明芙鱼,何必在这里委曲求全,明芙鱼99z.l简直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竟然软硬都不吃,等以后她嫁给谢岿然,非要好好收拾明芙鱼!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明芙鱼见她一直不开口,忍不住催促道:“卢姑娘,现在冠礼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还想去前院观礼,如果你有话想说,还是不要继续绕圈子浪费时间了,有话请直说。” 卢冰婵咬紧下唇,像下定决心一般,抬起眼眸,眼底流露出丝丝羞涩的神情,扭捏地转了一下手里的帕子,弯着唇道:“摄政王上次到卢家接妹妹的时候,我与他惊鸿一面,没来得及打招呼,想让妹妹帮忙引荐认识一下。”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62章 明芙鱼眨了眨眼睛,神思不定地看着她,“你让我把你介绍给谢岿然认识?” 卢冰婵还是没出阁的姑娘,这实在是有违礼法,明芙鱼没想到她这么大胆,隐隐明白了几分她的意思,眉心不由蹙得更紧,面色沉了沉。 卢冰婵脸上的羞涩神色变得更浓,她轻轻点了点头,含羞道:“摄政王俊朗之神姿,让冰婵印象深刻,夜寐思服……冰婵想若能得妹妹相助,亲上加亲,那么冰婵日后一定好好报答妹妹,跟摄政王一起将妹妹看做亲人一般,好好照顾。” 她说会照顾明芙鱼是假的,说对谢岿然久久不忘却是真的。 自从上次见过谢岿然之后,她便难以忘怀,心里忍不住一直惦记着谢岿然,偷偷留意着谢岿然的一举一动。 她得知谢岿然做了摄政王,权势比她大伯还要威赫之后,心里的小鹿便忍不住乱撞起来。 一个面容英俊又权力在握的男人,怎能让她不心动。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这些日子以来,她经常听到大伯父在家中怒骂谢岿然,也听到祖母唉声叹气,言语间皆是对谢岿然的怨恨和憎恶,她虽然表面安慰着他们,心中却忍不住暗自筹谋和衡量,大伯父已经是万人之上的丞相,谢岿然能比他还要厉害,让大伯父如此气愤又无可奈何,可见他的地位已经无人能及。 虽然大家都说谢岿然是个大奸臣,可她还是心动了,有不少人都在背后偷偷说谢岿然以后是要自己做皇帝的,新帝不过是他的傀儡而已,过几年就要被杀了。 如果谢岿然做了皇帝,那谢岿然的娘子将来岂不是要做皇后? 卢冰婵心底渐渐涌起不切实际的奢望,这些奢望不断蔓延,在她心里生了根,逐渐发芽,她怎么也按捺不住。 她一直认为机遇都是从危险中获得的,只要她赌对了,她以后就是身份尊贵的皇后,她如果能坐上凤位,那么以后贵女们在她面前都会变得不值一提,会被她狠狠踩在脚下,与其碌碌一生,她宁愿放手搏一搏,况且谢岿然有潘安之貌,让她止不住的心动,如果能跟这样的人共度此生,实在是幸事一桩。 因此她才决定来讨好明芙鱼,哪怕明芙鱼态度冷淡她也无所谓,她觉得99z.l自己现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来,她现在虽然忍气吞声,但以后都会跟明芙鱼讨回来。 她想借着明芙鱼的关系去接近谢岿然,她早就打听清楚,明芙鱼和谢岿然自幼相识,感情很不一般,刚才她躲在暗处看得清清楚楚,明芙鱼和谢岿然是乘同一辆马车前来的,可见他们果然如外面传言的那样关系亲近,如此更坚定了她心中的想法,只要明芙鱼肯帮她说话,她就能稳操胜券了。 她只后悔明芙鱼在卢家的时候,她没有趁机拉拢关系,早知道会有今天,她当时一定好好对待明芙鱼,可惜现在已经晚了,她只能尽力挽回。 她思考了很久,觉得无论什么好话,都不如共同利益来得实在,所以她才将明芙鱼叫了出来,说了刚才这一番话。 她虽然讨厌明芙鱼,但现在却不得不借助于明芙鱼的影响,只要她能嫁给谢岿然,明芙鱼就可以留着以后慢慢解决,如她刚才所说,等婚后她只要多给谢岿然吹吹枕边风,谢岿然自然会疏远明芙鱼,到时候有明芙鱼苦果子吃。 明芙鱼愕然地看着卢冰婵,彻底明白过来卢冰婵的意图后,她心里瞬间涌现出一股怪异的感觉,还有莫名的愤怒。 她忍不住变了脸色,想也不想就站了起来,严词拒绝道:“卢姑娘,请你自重,你毕竟是还未出阁的姑娘,这些话如果被旁人听了去恐怕会有损你的闺名,以后不该说的话,还是少说为妙。” 卢冰婵面色有些僵硬,眼神里飞快闪过一丝怒容,她跟着站起来,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妹妹,这里只有你我,只要你不说,这些话怎会传出去?我也是把妹妹当做自己人,才直接说了出来。” “我是家中独女,不曾有什么姐妹,卢姑娘还是换一个称呼吧。”明芙鱼绷着唇角,毫不留情地冷道:“摄政王的婚事由不得我做主,我也不觉得你们二人相配,你不必再多说,这个忙我是不会帮你的。” 卢冰婵脸色挂不住,一下子沉了下去,她眼看着希望破灭,不再顾忌什么,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是觉得我配不上摄政王?那你倒是说说,放眼整个长安城还有谁配得上!” 明芙鱼脸色有些难看,卢冰婵这种心术不正的人,她是绝对不会介绍给谢岿然认识的,她不能容忍这样的人嫁给谢岿然,可让她说谁配得上谢岿然,她又想不出来,因为她从来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间心中有些茫然。 明芙鱼眉心轻轻蹙着,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乱,她在原地站了片刻,沉声道:“反正我无论如何也不会帮你的,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她没有再理会卢冰婵,转身往外走。 卢冰婵阴晴不定地看着她,见她转身离开,忍不住哼了一声,阴阳怪气起来,“你不帮我没关系,可你最好别忘了自己早已有婚约在身,别生出什么99z.l不该有的妄念。” 她想起谢岿然对明芙鱼的好,便觉得如鲠在喉。 明芙鱼脚下不停,大步离开。 她不明白卢冰婵最后一句话是什么意思,也不想去深思,她只觉得烦躁,从听到卢冰婵觊觎着谢岿然开始,她心中就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窒闷感。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63章 她快步走了许久,直到心中的烦闷被驱散了一点,脚步才逐渐慢了下来。 她低头踹着脚边的小石子,漫无目的地想,谢岿然着实是个祸害,他才去了卢府一次,竟然就让卢冰婵芳心暗许了,卢冰婵这么高傲的人竟然为了他要来跟她结交。 她神思不属,没有注意到脚下走到了哪里,抬头看去,才发现周围的环境有些陌生,四周没什么人,看起来像是一处幽静的院落,周围种着好看的花,枝条修剪的规规矩矩,处处透着一股雅致,她看了两眼娇花,正想抬步去前院,一墙之隔的院子里就传来了呼喝的声音。 “你凭什么要担这骂名?从你出生后,他就不曾养过你一天,你为什么要听从他的话去受这份委屈,你好好出去听听现在外面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一道女声从墙里传来,声音里含着一丝哭腔。 隔着青石墙壁,明芙鱼看不到里面是什么人,却觉得声音有些熟悉,她还没想起来是谁,紧接着一道更为熟悉的男声就响了起来。 “娘,哪怕我跟他没有血缘关系,我身为大昭的臣子,这也是我应该做的。” 是谢岿然的声音! 明芙鱼一下子抬起头来,不用想也知道,墙内的人应该是谢岿然和楚氏。 楚氏平日冷静淡然,现在声音却激动异常,“他萧家的天下与你何干!凭什么要你来承担!” 须臾的安静,谢岿然似乎跪了下去,明芙鱼听到一声利落的跪地声,像跪在了她的心上一样,让她的心忍不住跟着颤动了一下。 她贴身靠在墙边,心里闷闷的疼,不自觉想起了那夜因为看到弹劾奏折而失态的自己。 何其相似。 “娘……我不是为了陛下,也不是为了萧家的江山,而是为了天下的黎民百姓,小时候您教过我,百姓在前,个人在后,谢家人从不畏惧生死,更不畏惧人言。” 楚氏崩溃的哭了起来,“我后悔了!我只想要我的孩子平平安安,你凭什么要过这种日子!凭什么要背负这些骂名!” 明芙鱼靠在墙上,泪水潸然而下。 她抬脚跑远,不敢再听下去,那一句句质问正是她在心里问了千百遍的。 她一路跑到前院,停住脚步,扶着石柱微微喘息。 前院来了不少人,人声鼎沸,可大家面上都不见喜色,也没有什么祝贺之意,不像来道喜的,反而像来应付差事的。 “谢岿然昨日又屠了赵家满门!就因为赵大人跟鞑靼有过几封书信往来,又在书信里面谈论了新帝的事,谢岿然审都没审,直接就把人杀了!” “作孽啊!谢家这个99z.l大儿子无恶不作,手上沾了多少鲜血,大家恨他还来不及,谢家怎么好意思广发请帖,邀我们来参加他的冠礼!” “说得好像你敢不来一样,你心里再气,还不是带着礼物眼巴巴的来了?等会儿你恐怕还得脸上带笑的把礼物送过去。” “我、我就是不敢不来又怎么样?我如果只有一个人,就算一头撞死在谢家的门口也不会惧怕,可我上有老下有小,谁敢得罪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敢么?你不是也来了么?” “哎,别吵了,千错万错都是那个杀千刀的大奸臣的错!朝廷落在大奸臣的手里,我们早晚都没有好日子过!” 明芙鱼站在人群之外,捂着嘴,泪如雨下。 上辈子她也曾是这些人里的其中一个。 明芙鱼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红着眼睛冲上前去,指着众人怒道:“谢岿然在边关七年,守护着大昭安宁,多少次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条命都是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他现在又平复叛党,扶持新帝登基,从不曾亏欠于谁!你们有哪个做过他做的这些事!你们上过战场吗?你们杀过一个敌兵么!你们享受着他带给你们的安宁,却在这里肆意的辱骂着他,你们还有一点点良心么!” 明芙鱼的声音震耳发聩,众人面色难看起来。 “你这小丫头……不懂不要乱说……” 大家到底不敢反驳什么,纷纷做鸟兽散。 明芙鱼独自一个人留在原地,捂着嘴蹲了下去,泣不成声。 楚渡君刚走进谢府就看到这一幕,连忙跑了过去。 他蹲到明芙鱼身边,急道:“阿鱼,你怎么了?你别难过,他们都是一群糊涂人,你不要跟他们一般见识。” 明芙鱼哭了一会儿,勉强将泪意忍了回去,抬起头来,看着多日不见的楚渡君。 楚渡君拿出一方干净的帕子,给明芙鱼擦了擦泪,柔声说:“阿鱼,大家现在对谢大哥有误会才会这样说,但是你别急,谢大哥是个好人,大家只要多了解他,就早晚会理解他的。” 明芙鱼睫毛颤了颤,“……多了解他?” “嗯!”楚渡君使劲点了点头,“误会多缘于不够了解,只要他们了解谢大哥的为人,就会像我们一样喜欢他的。” 明芙鱼神色一动,眼睛微微亮了起来,思绪飞快转动。 楚渡君说的没错,现在大家虽然对谢岿然印象恶劣,却不代表一辈子都会如此,只要努力,说不定可以扭转他们的印象。 上辈子谢岿然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他不愿解释,也甘愿背负骂名,可这辈子有她,她会陪着谢岿然,她不甘心谢岿然被骂,也不甘心让谢岿然被骂,她要试着去改变。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64章 谢岿然所做的事明明是为了整个家国天下,凭什么要白白被骂?朝堂上的事虽然不能跟百姓们解释,谢岿然做过的好事却不容被忽略。 明芙鱼心里忍不住激动起来,她下定决心,以后谢岿99z.l然做多少让人误会又招骂的事,她就替他做多少好事,让人夸赞他。 她心里有了决定,忍不住抬眸对楚渡君笑了笑,“你回来了?” 楚渡君轻轻挠了挠头,忍不住也对她露出一个傻乎乎的笑容,“嗯,我回来了!” 巳时,冠礼正式开始。 大家聚集到院子里,四周都安静了下来。 谢临安作为谢家代表率先对大家表示了欢迎,他站在台阶上,声音朗朗。 他说的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明芙鱼听了几句就没有心情听,偷偷引颈张望。 谢岿然和楚氏都还没有来,她失望垂眸,只能继续听下去。 谢临安这几年主管着谢家的大小事务,早就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他一席话说得有礼有度,惹得大家纷纷鼓掌,说完之后,冠礼才正式开始。 赞者扬声念着礼文,谢岿然从门口走了进来,他身上穿着崭新的长袍,按照礼法,走进祠堂里,一一叩拜。 场面一时寂静无声,众人全都注视着他,不管心里在想什么,面上都不敢流露出多余的情绪。 明芙鱼注意到卢冰婵看到谢岿然后眼睛亮了亮,从谢岿然走进来,她的目光就一直落在谢岿然的身上。 明芙鱼忍不住微微蹙眉。 谢岿然叩拜完,站在台阶上的白玉平台上,张开双臂,开始加冠服。 场面隆重,明芙鱼也不自觉聚精会神地望了过去,楚渡君站在她旁边,跟她一起看着。 谢岿然眉目清正,穿上华服后,身上的贵气浑然天成,让人不自觉屏住呼吸。 谢兰川站在底下看的眉开眼笑,不时鼓掌,四周异常安静,只有他一个人欢欣鼓舞的闹腾着,仿佛察觉不到周围过于安静的气氛一样。 冠乐响起,前面繁琐的礼仪结束,最后轮到大宾替谢岿然加冠。 大宾身份尊贵,一般是德高望重的长者,同样要身穿华服。 谢家请来的大宾是谢家族人里最德高望重的长辈,老者今年已经六旬有余,身上穿着一身黑裳,白胡子花花,拄着拐棍走上台阶,神色清高。 谢岿然转向他,恭敬作了一揖。 赞者端着托盘走过来,托盘里放着精致的玉冠,面朝老者,恭敬奉上。 老者垂目看了一眼玉冠,忽然一抬胳膊将整个托盘掀翻在地。 ——砰。 撞击声在寂静的场内格外响亮,打破了一室寂静。 老者怒目看着谢岿然,大声骂道:“此等竖子,竟然妄想让我为你加冠,简直是痴心妄想,你不配!” 场内寂静,老者的怒吼声响彻整个庭院,众人神色一凛,纷纷变了面色,朝谢岿然看了过去。 明芙鱼一下子掐紧了手心,目光紧紧地盯着谢岿然,不自觉咬紧了下唇,面色发白。 谢岿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低垂的眼眸静静地看着掉落的玉冠,一动未动。 玉冠滚落在地上,撞到旁边的墙檐,磕破了一个豁口,停住滚动,沾着灰尘躺在角落里,旁边的簪子在掉落99z.l在地的一瞬间就已经断裂,碎成了几段,再也无法拼凑成完整的模样。 明芙鱼睫毛颤动,忍不住又红了眼眶。 一片死寂的安静中,谢岿然喉咙轻轻滚动了一下,缓慢抬起头来,大家不自觉为老者捏了一把汗。 老者触及到谢岿然漆黑的目光,手不自觉颤了一下,他咬了咬牙,用力挺着腰板,才没让自己退缩。 谢岿然漆眸深深,拱手道:“您若不愿,便算了。” 老者愣了一下。 众人不自觉感到诧异,谁也没想到杀人不眨眼的摄政王,会如此轻易便算了,他们都以为老者要血溅当场,同时也忍不住怀疑谢岿然这是准备秋后算账,老者的下场可能会更为凄惨。 谢兰川站在台下,忍不住急了起来,“大哥,那谁来为你加冠呀?” 谢临安站在谢兰川身侧,眉心拧紧,转头望向谢家其他长辈,其他长辈们纷纷回避他的目光,不敢回视,竟是谁也不肯替谢岿然加冠。 场面一时之间尴尬起来,大家谁也不敢多看。 谢岿然坦然一笑,正要说话,楚氏从门口走了进来。 “我来!我乃岿然之母,当有资格为我儿加冠!” 众人皆转头望去。 楚氏刚才哭过一场,眼睛仍有些红肿,却丝毫不影响她气度的雍容华贵,她从门口走来,每一步都走得极为端正,长裙曳地,姿态优雅,一举一动都是谢家主母的风范。 谢岿然站在台阶之上,瞳孔微缩,怔然望着她。 楚氏一步步走到他面前,声音没有起伏,一如往日般没有多余的感情,神色也是冰冷的,“低头。” 谢岿然听话地低下头去。 赞者回过神来,赶紧递上新的玉冠,这种重大场合,向来不容有什么闪失,本来就准备了备用的玉冠,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四周一片肃穆,比刚才还要安静。 楚氏拿起玉冠戴到谢岿然的头上,朗声道:“男子二十冠而字,冠者,礼之始也……”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65章 楚氏声音不轻不重的响彻整个庭院,宾客们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刚才的老者面色难看,谢家其他长辈也神色不虞,四周落针可闻。 楚渡君转头看向明芙鱼,明芙鱼从刚才起,眼睛就一动不动地落在谢岿然的身上,就连楚氏到来,都不曾移开过,眼尾泛红。 “……而后容体正、颜色齐、辞令顺。”楚氏言闭,用玉簪以冠之,最后将玉冠扶正,“岿然,我给你取字为‘随’,望你从今日起,随心所欲,不要再为任何人而活,只为你自己而活。” 谢岿然,字随。 众人哗然,冠礼之上,长辈一般都希望家中子孙日后能恪守规矩,严谨行事,为家族争光,还从未听过让随心所欲,为自己而活的。 简直荒唐! 可更令大家惊讶的是,这些话竟然是从楚家长女楚阿苑嘴里说出来的。 楚家向来门风严苛,最重规矩,养出来的子女个个刚正不阿,楚阿苑当年更是贵女之典范99z.l。 她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怎能让大家不错愕。 楚云深第一个站起来鼓掌,“好名字!” 王夫人在旁边含笑击掌,轻轻点头。 众人愕然,这谢家也就算了,怎么连楚家也为谢岿然失了分寸? 谢岿然抬头看向楚氏,眼眶已然红了。 他掀开衣摆,躬身跪下,一字一顿道:“谢随谢母亲赐名。” 楚氏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弯腰替他抚净膝盖上粘到的灰尘。 楚氏面向众人,目光在每一个人脸上扫过,冷然道:“今日不愿为我儿加冠者,从此以后不再是我楚阿苑之长辈,谢家大门自此不再向其敞开。” 谢临安出列拱手:“亦不是临安之先长。” 谢兰川紧随其后,“兰川亦然。” 谢家长辈无不愕然,一下子站了起来,他们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三个,全都变了脸色。 谢家族众一直以国公府为首,如果他们失去国公府的庇护,日后家中子嗣为官之路必定难行。 刚才那位老者又气又怒,怒气冲冲地捶了捶手里的拐杖,对楚氏大喝道:“糊涂!我谢家岂容此子放肆,你竟然要为了此子弃我们于不顾,简直糊涂!” 楚氏转过身看他,神色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强势,冷冷嗤笑一声:“你当众驳我儿子的面子,却指望我们国公府继续庇护你,实在是过于厚颜无耻了,我看你才是在痴心妄想!” 老者气得差点晕厥,直接被抬了下去。 谢岿然看着楚氏,神色怔然。 明芙鱼屏住呼吸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心中激荡。 谢岿然回长安之后,一直刻意在明面上疏远谢家,为的便是让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要牵连到谢家的百年声誉,可楚氏、谢临安和谢兰川这样做,几乎是告诉在场所有人,他们跟谢岿然同气连枝。 冠礼后,明芙鱼在假山后的水幕下找到了谢岿然。 谢岿然独自一人站在水幕旁,负手而立,望着清澈的水花从假山上如雨雾一般流下,好像所有的热闹、喧嚣、争执,都与他无关。 天地寂静,他静静地立在哪里,仿佛要与天地融为一体。 明芙鱼安静的看了他一会儿,才抬脚走了过去,静静的站到他身侧,跟他一起看着簌簌而下的水幕,周身透着一股清澈的凉意。 第53章 醉酒 谢岿然没有转头看明芙鱼, 依旧看着面前清透的水幕,缓缓开口:“少年时,我听先生说自古忠义两难全, 只觉得可笑,而今我才明白, 这世上哪止是忠义两难全, 分明是事事两难全。” 直到今日, 他才意识到他给家人带来的伤害。 他一直以为撇清关系就可以不牵连到谢家,今天他们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他们不要他这么做, 他们从来没想过要跟他撇清关系,即使他被万人唾骂,他们也会一直都站在他身后。 明芙鱼转头望着他,目光柔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为了黎民苍生是你的选择,即使不99z.l愿也依旧支持你,是你母亲和两个弟弟的选择。” 谢岿然垂下眼眸,声音低沉, “我从未见过母亲像今天这样激动,她神色一直都淡淡的, 我做得好,她神色淡然, 我做得不好, 她也神色淡然,就连偶尔恨我的时候也是神色平淡。” 母亲向来对他不假辞色,甚至有的时候他能清晰的感觉母亲是恨他的, 这种恨意时不时从母亲的眼神、动作里流露出来的,像针一样同时扎在他和母亲的心上。 可他今天才知道,母亲也是爱他的,也许这份爱充满了矛盾,但一直都存在。 “谢随……”谢岿然低声喃喃:“我很喜欢这个名字,可我差点误会了它真正的含义。” 明芙鱼不自觉想起了楚氏刚才接近于崩溃的哭泣声,她轻声道:“父母之爱子,方式各有不同,你有一位好母亲,还有两位好弟弟,你应该感到高兴。” 谢岿然声音沙哑,“我很高兴,但心又很疼。” 他睫毛颤动,声音里含着一丝痛苦,“我很后悔,同时心里却清楚的知道,如果再让我选一次,我仍然会这么做。” 明芙鱼走近了一些,能感觉他身上的衣衫透着丝丝凉意,“其实我们心里都清楚,你如果不这么选,你就不是谢岿然了,正因为你是谢岿然,我们才会为你难过,人往往就是这样矛盾。”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66章 谢岿然抬眸看她,她轻轻笑了笑,“哥哥,我一直没想好要送什么礼物给你做冠礼,金银你不缺,华服你不少,至于我亲手做的那些香囊、红绳、剑穗,也没什么新意,早就已经送过给你了,我一直犹豫不决,觉得这些东西好像都不足以表达我对你冠礼的重视,所以直到刚才的那一刻我都没想好要送你什么。” 谢岿然眼底漾起点点微弱的笑意,“现在想好了?” “嗯。”明芙鱼踮起脚尖,伸出胳膊轻轻的环抱住他,声音清甜,带着丝丝的甜意,像刚吃完了糖,“哥哥,我送给你一个拥抱吧。” 谢岿然哑然失笑,任由她暖融融的抱着自己,那些一点点暖意融入到心间。 旁边的水幕哗啦啦的淌着水,除了水声,天地间好像都变得寂静下来。 明芙鱼听着谢岿然心口的心跳声,“哥哥,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谢岿然勾唇,轻轻抚了抚她后脑勺的墨发,“嗯,好像好了一点,看来我们小阿鱼作用还不小。” 明芙鱼莞尔,低声道:“以后你难过的时候,都可以来找我要一个拥抱,这个礼物永不过期。” “我们小阿鱼好大方。”谢岿然打趣说着,眼眸温和,唇边弯起一丝笑意,声音渐渐郑重起来,“这个礼物哥哥很喜欢,谢谢阿鱼。” 明芙鱼抿了抿唇,低声唤谢岿然的新名字,“谢随……” “嗯。” “谢随,你要记住,世间恶言万千,可那些恶言都不是出自爱你之人的口。” 谢岿然回抱住她,声音低沉:“也99z.l都不是出自我爱之人的口。” 谢岿然轻轻闭了闭眼睛。 他想,这就够了。 宾客们渐渐离去,热闹了一天的谢府逐渐安静下来。 两人在水幕后面站了一会儿,待谢岿然心情平静,才从水幕后走出来,朝着门口的方向。 明芙鱼刚刚哭过,眼睛还有些红,她抬手轻轻揉了揉眼睛。 谢岿然看了她一眼,“明明是我心情不好,可最后却是我反过来哄你,着实是没天理。” 明芙鱼弯了弯唇,“以后你难过,我就哭得比你更大声,让你没时间难过,只能乖乖来哄我。” 谢岿然无奈地笑了一下,揶揄道:“苦哉!苦哉!” 楚云深和楚渡君并排走过来,正好跟他们迎头遇到。 楚渡君看到谢岿然连忙跑过来,一脸开心道:“表兄,好久不见!刚才一直没找到机会跟你打招呼。” 谢岿然打量了他两眼,一时之间没认出他是谁,看着他下巴上那颗浅浅的痣才认出来,谢岿然看向旁边的楚云深,错愕道:“一转眼小跟屁虫都长这么大了?” “表兄!”楚渡君面露窘迫,看了一眼旁边的明芙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小时候楚云深和谢岿然出去玩的时候,他总喜欢跟在他们后面,所以便有了一个小跟屁虫的称呼,他长大之后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叫他了。 楚云深睨了谢岿然一眼,声音夹杂着几分怨念,“你一走就是七年,也不知道回来看一看,当然一转眼就长大了。” 谢岿然捶了他一下,笑道:“不就是没回来看过你么,怨念至于这么大吗?” 楚云深瞪了他一眼,“再敢七年不回来,我就去边关亲自揍你去。” 楚云深目光落在明芙鱼的身上,看了看明芙鱼红彤彤的眼睛,眉心一拧,瞥了谢岿然一眼,“谢随,你是不是欺负我弟妹了?这眼睛怎么红的跟兔子一样。” 谢岿然愣了一下,“弟、妹?哪个弟弟?” “还能是哪个,当然是我唯一的嫡亲弟弟渡君啊。”楚云深一脸理所当然。 谢岿然看看楚渡君,又瞅瞅明芙鱼,摸着下巴道:“这‘弟’我认识,这‘妹’我也认识,可放在一块,我怎么有点听不懂了呢。” 楚云深一拍脑袋,“瞅瞅我这记性,是不是忘记告诉你了?” “告诉什么?” “渡君和阿鱼在你回来前那段时间定亲了!阿鱼现在是我弟未过门的媳妇,婚期定在三年后。” 谢岿然瞪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了看楚渡君和明芙鱼,半天憋出一句,“小烦人精和小跟屁虫在一起了?” 楚渡君看了明芙鱼一眼,傻乎乎的笑了笑,面颊红了起来。 明芙鱼继续揉着眼睛,假装没听到他们的对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觉得有一丝慌乱。 谢岿然看着他们半天,直看得明芙鱼想打人的时候,他才收回目光,看出明芙鱼羞赧,没有再提她与楚渡君婚事,抬手拍了拍的楚云深的肩膀,99z.l“表哥,你亲弟弟都定亲了,你的婚事怎么还没个着落呢?舅母向来最重规矩,按理说应该先定下你的婚事呀。” 楚云深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虚张声势道:“你不是也没定下吗?男子汉大丈夫不成就一番事业,何以成家?” 楚渡君看了明芙鱼一眼,小声嘀咕:“我就喜欢花前月下、儿女情长。” 楚云深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没说你!” 楚渡君捂着脑袋,忍不住叫了起来,“哥!在阿鱼面前给我留点面子!” 楚云深失笑,给他揉了揉后脑勺,“行行行,差点忘了你这小崽子已经订婚了。” 谢岿然抬头看向一直没说话的明芙鱼。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67章 明芙鱼继续低头揉着眼睛,越揉眼睛越红,真像一只兔子了。 谢岿然将明芙鱼的胳膊拽下去,“别揉了,再揉眼睛就更红了。” “……可忍不住一直想揉。”明芙鱼刚才哭过之后,擦眼泪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弄到花粉了,她的眼睛一直有些痒痒,揉得久了,就连说话也有些闷闷的,听起来莫名有些委屈。 谢岿然想了想,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我刚才看到街角的那家桂花糕刚出炉,香味飘了能有十尺远,就是你小时候最喜欢吃的那一家。” 明芙鱼眼睛一亮,忍不住咽了下口水。 楚渡君听到‘桂花糕’三个字微愣了一下,抬头看了明芙鱼一眼,轻轻皱眉。 谢岿然看了看他们,忍不住唏嘘道:“没想到一眨眼整日缠着我买桂花糕的小烦人精都快嫁人了,哎!为兄老矣!” 明芙鱼不喜欢听他在那里耍浑,虚虚地踹了他一脚,“快点去买!” 谢岿然灵活的往旁边躲了一下,勾住楚渡君的脖子往前走,招了招手道:“走走走,一起走,买完桂花糕,我们直接回去喝酒去,今日不醉不归!” 楚渡君睁大眼睛,“我也要喝酒吗?” 谢岿然点了点头,威胁道:“想娶我家阿鱼,先让我看看你的酒量如何,酒量不好的男人可不能嫁,容易酒后误事。” 楚渡君回头望向楚云深,楚云深和明芙鱼跟在他们身后。 楚云深接收到他的眼神,笑了一下道:“今天让你破例一次,回去我替你向母亲交代。” 楚渡君立刻眼前一亮。 明芙鱼眼睛舒服了一点,放下手没有再揉。 四人买了一屉热乎乎的桂花糕,一齐乘马车回了谢府旧宅,按照规矩,谢岿然作为摄政王本来应该另辟宅院,不过谢岿然拒绝了,只是把谢府旧宅改成了摄政王府,依旧住在这里,跟明芙鱼做邻居。 管家看到谢岿然有朋友来,让厨娘做了不少好菜,大家热热闹闹吃了一顿饭。 三个男人推杯换盏,明芙鱼捧着桂花糕吃得香甜,觉得这桂花糕可比酒香多了。 可看谢岿然喝得来劲,她忍不住有点好奇,犹豫了一下,拿着小酒盅给自己倒了一杯清酒,放在鼻前轻轻嗅了嗅,然后端着酒杯99z.l,小口抿了一口酒,她辣得差点呛到,赶紧咽了下去。 谢岿然看得哈哈大笑,楚云深和楚渡君也忍不住憋笑。 明芙鱼气得追着谢岿然打,谢岿然在游廊里绕着柱子跑,一边躲一边逗着明芙鱼,欢笑声不断。 明芙鱼跑起来的时候,裙摆翻飞,面上的神色精神又好看,阳光照在她光洁的面上,虽然她面带怒容,唇角却微微上扬,眼睛里也带着笑意,弯弯的眼眸明亮而璀璨。 这样轻松惬意的明芙鱼,是楚渡君从来没有见过的。 楚渡君看着明芙鱼和谢岿然,神色间微微带着一抹羡慕。 楚云深看他直了眼,拿起筷子敲了一下他面前的碗,“想什么呢?” “想……如果有一天明芙鱼也追着我打就好了。”楚渡君低声呢喃了一声,目光依旧落在明芙鱼的身上。 楚云深瞪圆眼睛,在他后脑勺用力拍了一下,“有没有点出息,整天想着被未来媳妇打?”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阴侧侧道:“是不是我平时打你打的太少了,所以你才皮痒的,你早说呀,我也不介意多打打你。” 楚渡君吓得赶紧离他远了一些,连连道:“不用了不用了,哥,我说着玩儿的,你不要当真。” 楚云深冷哼了一声,拿起筷子继续吃菜。 楚渡君看着在游廊里肆意奔跑的明芙鱼,忍不住道:“哥,你觉不觉得阿鱼变了?” 他这次回来之后发现明芙鱼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她面上的神色轻松又惬意,就算不笑的时候,眼睛里也带着柔和的光,她开心的时候便放声大笑,不开心的时候就肆意哭泣,整个人精神奕奕,充满了活力,如同一般的青春少女一样,不再像以前那样麻木隐忍。 这样的明芙鱼更加耀眼,也更加迷人,让他心生欢喜。 楚云深随意看了明芙鱼一眼,“哪里变了?阿鱼以前不就是这样么,小时候只要谢岿然敢惹她不高兴,她就抓着谢岿然的手背咬,谢岿然当时还骗我是兔子咬的,小丫头机灵的很,倒是前两年她家里发生变故,整个人才沉默内敛了起来,现在倒是恢复了几分以前的样子,越来越活泼了,我看要不了多久,她又要抓着谢岿然的手咬了。” 楚云深想象着谢岿然被咬的模样,忍不住低低笑了两声,仰头灌了一杯酒。 楚渡君微微沉默下来,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明芙鱼,她从来都是如此,只是他不够了解她而已。 他一直希望明芙鱼可以过得更开心,他一直努力去做的事,谢岿然好像轻而易举就做到了。 他看着阳光底下的谢岿然和明芙鱼,微微晃了眼。 明芙鱼追着谢岿然跑了一会儿,被风一吹,酒意上头,脑袋忍不住有些晕,身体微微晃了晃,差点从台阶上跌下去。 谢岿然连忙伸手扶住她,低头望去,明芙鱼面颊上染了一层薄红,像好看的晚霞,嘴唇红润,眼神朦胧,漂亮的眸99z.l子里像盈着一汪水一样,她刚才明明只尝了一小口酒,却已经有些醉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68章 明芙鱼靠着他呢喃了一声:“难受。” 她眼前阵阵眩晕,抬头看去,仿佛有两个谢岿然一样。 谢岿然无奈摇了摇头,“明明不会喝酒,偏偏好奇心还重,现在知道难受了吧。” 明芙鱼又想打他,可惜手脚绵软无力。 谢岿然将她扶回去,让她在凳子上坐下,将她面前的酒杯拿走,换成一杯温水,然后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大红苹果,“你刚才只喝了一口酒,应该是跑得急了,反应才这么大,没事的,等会儿酒意散了就舒服了,先喝两口水。” 明芙鱼乖乖喝了两口温水,又咬了一口苹果。 嗯,还是苹果好吃,比酒好多了。 谢岿然哑然失笑,回去坐着继续吃饭。 酒过三巡,楚云深已经喝醉了,醉倒在一旁,趴在桌子上口中喃喃说着什么,明芙鱼侧耳听了听,就听见一个‘叶’字。 楚云深‘叶’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明芙鱼懒得继续听他一个人嘀嘀咕咕,将红苹果啃完,吩咐小厮将楚云深扶下去休息。 明芙鱼酒意虽然过去了,但还有些微微的熏熏然,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跟谢岿然和楚渡君摆了摆手,直接回屋里睡觉去了。 院子里,只剩下谢岿然和楚渡君还坐在桌旁。 谢岿然仰头喝着酒,楚渡君低头吃着花生米,不时抬手给谢岿然斟酒。 谢岿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抬手擦了下唇边的酒渍,慢悠悠道:“渡君,阿鱼这个小丫头,想要什么不会直接说,她可能会绕着圈子告诉你,你要懂她的意思。” 楚渡君轻轻点头,静静听着。 谢岿然又仰头灌了一口酒,继续念叨着,“阿鱼喜欢白毛的小动物,尤其是性子绵软的,性子烈的不行,就算是兔子,只要是稍微凶猛点她也害怕,可她又不愿意承认,平白自己受罪,你得多多留意,把她害怕的东西离她远一点。” “你虽然是我表弟,但你以后可别想欺负阿鱼,否则我第一个不放过你,就算是舅母拦着我也不管用。” 楚渡君后颈一凉,赶紧摇了摇头,“不会的,我一定会好好对待阿鱼,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我自己更不会欺负她。” 谢岿然‘嗯’了一声,继续道:“阿鱼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你给她买几块桂花糕,她保准能开心起来,就去我刚才带你们去的那家买,她最喜欢吃那家的桂花糕,如果没有桂花糕,就买几块桂花糖,也能把小丫头哄的笑一笑。” 楚渡君神色动了动,微微抬眸,声音有些低沉问:“阿鱼,一直都喜欢吃桂花糕吗?还有……桂花糖。” 他一直都将桂花糖当作他和明芙鱼之间的小秘密,每次看明芙鱼吃他准备的桂花糖,他都觉得开心。 他到现在都记得明芙鱼第一次吃他给的桂花糖的模样,小姑娘坐在车里,99z.l吓得面颊雪白,吃过桂花糖后,眼睛里像撒了清润的光,面颊渐渐红润了起来,神色也镇定了不少。 他以为那是因为他。 他心中窃喜的认为,明芙鱼喜欢吃桂花糖是因为他,也只有他知道明芙鱼喜欢吃桂花糖,可是原来早就已经有人知道了,他以为自己让明芙鱼喜欢上了桂花糖,原来这一切都是他的一厢情愿。 谢岿然没留意到楚渡君黯淡的神色,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酒熏,“嗯,阿鱼从小就喜欢吃,嫂夫人以前还亲手给她做过桂花糕,当时正好是夏末秋初,桂花开了满树,满院飘香,院子里都是桂花香,我和阿鱼被嫂夫人派去摘桂花,我爬到树上去,阿鱼提着小竹篓在树下指挥,小丫头挑剔的很,不是花瓣娇嫩的不要,非要树尖上最嫩的那簇……” 谢岿然声音起起伏伏,想起往事,唇角不自觉夹杂着几分笑意。 楚渡君沉默地听着,他忍不住去想,当初明芙鱼吃了桂花糖后逐渐镇定下来,究竟是因为桂花糖,还是因为想起了谢岿然呢。 …… 时光匆匆而过,辞娘和相公带着货物回来后,明号店铺很快重新开张。 明芙鱼特意请了舞狮和踩高跷的人在店门口表演,还让人放了很多鞭炮,反正怎么热闹怎么来,声势浩大,让所有人都知道明号重新更换了主人,从早到晚,热热闹闹了一天。 辞娘和她相公带回来的货物又好又新颖,他们都极为满意,将这些货品摆出去后,果然吸引来了一大批顾客。 只是这些顾客里有的人以前吃过亏,担忧明号会像以前那样不讲诚信,所以不敢买,不过他们很快就打消了这些顾虑,新开的明号待人以诚,对待客人态度又好又周到,还有以前明号的样子。 铺子里有不少人都是以前明伯庸手底下的人,当初如果不是明芙鱼,他们也不能保住这份打工的机会,他们没有忘记这份恩情,得知明芙鱼重新收回明号之后,干起活来都更为有劲,一心一意向着明芙鱼。 大家上下一心,铺子里的生意逐渐转好,一天天红红火火起来,不过想要彻底打响名号,还是需要日复一日的积累,不能心急。 只有一事,辞娘依旧有些犯愁,她坐在明芙鱼屋中,愁道:“以前酒楼是正正经经的酒楼,大家来了就是吃饭喝酒,没有其他的娱乐,可现在酒楼经过明从里接手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模样,明从里在里面养过舞姬、摇过色子,大家来了总觉得吃饭的时候还想找点其他乐子,可明从里以前养的舞姬都衣着暴露,袒胸露背,跳的是艳舞,将酒楼弄的乌烟瘴气,不像是酒楼倒像是青楼。”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69章 辞娘伸出一指揉了揉额头,头痛道:“我们绝不能再像他那般行事,更不能再请那些舞姬来,可骤然一点表演也没有,大家还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单纯吃饭99z.l好像少了点什么,周围过于平静,留不住以前旧客人,可要积攒新客人又太慢了,毕竟酒楼里厨子、小厮一大堆,投入比较多,每天光给他们的银子就不少,我与李哥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什么新意,只能来找小姐你了……” 李哥就是辞娘的夫君,辞娘当时回到乡下后不久就嫁给了他,现在一起管理店铺,十分恩爱。 明芙鱼手指轻轻转着手里的茶杯,思考起来。 她想起谢岿然冠礼那日发生的事,心里很快有了决定,抬头道:“辞娘,找位说书先生到酒楼里讲故事如何?” 辞娘眼睛一亮,想了想,觉得此法可行,语气有些激动道:“说书先生讲故事趣味生动,能让客人解闷,又不至于乱了风气,正为合适。” 明芙鱼沉吟片刻,“那就这么办,再找两位弹曲的,配合着说书先生搞搞气氛,让故事更能引人入胜一些,然后……让说书先生待在二楼说故事,这样的话,想安静吃饭的客人就可以留在一楼用餐,想听故事的人就去二楼。” 辞娘忍不住使劲点了点头,“小姐说得对,如此一来,一楼和二楼的客人就可以互不打扰,各取所需,这样两种客人都可以留下来吃饭。” 辞娘想了想,忍不住又发起愁来,“让说书先生讲什么故事好呢?” 明芙鱼喝了一口茶,红润地唇角微微翘起,她放下茶杯,眼眸明亮道:“就讲少年将军的故事!” 辞娘一愣。 辞娘听明芙鱼解释清楚意图之后,按照明芙鱼的指示,很快就着手照办,开始找会写故事的书生,按照谢岿然的事迹编故事。 明芙鱼思考之后决定,故事主线是真的,让人能猜测到故事里的少将军指的是谢岿然,但要增添一些波折和趣味,让故事更加精彩和生动起来,这样才能吸引更多的人去听,也能让故事传播的更广。 书生们写得很快,不但按照明芙鱼的要求写了下来,甚至还给谢岿然编了几段风流韵事,故事个个生动,很引人入胜,辞娘将写好的纸稿送过来后,明芙鱼看得忍不住憋笑。 辞娘看着笑弯了眼眸的明芙鱼,笑了笑,有些担心道:“小姐,我知道您是想借用这种方法,扭转百姓对摄政王的印象,可这么做能有用吗?” 她虽然觉得这些故事很有趣,但总隐隐有些担心,毕竟现在外面对摄政王怨声载道,不一定能听得进去,也不一定会相信这些故事。 明芙鱼放下手里的纸稿,轻声道:“我只是想让百姓们更了解他。” “百姓们只看到谢岿然杀了很多人,却不知道他杀这些人都是有原因的,他杀的人里没有一个是无辜的,每一个人都是犯了死罪,证据确凿,只是朝廷不能将他们的罪行详细的写榜文昭告天下,甚至有的官员所犯的错误是涉及到朝廷机密的,这些机密无法公布,案件的细节自然也没办99z.l法公布。” “大家之所以这么惧怕谢岿然,是因为谢岿然在短短时间内杀的人太多,引起了百姓们的恐慌和惧怕,觉得他双手沾了太多血,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又误会他想自己做皇帝,才觉得他其心不正。” “至于朝堂上的官员们,他们之所以会反对谢岿然,是因为谢岿然为了尽快压制住乱党,做事确实狠辣决绝了一些,他动作又快又迅猛,官员们的同僚可能前一天还在跟他们打招呼,夜里就已经丧命,所以他们才会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而且皇帝现在太过年幼,谢岿然又手握重拳,他们才总怀疑谢岿然是在为自己筹谋,想自己做皇帝。” “只要让百姓和官员们明白,谢岿然不是为一己之私滥杀无辜,而是按照规章制度,为了朝纲杀人,就足够了,剩下的事让百姓和官员们自己去评判。” 明芙鱼这段时间思考了很多,甚至经常去街道上听大家对谢岿然的那些恶言,分析他们惧怕谢岿然的原因,努力找到症结所在。 辞娘是值得信赖之人,她才没有隐瞒,将自己所思所想都说了出来。 辞娘闻言忍不住轻轻点头,“人心是杆秤,总喜欢偏向一边,我们虽然无法做到让百姓心里的秤偏向摄政王,但至少也能让这杆秤公平一些,让大家不要带着异样的目光去看摄政王,只要能改变一点点大家的想法,我们就算成功的。” “嗯。”明芙鱼声音清润,思考了一下道:“就让说书先生从谢岿然少年时讲起,天之骄子,却因为一桩意外,孤身一人去了边关,立下赫赫战功,要让大家清楚他立下过多少战功,明白过来他手里的兵权就是这样来的,还要将他去边关的原因仔仔细细的讲清楚,从李锦睿如何对待叶自绾开始讲起,还要把他当初如何死皮赖脸不肯和离的事,都详详细细的讲清楚,叶自绾当年奔赴战场,是为了保护天下的百姓,谢岿然揍李锦睿到底有没有做错,就留给百姓来判断吧。” 百姓们之所以觉得谢岿然杀人不眨眼,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他当年打李锦睿的事闹得风风雨雨,让大家在脑海里有了一个固有的印象,觉得他暴躁易怒,甚至在当年酿下大祸,可大家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对当年的事一知半解,知他打人,却不知他为何打人。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70章 辞娘听得聚精会神,连连点头,“好。” 明芙鱼眸色深深,抬头望着窗外的暖阳,声音平缓道:“既然百姓们都觉得谢岿然杀人不对,那么我们便让他们知道这些罪人到底都做过什么,也让百姓明白这些被杀的人到底都伤害了多少他们的利益,人只有在跟自己切身利益相关的时候,才会感同身受,明白什么叫罪有应得,错的从来不是下令处斩的人,而是犯罪的人。” 辞娘明白明芙鱼的意思后,立刻起身,准备99z.l将纸稿拿回去给书生们修改,还要把明芙鱼刚才说的几桩事都加了进去,这些事她不放心别人去做,全都自己一手操办。 明芙鱼亲自将辞娘送到门口,目送着她走远,她正要转身回屋,楚渡君兴致勃勃地骑马来找她,约她听戏,她正好闲着无事,就直接跟着楚渡君去了戏园。 谢岿然下朝回来,在府里没看到明芙鱼,随口问了管家一句,管家跟在他身后,如实答了,说阿鱼小姐跟楚家二少爷听戏去了。 谢岿然在椅上坐下,双手抱胸,不满道:“前天我要带阿鱼去赌钱,她不肯去,今天楚二邀请她去听戏,她倒是欣然去了!” 管家陪笑道:“阿鱼小姐不喜欢赌钱。” 谢岿然挑眉,“那她喜欢什么?斗蛐蛐?打马吊?” 管家继续陪笑,委婉道:“阿鱼小姐长大了。” “嗯。”谢岿然颇以为意地点了点头,语气充满怨念道:“女大不中留!” 管家:“……”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岿然发泄完心中的不满,终于老实下来,喝了一口茶,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这是他最近思虑事情时的一个小习惯。 他最近每日带着这条白兔红手绳在朝堂上指点江山,朝臣们已经习惯了,就连他自己也渐渐习惯了。 他拨弄了一会儿红绳上的小白兔,抬头一看,管家还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 “陈叔,你怎么还站在这里?” “少爷,我有事想向你禀报。”管家微微躬着身子。 “什么事啊?”谢岿然随口问道,见管家不急着说,他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大事,继续悠闲的晃着手绳上的小白兔,别说,这只小白兔看久了还有点可爱,眼睛红红的,长得像那个小烦人精似的。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管家笑了笑,低声道:“三少爷刚刚在巷口遇到了卢家那位庶出的大少爷。” 谢岿然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管家说的人是卢忒,他轻轻撇了下嘴,“他又干什么了?没欺负兰川吧?” 管家低头答道:“那位庶出的大少爷言语鲁莽,诋毁了您两句,不小心惹怒了三少爷,三少爷一时没忍住……将他揍了一顿。” 谢岿然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揍了就揍了吧,就当给兰川练拳了。” 管家顿了顿,语气依旧平和,神色风轻云淡,仿佛只是在说一件小事一样,“三少爷不但把人揍了,现在还将人吊在城门上,不肯放下来,已经在那里晒了一下午了,惹得不少人围观。” 谢岿然微微坐直身体,“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不早说?” 管家但笑不语。 显然他就是磨蹭着不想说,能让卢忒在上面多待一刻钟就多待一刻钟。 谢岿然明白他的意图,无奈笑了一下, “知道你们心疼我。”谢岿然站起身,拍了拍管家的肩膀,“派人告诉兰川,差不多就行了。” 管家不言,他是看着谢岿然长大的,说句大不敬的99z.l话,谢岿然就像他的亲生儿子一样,他跟谢兰川一样,不愿意听外面的人诋毁谢岿然,谁诋毁了,就该付出代价。 管家犹豫道:“真的就这样算了?这次的事是他先出言不逊,就算卢家找过来,也是三少爷有理。” 谢岿然摆了摆手,“得饶人处且饶人。” 其实前段时间,他为了给明芙鱼出气,已经派人去将卢忒套在麻袋里面,狠狠揍了一顿,卢忒这次估计是刚养好伤出来,没想到又直接撞到了谢兰川的手里,卢忒也是个倒霉催的,估计身上的伤就一直没好利索。 明芙鱼跟楚渡君听完了戏,拒绝了楚渡君一起吃晚饭的邀请,直接回了家。 她大步走进来,看到谢岿然和管家面色严肃的站在那里,不由走过去,“说什么呢?” 谢岿然闻着她身上在戏园子里沾到的香粉味,忍不住打了一个阿嚏。 他揉着鼻子,哼哼唧唧道:“我们在说女大不中留。” 明芙鱼疑惑,“陈叔,您的女儿不是都已经出嫁人了么?” 她记得陈叔女儿嫁人的时候,谢岿然还给准备了不少嫁妆。 管家道:“您别听少爷瞎说,我们在说卢家那位庶出的大少爷的事。” “……卢忒?”明芙鱼想起卢忒,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有什么可说的。” 管家憨厚的笑了笑,说出口的话却毫不留情,“是三少爷不小心打了那位庶出的大少爷一顿,又将人绑到了城楼上,供人参观。” 管家想了想又道:“现在那里聚集着不少人呢,很是热闹,阿鱼小姐如果有时间,可以过去看看。” 明芙鱼一下子露出笑靥,开心的击了一下掌,“太好了,卢忒活该!” 谢岿然看着明芙鱼心花怒放的模样,抿了抿唇,“这么高兴?”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71章 “当然高兴!”明芙鱼眉宇间难得染上了几分兴奋,她在桌边坐下,快意地笑了两声,“卢忒那个浑人被折磨得越惨,我越开心!” 她想起来卢忒靠过来时臭熏熏的味道就觉得恶心,到现在还经常在夜里做噩梦,她想象着卢忒被众人围观的狼狈模样,忍不住想笑。 谢岿然想了想,对管家摆手道:“把我前几天刚得的那把好弓箭给兰川送去,就说是奖励他的,让他继续好好干,把那个卢忒再吊一夜再说。” 管家:“……”就没看过改变主意像您这么快的! 第54章 噗通噗通 明芙鱼忍不住好奇心, 拽着谢岿然去城门口看热闹。 卢忒果真被吊在城门上,底下围着不少人,以前被他欺负过的人闻讯都赶过来了, 站在各个角落里围观,场面极其热闹。 百姓们对着卢忒指指点点, 卢忒一开始还气的怒骂几句, 后来实在没力气了, 只能脸色铁青的用力遮着面庞,脸色是从未有过的狼狈和难看,他在长安潇洒了这么多年, 从此以后算是彻底没脸见人了。 谢岿然和明芙鱼看了一会儿,就没了兴致99z.l,他们在四周找了一圈,在城门旁边看到了谢兰川,两人定睛望去,看清楚谢兰川的模样后,忍不住笑了一声。 谢兰川搬了一张椅子坐在城门下,手持折扇,轻轻的摇着, 神色十分悠闲,气得卢忒咬牙切齿, 他手里还拿了一条鞭子,只要卢忒敢乱动, 他就拿起桌子上的鞭子抽过去。 谢岿然双手抱胸走过去, 看着他悠闲自在的模样,挑眉道:“兰川,这么悠闲?” 卢忒被吊在上面, 看到谢岿然和明芙鱼忍不住蹬了蹬腿,一副张牙舞爪,想要吃人的模样。 谢兰川嘿嘿一笑,抖了一下衣襟,“哥,我已经想开了,我怎么说也是摄政王的弟弟,他们既然说你是大奸臣,那我以后就要好好享受大奸臣弟弟的待遇,凭什么只能他们骂你?我今天就给大家看看,谁再敢骂你,我就将谁吊到城楼上去。” 谢岿然勾唇,“那你恐怕吊不过来。” “吊不过来我就骂两句,解解气也行,反正我再也不要忍气吞声了。”谢兰川双目明亮道:“以后我就要仗着摄政王的威名,横行霸道,无法无天!看他们谁敢惹我。” 谢临安从旁边冒出来,撇嘴道:“你也就这点儿出息了。” “我就这点儿出息怎么了?”谢兰川洋洋得意,“谁让我大哥厉害,我二哥也厉害,我有两个厉害的哥哥,我就要抱紧你们的大腿耀武扬威,你们一辈子都别想甩开我!” 谢岿然和谢临安对视一眼,无奈地笑了笑,走过去一人在他后脑勺拍了一巴掌,谢兰川嗷嗷叫着直揉脑袋。 明芙鱼含笑看着他们,忍不住跟着笑了笑。 谢兰川派小厮留下看着卢忒,四人一起去附近的酒楼用了晚饭,吃过饭后,谢兰川回去继续看着卢忒,谢临安回去忙府里的事。 谢岿然和明芙鱼站在门口看着他们走远,又看了一眼城门上的卢忒才抬脚离开,一转头却遇到了卢青玉。 卢青玉依旧是一身流畅的白衣,他站在墙角,看着卢忒的狼狈样,眸色晦暗,嘴角意味不明的轻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看到谢岿然和明芙鱼后,迅速过来见礼,“摄政王、明姑娘。” 他已经得了谢岿然的恩,成为了朝中最年轻的户部尚书,如今正春风得意,有不少人巴结于他,可他面上却不见有丝毫高傲之色,依旧是以前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谦逊低敛,在朝中颇受同僚欢迎,就连卢平远都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谢岿然开口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卢青玉苦笑了一下,“是家父听说了兄长的事,觉得丢人,让青玉前来看看有什么法子可以救兄长。” “你想到要怎么救了吗?”谢岿然声音悠闲,显然是在故意逗卢青玉。 卢青玉神色恭敬,“那还是要看摄政王您的意思,看您想不想让我救。” 谢岿然笑了一下,“今日天朗气清,我看今夜的月色应99z.l该不错,不如就让卢忒在城楼上好好赏赏风景,明日清晨你再将他带回去即可。” “是。”卢青玉毫不犹豫地应下,依旧是一副恭敬的神色,“明日天亮后,我再来接兄长回家。” 谢岿然笑了一下,“你不怕回去之后不好向你父亲交代?” 卢青玉声音依旧温润,“父亲最近因为朝堂上的事焦头烂额,恐怕没有那么多闲心去管我什么时候将兄长带回去,只要能带回去,他就不会追究的。” 让卢平远焦头烂额的原因自然是谢岿然,而其中也有卢青玉的功劳。 卢平远至今都不知道他羽翼被剪,其实是因为他这个二儿子,还越来越把全部的希望寄托在卢青玉的身上,指望着卢青玉能在朝中有一番作为,让他东山再起,重新夺得朝中的权势。 谢岿然笑了笑,“如此甚好,那卢公子继续到处逛逛,我们便先走了。” “是”卢青玉躬身行了一礼。 明芙鱼跟着谢岿然离去,路过卢青玉身前的时候微微颔首,卢青玉面容含笑,看起来温润如玉,直到他们走远了,还默默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 谢岿然和明芙鱼吃饱喝足,想要到处散散步,他们走到石桥上,静静伫立,眺目远望热闹的街景,神色安然。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72章 谢岿然脸上挂着惯常漫不经心的笑容,夕阳渐落的光影映在他深邃的五官上,影影绰绰。 明芙鱼将目光移到景色上,心中舒畅,忍不住微微吐了一口浊气。 波光粼粼的河面上漂浮着几条木船,从桥洞底下悠悠划过,船家摇着木浆,船头的竹篓里放着鱼虾,满载而归,桥头两岸,一侧是勾栏瓦肆,一侧是寂静人家,中间的街道上喧喧闹闹,百姓们不时从桥上走过,熙熙攘攘。 明芙鱼一直都很喜欢这种烟火气,显然谢岿然也很喜欢,两人在这里站了一会儿,待夜幕整个落下,才抬脚往家走。 一路上家家户户飘着饭香,百姓们生活安宁,偶尔能听到父母喊着在门口玩闹的孩子们归家,孩子们手里拿着糖葫芦和风车,一边跑一路嬉笑着。 明芙鱼想,谢岿然想守护的也许就是这份安宁。 两人回到府里,管家已经命人端上了饭菜,蒸笼里的包子腾腾冒着热气,带着一点家的味道。 两人忍不住笑了笑,刚才从家家户户门前走过的时候,他们心里也是羡慕的,如今他们也拥有了这份温暖。 …… 书生们很快就写好了纸稿,将纸稿交给了说书先生,说书先生准备了几天后,就正式开始在酒楼里讲了起来,每日分为上下午两场,先生将故事说得精彩纷呈,十分引人入胜,明芙鱼去听了几次,都忍不住动容。 说书先生到了酒楼里之后,酒楼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说书先生所讲的故事也传播得越来越远,一开始还没有什么效果,半年后,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大家茶余饭后都忍不住谈起了那99z.l位少年有为的少将军。 有的人依旧恨着少将军,有的人渐渐开始替少将军说话,也有的人渐渐意识到那个少年将军就是大奸臣摄政王。 明芙鱼从来没有让说书先生对大家进行过什么思维上的引导,她只是让他们用戏剧化的效果呈现出谢岿然过去的人生,他们负责说,思考则交给听众。 明芙鱼在酒楼一楼查过账后,抬脚去了二楼,她迈上木梯就看到了坐在二楼的楚渡君,楚渡君坐在中央位置的桌前,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说出先生,认真聆听着。 明芙鱼微微怔了一下,在原地看了他片刻,才抬脚走过去。 明芙鱼弯唇展颜,努力打起精神,唇边的笑容是恰好的弧度,“你怎么来了?” 楚渡君抬头看到她,笑了一下,“我听说这里的说书先生讲的故事十分精彩,所以来听一听。” 明芙鱼轻笑,让人给楚渡君多加了几道菜,又上了一壶好茶,然后在楚渡君对面坐下,朝说书先生看了过去。 说书先生正讲到将军奋勇杀敌的地方,宾客们全都聚精会神地听着,因为二楼的客人已经满了,有些人没地方坐,就蹲在过道里,二楼虽然很多人,大家却都没怎么说话,注意力都放在所书先生那里。 楚渡君给明芙鱼面前的茶杯里蓄满茶,抬头见明芙鱼聚精会神地听着,似乎已经忘记了自己还坐在对面的,他怔然了片刻低下头去,没有开口打扰。 说书先生将故事讲得精彩绝伦,明芙鱼不自觉听得津津有味,心情跟着故事起起伏伏,仿佛看到了在战场上冷静作战的谢岿然,一颗心时而提起来,又时而放下。 明芙鱼听说书先生讲完,才满意的回过头来,看着楚渡君问道:“你感觉故事如何?” “……很好。”楚渡君抬头看她,笑了笑,“……很用心,能感觉得出你花了不少心思。” 明芙鱼莞尔,看向周围吃饭的客人,见大家脸上都是意犹未尽的神情,话里话外讨论的也都是少将军的故事,甚至有的已经决定好明天还要继续来听,她满意的弯了弯唇,看来效果不错。 楚渡君笑了一下,手指摸着茶杯,轻声道:“你想出这个方法帮表哥,一定废了很多心思吧。” 明芙鱼抬眸,“你看出我的目的了?” 楚渡君弯唇,“你如此用心,我怎会不知。” “还好,其实也没费太多心思。”明芙鱼兴致勃勃道:“我也是偶然有了这个想法,没想到效果还不错,你觉得继续下去可行吗?” 楚渡君使劲点了点头,“一定行!我最近听府里的丫鬟都在谈论少将军的故事,言语里不乏崇拜和敬佩之情,长此以往,大家一定能改变对表哥的看法。” 明芙鱼心中更坚定了一些,也更有信心了一些,笑容不禁愉悦起来。 楚渡君递给她一双筷子,“你陪我吃一点吧。” 明芙鱼轻轻点头,正好到了用饭99z.l的时间,她没有拒绝,接过筷子问:“楚大哥呢?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楚渡君吃了一口菜,答道:“我本来想邀请我哥一起来听书,可我哥去叶府看望叶姐姐去了,不在府里。” “叶姐姐从边关回来了?”明芙鱼有些惊讶,自从平叛完之后,叶自绾就带着兵回边关去继续镇守边关了,她没听谢岿然说叶自绾最近回来了。 “叶姐姐昨夜才抵达长安的,事急匆忙,可能是没来得及通知大家。” “是有什么急事吗?”明芙鱼问,能让叶自绾从边关赶回来,应该不是一件小事。 楚渡君沉声道:“李锦睿死了。” 明芙鱼不由面露错愕,“怎么这么突然?”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73章 “是发生了意外。”楚渡君顿了顿道:“李锦睿前几日在花街喝花酒的时候,为了一个花魁,跟人起了争执,被活活打死了。” 明芙鱼一愣,“李锦睿不是伤了……” 她脸颊一红,没有再说下去。 李锦睿不是不能人道么,怎么还能去喝花酒! 楚渡君神色有些尴尬,攥着手里的茶杯,红着耳根解释道:“李锦睿自从伤了、伤了□□之后,就喜欢上了玩一些花样,他流连青楼,经常把陪夜的女子折磨的不成人形,之前已经闹了几次事,有一次还害死了一位姑娘,不过这些事都被他家里压了下去,没想到这次反过来,是他被人打死了,也不知道他家里人后不后悔当初帮他,他们但凡不助长他的歪风,也不至于让他命丧青楼,如此丢人。” “那他也算是死有余辜了。”明芙鱼对李锦睿这个人是一点也同情不起来,她拿起桌上的糕点咬了一口,问:“叶姐姐回来跟此事有关?” 楚渡君轻轻点头,“叶姐姐与李锦睿不是有一个儿子吗?这个儿子虽然一直养在叶姐姐那里,但李家人还不死心,一直惦记着,李锦睿死后,李家人即刻派人去了边关,请求叶姐姐带着儿子回来给李锦睿祭拜,叶姐姐念及儿子跟李锦睿父子一场,怕儿子以后会有遗憾,便带着儿子回来了,让儿子给李锦睿上了柱香。” 明芙鱼叹息道:“叶姐姐性格爽利,却重情重义,李家人便是抓住了她这一点,不过这也是叶姐姐的好处,她敢爱敢恨,是难得的好女子,李锦睿如果跟她好好过日子,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楚渡君认同的点了点头,“李锦睿身在福中不知福,让幸福白白溜走,是他咎由自取,叶姐姐既是好女子,他便配不上叶姐姐,他们和离是叶姐姐脱离苦海,只能证明李锦睿是无福之人。” 明芙鱼莞尔,“你说的没错,俗话说患难见真情,叶姐姐在叶家出事的时候虽然没有见到真情,却也看透了一个人,自此早早脱离苦海,也是幸事一桩。” 楚渡君笑了笑,看着明芙鱼的目光,忍不住耳根发烫,也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他跟99z.l明芙鱼相识了这么久,相处起来仍然忍不住紧张,他现在看到明芙鱼虽然已经能说话利落,但偶尔紧张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磕巴。 “叶姐姐祭拜完李锦睿,是马上要带儿子回边关吗?”明芙鱼问,据她所知叶自绾这几年一直待在边关,很少会回来。 楚渡君轻轻摇了摇头,“叶姐姐现在遇到了难题,暂时还不能离开,不知道她会如何抉择,在事情解决之前她应该不会回边关的。” “什么难题啊?”明芙鱼随口问。 楚渡君微微皱眉,沉声道:“李家现在唯一的儿子死了,李家没有人继承,所以请求叶姐姐将儿子送回去,好继承门楣,叶姐姐带着儿子去祭拜那日,他们当着众人的面就一直不住哀求,甚至家中长辈都跪了下来,我听说就连李家老爷子都给叶姐姐下跪了,当时的场面其实有几分凄惨,哎……李家虽然有错,但这次也是真的走投无路了,李锦睿留下一府的老弱病残,连个能支撑的人都没有。” 明芙鱼皱眉,“叶姐姐估计要为难了。” 虽然李家混账,但叶自绾的儿子身上毕竟还流着李家的血脉,叶自绾恐怕也难以硬下心肠,此番抉择,恐怕难以做决定。 两人轻轻叹息一声,同时沉默了下来,安静了一会儿,才再次拿起筷子用饭。 …… 谢岿然今天忙了一天,下午的时候萧子笙遇到不懂的功课来问他,他又留下亲自教导萧子笙,在宫里耽误了些时辰,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接近傍晚。 晚霞映天,天边的太阳透着红光。 谢岿然骑马回来的路上,感觉路旁百姓们看着他的目光有些奇怪,不像以前那种惧怕和反感,好像目光里多了几缕好奇,少了几分忌惮,他最近一直有这种感觉,每次他从街头走过的时候,百姓们都偷偷看着他,还经常窃窃私语,似乎在讨论着他。 正像现在一样,百姓们打量着他,目光各异,神色微微有些复杂,有几位姑娘还站在巷口偷偷看他,在他走过的时候红了面庞。 谢岿然不由满头雾水,大家以前对他都是又惊又惧,只要他稍微靠近,就吓得连连后退,现在大家好像不是那么怕他了,甚至偶尔还会想要接近他,就连他最近上朝的时候,大臣们看他的眼神也有些奇怪,偶尔争执起来,对方不再像以前那样勃然大怒,会忽然冷静下来,认真思考他的决策,有几回竟然反而认同起他来,弄得他忍不住发懵。 谢岿然总觉得有什么在悄无声息的发生改变,可他抓不住思绪,也不知道大家为什么如此奇怪。 他只能装作什么也没有看见,若无其事的骑马快速走了过去。 巷口的姑娘们忍不住哄笑一声。 “摄政王面若冠玉,风光霁月,没想到是如此仙人之姿,根本就不像什么大奸臣。” “你们看到了吗?他骑马的姿势尤为好看,俊逸99z.l潇洒,不知道在战场上是不是也如此模样。” “我不觉得这样的人会是大奸臣。” “快别说了,小心被别人听了去。” “听到就听到,我不怕别人听,我只相信自己的感觉。”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75章 谢岿然话锋一转道:“但等孩子长大之后,自绾允许孩子回去继承李家。” 明芙鱼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不由皱起眉心,“凭什么?叶姐姐又不欠李家什么,凭什么帮他们养大孩子之后,还要送回李家去?” 谢岿然靠在凭99z.l栏上,沉吟道:“李家人虽然全家糊涂,但李家老爷子却曾经在战场上救过自绾的父亲,若非如此,叶家当年也不会将自绾下嫁给李锦睿,为的就是这份恩情,现在虽说已经两不相欠,但昨个李家老爷子当众给自绾跪了下来,于理可以拒绝,于情自绾却难以拒绝,而且自绾觉得……” 谢岿然看了明芙鱼一眼,明芙鱼焦急的看着他,恨不能让他一口气都说完。 谢岿然笑了一下,继续道:“自绾的儿子小凛是李家的长孙,本来就有资格继承李家,自绾觉得……不要白不要,与其便宜其他李家人,还不如让小凛接手,将来李家由小凛做主,一切还不是小凛说了算,就算小凛回到李家,又不是不能认自绾这个娘,其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 明芙鱼如此一想,觉得也有道理,忍不住点了点头,笑道:“叶姐姐说得对,不要白不要!这本来就是李锦睿亏欠他的母子的,小凛生下来后,李锦睿就没照顾过一日,给小凛一些补偿也是应该的,李家别的没有,家底还是有不少的,小凛只要跟着叶姐姐长大,就一定不会学坏,将来回到李家,说不定还能改改李家的风气,也算是好事一桩。” 谢岿然轻轻点头,“将来小凛如果敢不孝顺自绾,大不了我们去将他揍一顿,总不会让他走李锦睿的路的。” 明芙鱼忍不住笑了笑,有叶自绾这个娘在,估计小凛也不敢变坏,她想了想,忍不住忧心道:“不过楚家怎么办!小凛将来如果要回去继承李家,就必定要跟李家姓,那么楚家以后由谁继承?” 叶家男子皆已经亡故了,如今只剩下两个女儿,如果没有人继承叶家,那么几十年后可能就再无叶家了,到时候叶家军怎么办?如果要在叶家和李家之间取舍,明芙鱼觉得当然要毫不犹豫地保住叶家,叶家满门忠良,不应该埋没在历史的长河里,叶家军更是英勇无畏,不该几十年就断送。 虽然叶自绾还有一个妹妹,可明芙鱼心里清楚,叶轻若是女主,将来是要嫁给萧子笙做皇后的,她的子女便是皇室的子嗣,根本不可能去继承叶家。 沧笋吃完了笋,站在树梢上望着他们。 谢岿然吹了一声口哨,对它摆了摆手,沧笋不情不愿地挪动脚步,展翅飞远,自己玩儿去了。 谢岿然回过头,道:“自绾决定比武招亲,找一个上门女婿回来,这样他们生了孩子就可以继承楚家了。” 明芙鱼忍不住开心道:“叶姐姐终于要找夫婿了!希望她这次能挑选一位如意郎君。” 叶自绾这些年一直孤孤单单待在边关,身边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如果能有一位如意夫君陪伴着她,凡事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谢岿然勾起嘴角,“那要看有没有男子能打得过自绾了。” 明芙鱼不由来了兴趣,兴致勃勃道:99z.l“叶姐姐自小练武,武功一流,可非一般人能比得过,到时候必然有趣,我也要去看。” 谢岿然轻笑,“自绾的功夫在你心里是一流的,那我呢?” “你……”明芙鱼小气巴拉地看了他一眼,吝啬夸奖道:“你比叶姐姐稍微好一点点吧。” 谢岿然眉梢一挑,伸手拽住她的发髻,“我刚才是怎么夸你的,你现在夸我就只是‘一点点’?” 明芙鱼捂着发髻,求饶道:“好好好,谢将军英明神武,武功高强,是举世难得一见的高手,不是一流,是超级顶流,天下无敌!放眼整个大昭也难寻敌手!” 谢岿然忍不住憋笑。 明芙鱼嘴像抹了蜜一样甜,一顿撒娇讨好,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发髻从谢岿然手里解救了出来。 她把发髻解救出来之后,立刻对谢岿然做了一个鬼脸,扭身就跑,“我刚才都是骗你!” 谢岿然长臂一伸,轻而易举将她拽了回来,声音压低‘嗯?’了一声,尾音微微上扬。 明芙鱼立即讨好道:“我开玩笑的,我夸你的那些话才是真的,谢岿然世上第一好!这个世上再也没有比谢岿然还要好的大好人!” “行了。”谢岿然松开她,满意笑了一下,“先饶了你这一次。” 明芙鱼将发髻扶好,跃跃欲试地看着他,“那……比武招亲的事……” “比武招亲大会在半个月之后举行,到时候我带你去看。”谢岿然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走,先去吃饭,厨娘估计已经把晚饭端上桌了。” 明芙鱼摸了摸肚子,“不吃了,我刚刚跟渡君在酒楼里吃过了。” “哎……”谢岿然摇头叹息,露出一张苦瓜脸,“果然嫁出去的女儿都是泼出去的水呀。” “就算是泼出去的水,也是我爹娘的水,不是你的水,你有什么可惜的。”明芙鱼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前走。 谢岿然跟在她身后,继续唉声叹气了两声:“对了,你们俩的婚期还有多久?” 明芙鱼额头一跳,不自觉停住脚步,掰着手指想了想,“还有……一年半!” 明芙鱼脸上的笑意不由暗淡了下去,自从谢岿然回来之后,时间过得飞快,原来不知不觉就已经过了一年半了,她和楚渡君的婚事竟然已经不远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76章 明芙鱼心里不由有些忐忑,唇角微微抿紧,神色有片刻的怔然。 她当初答应过楚渡君会好好考虑,可一年半过去了,她对楚渡君还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每次见到楚渡君只有朋友的欣喜,却无男女的悸动。 她一时之间有些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谢岿然从她旁边走过去,摸着下巴沉吟道:“还有一年半……说长挺长,说短也短……看来该开始着手准备了。” 明芙鱼听到他的话,没由来生出几分窒闷感,抬起头问:“准备什么?” 谢岿然低头沉思,没有发现她语气不对,继续往前走着,“嫁妆要提前准99z.l备,还有很多礼节问题也要提前弄清楚……等我有时间去楚家一趟,问问舅母,看看楚家有没有什么要求。” 明芙鱼心中的窒闷感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难受,她站在原地,觉得谢岿然的声音都变得有些刺耳起来。 她大步向前走去,像赌气一般道:“我的婚事,何须你准备?你不是很忙么,哪来那么多时间,天天操一些不该你操的心!” 明芙鱼飞快地从谢岿然旁边走过去,看着他跺了跺脚,大步离去。 谢岿然愣在原地,看着明芙鱼纤细的背影,讪讪摸了摸鼻子,满头雾水,“谁又惹小祖宗了?难道是害羞了?” 小祖宗明芙鱼回到屋里之后,直接扑倒在床上,她怀里抱了一个枕头,趴在软绵绵的被子上发呆,心里不知道在气什么。 谢岿然的模样一直在她脑海里浮现,她气呼呼地鼓了鼓嘴巴,忍不住晃了晃头,好不容易才把谢岿然从脑海里驱散出去。 她安静地待了一会儿,谢岿然又不甘寂寞地回到了她的脑海里,她撑着下巴,忍不住想,怎么有这么讨厌的人呢,好像怎么也从脑海里挥不去。 她手托腮,望着虚无的一点,不知道一个人发了多久的呆。 “喵。” 窗外响起一声猫叫声,她微微回过神来,没有理会,过了一会儿,猫又叫了几声。 她不由疑惑,下床走到窗边,伸手推开了木栏轩窗。 一包热乎乎的桂花糕从窗外递了进来,冒着香气,放在窗檐上。 明芙鱼怔住,愣愣看着面前的桂花糕。 谢岿然从旁边冒出来,“噔噔噔!新鲜出炉,最后一锅!我可是跟老板说了半天,老板才给我做的。” 说到这里他不由有些疑惑,上次他去买桂花糕的时候,老板还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不敢收他的银子,还说随时随地可以给他做,今天却一改那天的模样,不但不怕他了,还急着收摊,他好说歹说老板才勉为其难给他做了一份。 难道是他作为大奸臣的威严已经丧失了? 明芙鱼垂目看着一个个香香糯糯的桂花糕,什么脾气也没有了,软声道:“你知道我在气什么吗,就哄我?”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 谢岿然唇边笑意加深,“我虽然不知道阿鱼在气什么,但是我知道阿鱼心情不好,阿鱼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当然不能闲着,不然阿鱼怎么是我的小祖宗呢。” 明芙鱼忍不住露出一抹笑容。 “终于笑了,早点休息。” 明芙鱼低头咬了一口桂花糕,甜甜软软的,让人吃一口就好像甜进了心里。 她抬头望去,谢岿然渐渐走远,一身青衣,手里转着骨笛,高高的马尾坠在身后,玉冠高束,恣意风流。 明芙鱼抬手摸着胸口,噗通,噗通。 第55章 解除婚约 “谢岿然, 你等等我!” 明芙鱼脚下穿了一双新鞋,走起路来有些不舒服,一直磨着脚底,99z.l 所以走得很慢,偏偏谢岿然大步迈得大, 不一会就将她落下了, 她跟不上他, 在他身后忍无可忍的喊了一声。 谢岿然一愣,停住脚步,回头望去, 明芙鱼提着裙摆往站在台阶下,累得面颊泛红,像扑了胭脂,一双眸子里忍忍含着怒气。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从台阶上走回去,将胳膊递到明芙鱼身侧,“来,小的扶着您。” 明芙鱼忍不住瞪了他一眼,将手搭在他的胳膊上, 扶着他往台阶上走。 台阶又高又长,明芙鱼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不过这次有谢岿然扶着,比刚才好走了很多。 今日是叶自绾举办的比武招亲大会, 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现场来了不少人,有想要看热闹的人, 也有关心叶自绾的人,还有不少来参加比武的人,场面热热闹闹,楼上的平台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大家都在谈论着比武招亲的事。 众人看到谢岿然扶着一个姑娘走上来,不由露出惊讶的神色,面面相觑,全都愕然万分,对明芙鱼投去好奇的视线。 以谢岿然现在的身份,就算是皇帝见了他也不敢造次,这个小姑娘却能神色轻松的扶着谢岿然的手臂上台阶,谢岿然脸上也没有丝毫动容,大家忍不住好奇起这位小姑娘的身份来。 “这是谁啊?竟然能让摄政王亲自扶着。” “我猜是住在他隔壁的那个小姑娘,我早就听说了,摄政王隔壁住了一位肤白貌美的小姑娘,他从小就经常把那个小姑娘带在身边,几乎是放在手心里宠大的。” “我也听说了,摄政王刚回到长安的时候,不是直接连打了卢家和那个明从里家么?我听说他这么做,就是为了这个小姑娘!”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77章 “原来是这么回事,摄政王当时可是一点面子都没被丞相留,听说将卢家老夫人都吓病了,原来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呀!” “大家都说,这长安城里面惹谁都行,千万别去招惹摄政王隔壁的小姑娘,否则吃不了兜着走!你打谢岿然一下也许他不跟你计较,你打这小姑娘一下,他能跟你拼命!” …… 大家的窃窃私语声不断响起,不过声音都压得很低,没有谁敢说到谢岿然面前去。 谢岿然和明芙鱼走过来的时候,大家自动自觉让出路,纷纷后退了半步。 谢岿然和明芙鱼挑了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 底下的擂台已经搭好了,叶自绾站在擂台上,一身红色劲装,英气的面容惹得大家争先张望,她眉眼清丽,今年才二十几岁,正是最漂亮的时候,即使久经沙场,皮肤也不见粗糙,反而细腻光滑,身上揉杂着女人的美丽和将军的英气,十分精神好看。 叶自绾虽然成过婚,还有一个儿子,但今天有不少人前来参加比武招亲,一来,她是大昭唯一的女将军,有很多人仰慕她,二来,叶家是武门世家,能给叶家做上门女婿,这是多少人求之不来的99z.l事,所以场面热闹无比,气氛也是空前热烈。 叶自绾做事向来爽快利落,见人到齐了之后,比武招亲就很快开始了。 铜锣敲响,叶自绾跳上擂台。 明芙鱼忍不住激动地坐直身体,专注地看着下面的擂台,双眸明亮,手里攥紧了帕子。 谢岿然看了一眼她握紧在一起的双手,不由笑了一下,“又不是你招亲,你紧张什么。” “反正……反正我就是紧张!你觉得叶姐姐这局能赢么?” 明芙鱼将目光挪到擂台上站在叶自绾对面的壮汉身上,看清他的样子之后,不由更加紧张,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眉。 壮汉身量极高,手长脚长,两条胳膊都极粗,肌肉看起来很有力量,那粗壮的胳膊,明芙鱼觉得自己用两只手都不一定能举得起来。 叶自绾虽然是常年带兵打仗的女将军,但她终究是个瘦弱的女子,身形跟对方相差悬殊,对比起对面的壮汉实在是显得有些瘦弱纤细。 谢岿然目光落在壮汉身上,打量片刻,摇了下头,“不出三招,自绾很快就能赢他。” “怎么可能?”明芙鱼不可思议地转头看他,伸出手比划到:“他的手臂比叶姐姐的大腿都粗,这一拳下去谁受得了,我都怕他没个轻重,会伤了叶姐姐。” 谢岿然看了一眼擂台上的叶自绾,笑道:“你叶姐姐能下手轻点就不错了。” 明芙鱼觉得谢岿然是在逗她,就算叶自绾再厉害,也不至于能把这个壮汉打伤吧,她质疑地看了他两眼,谢岿然对着她耸了耸肩,一副让她等着看的模样,明芙鱼只好转头看向擂台。 铜锣再次敲响,擂台上的两个人动起手来,看客们伸长脖子,欢欣鼓舞的欢呼起来,有很多人跟明芙鱼一样,担心后面的比赛还没比,壮汉第一轮就要胜出了。 大家跃跃欲试地期待着,目光紧紧落在他们二人身上,都以为能等到一轮精彩纷呈的对决,结果没想到仅仅三招,叶自绾瞅准机会一个扫腿过去,壮汉就轰地一声倒在地上,灰尘扬起,壮汉半天都没爬起来。 大家错愕的看着这一幕,谁都没想到叶自绾能赢得这么快。 明芙鱼惊讶的张大嘴巴,“这怎么可能?不应该呀,他他他明明胳膊好粗,大腿也好粗的,怎么一下子就倒了……” 她忍不住转头看向谢岿然,谢岿然弯唇浅笑,故意不解释。 明芙鱼实在好奇的紧,委曲求全地伸出手指,轻轻拽了拽他的衣袖,“哥哥,快告诉我究竟怎么回事?” 谢岿然唇边笑意加深,看了一眼她渴求的目光,终于大发慈悲的指了指地上躺着的壮汉,开口道:“你注意看,这个人脚腕较细,走步虚浮,显然□□无力,可见他主要练的是肩膀上的功夫,下半身则是他的弱点,自绾则跟他相反,自绾从小主要练的就是脚上的功夫,下身最为有利,这个男人身材虽然高大99z.l,但这也是他的弱点,自绾身巧灵活,正好样样可以克制他,所以才能轻易取胜,只能说这个男人是正好遇到对手了。” 明芙鱼对功夫一窍不通,津津有味地听着,忍不住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场上的壮汉很快被抬走,第二轮比赛马上开始,这次上台的男子手里拿着一柄折扇,相比起练家子,更像是一名文弱书生。 明芙鱼不由皱了皱眉,“这男子哪来的勇气上台?他如此文弱,恐怕连叶姐姐的身都近不了,他就不怕叶姐姐一脚踹下去,摔个狗吃屎,在这么多人面前丢尽颜面吗?” 谢岿然没有说话,面容微微严肃起来,眯着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台上的书生。 “如何?”明芙鱼看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书生模样的男子,忍不住好奇起来,难道这名书生有什么特别之处? 谢岿然沉声道:“此人跟自绾一样是练脚上功夫的,身姿轻盈,应该有几分本事,自绾的力气不如他,对战起来,恐怕不好对付。” 明芙鱼一下子皱起眉来,“那怎么办?” 她不由纠结起来,她本来是希望叶自绾能找到一位好夫婿,有人能胜出的,可现在身处在这个气氛当中,看他们比来比去,她又不自觉开始希望叶自绾能赢,毕竟叶自绾是大昭唯一的女将军,威武强大,不应该会被谁打败。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78章 谢岿然轻轻摇了下头,“没事儿,这个男人虽然不好对付,但自绾有多年的征战经验,她的反应力是在刀光剑影里练出来的,此人久居长安,不会有她那么快的反应力,只要自绾冷静对待,最后应该还是自绾胜出。” 明芙鱼稍稍放下心来,定睛望去,叶自绾和那男子抱了抱拳,很快就开始了。 这场比赛果然如谢岿然所说,比得格外激烈,叶自绾和男子在台上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男子手持折扇,看起来温润儒雅,实则出手又快又准,众人看得不自觉屏住呼吸。 两人两刻钟才分出胜负,叶自绾赢了。 明芙鱼微微松了一口气,靠回椅背上。 第三个上场的男子身材略微矮小,长着一张忠厚老实的脸,明芙鱼本来没太当回事,可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皱起眉来,这个男子下手刀刀狠戾,还极为阴险,几次都出暗器,撒泼耍赖,无所不用其极,甚至有一次还故意摸向叶自绾的胸部,逼得叶自绾后退。 明芙鱼看得火冒三丈,忍不住怒道:“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谢岿然面沉如水,皱紧眉头看着擂台上的情况,薄唇抿紧。 场上的男子不知道跟叶自绾说了什么,惹得叶自绾怒气横生,失去了理智,下手彻底没了章法,只一个劲的使蛮力朝男子打了过去,没几招下来就露出了破绽,对面的男子立刻抓住破绽反击,叶自绾连连后退,眼瞅着就要输了。 明芙鱼不由惊叫一声,心提到了胸口,瞪大了眼睛看着台上99z.l,如果这个男人赢了,叶自绾就要嫁给这个心术不正男人了! 须臾之间,谢岿然撸下拇指上的玉扳指,手指一弹,直接打向了擂台上的男子,正好打中男子的一条小腿,男子脚底一滑,踉跄跌倒,身体无法抑制地单膝跪倒了地上。 叶自绾抓准机会,反手将他打倒,用力打了两拳,一脚将他踹下台阶,狠狠吐出一口气来。 谢岿然看着擂台上的叶自绾,沉声道:“自绾,冷静。” 叶自绾抬头看向他,闭了闭眼睛,稍微冷静下来,对谢岿然轻轻点了点头。 他们在边关多年,默契非常人能比,谢岿然只一句话就让叶自绾迅速恢复了冷静。 明芙鱼松了一口气,靠回椅子上,“还好你及时出手,不然叶姐姐就要嫁给这个男人了,那可真是从虎窝逃出来,又进了狼窝。” 谢岿然淡笑道:“你不会以为我真的只是跟你一样来看热闹的吧?” 明芙鱼眼睛转了转,“原来你是来给叶姐姐把关的呀?” 谢岿然“嗯”了一声:“比武的时候最能看出一个人的心性,这也是自绾选择比武招亲的原因,像刚才那种男人一看就是心术不正,当然配不上自绾,我当然也不会让这种人赢。” 明芙鱼点点头,“有你在这里守着,就万无一失了。” 既然有谢岿然把关,明芙鱼就不用操心那么多了,她放松下来,专注的看着比赛,忍不住跟着大家一起欢呼,兴奋的模样看得谢岿然忍不住笑了笑。 十几局下来,依旧没有人能赢过叶自绾,明芙鱼往后面瞅了瞅,数了一下道:“只剩下五个了,如果今天没选出来怎么办?” “如果没选出来,就再挑选个日子重新比武招亲,总有一天能选出来的。” 明芙鱼点点头,接着看比赛,剩下的五个可能是看过前面的比赛后没有了信心,其中两个自动弃权了,剩下的三个也不成气候,很快就被叶自绾打下了台。 众人不由泄气,看来今天是没有人能赢过叶自绾了。 叶自绾站在台上对大家拱了拱手,“感谢大家今天捧场,既然再没有人上台,那么今天的比赛就到这……” “还有我!”一道声音打断了叶自绾的话。 众人抬头望去,楚云深一步步走上了台阶。 明芙鱼震惊的看着他,谢岿然眉心拧起,抿唇看着楚云深。 叶自绾看到楚云深,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不以为意地摆了摆手,“别胡闹,赶紧回家去。” 楚云深走到擂台上,认真看着叶自绾,掷地有声道:“我没有胡闹,我想娶你。” 众人不由惊讶,纷纷提起了兴致,注视着眼前的这一幕。 叶自绾面色沉了下来,“胡说什么呢,你足足比我小了五岁,怎能娶我?赶紧下去。” 楚云深上前一步,寸步不让地看着她,“你办这场比武招亲的时候,没有说过参加者不可以比你年纪小,你如果想让我离开99z.l,就想办法打败我。” “……好!我今天非把你这混小子打下去不可!”叶自绾来了几分怒气,去刀架旁抽出一把鞭子来。 铜锣敲响,两人很快动起手来。 楚云深跟刚才那些酒囊饭袋不同,他的武功也是从小练到大的,甚至叶自绾以前还亲自指导过他的功夫,两人一开始就打得不分上下,难舍难分。 “楚大哥很了解叶姐姐。”明芙鱼这个外行人都看出来了,楚云深对叶自绾的招数都十分了解,有的时候叶自绾还没有出招,他就已经预料到叶自绾要往哪里打了。 明芙鱼忽然明白过来,楚云深很有可能真的不是在玩闹,他是真的想娶叶自绾,他对叶自绾的这份了解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达成的,那是长久以来的注视,才能有的了解程度。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79章 叶自绾虽然打得有些吃力,但楚云深毕竟稍显稚嫩,几十招下来之后,他便渐渐不敌起来,叶自绾可能是想好好教训他,出手毫不留情,没有给他丝毫的喘息机会。 叶自绾又一鞭子挥过去,楚云深用力拽住鞭子,看着近在咫尺的叶自绾,低声道:“自绾,你就嫁给我吧,我保证我一定会对你好,此生定不相负。” “别胡闹!”叶自绾听他叫自己的名讳,恼羞成怒地瞪了他一眼,抽出了手里的鞭子,抬起脚来,朝楚云深用力踹了过去。 楚云深捂住胸口,倒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面色苍白,身体蜷缩成一团。 叶自绾吓了一跳,赶紧扔掉手里的鞭子,冲过去扶起楚云深,急道:“云深,你没事吧?你别吓姐姐,姐姐出手没个轻重……” 楚云深突然翻身将她按到地上,从上而下地看着叶自绾,勾唇道:“自绾,你输了。” 叶自绾看着他明亮的眼眸,倏然愣在那里。 周围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还有道贺声,铜锣一声响,楚云深赢得了比赛,是今天的胜者。 “愿赌服输,你可不能反悔,在场这么多人可都看着呢。”楚云深贴近她的耳畔道:“自绾,我心悦你。” “你……你无耻!”叶自绾面颊红了起来,一把推开他,面红耳赤地跑走了。 周围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楚云深站起身来,含笑对着众人拱了拱手,然后赶紧冲下去追叶自绾了。 明芙鱼看得目瞪口呆,半天都没有反应过来。 楚云深想娶叶自绾? 她忍不住看向旁边的谢岿然,谢岿然从刚才起就一直沉着一张脸,但好像没有太出乎意料。 明芙鱼凑过去,压低声音问:“你早就知道?” “知道什么?”谢岿然声音比往常沉了几分。 “知道楚大哥心悦叶姐姐啊。” “猜到一点。”谢岿然回忆道:“当年自绾成婚的那天,他就莫名其妙来找我喝酒,大醉了一场,我当时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烦心事,也没往一块联系,后来我去了边关,他来信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问起自绾,七99z.l年间还找借口来了边关几次,每次都是见到自绾才肯离开,我回长安之后,他更是屡次跟我打听自绾的事,我一开始没有察觉,时间久了,便多少猜到了一点,只是我没料到……” “没料到什么?” 谢岿然抬眸,“没料到他今天会来。” “他既然喜欢叶姐姐,今天就一定会来啊。”明芙鱼觉得理所当然,虽然他们年龄差了五岁,但是这也不算什么太大的障碍,只要叶自绾心里能迈过这道坎,他们说不定就能成就一段好姻缘。 谢岿然直直看着明芙鱼,声音低沉,“阿鱼,你没意识到这背后代表着什么。” 明芙鱼倏然愣了一下,笑容渐渐敛去。 谢岿然低声道:“此事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会关联到你。” 明芙鱼这才发现,谢岿然眼中的散漫不羁不知道何时已经悄然淡去,他看着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带着说不清的心疼和担心。 谢岿然站起身,声音有些急迫道:“你先回去,我去一趟楚府,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明芙鱼伸手拽住他,拧眉问:“究竟怎么回事?你先跟我说清楚,省得我心中慌乱,一个人在这里胡思乱想。” 谢岿然沉默片刻,犹豫了一下道:“阿鱼,你忘了吗?今日比武招亲招的是上门女婿,今日早已定下规矩,只要有一方胜出,双方就都不能反悔,楚云深刚才既然赢了比赛,那么他就要到楚家做上门女婿,楚家和叶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现场有这么多人见证,此桩婚事就不能反悔,可你仔细想想,楚云深是楚家的嫡长子,他如果到叶家做了上门女婿,那么楚家该怎么办?” 明芙鱼眸色动了动,沉吟片刻,迟疑道:“楚家会由楚渡君来继承。” “……对。”谢岿然看着她再未多说什么,显然说到这里,明芙鱼就已经该懂了。 明芙鱼恍然明白过来,很快想通了其中的关键。 楚云深如果离开楚家,那么楚家的重任就落到了楚渡君的身上,而她是楚渡君的未婚妻。 可她也只是楚渡君的未婚妻,她能做楚家二公子的夫人,却不代表她能成为楚家的当家主母。 楚家如果失去楚云深这个大儿子,那么楚渡君就必然要承担起家族重任,可楚渡君现在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一样,稚嫩生涩,等他成长起来,恐怕还需要几年的时间。 这期间楚家想要维持住楚家的地位和名声,必然需要给楚渡君找一门强有力的婚事,至少他的娘子要跟他有一样的深厚背景,能给予其支持。 世家大族一直都是靠联姻获取彼此的信任的,除非是享受宠爱的小儿子,否则婚姻从来不是一个人的事,以前楚渡君不用承担这份责任,才可以自由自主地选择自己的婚事,可楚云深如果离开楚家,这一切就都要靠他来承担,包括婚事。 明芙鱼身世背景太过复杂,她本是商户之女99z.l,现在又有了一层卢家继女的身份在,卢家几乎跟三大世家水火不容,楚家继承人如果跟卢家有姻亲关系,以后楚家在朝廷中的位置会变得尴尬起来。 所以楚云深如果做了叶家的上门女婿,明芙鱼和楚渡君的婚约极可能要作废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81章 明芙鱼微微怔然,轻声问:“为什么?” 楚渡君苦笑了一下,声音透着几分痛苦,“因为你不喜欢我,阿鱼。” 明芙鱼轻轻眨了下眼睛,愣愣看着他。 楚渡君红着眼眶道:“是我懦弱,主动放弃了你,所以那日我连去看比武招亲的勇气都没有,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明芙鱼忍不住也红了眼眶,摇头道:“不怪你,是我……” 是她一直以来都没有喜欢上楚渡君,哪怕她知道楚渡君是一个很好的人,却仍旧没有办法喜欢上他。 她以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其实楚渡君早就已经看出来了。 “不,我早就说过了,就算你直到最后也没有喜欢上我,那也不能怪你,要怪就怪我不够好,是我没能让你喜欢上我。”楚渡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当初是我让你给我一段时间的,是我明知道你在卢家处境艰难,卢家根本不会拒绝这门婚事,还趁机上门求婚的,我一开始就抱有私心,逼着你答应了婚事,逼着你给了我一段时间,所以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明芙鱼眨了下眼睛,用力将眼泪忍回去,“你帮了我很多。” 楚渡君不是只有私心,他也让她那段时间在卢家好过了很多,是为了她好。 “那我们就不说谁欠谁了。”楚渡君抬头笑了笑,眼眶却依旧红着,他看着明芙鱼低声道:“其实我早就知道你会答应退婚的事。” “为什么?”明芙鱼问。 “一来你向来懂事,一定不会让我为难,二来如你刚才所说,你还记得我哥的恩情,就算为了还恩,为了成全他,你也会答应退婚,三……”楚渡君顿了顿,声音艰难道:“你这样做,也是为了谢岿然。” 明芙鱼一愣。 楚渡君苦笑了一下,“除了兵权之外,三大世家是谢岿然最大的依靠,自从叶家男子皆亡后,叶家虽然有叶姐姐支撑,却一直式微,大不如前,若是我大哥能去撑起叶家门楣,叶家便有了我家和李家同时做依靠,必能回到往日光景,我表哥在朝中的势力自然就稳了,他现在在风口浪尖上,需要强大的背景和支撑,这样他才能放手无顾忌的做他想做的事,也能保证他的安全,让旁人不敢伤害他。” 明芙鱼听着楚渡君的话,有一瞬间的茫然,她真的这么想过吗? 她不自觉微微攥紧衣襟,心口微微震颤。 楚渡君沉默了一会儿,轻而柔地道:“阿鱼,你真的能分得清自己对谢岿然是哪种感情么?” 楚渡君的声音轻轻地飘进耳朵里,却像一道惊雷一样劈在明芙鱼的身上,有什么在她的脑海里一声炸响。 明芙鱼全身僵住,用力睁大了眼睛,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色,半晌都没有动一下。 “有的时候,我真的有点妒忌他……” 楚渡君若有似无的一声叹息,轻飘飘地散99z.l在空气里,却引起了巨大的轰鸣。 明芙鱼僵坐在那里,心脏无法抑制的快速跳动起来,仿佛有什么要在她心口呼之欲出一样,带着震颤,带着涟漪,还有不可思议的悸动。 楚渡君安静地陪着她坐了许久,看着她的神色从茫然到难以置信,再从难以置信到迷惘和不知所措,越来越慌了起来。 楚渡君苦笑了一下,如果可以,他真希望明芙鱼一辈子都不要发现自己的心意,就那样糊里糊涂地跟他成婚,然后过一辈子,可他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风凉凉地吹在身上,又是一年秋,落叶枯黄,被冷风卷起,吹向未知的地方,该离开的终究要离开。 楚渡君站起身来,目光温柔的看着明芙鱼,明芙鱼微微垂着头,面色透着苍白。 他柔声道:“阿鱼,送我出去吧,你再送我一次。” 他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次了。 明芙鱼回过神来,努力压下心中纷乱的思绪,轻轻点了点头,站起身来送楚渡君。 明芙鱼亲自将楚渡君送到门口,一路还有些浑浑噩噩,两人心中滋味都不好受,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他们沉默的来到门口。 楚渡君回身,对明芙鱼点了点头,“阿鱼,我走了。” 明芙鱼微微颔首,看着他,喉咙堵住了一样,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楚渡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两人站在那里,无声沉默着,相顾无言。 楚云深和叶自绾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楚云深身上受了不少伤,鼻青脸肿,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可见楚远侯和王夫人下手不轻。 他们一齐对着明芙鱼深深鞠了一躬。 明芙鱼慌乱起来,连忙扶起他们道:“楚大哥、叶姐姐,你们这是做什么?” 叶自绾抬起头看她,声音饱含歉疚道:“阿鱼,是我们对不起你,以后你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我们,我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明芙鱼轻轻摇了摇头,真心实意道:“你们好好过日子就行,不亏欠我什么。” “谢谢你的体谅。”楚云深握紧叶自绾的手,沉声道:“是我一直纠缠自绾,想要跟自绾在一起的,你们别怪她,要怪就怪我,我之前的人生一直都在为楚家而活,可我这一次终究想为自己活一次,自绾第一次出嫁的时候,我年纪小,只能眼睁睁看着自绾出嫁,可是她却没有得到幸福,现在我已经长大了,这一次我不想再把自绾的幸福交给其他人,我只能对不起你们……”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82章 他与叶自绾对视一眼,眼中脉脉含情,抓紧了彼此的手,显然他们已经两情相悦。 明芙鱼浅笑道:“恭喜你们。” 楚云深和叶自绾对她感激的笑了笑。 楚云深顿了片刻,抬头对楚渡君道:“渡君,是大哥不好,不但搅黄了你的婚事,还要把楚家扔给你一个人,大哥知道你本来不喜欢管这些事的。” 楚渡君摇了摇头,“哥,你生来就是楚家大99z.l少爷,我生来就是二少爷,难道因为这样就活该你付出,让我躲在你背后享受一切么,现在你去追寻自己的幸福,而我也该承担起自己的责任了,不管怎么样,你永远都是我的大哥。” 楚云深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楚渡君,用力拍了拍他的背。 告别后,明芙鱼看着他们走远,在原地站了很久,楚渡君的话一直在她的脑海里回荡,不断轰鸣。 第56章 选秀 谢岿然回府的时候, 明芙鱼正坐在凉亭里缠红绳。 她穿着一身月白襦裙,裙子微微蓬起,看起来柔软舒适, 她手里缠着红绳,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池水里。 池水里漂浮着几片落叶, 锦鲤不时冒出水面, 咕噜咕噜的吐着气泡, 她魂不守舍地将红绳扯得一团乱,有几根还被她不小心扯断了。 她低头看着手里乱七八糟的红绳,脑海里浮现起楚渡君的那席话, 心也像这团红线一样乱成了一团,心中五味陈杂,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滋味。 谢岿然迈上台阶,看到明芙鱼坐在那里呆呆的看着手里的红绳,忍不住咳嗽了一声,赶紧走过去把桌上的红绳往旁边挪了挪,然后将她手里的红绳拿走。 “我手上那条兔子红绳就挺好的,不用再换了。” 反正这条兔子红绳大家都已经看过了,也都习惯了, 如果再换一条,大家恐怕又要盯着他看, 他宁可一直带着手上这条。 他伸手去拿明芙鱼手里那条红绳的时候,指腹轻轻碰到了明芙鱼的手背, 触感温润, 明芙鱼像被烫了一下一样,赶紧将手移开,瞪圆了眼睛看他, 眸光震颤,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 红绳团成一团滚落在地,正好滚在明芙鱼的脚边,谢岿然弯腰,将红绳捡了起来。 他弯腰的时候靠的有些近,明芙鱼能感受到他扑面而来的气息,身体不由僵住,心跳声一下下快了起来,她咬紧下唇,才让自己坚持坐在原地,没有弹开,却不自觉屏住了呼吸,直到谢岿然直起身来,她才猛的呼吸了一下。 谢岿然将红绳放到一旁,看她有些神思不属的模样,以为她还在惦记楚渡君的事,坐下来温声问:“我听说渡君今日来过了?” 他像担心触及明芙鱼的伤心事一样,问得小心翼翼。 明芙鱼不安地动了动,紧张的换了一个姿势,身体微微往外,离谢岿然远了一点。 她努力将紧张感压下去,抿了一下干涩的唇,低声应道:“嗯,他今天来过了,我们两个聊了一会儿,已经决定解除婚姻。” “决定了?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答应下来。”谢岿然眉心皱起,不认同道:“这是婚事不是儿戏,用不用我去找他谈谈?” 明芙鱼摇了摇头,“就这样吧,我本来也不喜欢渡君,没办法给予他普通夫妻之间会有的感情,我们早就说好的,只是试试看,如果不行就解除婚约,现在这样也好……他不欠99z.l我什么,你不要为了我的事去找他了。” 谢岿然怔了一下,神色微微有些意外,“你不喜欢他?你们还早就说过如果没有感情,就解除婚约?” “……嗯。” 明芙鱼偷偷看了他一眼,紧张地点了点头,生怕谢岿然下句话问自己喜欢谁,还好他没有问。 谢岿然沉思片刻,回想起来明芙鱼每次提起楚渡君时的神情,好像确实没有羞赧窘迫之类的情绪,似乎对楚渡君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情。 他想了想,点头道:“我尊重你自己的意见,你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我也不方便参与,但是如果你觉得哪里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不必委屈自己……哥哥做了一回大奸臣,怎么也不能还要你受委屈。” 他不在乎解不解除婚约,他只在乎明芙鱼有没有受了什么委屈。 明芙鱼以前总喜欢叫他‘哥哥’,现在却觉得有些刺耳,她几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微微颔首,“我会的。” 谢岿然担心她会伤心难过,叮嘱道:“阿鱼,渡君与你有缘无分,虽然错过了,但是你一定会有一段更好的姻缘,你将来如果想嫁谁,就告诉我。” 明芙鱼微微垂眸,拽着袖口,怅然若失的低声喃喃:“告诉你有什么用呢?” “怎么没用?对方若是敢不从,我就将人绑来给你。”谢岿然笑了一下,努力逗她。 明芙鱼想说,那你可能要把自己给绑了。 她在心里嘀咕了两声,很想把这句话说出来,抬头对上谢岿然清亮的眼睛,她抿了下唇,还是将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她垂了垂眸,努力扬起笑脸道:“好啊。” 谢岿然瞥了她一眼,“笑得傻乎乎的,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想笑的时候就不要笑,不用在我面前假装什么,你自己做着累,我看着还心疼。” 明芙鱼敛去脸上的笑容,讷讷应了一声,摸着脸颊问:“真的笑得很傻么?” 谢岿然看了她半晌,忍不住‘啧’了一声,掰过她的脑袋问:“不是说不喜欢渡君么?怎么还一副失落的模样?你如果心里难受,我就去将他揍一顿,让他过来给你赔礼道歉,最好在你面前跪上三天三夜,让你好好将这口气吐出来”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84章 明芙鱼看了一眼谢岿然腰间挂着的佩剑,忍不住笑了一声,这把剑还是谢岿然去边关的第三年靖帝赐下的,当时谢岿然亲手射杀了一个敌军的将领,立下了第一个战功,这是靖帝给他的赏赐之一。 不得不说,这些年来,靖帝其实想办法给了谢岿然很多能护住性命的东西。 护院吓得腿都软了,哪里敢不去禀报,赶紧连滚带爬地跑进了卢府,生怕谢岿然一个不愉快,直接将他们这些护院都给杀了。 谢岿然挑起额边的一缕头发,弯唇道:“看来本大奸臣威名仍在,看看这护院的奔跑速度,我可真不愧是大昭第一佞臣啊!” 明芙鱼想像以前一样翻个白眼,再怼谢岿然两句,可她看着谢岿然隽秀清俊的面庞,却不禁慢慢红了脸,把什么话都咽了回去,“……”大奸臣为什么要长着这么一张蛊惑人心的脸! 她捂着胸口坐到一旁,忽然觉得楚渡君说得可能是真的。 她可能真的不小心让谢99z.l岿然跑进了她心里,还在里面生根发芽了,等她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 如今想要把谢岿然从心里赶出去,恐怕是不可能了。 卢家到底不敢真的将谢岿然逼急了,听完护院的禀告之后,赶紧将大门打开,管家恭恭敬敬把谢岿然和明芙鱼迎了进去。 谢岿然大摇大摆地走进卢家,明芙鱼跟在谢岿然旁边,卢家还是以前的模样,看起来金碧辉煌,实际上藏污纳垢。 明芙鱼一走进来便觉得烦闷,心口像憋着一口气一样,那些不好的回忆纷纷涌了回来,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谢岿然,才觉得心情稍微舒缓,她就好像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一样,神色淡然下来。 可她才看了谢岿然一眼,就忍不住心漏跳了半拍,她赶紧往旁边偷偷挪了一步,不敢离谢岿然太近。 卢家人都坐在大厅里,卢老夫人像以前一样坐在正中央的位置上,可她脸上的神色再也不如以前那样强势,反而有些萎靡,魏氏现在地位大不如前,自然没有资格来,卢忒前几日刚丢了卢家的见面,弄出一个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大笑话,又被卢平远关了起来,也不在这里,卢青玉不在府中,大厅里除了卢老夫人之外,只有三夫人和卢冰婵、卢浮儿坐在侧首的位置上,依次而坐。 明芙鱼脑海里一直思索着谢岿然的事,心中惶惶不安,进了卢府之后也打不起什么精神跟他们周旋,都是谢岿然在说,她坐在谢岿然旁边微微出神。 可她即使不看谢岿然,光听谢岿然清冽的声音,都觉得脸颊发烫。 她没发现自己心意的时候,明明一切正常,可现在不知道了,谢岿然多看她一眼,她都要紧张半天。 明芙鱼抬起手背轻轻贴了贴脸颊,在心里无声的叹息一声,看来她是没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对谢岿然彻底沦陷了。 楚家因为感激明芙鱼愿意解除婚约,也为了维护明芙鱼的颜面,对外只说楚渡君这两年身体不好,暂时无法成婚,所以两家经过慎重决定才解除婚约的。 毕竟如果女子被男方解除婚约,传出去总是不好听的,会影响明芙鱼以后嫁人,可如果让明芙鱼主动解除婚约,又怕有人说些风言风语,影响明芙鱼的声誉,所以他们只能用这个理由,当做解除婚约的借口,谢岿然来了卢府之后,也是用这个理由告诉卢家人的。 谢岿然表明来意之后,卢家自然不肯轻易交出彩礼和婚契,他们绕着圈子说了许久,就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答应下来。 卢老夫人对上次的事怀恨在心,又觉得明芙鱼这样做是断送了楚、卢两家联姻,显然不肯轻易妥协。 明芙鱼听了一会儿,心不在焉地抬起头,一眼撞见卢冰婵正眼睛直直地看着谢岿然,欲说还休,一下也不肯移开,明芙鱼不由更加心烦。 她端起旁边的茶杯,想喝口茶静静心。 茶杯的边99z.l沿才刚沾了沾唇,谢岿然就按住她的手,低声道:“别喝。” 明芙鱼低头一看,原来卢家故意端了陈茶给他们,还是用凉水冲的,茶杯里一点也不见热气,她刚才一直神思不属,根本没有留意,还好谢岿然提醒她。 明芙鱼不由悻悻放下茶杯,对卢家这些阴损的老招数是见怪不怪了。 卢冰婵将谢岿然对明芙鱼的细心爱护看在眼里,神色不由黯了黯,她偷偷攥紧了手心,不甘又恼怒地看了一眼明芙鱼。 明芙鱼坐在谢岿然旁边,可真是碍眼极了! 她狠狠看了明芙鱼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光,抿了抿唇,露出温婉的笑容,对谢岿然柔声开口道:“摄政王,都怪府里的下人不懂事,您不要见怪,冰婵这就让人将茶换掉,给您上一壶新茶,不知道摄政王喜欢喝什么茶?府里正好有刚到的新鲜茶叶,冰婵泡茶的手艺还不错,可以亲自去给摄政王泡一壶好茶。” 旁边的卢浮儿用见了鬼的眼神看了一眼卢冰婵,压低声音道:“姐,你没事吧?对面坐的可是大伯的敌人谢岿然!你对他那么好做什么!” 卢冰婵没有理会她,仍旧含笑看着对面的谢岿然,眼中脉脉含情。 谢岿然抬头看了她一眼,移开目光,冷淡道:“不必了。” 卢冰婵神色瞬间一黯,不甘心地咬紧了下唇。 谢岿然的目光只略略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间,她还没来得及激动,他就已经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开了,好像她根本不值得他多看两眼一样。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85章 可谢岿然每次看向明芙鱼的眼神都温暖而柔和,甚至在说话的时候也会留意着明芙鱼的一举一动,就像刚才一样,仿佛他的眼睛长在了她的身上。 卢冰婵忽然升出一丝期待,如果谢岿然能将给予明芙鱼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就好了。 她也想让谢岿然那样看着她。 卢冰婵心中的妒忌,像疯狂生长的野草一样,飞速蔓延。 她不甘心地咬紧下唇,忍不住将怒火发泄在了明芙鱼的身上,她看了明芙鱼一眼,慢悠悠道:“妹妹,你怎么一直无精打采的?看起来不是很精神,你是因为被退了婚事,所以伤心过度吗?那姐姐可要劝你两句,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凡事想开点。” 卢冰婵只要稍稍引导,卢浮儿立刻来的精神,她赶紧阴阳怪气的附和起来,“妹妹,要我说呀,不该攀的高枝就不要攀,免得从上面摔下来的时候凭白让人笑话,你如果能早点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去妄想不该想的人,现在也不至于让我们卢家跟你一起丢人。” 谢岿然抬眸,冷道:“什么身份?” 卢宝馨对上他漆黑的目光,一下子打了一个寒颤。 谢岿然的声音又冷又沉,仿佛带着冰刀子一样。 屋内寂静下来,大家不约而同想起了谢岿然上次发火的模样,卢老夫人不自觉往后挪了挪,如果不99z.l是坐在椅子上,她恐怕都要直接后退几步了。 其他人纷纷噤若寒蝉,卢浮儿赶紧笑了一下,道:“我就是随口一说,摄政王您别误会,您身份贵重,明芙鱼坐在您旁边都跟着沾光,那是她的福气。” 谢岿然冷眼看着她,对她话里话外的奉承讨好视若无睹,直接道:“掌嘴十下。” “……啊?” “你是要自己打,还是要我让人打?” 卢浮儿笑容僵在脸上,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声。 她坐着没动。 谢岿然抬指,轻轻敲了敲他放在桌子上的佩剑。 他这次过来,没有带官兵,只带了这一把佩剑,可这把剑的威慑力,却比带官兵还要强硬,更让他们惧怕。 卢老夫人看了卢浮儿一眼,眨了下眼睛,让她照办。 卢浮儿不清不愿地抬起手,咬了咬牙,一下下打在自己的脸上。 谢岿然不疾不徐道:“力气不够重,你如果再不使劲儿打,我就让人将你拖出去,在门口当着百姓的面掌嘴。” 卢浮儿身体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那她可就彻底没脸出去见人了! 卢冰婵不由急了起来,咬紧牙关,用力一下下扇在面庞上,直到面庞红肿。 ——啪! ——啪! 清脆的巴掌声不断在屋里响起,卢家人无不变了面色,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尤其是坐在卢浮儿旁边的卢冰婵。 卢冰婵倒是不在乎卢浮儿有没有挨打,她只在乎谢岿然对明芙鱼的重视程度,她每一次见到谢岿然,都加深意识到谢岿然对明芙鱼的在乎有多深。 她一看到谢岿然维护明芙鱼的模样,便忍不住来气,怒火冲心,这也让她忍不住生出危机感,对明芙鱼的厌恶越来越深,好胜心也越来越强。 她从小就是一个好胜的人,喜欢征服的快感,谢岿然无疑是一个很好的征服对象,她对他有钦慕,也有想征服他的斗志, 她想要赢过明芙鱼在谢岿然心里的地位,让谢岿然将这些宠爱、爱护和关注都挪到她的身上。 她心底忍不住微微生起一点羡慕来,如果有一天她也能像明芙鱼一样待在谢岿然身边,什么也不用做就能将其他人全都踩在脚下,那就好了。 卢冰婵心思起伏不定,卢浮儿十个巴掌打完,屋内一片寂静无声。 谢岿然这样做无异于是在打整个卢家的脸面,等用于告诉所有人,谁再敢说明芙鱼一句坏话,就会落得跟卢浮儿是一个下场,甚至更加凄惨。 卢老夫人早就意识到谢岿然没将他们看在眼里,此刻这种感觉却更甚,可她最是明白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忍了又忍,终究没有说什么,只是咬死不肯交出彩礼和婚契。 气氛僵持,屋子里谁都没有再说话,丫鬟们也都低下了头,连看都不敢多看一眼。 卢宝馨听说明芙鱼来了卢府,兴冲冲地迈着小步跑过来。 她迈进门来,发现屋里静悄悄的,不由愣了愣。 她对卢老夫人无声99z.l行了一礼,看了看众人,小步挪到明芙鱼旁边,附耳道:“姐姐,阿娘病了,几天了一直不见好,你快去看看吧。” 明芙鱼心头一震,赶紧站起来往外走。 卢冰婵看着卢宝馨,忽然一计涌上心头,急忙叫住了明芙鱼“你先别走!” 明芙鱼心中着急,忍不住不耐烦起来,回眸看她,“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卢冰婵站起身来,看着明芙鱼的眼睛悠悠一笑,沉声道:“你不是想取回彩礼和婚契么?好,我们可以答应你,只是你要最后为我们卢家做一件事,只要你做了这件事,我们就将彩礼和婚契给你,从此以后,你要怎么处置这些东西都很我们无关。” “什么事?”明芙鱼沉吟问道。 卢冰婵微微抬起下颌,道:“宫里刚才来了圣旨,让卢家适龄的姑娘们入宫选秀,宝馨还太小了,你既是二叔的继女,我便要你跟我们一起入宫选妃,这就是条件。”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86章 明芙鱼和谢岿然同时一愣,屋里其他人也面露错愕,不可思议的看着卢冰婵,谁都没想到卢冰婵会忽然提出这样的条件来。 卢浮儿一下子急了起来,站起身去拽卢冰婵的衣袖,“姐!这次如果能被选上,将来可是能做皇后的,这么好的一个机会,凭什么要给她呀?” 卢冰婵不为所动,甚至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她早就打听清楚了,朝堂上现在根本就是由谢岿然一手遮天,连奏折都是谢岿然批阅的,那个小皇帝不过是个傀儡,说不定哪天就一命呜呼了,真正权势滔天的是面前的男人,如果这是一场赌局,她要将所有筹码压在谢岿然身上。 卢浮儿想做皇后就让她争去吧,反正就算能坐上皇后之位,也做不了太久,更何况以她们的身份根本就成不了皇后,顶多得到小皇帝的青睐做一个妃子。 她跟卢浮儿不一样,卢浮儿眼光短浅,只能看到眼前的利益,她要做就做最后的赢家! 她现在首先要想办法做谢岿然的发妻,等谢岿然身居高位,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后,到时候她就是真正母仪天下的那个人,没有人敢质疑她的地位,到时候大家只会说她慧眼识珠。 可有一个碍眼的问题一直存在,那就是明芙鱼,她如果选择谢岿然,他们二人之间最大的难关就是明芙鱼,谢岿然跟明芙鱼关系亲密,明芙鱼只要说两句她的坏话,就会影响她在谢岿然心目中的形象,所以她一定要除掉明芙鱼。 以前明芙鱼有婚约在身,她还可以容忍明芙鱼待在谢岿然身边,可现在明芙鱼和楚渡君婚约已经解了,她只要一想到明芙鱼和谢岿然朝夕相对,便忍不住抓心挠肝的难受。 她知道,她必须快点想办法让明芙鱼从谢岿然身边离开,否则有些事可能就要发生变化了,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圣旨已下,她必定要遵从圣旨入宫选秀,她可以设法不被99z.l选中,却必定要在皇宫里面待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谁知道明芙鱼和谢岿然在外面会发生什么?她放心不下,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分开才行,最好的办法就是把明芙鱼放在她眼皮底下看着。 谢岿然想也不想就拒绝,“不行!简直荒唐!” 卢冰婵看向他,锋利的神色再次变得柔和下来,她笑了笑道:“摄政王,我这么做也是为妹妹好,这是一个难得的机会,我心里疼她,才会有这种好事立即想到她,她现在身上没有婚约在身,入宫参选正为合适,妹妹模样长得周正,说不定能当选呢。” 谢岿然冷笑一声:“我没看出这是什么好事!” 明芙鱼那样无拘无束又倔强的性子,到了宫里还指不定要受多少委屈呢。 卢冰婵脸上笑容不变,柔声道:“摄政王,这些彩礼和婚契当初毕竟是我家收的,你们现在说拿走就拿走,实在是有些于理不合,总要给我们一个说法,毕竟我们卢家家大业大,也是要脸面的人家,你们不给个说法就将东西拿走,着实会令我们脸上无光,这一点上我们是绝不能妥协的,如果妹妹愿意进宫选秀,也算给了我们一个说法。” 她顿了顿,抬头对谢岿然笑了一下,话中带刀道:“摄政王,我觉得楚渡君和妹妹解除婚约的事还是越低调越好,此事一旦闹大了,最后还是妹妹脸上无光,你说对不对?” 谢岿然眯起眼睛,“你威胁我?” “怎么会呢,摄政王少年英姿,我尊重你都来不及,只是……”卢冰婵话锋一转道:“冰婵觉得你们不如就答应了此事,让我家里人有个台阶下,这样我们立刻就把彩礼和婚契给你们,将这件事低调处理了。” 她这话说的漂亮,其实就是在威胁他们,如果他们想要硬抢,这件事就一定会闹大,到时候满城风雨,谁都会知道楚渡君和明芙鱼解除婚约的事,那个时候名声有损的一定会是明芙鱼。 谢岿然自己可以不管不顾,却不能不考虑到明芙鱼,他不由皱起眉来。 卢冰婵看着谢岿然为难的模样,偷偷笑了笑,女人是要讨好男人,可女人也要让男人适当了解自己的聪明,这样他才能对她印象深刻,将她牢牢记在心里,说不定下次就会多看她几眼。 她要让他知道,她是能跟他旗鼓相当的人,也是最配得上他的人。 明芙鱼想了片刻,将谢岿然拽到一旁,低声道:“要不我就听她的进宫去一趟,先把彩礼和婚契要回来再说。” “不行!”谢岿然语气僵硬。 明芙鱼声音放软,讨好地看着他,“你先别动怒,我是这样想的,反正我跟小皇帝打过架,他根本不可能选我做妃子或者皇后,再说了,选妃的事最后还不是你说了算么,只要你不让我留下,也没人能逼我留下,我……” 明芙鱼心虚地低下头,“我就去宫里住一段99z.l时间,很快回家。” 她现在一看到谢岿然就忍不住紧张,手心冒汗,偏偏谢岿然那么了解她,再这么相处下去,她担心谢岿然说不定哪天就把她的心思看透了,既然如此,她不如去宫里躲一段时间,让自己稍微冷静下来,好好想想自己对谢岿然的感情,理清思绪,再仔细考虑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谢岿然最受不了明芙鱼温声软语的跟他说话,他不由软了态度,薄唇抿紧,“你决定了?” 明芙鱼轻轻点头,软声道:“先将婚约的事解决了,我进宫里待几天,等我出来的时候,你要记得亲自去接我回家,如果我在宫里被欺负了,你要记得保护我。”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87章 谢岿然想了一会儿,一脸不情愿地‘嗯’了一声。 卢家人不明白卢冰婵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不过大家都知道卢冰婵向来足够聪明,所以看她一脸胸有成竹的模样,就没有反对此事,默许了她的做法。 明芙鱼哄好了谢岿然,回头看向卢家众人,面上的神色沉了沉,走过去冷声道:“让我进宫选秀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卢冰婵问。 明芙鱼漠然道:“既然你说我是卢家人,那么我现在要代表二房,跟你们分家。” 众人哗然,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有这个要求。 明芙鱼心里其实早就有这个打算。 她心里清楚,卢家早晚会落得一个抄家的结局。 她一直都在想办法,想要提前将沈十娘和卢宝馨带出卢家,只有这样,卢家获罪的时候才能不牵连到她们。 可她一直没有想到对策,如今她虽然不知道卢冰婵为什么要逼她进宫选秀,她却正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反过来要求分家,趁机将沈十娘和卢宝馨带出卢家。 卢家三房的人听到她的话,立刻急了起来。 卢浮儿站起来道:“凭什么分家?我们三房绝对不分!我们卢家永远都是一家人!” 三房一家一直仰人鼻息,依靠着卢平远生活,如果离开卢府,她们就只是一个小官家的子女,再不能有现在的威风,也不能享受现在奢侈的生活,她们自然不愿意分家。 卢冰婵面色也沉了沉,她虽然想把赌注压在谢岿然身上,却不愿意离开这个金银窝。 “你们三房不想分家可以,那你们就继续一起生活,我不会阻止你们。”明芙鱼语气坚定,“我只要求二房跟你们正式分家,从此以后二房不再与大房、三房有任何关系。” “哦……”卢浮儿松了一口气,怂了怂肩膀坐回去,满不在乎道:“那你们随便啊,反正我们三房跟大房同气连枝,绝不分家!” 二房愿意离开她高兴都来不及,这样以后卢家的银子,他们三房就能分到更多了。 明芙鱼看了卢浮儿一眼,意味深长道:“你们不后悔就行。” 卢冰婵沉吟一会儿,走过去跟卢老夫人耳语了几句,卢老夫人看了一眼卢宝99z.l馨,虽然有些不舍,但还是点了点头。 卢冰婵直起身,看着明芙鱼道:“你的要求我们可以接受,我们的要求你也必须办到。” 明芙鱼‘嗯’了一声,蹲下身看着卢宝馨,柔声问:“宝馨,你相信姐姐吗?” 卢宝馨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小手紧紧抓着明芙鱼,乖巧道:“宝馨听姐姐的,姐姐让宝馨去哪,宝馨就去哪。” 明芙鱼不由温柔地笑了一下,抬手摸了摸她的头,总算是又解决了一件事。 第57章 捏脚趾 事情谈妥之后, 明芙鱼让卢宝馨回屋收拾东西,将要带的东西准备好,她和谢岿然抬脚去了沈十娘的屋子里。 沈十娘屋内虽然不奢华, 却胜在整洁干净,透着文雅婉约之气, 只是现在屋内弥漫着一股苦涩的药味, 让人一进去便觉得苦。 沈十娘闭着眼睛, 躺在床上。 谢岿然走到窗边,将轩窗敞开,今日天气和煦, 微风柔柔的吹拂进来,吹散了一室的药味。 “娘?”明芙鱼坐在床边,担忧地看着沈十娘略显苍白的面容,抬手摸了摸沈十娘的额头,触感冰凉。 她轻轻皱了皱眉,自从她夺回家产之后,就请了大夫每日上门给沈十娘看诊,沈十娘经过一段时间的调养,身体明明已经好了很多, 不知为何这次病情来势汹汹,几日都没有恢复。 沈十娘睁开眼睛, 看到明芙鱼瞬间湿了眼眶,伸手抓住明芙鱼的手, “阿鱼, 我梦到你爹爹了。” 明芙鱼蹙眉,她知道沈十娘心里一直思念着明伯庸,可沈十娘相思成疾, 每次想起明伯庸都会病倒,时间久了,她便不希望沈十娘一直记挂着明伯庸,希望沈十娘能往前看,好好生活。 明芙鱼握住沈十娘的手,看着沈十娘渐渐湿润的眸子,忍不住叹息了一声,柔声问:“娘,您怎么又想起爹爹了,是梦到他了吗?” 沈十娘眼中含泪,语气有些焦急道:“阿鱼,你还记得你爹爹身上以前经常挂着一块青鱼玉佩么?那块玉佩是你出生那天他无意中得到的,他看那块玉佩上的鱼形图案很是吉祥讨喜,便取了其中一字给你命名,你的名字便是由此而来。”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神色掠过一丝伤感,“自然是记得的。” 以前她经常将自己那块锦鲤玉佩跟明伯庸那块青鱼玉佩放在一块比较,争谁的玉佩更好看,明伯庸为了逗她,总说自己那块青鱼玉佩更好看,明芙鱼每每都要反驳,因为她那块锦鲤玉佩是谢岿然送给她的,她一直都觉得自己那块更好看,可如今两块玉佩都已经没了踪迹。 谢岿然走过来,道:“嫂夫人,我回来之后调查过,明大哥的那块玉佩在他过世后便不见了。” 明芙鱼抬眸,诧异地看了谢岿然一眼,她不知道他回来之后还调查过这件事。 沈十娘看着谢岿然,轻轻点了点头,提起此事仍然心痛难当,99z.l声音低了几分,“岿然,你说的不错,那块玉佩确实已经不见了,伯庸一直将那块玉佩带在身上,他遇害的时候是在山里遇到了贼匪,被贼匪所杀,等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贵重物品都没了,包括那枚玉佩。”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88章 “娘,你怎么会忽然提起这块玉佩?”明芙鱼疑惑问道。 沈十娘坐起身来,明芙鱼连忙往她身后垫了一个软枕。 沈十娘低声咳嗽了两声,声音有些嘶哑地开口道:“那日我在街上遇到一个男人,那个男人手里拿着一块跟伯庸一样的玉佩,他攥着拴玉佩的红绳一直晃来晃去,我没看得太清楚,待我想追上去细看已经跟不上了,那个男人走得太快,转眼就不见了,我回来之后心中一直不安,缕缕想起伯庸,夜里睡不着,开窗透了一会儿气,这才不小心受了寒。” 明芙鱼神色微微一凝,抬头跟谢岿然对视一眼,两人神色都有些凝重。 明芙鱼问:“娘,你可看清楚那个男人长什么样?” 沈十娘仔细回忆了片刻,开口道:“那个男人长得五大三粗,十分高大,眉毛粗黑,左手的胳膊上有一片像烧伤的痕迹……哦,对了,他还少了一根手指。” 明芙鱼立即追问:“能想起是哪只手吗?” 沈十娘努力想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记不清了。” 明芙鱼抬头看向谢岿然。 谢岿然点头道:“我会派人去调查此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男人。” 沈十娘忍不住露出喜悦的神色,“真的吗?太好了,如果能将玉佩找回来,伯庸一定很开心。” 沈十娘还没有意识到这不只是一块玉佩的问题,此人还很有可能跟明伯庸的死有关。 明芙鱼和谢岿然神色都有些沉重,不过他们默契的没有将这些事告诉沈十娘,一切等找到这个男人再说。 丫鬟将汤药送进来,明芙鱼亲手喂沈十娘喝了药,然后将分家的事说给沈十娘听,自动忽略了交换条件的事,只简单说了过程和结果。 沈十娘听说分家的事忍不住开心,自然欣然同意,没有任何反对意见。 明芙鱼含笑给沈十娘擦了擦嘴,心中放心一些。 沈十娘知道可以搬出卢家之后,整个人精神了不少,不但打起了精神,还亲自起来开始收拾东西,决定明日一早就带着卢宝馨搬出去。 明芙鱼没有阻止她,她有点事情做,人反而能精神一点。 明芙鱼和谢岿然陪她收拾了一会儿,将东西大致归拢好,才离开卢家之后。 走出卢府,明芙鱼看着身侧的谢岿然,忍不住问:“你回来之后为什么会派人去调查爹爹的死,是不是觉得哪里有可疑的地方?” 谢岿然轻轻皱眉,低声道:“我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明芙鱼立即问:“你觉得哪里奇怪?” 谢岿然沉吟片刻,道:“明大哥以前经常去外地进货,各地他都跑过,对各地的地形都有所了解,我觉99z.l得他应该不会挑贼匪经常出没的地方走,他为人谨慎,又极有经验,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做了万全的准备的,应该不会轻易遇到贼匪,就算遇到了贼匪,他身边通常都带着功夫好的护院,一般的贼匪根本打不过他身边的护院。” 明芙鱼眸光动了动,分析道:“除非这些贼匪不是普通的贼匪,或者说他们根本就不是贼匪,抢劫很有可能只是假象,我爹爹之所以被杀可能还有其他原因。” “是有这个可能。”谢岿然道:“那些人虽然抢了明大哥身上的财物,但那里没有对峙过的痕迹,那些人看样子是一开始就冲着明大哥的性命而来,之后才掳劫财物的,所以我一直对他们的动机有所怀疑,只是时间已久,没有新的线索,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明芙鱼从来没想过明伯庸的死会有可疑的地方,不由心里沉了沉,安静了一会儿道:“我爹爹是一个和气的商人,从来没有跟谁发生过口角,我想不出他有什么仇家,又是什么人会对他动了杀机。” 谢岿然安慰道:“这只是我们的怀疑,也许是我们想多了,不要着急,先一步步来。” 明芙鱼道:“希望我娘说的那个男人能是一个线索,帮助我们找到真相。” 谢岿然道:“会的,如果当年的事情其中真的另有隐情,只要我们用心调查,早晚有一天会水落石出,我们一定可以查出真相。” 明芙鱼看着他,安心了不少。 …… 沈十娘很快带着卢宝馨搬出了卢家,不过没有搬去明府。 卢宝馨毕竟是卢传韫的女儿,沈十娘如果带着她住在明家的宅子里,传出去会不好听,卢家人也不允许,既然是分家,那么就算出去过也不能搬到明家,所以谢岿然和明芙鱼另外给她们找了一处宅院,就在他们附近,走几步道就到了,很方便,等卢宝馨长大后出嫁了,沈十娘再搬回来住也来得及。 新住处宽阔舒适,又没有卢府那么多嚼舌根的人,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沈十娘和卢宝馨搬过去之后都极为高兴。 明芙鱼把以前伺候沈十娘的丫鬟、小厮们都找了回来,让他们重新伺候沈十娘和卢宝馨,她们在那里生活安逸,比在卢府好上许多,沈十娘也渐渐开始露出笑容。 明芙鱼处理好这一切,三天后按照约定进了宫。 谢岿然亲自送她来到宫门口,掀开轿帘,看了一眼外面停着的一辆辆豪华马车,叮嘱道:“进宫之后万事小心,如果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可以来云穹殿找我,我平日如果在宫里,就会待在那里,如果我不在,你可以派那里的太监或护卫来找我,他们都会听从你的命令。”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89章 明芙鱼老实点了点头,她这样跟谢岿然单独待在同一辆马车里,忍不住微微绷着身体。 谢岿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少玩几天,我很快就接去你回家。” 明芙鱼99z.l弯起眼眸,轻轻点了点头。 她总是很喜欢从谢岿然嘴里听到‘回家’两个字,每次听到都忍不住心情愉悦,感到安心。 明芙鱼一个人下了马车,跟谢岿然招了招手,抬步走进了宫门,谢岿然一直目送着她走远。 这次前来参加选秀的贵女有不少人,明芙鱼看了一圈,她认识的不多,她走了一会儿,看到熟人便点头打声招呼,其余时候都微微低着头,跟着宫人的指示行事。 一天之后,参加选秀的贵女少了一半,两天之后,参加选秀的贵女又少了三分之一,三天之后,一共只剩下二十个贵女,明芙鱼是其中一个。 明芙鱼仔细看过,这些参加选秀的贵女里面没有叶轻若,她偷偷猜测,此次的选秀结果最后应该是不了了之,因为她记得萧子笙只有叶轻若一位皇后,连一个妃子都没有,所以除了叶轻若之外,萧子笙不可能会选其他人。 她这样想着,整个人轻松了不少,只当进来玩玩。 卢冰婵和卢浮儿也被选中在这二十人当中,卢冰婵才情不错,被选中没有什么出奇,卢浮儿却远远不如卢冰婵,她之所以能被选中,是另有蹊跷,明芙鱼看到她偷偷给管事的太监塞了不少银子,她应该是这样才中选的。 不过明芙鱼没有阻止,也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反正她没想过要中选,这些事都跟她无关,她还乐得看卢浮儿费尽心机之后又失望落空,由得卢浮儿不顾一切地留下来。 剩下的二十人被选中之后,首先要开始跟着宫中嬷嬷们学规矩,然后再去拜见太皇太后和太后两位后宫的主人。 这二十人在宫中住下,明芙鱼被分到了如霞宫暂住,同住的还有卢冰婵、卢浮儿和另外两位贵女,五个人同住在一宫当中,值得庆幸的是大家每个人都有单独的屋子,不用住在一起。 明芙鱼来了如霞宫之后,跟大家简单打了声招呼就回了屋,她挑了一间僻静的屋子,虽然小了点,但胜在无人打扰。 卢冰婵和卢浮儿看明芙鱼离开,赶紧去拉拢另外两个姑娘,拉帮结派的想要排挤明芙鱼。 明芙鱼本来也没想在这里久住,也没想真的去参加什么选秀,所以对她们那些勾心斗角和拉帮结派的事都不感兴趣,由着她们两个折腾。 明芙鱼心中目标明确,她是想来宫中静一静的,不是来给自己找麻烦的。 她洗漱完,让伺候她的宫女都出去了,自己一个人爬到床上,靠在被子上休息。 这间屋子不大,好在一切物品俱全,住起来还算舒适。 她这三天忙忙碌碌,没有太多时间去想谢岿然的事,可有一种思念的情绪一直在她的心间里悄然流淌,渐渐的,她终于可以确定,她是真的喜欢上了谢岿然。 她在试着去接受、去适应自己这份心意,让自己一点一点能够跟谢岿然如往日一般相处,而不是像之前一样99z.l容易脸红。 她想了很久,依旧想不出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谢岿然的。 可能她根本没有爱上谢岿然的那一个瞬间,她只是在跟谢岿然长久的相处中,不知不觉产生了这份爱意,一切都理所当然,日积月累,像潺潺流水一般,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 明芙鱼想明白之后,月亮已经爬到了树梢上,其他屋子都已经熄了灯,宫院里静悄悄的,只有宫灯不时晃来晃去。 明芙鱼摸摸肚子,忍不住瘪了下嘴,她饿了。 宫里给她们准备的餐食份量实在是少得可怜,宫人说这样做是为了让她们过几天见皇上的时候,能够更加苗条纤细,所以除了那少量的餐食之外,连一个果子和糕点都不肯给。 明芙鱼既不熟悉宫里的路,也不敢去御膳房里找吃的,只能一个人忍着,她在床榻上躺了一会儿,饿得睡不着,忍不住将窗户打开,托着腮看天上的月亮,无聊地数着天上的星星。 她正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一颗流星从天上飞过。 她眼睛一亮,立即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许愿道:“如果谢岿然能突然出现,然后带我去吃好吃的就好了!” “嗯,流星听到你的愿望,派我前来给你实现愿望了。” 明芙鱼睁开眼睛,惊讶地看着眼前人。 谢岿然站在不远处的月光下的,身后是红砖绿瓦的宫墙,他唇边含笑,孑然而立,身上浸润着皎洁的月光,墨发如织,如玉的面庞在月光的映衬下恍若仙人,仿佛从天而降一般。 明芙鱼有一瞬间以为自己置身梦中,愣愣看着他,半天都没有移开目光。 直到谢岿然走过来,用手里的骨笛在她头顶轻敲了一下,“醒醒,小祖宗!” 明芙鱼一下子回过神来,脸颊渐渐漫起绯红,还好有夜色遮挡,让谢岿然看不出她红了脸。 明芙鱼抬眸问:“你怎么来了?这么……” 她用力将‘惊喜’两个字咽了回去,换成了浅浅的一声‘突然’。 谢岿然站在她的窗边,斜睨了她一眼,“我今天正好在宫里,因为担心某条小鱼在宫里过得不自在,所以过来看看,谁知道看到一条饿了的小鱼,正仰着一张透着傻气的小脸,对着流星许愿呢。”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90章 明芙鱼嘟了下唇,不满道:“刚刚还说我是小祖宗,怎么这么快就说小祖宗傻气?” 她垂下眸子,期期艾艾道:“还有……谁让你偷听我的愿望的。” 她心里偷偷庆幸,还好刚才她没有说其他愿望,不然可就糟了,如果她刚才说了其他什么关于谢岿然的愿望,她现在说不定就没脸见谢岿然了。 谢岿然听到她的话,忍不住‘嘿’了一声,又用骨笛在她头顶轻轻敲了一下,“小祖宗,这也怪我?我来的时候又不知道你会躲在这里许愿,你许愿之前也没告诉我啊。” 明芙鱼伸出双手捂住头,急道:“别敲了,再敲更傻了。” 她这几天因为一99z.l直思考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谢岿然,整天浑浑噩噩,感觉脑袋都要想得僵住了,今天才好不容易放下心里的忐忑,再被谢岿然敲下去,她就更糊涂、更不清醒了。 “也是……确实不能再傻下去。”谢岿然勾唇笑了一下,将骨笛收回去,对她勾了勾手指,“快出来,带你去实现愿望。” 明芙鱼心中一喜,摸了下瘪瘪的肚子,赶紧披了件披风,跟着谢岿然走了出去。 夜里的皇宫寂静而安宁,谢岿然对宫里的地形很熟悉,在前面带路,明芙鱼跟在他身后,宫里沿路都点着宫灯,亮如白昼,他们手里也不用提着灯笼,一路慢悠悠走去了云穹殿。 明芙鱼第一次来云穹殿,忍不住感到有些新奇,走进屋里之后,左右张望起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面很大的书架,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书籍,地上铺着厚厚的毛毯,书架前面的空地上放着一张小方桌,桌上放着棋盘,棋盘上的棋子有些凌乱,应该是谢岿然下过棋后还没来得及收拾,桌旁放着两个蒲团,看起来是一个明亮舒适的地方。 明芙鱼垂目,望着随意摆放的棋盘和棋子,本来还有些不适,看到这些东西瞬间放松下来,这座宫殿里面处处充斥着谢岿然的气息,一物一件都是按照谢岿然习惯摆放着,谢岿然平日就在这里批阅奏章,有的时候急着回府,才会将奏章带回去。 明芙鱼走到小方桌旁,找了个舒适的位置坐下,谢岿然她坐到对面,让人将小方桌上的棋盘撤了下去。 云穹殿的小太监很是殷勤,手脚麻利地撤下棋盘,送来了茶果糕点,听说明芙鱼饿了之后,又很快去御膳房端来了四菜一汤,他手脚麻利又有规矩,虽然对明芙鱼的身份有些好奇,但一句话也没问,一眼也没敢多看,他将东西都送来之后就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将门扉关上。 御膳房里为了防止贵人们夜里饿了,时刻准备着热腾腾的饭菜,所以速度很快。 明芙鱼本来就饿,一路走过来,早就饿得饥肠辘辘了,她看着满桌的饭菜和糕点,忍不住迫不及待的拿起了筷子,露出一抹笑容,心情很好的样子。 谢岿然看着她,眉眼含笑问:“现在愿望实现了,开不开心?” “……开心。” 明芙鱼回答的有些勉强,她垂目看着面前的饭菜,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有些可惜的想,如果早知道对着流星许愿,愿望真的能实现,她刚才就直接许愿让谢岿然能喜欢上她好了。 她想着想着,又忍不住脸红起来。 呸呸呸!明芙鱼,你胡思乱想什么呢。 她赶紧把这些想法从脑海里驱散了,夹了一口菜吃进嘴里,宫里的御膳味道自然是极好的,每样都鲜香酥脆,让她胃口大开,她吃的停不下来。 这两日宫人给的饭菜太少,味道虽然好,却不能多吃,她其实一直99z.l都没吃够,这次美食当前,量又这么多,她终于能放开胃口好好吃一顿了。 谢岿然随意地坐在她对面,抬手给她剥着虾,将虾肉放进她面前的瓷盘里,“怎么吃得这么急?这几天饿着了?” 明芙鱼用力点了点头,愤愤不平地伸手比划了一下,“嬷嬷们抠门的很,就只肯给这么一点饭吃。” 谢岿然看了一眼她比划的大小,忍不住笑了一下,“那确实是不够吃。” 他想了一下道:“明天开始我让人按时给你送饭,就刚才那个小太监,你到时候记得收。” 明芙鱼抿着嘴角,不好意思的笑,“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了?” 谢岿然勾唇,微微挑眉,露出一副沉思的模样,道:“好像确实有些麻烦,那要不算了?” 明芙鱼赶紧摆了摆手,急道:“别算,别算,我这几天都饿坏了,明天我想吃蜜粽、黄金虾仁、清汤面,后天想吃……” 明芙鱼一样一样的数着,把这两天饿急时候想吃的东西都说了出来。 谢岿然哑然失笑。 明芙鱼说了一大堆菜名,好不容易才停下来。 她吃了一只谢岿然剥的虾,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眷恋,其实三天没见,她有点想他了,可她又不敢多看,每次只能若无其事的看上一眼就赶紧将目光移开,做贼心虚的不敢让自己的视线在谢岿然身上多停留。 “这几天在宫里怎么样?”谢岿然问,低头继续剥着虾,他现在动作熟练,已经能完整的剥好一整只虾。 “还行。”明芙鱼没有什么感觉,“我每天就稀里糊涂的跟着宫人们走,嬷嬷们让大家做什么,我就跟着大家做什么。” 她其实也不清楚自己怎么能被选进这二十个人里面,她这些天虽然没有出现过什么大差错,但也没有表现得多出色。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91章 谢岿然点点头,“现在只剩下二十人,你们明天估计要开始学规矩。” 因为明芙鱼也在这批贵女里面,所以谢岿然多少有关注着她们的情况和进展。 明芙鱼微微颔首,“嗯,明天要开始学宫里的规矩了,听嬷嬷说,还要让我们准备各自擅长的才艺,好像是过几天要让我们表演。” 谢岿然倒是没有听说还有这回事,不由来了兴致,好奇问:“你准备表演什么?” 明芙鱼想了想,“随便表演一个我不擅长的吧,到时候正好被选下去,我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她现在基本已经理清了思绪,可以坦然面对谢岿然,等那个时候回家,她想她就可以一切如常了,不用继续在宫里待下去。 谢岿然故意逗她,“说的好像你有很多擅长的才艺一样,快跟我说说,你这些年都学了哪些才艺。” 明芙鱼立即不服气地伸手数了数,“我会弹琴、会作诗、还会跳舞……” 谢岿然不由想起明芙鱼小时候练舞的模样,忍不住扑哧笑了一声:“你是说那个,你一站到凳子上就忍不99z.l住往下倒的舞么?” 以前沈十娘教明芙鱼练舞的时候,他经常过去围观,明芙鱼小时候平衡力特别差,每次站到凳子上都要歪歪扭扭地往旁边倒,他那个时候就总在旁边接着她。 他只要一想起明芙鱼当时又笨又可爱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实在想不出明芙鱼现在跳舞会是个什么模样。 “我……我那个时候还没有开窍!”明芙鱼气得不行,面红耳赤道:“我现在跳舞很好的!” 谢岿然用力敛住笑容,“……哦。” 他嘴里虽然应着,眼睛里却依然含着浓厚的笑意,显然根本没信,让明芙鱼气愤不已。 明芙鱼气呼呼地看了一眼谢岿然放在手边的骨笛,一把夺了过来,拿着骨笛,恼怒道:“我不但会刚才那些,还会吹骨笛,你当年教过我的,我都记得清清楚楚,还练习得很好……不信我吹给你听。” 谢岿然愣了一下。 明芙鱼拿着骨笛,轻轻吹奏起来,熟悉的青梅调缓缓从骨笛中流淌出来。 谢岿然怔然看着她,明芙鱼纤细的手指熟练地在骨笛上游走,熟悉的音调如他自己吹奏的一般,几乎是一模一样的。 谢岿然看着明芙鱼的动作就知道,她一定经过了千百次的练习,才能吹奏出跟他如此相似的音调,就连他自己听着都忍不住怀疑是他所奏。 谢岿然渐渐敛去眼中的嬉笑,心中泛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看着明芙鱼,心底有些酸涩,又有说不出的感动,似乎还有一股陌生的情绪流淌在心间。 他忽然在想,他这些年如果能一直陪伴在明芙鱼身边就好了,那他就可以看到明芙鱼是怎样一点点将这首青梅调练习得如此熟练,又是怎样将他说过的话都这般牢记在心里,连一个音调也不曾错过。 明芙鱼吹至一半,骨笛声戛然而止。 谢岿然心中的酸涩更浓。 他当年只来得及教她半首就匆忙离开了,所以她至今只会吹半首。 “我练的不错吧?”明芙鱼神色得意地抬了抬下巴,对这首青梅调很有信心,不过她很快失落下来,微微皱眉道:“可惜当年你离开之前没有教过我下半首,不然我现在就能吹一整首给你听了。” 她将骨笛放回谢岿然手边,忍不住觉得有些可惜,她如果能够吹一整首,一定会更好听。 谢岿然忍着心里的酸涩,抬手摸了摸明芙鱼的头,柔声道:“阿鱼很好,吹得很棒,剩下的半首曲子……等我以后慢慢教你。”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明芙鱼感觉到头顶的暖意,面颊微微涨红,她抬眸看着他眼中的温柔神色,不由慌乱起来。 她抓起筷子,低头去夹菜,不敢抬头去看谢岿然专注的神色,磕磕绊绊道:“我、我还没吃饱,再吃点……” 谢岿然拿起骨笛,轻轻摩挲了两下,想象着明芙鱼一个人练习着青梅调的模样,心尖划过一丝心99z.l疼。 如果可以,他想长长久久的陪伴着明芙鱼,再也不丢下她一个人了。 他想起大家都在背后偷偷说明芙鱼是他的心尖宠,不由轻笑了一下,大家好像说得没错,他还真想将明芙鱼放到心尖上来宠,省得她一受委屈,他的心就跟着疼。 明芙鱼心里慌乱,不知不觉将一整碗饭都吃了下去,吃完之后便有些撑了。 谢岿然赶紧让小太监将饭菜都端了下去,无奈地看了明芙鱼一眼,“夜间少食,如果你喜欢吃,我明日再让人送这些菜色过去便是,何必一次吃这么多?” “吃都已经吃了,能怎么办?”明芙鱼无辜望着他。 谢岿然无奈,走过去将她拽了起来,“起来走走,消消食。” 夜色黑沉,明芙鱼不敢去外面,只好在屋子里走了几圈,四处看了看。 这间屋子里除了书里之外,没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但各个角落里摆放着不少珍奇的古董,全都价值不菲,一看就是好东西。 明芙鱼摸着一个古董花瓶,道:“这些东西都是哪来的?” 谢岿然目光在屋里看了一圈,最后落在她手里那个古董花瓶上,漫不经心道:“有的是太皇太后赏的,有的是太后赏的,还有不少是太妃们赏的。”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92章 “那她们对你还挺好。”明芙鱼笑了笑,这屋子里的好东西不少,如果都是赏给谢岿然的,那么这些人还真是都挑好东西赏的。 谢岿然轻扯了一下嘴角,不以为意道:“除了太后之外,都是各有各的目的罢了。” 明芙鱼点了点头,谢岿然现在是摄政王,权势滔天,这些后宫的嫔妃们估计都不敢得罪谢岿然,送给谢岿然这些礼物也没有什么奇怪,有的想要相求,有的想要讨好,确实各有各的目的。 只有萧子笙的亲娘,那位年纪轻轻就做了太后的太子妃,她心思单纯,一直记着谢岿然当年从边关将太子遗体带回来的事,对谢岿然只有单纯的感激,她赏赐的东西才是没有目的性的。 谢岿然清楚她们的目的,但她们既然赏下来了,他便只能收着,只是没想过要怎么处理,便一直堆放在这里。 明芙鱼拍了拍花瓶,笑道:“管她们都是什么目的赏的,既然是赏给你了,就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等我将这些东西带出去,放到铺子里面变卖,等卖了银子再把银子给你,等你哪天不作摄政王了,还要靠这些银子养老呢。” 谢岿然微微愣了一下,他从决定走上这条大奸臣之路开始,就没想过自己以后的事,或者应该说是他不敢想自己还有没有以后,所以这些赏赐的东西,他从来都懒得往外搬。 可此时听着明芙鱼轻松的语调,跟对未来的畅想,他忍不住有些想要去想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半晌,他笑了笑,若无其事道:“好啊,卖了银子就放到你那,你给我攒着。” 明芙鱼莞尔,背对着他,垂眸间神99z.l色却有些苦涩。 她怎会不知道谢岿然的想法。 她想,只要她多说一些以后的事,让谢岿然对以后抱有期待,谢岿然就能好好活下去,一直陪着她,哪怕不陪着她也没有关系,只要他以后能自由快乐的生活,她也会觉得快乐的。 哪怕只是远远望着他也好。 明芙鱼打起精神来,念念有词地算着这屋里的东西能卖多少银子,算完之后,她惊喜地发现还真能卖不少钱,至少能买下一处庄子了。 她不由心情愉悦起来,嘴里哼起了轻快的小调。 谢岿然看着她摇头晃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 明芙鱼在屋里走了几圈,伸了个懒腰,在旁边铺着毛毯的木榻上躺下,喃喃道:“这里又宽阔又舒服,真想睡在这里。” 谢岿然往她身旁扔了一个软枕,“睡吧。” 明芙鱼一喜,“我今晚真的可以留在这里?” 如霞宫虽然不错,但跟这里比实在是相差太远了。 “嗯,等天亮了我再送你回如霞宫。” 明芙鱼一愣,睫毛颤动,眼睛瞪得圆圆的,“你今晚也留在这里?” “不然呢?”谢岿然拿了几本奏折走到书桌旁,声音里透着几分无奈的宠溺,“小祖宗,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宫门早就关了,就算我能出去,这一来一回还不够费时的。” 明芙鱼抬头望去,月亮高悬,夜确实已经深了。 谢岿然如果现在从宫里出去,等他回到府中,恐怕脑袋刚碰到枕头就得赶回来上朝了。 明芙鱼趴在枕头上,困意上涌,实在懒得动弹,闷声道:“好吧……” 夜色弥漫,灯火阑珊,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可是一点旖旎的气氛都没有。 明芙鱼靠在枕头上偷偷看着谢岿然,谢岿然坐在书桌旁,专注的批阅着手里的奏折,遇到有问题的地方就皱起眉来,遇到写的有理有据的奏折,就舒展眉心,他坐的笔直,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明芙鱼偷偷看了他许久,直到谢岿然抬头望过来,明芙鱼才赶紧将眼睛闭上。 安静了一会儿,她感觉谢岿然从椅子上坐起来,放轻脚步走了过来。 明芙鱼不自觉微微抓紧手底下的枕头,心脏紧张地跳动起来,紧紧闭着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熟睡。 片刻后,她感觉谢岿然拿了一床柔软的衾被,轻轻盖在了她的身上,将她的脸也一起遮住了。 明芙鱼:“……”她算是看出来了,谢岿然可能压根儿就没有把她当成女子。 她气得想蹬腿,如果不是还要继续装睡,已经翻过身不理谢岿然了。 谢岿然低笑了一声,将不小心盖到她脸上的衾被往下挪了挪,好好盖在了她的身上,然后弯腰将她脚上的绣鞋脱掉。 明芙鱼心里一动,假装哼唧了一声,不安地动了动,趁机一脚踹在了谢岿然的胸口上。 谢岿然闷哼一声,后退了一步。 明芙鱼努力忍住笑意,装作一副半醒未醒的模样,99z.l脑袋歪到一旁,假装又睡熟了。 谢岿然捂着胸口,无奈地重新去抬起她的脚,将她的脚放进被子里,惩罚似的捏了一下她的脚趾,走过去,吹灭她附近的蜡烛,回到书桌前继续看奏折。 明芙鱼靠在枕头上,耳根一点点变红,她睁开眼睛偷偷看了一眼谢岿然,书桌旁只留了一盏烛光,光线昏暗地落在他的身上。 她收回视线,慢慢缩到衾被里,将自己卷成一团,衾被上沾了谢岿然身上的冷香,淡淡的冷香弥漫在明芙鱼周围,她红着耳尖,被他捏过的脚趾逐渐变得滚烫。 第58章 宠成这样的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95章 明芙鱼规规矩矩地上前一步,回答道:“嬷嬷,卢冰婵说的是真的,但芙鱼没有做过任何有违礼仪法度的事,更没有做过什么苟且之事,这一点容不得她污蔑。” 庄嬷嬷沉默片刻,试探问:“你昨夜是去了云穹殿?” 明芙鱼没想到庄嬷嬷竟然这么快就猜到了,微微惊讶99z.l地看了她一眼,不过她转瞬就明白过来,应该是谢岿然早就跟庄嬷嬷打过招呼了。 如此便简单很多,也省得她多费唇舌。 她对庄嬷嬷点了点头,如实承认,“是的。” 庄嬷嬷没有再多问,只道:“奴婢知道了。” 她转头看向卢冰婵,冷道:“明姑娘出去的事,奴婢早就已经知道了,明姑娘没有违背任何宫规,此事休要再提。” 她顿了顿,训斥道:“卢大姑娘,希望你能记住,宫里不是你搬弄是非的地方,不要自以为有点小聪明就想搅风弄雨,小心最后把自己的小命折腾进去,你们是来选秀的,别还没当上宫妃,就开始勾心斗角,这宫里聪明的人多了,你们那些小心计瞒不过谁,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卢冰婵眼看着这件事不但就这么轻易解决了,她还被当众训斥了一顿,不由气得牙痒痒。 她被训得面上无光,越听火越大,逐渐失去了往日的理智。 她忍无可忍地上前推了明芙鱼一把,大声怒道:“明芙鱼!你嚣张什么?我大伯是当今的丞相,你拿什么跟我比?是不是你爹死得太早,你才这么没有教养,半夜出去跟男人鬼混,庄嬷嬷不肯管教你,我这个姐姐来亲自管教你!” 她跟卢浮儿本来就是姐妹,她平日虽然隐藏的很好,但骨子里都是一样的人,疯起来比卢浮儿还要厉害。 众人惊讶地看着卢冰婵,卢冰婵平时看起来温柔贤淑,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歇斯底里又张牙舞爪的一面,不由万分惊愕。 明芙鱼听卢冰婵提起明伯庸,瞬间变了脸色,看着眼前的卢冰婵,抬起手一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啪! 卢冰婵被打的偏过头去,所有人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不自觉后退一步,仿佛第一次认识她们一样。 卢冰婵回过神来,像拼了命一样冲向明芙鱼,“你敢打我!你竟然敢打我!你不要命了是不是!” 众人看着状似疯狂的卢冰婵,错愕万分,连忙去拦,庄嬷嬷也变了脸色,场面乱成一团。 萧子笙从门口路过,听着里面传出来的吵闹声,忍不住皱了皱眉,抬脚走了进去,站在台阶上看着众人道:“你们做什么呢?” 众人回头望去,萧子笙身上没有穿龙袍,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少年,大家露出疑惑的神色,不知道面前的少年是何人,只有明芙鱼目光微微顿了顿。 庄嬷嬷回过头来,看清楚是萧子笙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惶恐道:“奴婢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惊扰到皇上,奴婢罪该万死!” 众人知道萧子笙的身份之后,一下子变了脸色,跟着跪了下去,连忙叩首请安。 卢冰婵猛地清醒过来,连忙抚了抚凌乱的头发,跟众人一起跪了下去,微微紧张起来。 “都起来吧。”萧子笙走下台阶,看着院子里站着的秀女们,语气不耐烦问:“吵吵99z.l闹闹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谢恩过后,听话的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萧子笙,纷纷紧张起来,不自觉开始偷偷整理身上的衣衫和鬓发,她们这次进宫就是为了选秀成为萧子笙的皇后和嫔妃,如今忽然见到萧子笙本人,不由羞赧又紧张,想要好好表现,给萧子笙留有一个好印象。 卢冰婵跟其他人一样,抬起头偷偷看向萧子笙,她看到萧子笙清秀的面容,不由眼前一亮。 没想到这个小皇帝也这么英俊,虽然比不上谢岿然,但面部轮廓竟然跟谢岿然有几分相像,而且他仪态庄重,并不是她想的那般是个窝窝囊囊的男人。 她心思忍不住动了动,更加加强了之前的想法,上前一步,娇柔地看了萧子笙一眼,委委屈屈道:“皇上,刚才是臣女跟另一位秀女明芙鱼产生了争执,臣女还没说两句,明芙鱼就打了臣女,找了皇上的清静,臣女实在罪该万死。” “……明芙鱼?”萧子笙转头望去,看到了站在一旁的明芙鱼。 明芙鱼也在看着他,萧子笙这几年变化很大,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小豆丁的模样,可在明芙鱼眼里,他还是当年那个小豆丁,她到现在都记得萧子笙牵着她的手,眼泪含眼圈的可怜模样。 萧子笙微微扬起嘴角,眼底溢上笑意。 大家见明芙鱼和萧子笙一直对望着,却一句话也不说,不由好奇地看了过来。 卢冰婵心中警铃大作,顿时紧张起来,掐着嗓子唤了一声:“陛下……” 萧子笙收回视线,弯唇笑了一下,“哦,你说她打你是吧?她打你哪儿的呀?” 卢冰婵赶紧将自己的左脸扬了起来,往萧子笙跟前凑了凑,柔声嗔道:“陛下,您看……臣女肌肤娇嫩,面颊都已经红了,明芙鱼下手鲁莽,好生欺负人,您可要给臣女做主啊。” 萧子笙用手里的扇柄抬起她的下巴,在阳光底下仔仔细细看了看她脸上的巴掌印。 卢冰婵嘴角忍不住得意的扬起,众秀女们妒忌的看着她,神色都有些警惕。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96章 萧子笙收回扇子,微微一笑,语出惊人道:“你这还不错了,阿鱼姐姐这次下手还是轻的,她小时候都是直接咬朕呢。” 卢冰婵:“!!!”她听到了什么! 明芙鱼:“……”这么多年过去了,萧子笙,你怎么还记仇呢。 众人朝着明芙鱼唰唰的看了过来,周围一片寂静,大家不可思议地瞪圆了眼睛,都被萧子笙语气里的亲昵惊呆了。 卢冰婵错愕地张大嘴巴,半天都忘了阖上,她怎么也没想到萧子笙会是这个反应! 她的脑袋像停止运转了一样,怎么也想不出萧子笙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明芙鱼上前一步,看着萧子笙,忍不住想要反驳,可又想起来萧子笙已经是做皇帝的人了,在人前总要给他留些面子,她不能像以前一样没有顾忌,所以她想了想,只道了一声:99z.l“陛下……” 萧子笙笑了笑,抬头看了一圈众人,用手里的扇子指着明芙鱼,笑眯眯道:“都别惹她,她属狗。” 明芙鱼:“……”我不就属个狗么,你和谢岿然都快给我宣传的全长安都知道了! 众人的面色像开了染缸一样,精彩纷呈,皇帝的意思分明是在让她们都忍让着明芙鱼,不准跟她做对,如果被‘咬’了,也只是她们活该,众人心思各异,不敢反驳,只能讷讷应是。 卢冰婵僵硬的站在原地,终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明芙鱼跟小皇帝根本早就认识!他们分明是旧识,她又成了那个外人!她刚才做的一切被众人看在眼里,像个小丑一样滑稽可笑! 萧子笙低咳一声,对明芙鱼道:“跟朕出来,其他人继续练习。” 明芙鱼点点头,跟在萧子笙身后。 萧子笙带着明芙鱼往外走,路过卢冰婵的时候,停住脚步,多看了两眼,就在卢冰婵心里渐渐激动的时候,又抱着一丝期待的时候。 萧子笙转头对庄嬷嬷冷淡开口道:“这位秀女只有一面脸红彤彤的,很不好看,你再给她另一面补上一巴掌,这样对称起来才好看。” 卢冰婵本来以为萧子笙是要赏赐给她一些消红肿的药物,没想到他竟然是让庄嬷嬷再打她一巴掌! 她脸颊冒烟,差点气得昏过去。 偏偏谁都不肯轻易放过她,庄嬷嬷看了她一眼道:“陛下赏你,你还不谢恩?” 她不但要被打,还要低头谢恩! 卢冰婵差点咬碎一口银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才逼着自己跪了下去,俯首谢恩。 萧子笙满意的哼了一声,跟明芙鱼一起抬步走了出去。 萧子笙离开之后,卢冰婵紧绷的身体一瞬间放松下去,跌坐在地上,气得全身颤抖。 为什么就连小皇帝都帮着明芙鱼! 她刚才才升起的那点想法,瞬间就变成了泡沫,明芙鱼把她另一条路也堵死了。 众人站起身来,看着她的眼神含着淡淡的鄙夷,大家身为贵女,就算想要得到的萧子笙的青睐,也是规矩有礼,别说她们现在还不是后宫的嫔妃,就算她们真的被选中留下来,举止也不可以轻浮,卢冰婵刚才那副献媚样,实在是让她们瞧不起。 卢冰婵这几天本来一直装得庄重得体,经过今天的事,形象已经彻底毁于一旦。 卢浮儿跪在卢冰婵旁边,也是脸色难看,她现在想起自己当初把明芙鱼当做普通商户之女来看,还觉得恍如隔世,心里却已经后悔不已。 早知如此,她当初是万万不敢招明芙鱼的! 萧子笙带着明芙鱼一路来到御花园,两人一边往前走,一边赏着花,花香四溢,御花园里种着各式各样的花,争奇斗艳,每一朵都饱满又漂亮。 萧子笙侧过身来,对明芙鱼挤了挤眼睛,“阿鱼姐姐,朕刚才可是给你出气了,你开心了吗?” 明芙鱼听着熟悉的称呼,忍不住弯起眼99z.l眸,轻轻点了点头,“开心。” 萧子笙笑了笑,拍着胸脯道:“宫里可是朕的地盘,以后她们如果欺负你,你就来找朕,朕帮你出气。” 两人虽然多年未见,却丝毫不见拘束。 明芙鱼笑了一下,揶揄道:“那些姑娘们将来也许会是你的宫妃,你不心疼啊?” “什么宫妃……”萧子笙瘪了瘪嘴,一脸不情愿道:“朕才不想急着娶什么宫妃,都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急着想让朕大婚,朕还在想借口拒绝呢。” 明芙鱼默默听着,看来大婚亲政的事是太皇太后的主意,而不是萧子笙的主意。 她心里不禁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萧子笙的主意,谢岿然做这么多事都是为了萧子笙,如果萧子笙是一个忘恩负义之辈,只想着怎么快点亲政,那可真是不值得了。 萧子笙笑了笑道:“摄政王跟朕说了你进宫的事情之后,朕早就想去看你了,可是摄政王不让朕去打扰你,我们今天是无意中撞见的,不算打扰,如果摄政王要找朕麻烦,阿鱼姐姐,你可得替朕说情。” 明芙鱼忍不住憋笑,“你是皇帝,他是摄政王,他又不敢真的把你怎么样。” “他是不会把朕怎么样,可他招数多呀!朕这辈子就没见过整人招术这么多的人。”萧子笙头疼道:“有一次朕实在是太累了,不想学习,躲在屋子里蒙被睡觉,他竟然找人抓来了一百只蝉,将那些蝉挂在朕的门窗上,阿鱼姐姐,你能想出来一百只蝉一起叫是什么场面么?朕被吵的脑壳都疼了,还有一次……”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98章 谢岿然抬头看他,重重放下手里的奏折,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两个小没良心的……” 他一边在这里给萧子笙批奏折,一边还没忘记派人去给明芙鱼送饭,结果他们两个倒是凑到一块吃饭去了。 他忽然看萧子笙有些不顺眼起来,抿了下唇,装作若无其事问:“我不是不让你去打扰阿鱼么?你们怎么凑到一块了?” “朕今日路过秀女住的地方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吵闹声,好像发生了争执,就进去看了看。”萧子笙走到桌子前,动作随意地搬了张椅子,拖过来坐到谢岿然旁边,“朕刚才看到阿鱼姐姐的时候,阿鱼姐姐正被欺负呢,虽然是她打了对方一巴掌,但她自己却气得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巴巴的,她整天跟你待在一起耳濡目染,怎么连吵架都没跟你学会?” 谢岿然挑眉,眼里带着几分随意的笑,“我很会吵架吗?” 萧子笙想起谢岿然平时跟群臣对峙时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使劲点了点头。 明芙鱼哪怕学上谢岿然一两分的气势,也不至于吃亏呀。 谢岿然转了一下手上的红绳,沉吟道:“其实这个事情说起来还是怪我,阿鱼小时候遇到委屈或者遇到伤心事的时候,都是我给她解决的,渐渐的她就习惯了,自己不会吵、也不会去争辩什么,都等着我来替她做,她只有对着我的时候,才会怼两句,后来我离开长安,她只剩下自己,这些年来好不容易长出了一点软软的锐刺,还没等刺伤几个人,我就回来了,现在那些软刺又被我给养没了。” 得,原来是宠成这样的。 萧子笙忍不住砸了砸舌,如果可以99z.l,谁不想被宠成这样呢。 他看向谢岿然道:“那你可得好好守着阿鱼姐姐,别再把她抛下了,你把她养成这个性子,你得负责。” 谢岿然垂眸,声音低沉却温柔,“嗯,不会再离开她了。” 萧子笙笑了笑,摸着下巴道:“朕也得想个法子,阿鱼姐姐当年可是把朕打哭过,朕是她的手下败将,如果她随随便便就能被别人欺负,那朕的面子往哪搁。” 谢岿然拿起手里的奏折轻敲了一下他的头,斜睨着他道:“你人不大,要那么大面子做什么。” 萧子笙忍不住跳脚,“这是皇家颜面!” 谢岿然嗤之以鼻,将奏折扔到他面前,没好气道:“赶紧用你的皇家颜面把这些奏折都批了。” 萧子笙看着桌子上堆放的满满的奏折,忍不住哀嚎了一声。 第59章 花灯舞 中秋佳节这日, 太皇太后代表皇室在皇宫里面大宴群臣,君臣同乐,邀请臣子们带着家眷入宫一起共度中秋, 还让秀女们准备节目,到时候好上台表演。 明芙鱼准备弹琴, 因为弹琴的时候想出错比较简单, 等到中秋宴席的那日, 她只要在众人面前随便弹错几个音或者弹断一根琴弦,估计就可以直接收拾包袱走人了。 距离中秋的时日将近,别的秀女们都在积极练习, 只有她小日子过得十分悠闲。 庄嬷嬷知道她志不在选秀,所以平时懒得管她,自从卢冰婵跟她大闹了一场之后,其他秀女们也都不敢再找她的麻烦,她无拘无束,轻松自在起来。 她在宫里待了几日之后,渐渐摸清楚了宫里的地形,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去谢岿然的云穹殿转转,偶尔能在那里遇到萧子笙, 萧子笙来云穹宫一般都是谢岿然要教他功课,偶尔他惹谢岿然生气, 谢岿然就做脱手掌柜,把奏折都扔给他批。 明芙鱼能看得出来, 谢岿然在一点点让萧子笙接手朝政上的事, 等萧子笙完全可以掌握这些东西,他应该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明芙鱼不自觉开始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每每萧子笙被奏折折磨的鬼哭狼嚎的时候, 她也跟着督促他上进,让萧子笙苦不堪言。 明芙鱼有的时候看着教导萧子笙的谢岿然,忍不住有些恍惚,当年那个不羁的少年世子,怎么就能凭借一己之力承担起整个朝廷的重任呢。 可他确实做到了,现在朝堂渐稳,百姓安居乐业,一切都越来越好了。 中秋当天夜里,皇宫十分热闹,群臣都带着家眷们前来赴宴,场面极其盛大。 宫内焕然一新,处处挂起了花灯,柳树垂条,景色宜人,宫婢们都换上了讨喜的衣衫,糕点食物里也多了宫饼。 秀女们从一早上就开始叽叽喳喳,谈论着宫里的新鲜事,默默期待着晚上的盛宴,因为要在那么多人面前表演,她们忍不住有些紧张和兴奋,话都比平时要多。 只有明芙鱼和卢冰婵神色99z.l平淡,没有参与她们的讨论,明芙鱼是因为根本不想中选,所以对表演的事提不起什么兴致,卢冰婵是因为自知无望,经过那天的事,她心里已经清楚,萧子笙根本不可能选她做皇后或者皇妃了。 她那天哭过之后,这些天虽然装作若无其事,跟往常一样与其他人相处,但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大家看她的目光里仍然充满了鄙夷和轻蔑,她想起那天自己的糗态,心中依旧懊恼,但她不觉得自己有错,只把这些过错都堆到了明芙鱼的身上。 她觉得如果没有明芙鱼,她的希望就不会一次次落空,她忍不住在心里暗暗痛恨明芙鱼,寻找着机会想要报复,可又不敢轻举妄动,担心会招惹到更大的祸事,只能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见机行事。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199章 夜幕降临,花灯一点点被点亮,五光十色,光亮充盈着整个皇宫,如火树银花一般,十分漂亮。 明芙鱼抱琴跟着贵女们一起来到宴席,场内有很多高官和世家大族,宫女们忙忙碌碌,手里端着果酒,挨个桌子送着,太监们忙着给诸位大臣引路,大家忙了忙去,一片热闹。 夜空中挂着圆圆的月亮,明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洒在地面上,像镀了一层银辉,周围的百花盛放着,花香弥漫,正是花前月下的好时候。 明芙鱼跟众人一起抱琴落坐,她抬头望去,不动声色的在周围看了一圈,找到了坐在上首位置上的谢岿然, 谢岿然手里端着一个酒樽,偷偷对她眨了眨眼睛,勾唇笑了一下,在花灯的映衬下,少年如玉,让人一见倾心。 她直直看了片刻,才低头浅笑,端起桌上的酒樽,抿了一口果酒,她没敢多喝,只是尝了尝味道,果酒清甜,应该是用葡萄酿制的,十分可口,正衬今夜的月色。 宴席上来了不少人,有不少熟悉的面孔。 萧子笙和太后很快便到了,叶轻若跟在太后旁边,今日穿着一身端正的宫装,伸手扶着太后,看样子与太后关系不错,太皇太后姗姗来迟,是最后一个到的,众人都到齐了之后她才来。 众人起身行礼,太后和萧子笙也站了起来。 太皇太后被左右的宫女搀扶着,走到上首的位置坐好,抬手让众人平身,看起来心情不错,对着朝臣说了很多场面话。 明芙鱼默默看着她,太皇太后是靖帝的皇后,鬓角已经白了,眼角有些深深的褶皱,头上戴着凤凰金钗,身上穿着雍容华贵的宫服,眉宇间有一股化不开的郁气,看起来是个严肃的人。 明芙鱼记得吕氏本来该是太皇太后的外甥女,不过她们二人长得没有半点相像,如果不是知道她们的关系,明芙鱼完全不会将她们联系到一起,今日卢青玉也来了,正坐在下首的位置上,说起来太皇太后跟卢青玉也有着血缘关系,但看太皇太后的态度,对卢青玉没有丝毫99z.l关照的意思,朝中的臣子们应该没有几个人知道他们的关系。 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才停下来,宫女们端上正式的酒菜,宴席开始。 太皇太后目光转向秀女们,对秀女们招了招手。 秀女们赶紧上前躬身拜见,明芙鱼跟在众人身后,跟着大家一起行动。 太皇太后目光落在一张张姣好的年轻面容上,微微笑了笑,缓缓开口道:“本宫让大家准备的才艺,大家都准备了吗?” 秀女们纷纷点了点头,想到要在这么多人面前表演,纷纷开始有些紧张。 太皇太后弯了一下唇,眼中却没有什么笑意,她抬眼看向谢岿然,倏然扬声道:“摄政王为了江山社稷劳苦功高,今日就让秀女们各为摄政王表演一个节目,以扬摄政王之功。” 秀女们忍不住露出惊讶的神情,这些天来嬷嬷们只让她们好好练习各自的才艺,要在今日表演,却没有人告诉过她们,今天的表演是为了给摄政王看的。 大家面面相觑,神色都有些茫然,她们都以为今天是要在皇帝面前表演,好让皇帝欣赏他们的才艺,没想到却不是这样。 谢岿然微微抬眸看了太后一眼,漆黑的眸子覆着一层暗光,若有所思地转了转手里的酒樽。 太皇太后之前大张旗鼓的替萧子笙甄选秀女,大家都知道这些秀女是在替萧子笙选妃,如今太后却当着众朝臣的面,让萧子笙未来的妃子替他献舞。 今夜过后,恐怕用不了多久,外面的人就会传言是他这个摄政王目中无人,欺负萧子笙年幼,竟然连萧子笙未来的妃嫔也敢妄想,故意折辱萧子笙。 太皇太后对着谢岿然露出慈祥的笑容,声音不辨喜怒道:“摄政王意下如何?” 谢岿然微笑,“臣一切听从太皇太后的。” 太皇太后脸上笑容不变,眼中的神色却更加冷了冷,抬头对秀女们道:“那就开始表演吧,都好好表现,给摄政王助兴。” 大家都觉得太皇太后这样说有些怪异,但又说不出哪里奇怪,毕竟太皇太后一脸慈和,让人挑不出一点错来。 太皇太后既然下了命令,她们这些秀女们也只能遵从。 太皇太后隔着人潮看向谢岿然。 谢岿然唇边的笑容扩大,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秀女们依照顺序开始上台表演,这些秀女都是贵女,从小被高门教养,才艺出众,表演的节目自然精彩纷呈,官员们看得兴致勃勃,不时夸奖同僚们的女儿,暗自揣测谁会是最后的皇后人选。 明芙鱼跟其他排名靠后的秀女们一起坐回座位上,她心里微微有些喘喘不安,没想到这次的表演竟然是给谢岿然看的,她抱着手里的古琴,抬眸偷偷看了一眼谢岿然。 谢岿然目光注视在台上,露出一副十分感兴趣的神情,明芙鱼却注意到,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绳,应该是正在思索着什么,并没有用心的99z.l看着台上的表演。 卢浮儿表演了吹箜篌,卢冰婵表演了弹古筝,她虽然知道自己不可能中选皇后或嫔妃,更不可能嫁给谢岿然,但宴席上还坐着很多官家的公子,她想给自己觅得一段良缘,也想让谢岿然对她刮目相看,后悔对她的轻视,所以还是聚精会神的表演着,竭尽所能的展示着自己的才华。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01章 乐曲逐渐高昂,明芙鱼迈着舞步不停地旋转,越来越靠近谢岿然,谢岿然不禁跟众人一起屏住了呼吸。 一曲终了,乐声戛然而止,明芙鱼正好停在谢岿然的面前,裙摆摇曳,檀口轻喘,香气扑面而来。 谢岿然不自觉站了起来。 明芙鱼抬起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仰头看着他,眸光脉脉流淌,眼底是动人的明丽与缱绻,她唇边含笑,将手里的花灯递给了他。 一盏清灯,一双深情眸。 谢岿然看着她映在花灯下的面庞,忘了反应,直到周围响起了鼓掌和起哄的声音,他才回过神来,迟疑地伸手接过花灯。 花灯做的精致漂亮,是芙蓉花的形状,如今夜的明芙鱼一样。 谢岿然的耳根不自觉发烫,手里的花灯也变得灼手起来,灯光映在两人的面庞上,彼此眼中的情绪只有对方能看得清楚。 “好看吗?”明芙鱼待呼吸均匀,看着他轻声问。 谢岿然不自觉点头,柔声道:“好看……跳得很好。” 明芙鱼唇边扬起笑容,在原地旋转了一圈,纱裙扬起,飘忽若仙,“我是问你,我好看吗?” 谢岿然一怔然,目光落在明芙鱼灼灼的桃花面上,声音沙哑了几分,“……也好看。”特别好看。 “那……你以后可不可以将我当做普通女子看待。”明芙鱼声音轻轻,夹杂着一丝小心和忐忑。 夜空群星闪烁,明芙鱼的眸子比天上的星星还要明亮,澄澈而干净。 谢岿然看着她的眼眸,像被蛊惑了一般,不自觉点头,低低地道了一声‘好’。 明芙鱼忍不住温柔弯唇,笑靥如花。 卢青玉坐在左侧的位置上,目光注视着明芙鱼,眼中闪过一抹暗色,微微收紧了拳头。 明芙鱼看了谢岿然一会儿,微笑转身,走回台中央,低头福了福,“臣女表演完了。” 萧子笙神色激动,站起来鼓掌道:“好!跳得真好!” 太皇太后转过头去,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低声问:“陛下喜欢吗?” 萧子笙还沉浸在明芙鱼刚才的舞蹈当中,使劲点了点头,“喜欢!” 太皇太后心里一动,抬头微微打量着明芙鱼,她既然想要在这些秀女当中给萧子笙挑选皇后,对这些秀女的背景当然全都有所了解,自然也知道明芙鱼的身份。 她心里暗暗沉思,明芙鱼身份虽然低微了一些,在这些秀女当中并不出众,但是现在首要任务是哄得萧子笙赶紧把婚事办了,好把亲政的事提上日程,既然萧子笙喜欢,让明芙鱼做皇后也没有什么关系。 更何况还有一层谢岿然的关系在,她早就打听过了,谢岿然和明芙鱼关系很好,如果由明芙鱼来做皇后,说不定谢岿然不会阻止萧子笙大婚,她就可以快些促成大婚的事。 太皇太后沉思了片刻,心里有了决定,清了清嗓子,扬声道:“既然陛下喜欢,那明氏女听封……” 秀女们心底一沉,不禁捏99z.l了一把汗,害怕自己就此失去了机会。 太阳太后一句话没说完,萧子笙就开心地接着道:“明氏芙鱼,甚合朕心!朕要封其为公主,从此以后就是朕的皇姐!” 众人哗然,震惊抬头。 太皇太后错愕地看着萧子笙,一句话噎在嗓子里,忍不住呛咳起来,低头咳嗽了两声,才平复下来。 明芙鱼:“……” 她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萧子笙,不知道他是这闹的是哪一出,只能跪了下去,神色无奈道:“陛下,这不合……” 她还不等多说什么,太皇太后平复了咳嗽,已经忍不住厉声训斥道:“胡闹!明芙鱼是秀女,是来选秀的,是来给你做宫妃的,怎能做什么公主!” 萧子笙不以为然,旁人虽然不清楚,他心里却清楚明白,明芙鱼根本不想做什么皇后,更不想做他地妃子,她就是进来走个过场的,让她做公主证没合适。 公主的身份高,没人敢惹,还能随时进宫陪他玩儿。 他这些天一直在想怎么能帮明芙鱼,让旁人再不敢欺负她,他刚才看着明芙鱼跳舞的时候,忽然就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小时候在围场被围,他年纪小,一直惶惶不安,是明芙鱼一直陪着他,这些事他心里都记着呢,在他心里,明芙鱼本来就像他的姐姐一样,是会在关键时候护着他的人。 而且,明芙鱼是谢岿然的心尖宠,谢岿然为他、为大昭做了那么多事,他本来就想补偿谢岿然,可谢岿然什么也不要、什么也不缺,他思来想去,那他不如就帮着谢岿然一起宠明芙鱼好了,反正这样谢岿然一定比自己受封还开心。 太皇太后越想越气,压低声音怒道:“让你选宫妃,你认什么皇姐?你今天必须选出一个皇后来!” 萧子笙咳嗽了一声,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叶轻若,道:“太皇太后,孙儿心里已经有了皇后的合适人选,朕更希望明姐姐做朕的皇姐。” 秀女们不自觉激动起来,默默开始回忆刚刚皇帝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了多久,心中暗暗猜测,那位有幸被挑中成为皇后的人选会不会是自己。 太皇太后听说萧子笙已经选中了皇后,才松了一口气,心里的怒火消散了几分。 她抬头看了一眼明芙鱼,虽然不想让明芙鱼做公主,但也没再说什么,毕竟她想让萧子笙快点接手朝堂上的事,要让萧子笙在臣子当中树立威严,让大家不要只知道有摄政王,而忘了萧子笙才是真正的皇帝。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02章 现在众多臣子都坐在场下,她不能当众反驳萧子笙的意见,要让臣子们明白,萧子笙是金口玉言,既然开口就没有人可以置喙。 她没再说什么,默认了萧子笙的做法。 萧子笙望着明芙鱼,含笑道:“皇姐,快谢恩吧。”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明芙鱼的身上,明芙鱼跪在地上,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想不通,自己不过是进99z.l宫来躲个清静,怎么就要做公主了呢? 她不自觉回眸,求助地看向谢岿然。 谢岿然轻轻颔首,明芙鱼以后做了公主,就算他不在,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既然萧子笙愿意给,那便要了,他替萧家做了这么多,要点东西也没什么。 明芙鱼看到谢岿然点头,就像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抿了抿唇,俯身叩首,轻声道:“谢陛下皇恩!” 萧子笙亲自将她扶了起来,开心道:“皇姐!” 明芙鱼莞尔,轻轻应了一声。 卢冰婵颓然倒地,神色如丧考妣,心中后悔懊恼到了极点,她让明芙鱼进宫,本来是想分开明芙鱼和谢岿然,没想到却为他人做嫁衣,反而让明芙鱼成为了高高在上的公主,她肠子都要悔青了。 太皇太后等了片刻,急不可耐问:“陛下,你快跟哀家说说,你选中的皇后是哪位秀女?” 萧子笙神色间闪过一丝赧然,咳嗽了一声道:“朕选中的皇后不是任何一个秀女。” 秀女们眼中露出失望的神色,顾及着在场的众位大臣们,不敢失态,只是颓然的垂下眼眸。 明芙鱼早就知道这个结果,倒是没有太惊讶,只是好奇的望着萧子笙,想看他接下来要怎么做。 太皇太后听说萧子笙挑中的皇后不在秀女当中,不由皱了皱眉,这些秀女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品貌端庄,放眼整个长安城恐怕也再找不出几个这样的贵女,她的面色忍不住沉了沉,担心萧子笙是被哪个狐媚子勾了去。 她耐着性子抬头看向萧子笙,声音隐带威胁道:“陛下,您是皇帝,婚姻大事事关整个国运,要仔细考虑清楚皇后的人选,不可胡乱挑个女子就当皇后。” 太后坐在旁边,忍不住也急了起来,微微坐直身体,关切地看着萧子笙。 萧子笙笑了一下,对答如流道:“太皇太后放心,孙儿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当然不会随意挑选,那女子淑仪雅芳,是朕千挑万选出来的皇后。” 明芙鱼:“……”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萧子笙说话的时候带着几分谢岿然的味道,也不知道萧子笙是不是被谢岿然教坏了。 太皇太后和太后心里紧张,几乎是同时问道:“那女子是何人?” 萧子笙笑了笑,抬头看向叶轻若,在众人的注目下走了过去,弯腰对叶轻若伸出了手。 太后惊讶地望向身边的叶轻若,瞪大眼睛,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 叶轻若面颊一红,犹豫了一下,将手放到了萧子笙的手上,跟着萧子笙站起身来,紧张得有些同手同脚,走到了中央的位置。 萧子笙牵着叶轻若的小手,朗声道:“朕心仪的皇后人选,就是叶家二小姐叶轻若。” 叶轻若窘迫地低了低头,双颊红彤彤的。 太皇太后看着叶轻若,跟众人一样惊讶,思衬片刻,觉得还算满意。 叶轻若的家世背景和样貌都足以当皇后,确99z.l实是不错的人选,之前因为叶轻若从小就养在宫中,大家才忘了让她也参与选秀,她虽然是孤女,但现在叶自绾已经凭借一己之力撑起了叶家,如今还有楚家大公子坐镇,叶家以后应该能恢复往日的辉煌,太皇太后对叶轻若这个皇后人选尚算满意,没有提出异议。 太后惊讶过后,也忍不住弯了弯唇,这段时间叶轻若一直住在她的宫里,她自然是了解叶轻若的为人,叶轻若乖巧懂事,她极为喜欢,几乎当成了半个女儿,如果以后叶轻若能做她的儿媳妇,一直陪她住在宫里,她高兴都来不及。 太皇太后和太后想开之后,对视一眼,都没有反对,点头同意了。 众臣立刻起身恭贺,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皇后的人选既然定了下来,那么接下来自然就该商量婚期。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场下,见并没有叶家人在场,叶自绾比武招亲后,已经回了边关,楚云深也跟了过去,都不在长安。 太皇太后不想再拖下去,想了想,急不可耐道:“既然陛下选中叶家二女做皇后,那么赶紧派人去边关通知叶自绾,让她快点回长安商讨婚事,挑个良辰吉日,让陛下和叶家二女及早完婚,也好快点……” 萧子笙上前一步,打断她的话道:“太皇太后,轻若身子弱,孙儿不舍得让她这么早嫁给我,也不想这么早完婚,此时还是暂时搁置,等过几年再说吧。” 明芙鱼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萧子笙选择叶轻若做皇后的原因之一,他不想那么早完婚,也不想配合太皇太后提出亲政的事,他选择用这个原因推迟婚事,也推迟亲政的时间,他不想跟谢岿然为敌,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那个能力。 太皇太后听他拒绝,立即变了脸色,反驳道:“身体可以慢慢调养,成婚后也能好好养身体,叶轻若这些年来一直住在宫里,就算当了皇后,跟以前也没有什么差别,你们先把大婚办了,洞房的事可以往后推推。”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03章 她让萧子笙成婚的目的是让萧子笙快点亲政,只要他们将婚事办了,剩下的事她就不管了,孩子可以过几年再生。 萧子笙态度坚定,不肯妥协道:“太皇太后,叶家满门忠烈,轻若的父兄都战死沙场,唯一的姐姐也长年戍守边关,朕身为皇帝,应该厚待叶家后人,不能为了一己之私,罔顾轻若的身体,朕觉得皇后的人选定了即可,婚事可以往后推,一切以轻若的身体为主,反正婚事已经定了下来,不差这一时半刻,她什么时候养好身体,我们便什么时候成婚。” 至于什么时候算养好身体,自然由他说了算。 太皇太后见他把叶家推出来挡,不由恼火,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养好身体哪是一朝一夕的事,叶轻若自小身体就弱,这些年来在宫里养尊处忧,也不见强壮,想要等到她把身体养99z.l好,要等到何年何月去! 萧子笙却根本不给太皇太后反驳的机会,拱了拱手,沉声道:“太皇太后,朕意已决,朕的婚事就这样定了。” 太皇太后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的一场筹谋就这样白费了! 明芙鱼看着萧子笙,倒真在他身上看出了几分皇帝的气魄,果敢刚毅,再过几年,萧子笙应当能成为一位真正的好皇帝。 萧子笙看向叶轻若,叶轻若同意地点了点头。 明芙鱼看着他们微微有些惊讶,她虽然知道叶轻若将来会是萧子笙的皇后,却没料到他们能这么快在一起。 她不由疑惑,萧子笙前几天不是还没开窍吗?怎么这么快就想通了。 她趁着众人不注意,轻轻拽了一下萧子笙的衣角,压低声音问:“怎么回事?” 萧子笙笑了一下,一脸神秘道:“朕之前不是犯愁皇后的事吗?轻若正好也在愁着练武的事,你那天跟我说的那些话,我回去想了想觉得可行,就去找她了,毕竟我这身功夫教她绰绰有余,但朕也不能白教啊……” 明芙鱼心里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 萧子笙笑了两声:“所以朕答应教她功夫,她答应给朕做皇后!” 明芙鱼:“……”原来你媳妇是这么拐来的! 如果叶自绾知道自己妹妹就这么被轻而易举的骗走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冲进宫来弑君。 明芙鱼不可思议问:“你答应教叶姑娘功夫,叶姑娘就答应做你的皇后了?” 萧子笙轻轻点了点头,理所当然道:“是啊,她考虑了一夜,第二天就答应了。” 明芙鱼:“……”怎么这么好骗! 她越想越担心,放心不下,忍不住将叶轻若引到旁边,犹豫着问:“叶姑娘,你真的想好愿意嫁给陛下了么?” 叶轻若乖巧地弯了弯唇,“姐姐,我听家姐说过你,她与楚大哥能成,还要多亏了你慷慨大方,我与家姐感激不尽,你现在是陛下的皇姐,叫我‘轻若’便好。” “轻若。”明芙鱼弯唇唤了一声,担心道:“婚姻不是儿戏,你要好好想清楚陛下是否是你的良人。” 她自然知道萧子笙就是叶轻若的良人,可她怕叶轻若稀里糊涂嫁给了萧子笙,自己却还没想明白。 叶轻若笑了笑,牵着明芙鱼的手,柔声道:“我知道姐姐是关心我,姐姐放心,我已经想好了。” 她微微顿了顿,浅笑道:“爹爹活着的时候,曾经告诉过轻若,看一个人的品行要看他对弱者的态度,陛下还是小皇孙的时候,轻若曾经看到陛下有一次不小心在路口碰倒了一个小太监,小太监手里拿着餐食,全都洒在了地上,陛下赶紧扶起了小太监,并向那名小太监道歉,还让人去御膳房给小太监端来了新的膳食,没有丝毫轻怠。” 明芙鱼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分明是早就已经对对方有好感,只差临门一脚了,估计用不了多久就99z.l会心意相通。 叶轻若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萧子笙,面颊微红道:“轻若想,如果嫁给他,他就算不爱我,也会一辈子护着我,给予我身为娘子该有的尊重和善待,轻若自小孤苦无依,别无他求,只想有个家,陛下和太后都是好人,对轻若来说,这就够了。” 明芙鱼忽然发现叶轻若其实活得比谁都明白,想要在宫里生活下去的,要么聪明,要么通透,叶轻若显然是后者。 明芙鱼笑了笑,放心下来,“你是个有福气的姑娘,相信你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叶轻若目露感激,含笑点了点头,“姐姐也是,你好人有好报,将来一定会有一段称心如意的好姻缘。” 明芙鱼微怔,不自觉朝谢岿然看了过去。 谢岿然坐在原位,手里拿着芙蓉灯,正在低头看着手里的芙蓉灯,半晌都没有动一下,好像是在……发呆? 明芙鱼有些吃惊,谢岿然也会有心事么? 第60章 采蘑菇 谢岿然蹲在湖边, 低头看着池水里游来游去的锦鲤,水面上倒映着他的倒影。 锦鲤在水里游来游去,偶尔游出水面, 吐着泡泡,一派悠闲自在。 管家站在他身后, 微微疑惑的注视着他, 不知道大少爷今日是怎么了, 一直盯着锦鲤看个没完。 他站了一会儿,忍不住道:“少爷,你如果喜欢, 用不用再买两条锦鲤放在里面养?” 谢岿然眼睛虽然看着池里的锦鲤,脑海里却并没有思索着锦鲤的事,他安静了一会儿,闷声道:“陈叔,你说我跟阿鱼究竟是什么关系?”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04章 “什么关系?”管家挠了挠头,不懂少爷为什么突然问了这样的问题。 谢岿然向来清明的眸中,难得浮现起了一丝困惑,“嗯,以前我是她义父, 现在她叫我哥哥。” 管家想了一会儿,沉吟道:“按理来说应该是义父女关系。” 毕竟明伯庸当初也是让明芙鱼认了亲的, 虽然明芙鱼从来不曾叫过,也没人当回事。 管家想起谢岿然和明芙鱼的相处方式, 却又忍不住觉得这么形容好像不太贴切。 这两个人无论从年纪上, 还是相处方式上,都跟父女两个字不搭边,他说完忍不住就后悔了。 “可她叫我哥哥。”谢岿然皱起眉心, 不自觉反驳。 管家深以为然,点头道:“那就是兄妹关系。” 说完之后,他又觉得有些古怪,好像也不太对劲,不由神色也现出几分困惑。 谢岿然回头,不满道:“可她平日没大没小的,哪里有把我当兄长了?” 有妹妹拽兄长耳朵吗? 有妹妹用枕头砸兄长吗? 有妹妹整天对兄长大呼小叫吗? 管家犹豫着道:“……那是夫妻关系?” 除了这种关系,管家也想不出男女之间还能有什么关系了。 谢岿然一下子跳了起来,嚷嚷道:“瞎说什么!阿鱼还是未出阁的姑娘!” 管家点点头,理所当然道:“那就抓紧时间赶紧把99z.l婚事办了,算算时日,阿鱼小姐的三年孝期也过了,现在开始操办婚事正为合适。” 谢岿然愣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我跟阿鱼不是那种关系!” “这……”管家再想不出还能有什么关系了,决定闭嘴。 谢岿然放弃继续问不靠谱的管家,一个人颓然地蹲回去。 管家偷偷望去,他不知道在纠结什么,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嘴角又忍不住扬起来,古古怪怪的。 管家忍不住纳闷,少爷也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从昨晚拿着一个花灯回来后,就一直是这副模样,就像有什么事想不通一样。 谢岿然自小就聪明,学什么一点就透,管家还从来不曾看他遇到过什么难解的难题。 等了一会儿,管家看天色不早了,提醒道:“少爷,到时辰了,该去宫里接阿鱼小姐回家了。” 谢岿然身子僵了僵,片刻后,终于放弃继续蹲在那里看鱼,站起身出了府。 谢岿然走后,管家抬头仔仔细细地看了看挂在窗前的芙蓉灯,他盯着看了半晌,实在看不出这盏灯有什么古怪,怎么就像让谢岿然处处不对劲起来。 太皇太后如意算盘打的响,昨夜故意让秀女们上台给谢岿然表演,今天自然要将事情宣扬出去,谢岿然明知道会如此,也没有派人阻止。 不消片刻,昨天晚宴上发生的事,已经在长安城里传开了。 谢岿然去宫里接明芙鱼的时候,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以为沿路一定能听到不少关于自己的怒骂声,说不定沿路还会被扔几个菜叶子。 他不紧不慢地骑马从街头走过,出发的时候特意换了一身玄色的衣裳,免得等会儿菜叶子把身上的衣裳弄湿,明芙鱼看到了心疼。 他准备好了听到各种各样的骂声,还故意竖起耳朵仔细听,大家确实在谈论他,可谈论的内容却跟他想的大相径庭,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你们听说了吗?摄政王昨夜竟然让皇上未来的妃嫔给他表演才艺!你们说他是不是看上皇上的秀女了?他实在是胆大包天,根本没将皇帝看在眼里,竟然敢觊觎皇上的女人!” “你说什么呢?用你自己的脑袋想一想可能吗?摄政王什么样的天资国色没有看过,怎么可能会对皇上的秀女动心,摄政王当年在战场上,可是被敌国公主看上了,敌国公主说愿意用一座城池招他做驸马,他都拒绝了,他连公主都看不上,你觉得他可能看上皇上的秀女吗?” “哪止公主,摄政王有一次去剿匪的时候,盐帮的大小姐都对摄政王一见钟情!直接带着盐帮所有的人投靠了摄政王!” “你们别听那些说书先生瞎说,这些事怎么可能是真的!照你们这么说,摄政王难道是人见人爱不成?怎么这些女子都能看上他!” “你看看摄政王那张英俊的脸,怎么就不可能是真的?这么一个有能力又长得帅气99z.l的男人,被公主、盐帮大小姐喜欢上有什么出奇的?我听说……就连海上的鲛人都为他动心呢!” “鲛人?就是传说里的鲛人?” “对!就是传说里的那种鲛人!据说鲛人貌美出尘,人身鱼尾,歌声悦耳动听,让人听之忘忧,我听说摄政王有一次出海的时候,站在船头看日落,夕阳照在他的面容上,英俊如神邸,引得鲛人纷纷浮现水面偷看他,还为他献歌一曲呢!” 谢岿然:“……”??? 他忍不住抬手扶额,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百姓们窃窃私语的说着,众说纷纭,说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就是没有一个人肯相信谢岿然不但看上了那些秀女,还逼迫秀女们给他表演,因为在大家心里,世间的各种好女子都心悦于他,他根本就不用去抢谁的秀女。 谢岿然一路走过去,听得一头雾水,简直弄不懂百姓们究竟在说什么,他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风流韵事了?怎么连鲛人都编出来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05章 难怪最近他觉得大家都不怎么怕他了,原来在百姓心里他已经是‘人见人爱’了? 不管怎么样,太皇太后的如意算盘是打错了,因为百姓们根本就不肯相信。 谢岿然来到皇宫门口,皇宫门口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 现在皇后的人选已定,秀女们都要各自归家,现在家里人来接她们,她们不免垂头丧气,卢冰婵和卢浮儿出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骑在马上的谢岿然,她们面红耳赤,看都没敢看他,低着头从他旁边飞快走了过去。 明芙鱼现在成了公主,是由宫人们小心翼翼亲自送出来的,她走出宫门,看到谢岿然便忍不住扬起了笑脸。 谢岿然想起她昨夜让自己将她当做女子看,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僵硬的笑了笑,又僵硬的招了招手。 回程的路上,明芙鱼坐在马车里,谢岿然骑马跟在马车旁,明芙鱼沿路看着风景,心情很好的哼着歌。 谢岿然听着她断断续续的歌声,忍不住嘴角上扬,莫名想起了百姓们的话,心道,看来不止是鲛人的歌声能让人忘忧,小鱼的歌声也能让人忘忧。 谢岿然按照约定,亲自将明芙鱼接回了家。 沈十娘和卢宝馨知道明芙鱼回来了,也过来看望她,沈十娘自从搬出卢家之后,已经心情大好,身体也比之前康健了不少,卢宝馨性子也比以前活泼了几分。 晌午,大家热热闹闹地坐在一起吃饭。 卢宝馨吃了一口豆腐,抬头笑道:“姐姐,现在满长安的人都在说你成了公主的事,你以后是不是要搬到公主府去住了,会离我们很远么?宝馨还想时时都能看到姐姐。” 沈十娘也朝明芙鱼看了过来,她到现在都觉得不可思议,自己的女儿竟然成了正式被册封的公主。 明芙鱼笑了笑,摇头道:“我跟已经陛下说过了,我以前住在哪里,现在还住在哪里,不用99z.l搬来搬去的。” 这里是她的家,她还是喜欢住在这里,这里有她眷恋的人和东西。 她不自觉抬头看了谢岿然一眼,对上谢岿然的目光后,又飞快地垂下了眸子,谢岿然也低下了头,话比平时要少一些。 卢宝馨眨了眨眼睛,好奇道:“姐姐,我听说你在宫里跳了一支花灯舞,像仙女一样漂亮,还是跳给摄政王哥哥的,大家都说那些秀女里面就属你最厉害。” 沈十娘在旁边问:“是太皇太后让大家跳舞的么?” 明芙鱼摇了摇头,低头吃着蟹黄饺,头也不抬道:“没有,太好太后只让大家表演才艺,是我自己选择跳舞的。” 半晌,明芙鱼都没听见沈十娘回答,她有些奇怪地抬头望去,看到了沈十娘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眉眼间透着几分惊讶地神色,似乎对她的答案有些诧异。 明芙鱼微微怔了一下,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她小时候学舞的时候,曾经跟母亲说过,她以后要把自己的舞第一个跳给喜欢的人看,这些年来谢岿然的确是第一个。 瞬间,母女俩都明白了什么,明芙鱼窘迫地红了面颊,低下头去。 沈十娘怔然看了她半晌,看到她红起来的面庞,还有什么不懂的。 明芙鱼心里不禁有些紧张,还好沈十娘没有再问什么,将此事揭了过去。 接下来的一顿饭,大家吃的都有些心不在焉,明芙鱼心虚的不敢去看沈十娘,沈十娘心中有事,也不太说话,谢岿然也一改往常的作风,闷头吃饭,卢宝馨自己一个人说了一会儿,等把饭吃光,就一个人跑去池水边看锦鲤了。 明芙鱼想着心事,吃完饭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踩了谢岿然一眼,她抬头望去,看到谢岿然疼得扭曲在一起的面庞,忍不住大笑起来,对谢岿然做了一个鬼脸,一溜烟的跑远了。 谢岿然好不容易缓过疼来,回头看了一眼走过来的沈十娘,摇头轻叹,打趣道:“对阿鱼这个小丫头,打也舍不得,骂也舍不得,嫂夫人,你说该怎么管?” 沈十娘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摄政王,你别再叫我嫂夫人了。” 谢岿然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沈十娘低着头,抿了下唇,开口道:“摄政王,当年伯庸让你收阿鱼为义女只是一时戏言,做不得真,你与阿鱼本是同龄人,不该背负着义父女的名义,今日此事就正式作罢吧,以后就算是玩笑也不要再提。” 谢岿然诧异地看着沈十娘,没想到她突然如此正经地提起此事,愣了片刻,道:“嫂、沈夫人说得对,此事本也当不得真,便作罢吧,只是不知道我以后该如何称呼您?” 沈十娘抬头,犹豫了一下道:“你如果愿意,以后就叫我一声沈伯母吧。” 明芙鱼站在墙角,听到沈十娘的话,忍不住微微红了眼眶,她知道娘亲这样做是为了她。 娘亲一直都是疼爱她的。 冬去春99z.l来,迎春花开了满树。 明芙鱼推开窗户,凭栏而望,“春天来了。” “嗯。”谢岿然看着窗外怡人的景色,低低应了一声,春光灿烂,总是让人心情大好,他从桌子上拿起一个苹果吃了起来。 明芙鱼头也不回道:“我爹的坟头该长草了。” “……”谢岿然差点噎到,抬头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道:“……明天带你去拔草。” 明芙鱼满意弯了弯眸,拿起谢岿然给她买来的桂花糖放进嘴里,甜味在唇齿间化开,她唇边的笑意不自觉浓了几分。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06章 翌日,两人带着祭拜的东西,一路乘马车来到山脚下,手里拿着东西一步步走上山,来到明伯庸的坟墓前。 因为沈十娘经常过来祭拜,所以这里很干净,就连墓碑也很洁净,只是春天来了,周围长了些杂草。 谢岿然弯腰将杂草一一拔了,明芙鱼在墓前蹲下,将祭拜的东西在墓碑前一一摆好。 她把所有东西摆好后,端起一杯酒洒在坟头,看着明伯庸的墓碑,低声喃喃:“爹爹,这是明号酒庄新酿的酒,您尝尝味道如何,现在明号的生意已经逐渐恢复到以前了,您不用担心,再这样下去,我有信心能将明号发扬光大。” “母亲现在已经从卢家搬出来了,身体越来越好,您只管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她的。” “女儿现在做生意虽然还有很多不懂的地方,但一定会用心学的。” …… 谢岿然听着明芙鱼轻声细语的说着,弯了下唇,将杂草扔远了一些。 明芙鱼断断续续跟明伯庸说了许多话,直到天色渐暗,不得不离开,她才跟谢岿然一起给明伯庸磕了三个头,然后往山下走。 谢岿然一边往下走,一遍轻轻皱眉道:“可惜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找到伯母说的那个男人,也没找到那块青鱼玉佩,那个男人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再没有在长安城里出现过。” 明芙鱼心态很乐观,“我相信只要我们不放弃寻找,就一定会有线索的,俗话说‘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如果爹爹当年的死真的另有蹊跷,爹爹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我们快点查到真相。” 谢岿然轻轻点了点头,“你说得对,不能急在一时半刻,只要我们不放弃,早晚都会知道真相的。” 明芙鱼笑了笑,抬头在山林中看了看,目光搜寻一圈,抿唇道:“我想采蘑菇。” 谢岿然一直小心地盯着她脚下,闻言轻轻掀了掀眼皮,“轻点折腾。” 明芙鱼鼓了下嘴巴,依旧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我看书里说,雨后林子里会长蘑菇,我还从来都没有摘过蘑菇呢,你说如果下完雨之后,这座山上会长满蘑菇么?” 谢岿然四处看了一下,“不会长满蘑菇,但一定会长蘑菇。” 这里树荫浓密,比较阴凉,应该是适合蘑菇生长的好地方,下过雨之后,树林山间应该都会有蘑菇。 明99z.l芙鱼抬眸看他,眼中闪烁着跃跃欲试的光,什么也不说,只是对着他笑了笑。 小时候每次她想要做什么的时候,都喜欢这么看着谢岿然,不用她言明,谢岿然就会懂她想要做什么了,谢岿然对她这种目光极为熟悉了,不用问也知道,她这是想等下雨的时候来采蘑菇。 谢岿然故意板起脸来,压着嘴角道:“别想。” 山路湿滑,雨后来采蘑菇,路会很难走,谢岿然担心明芙鱼会摔到。 明芙鱼瞪着他,将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谢岿然不为所动,“你如果想吃蘑菇,我让厨娘天天变着花样的给你做蘑菇吃,但是别想自己来摘蘑菇。” “那不一样!”明芙鱼气呼呼地哼了一声,快步往前走。 谢岿然赶紧追了过去,“山路难行,小心脚下!” 明芙鱼速度稍微慢了一点,等着他跟了过来。 春雨润如油,三日后,天上下起了雨。 彼时谢岿然正在朝堂上议事,一声雷声劈下,打断了争辩的声音。 忙得焦头烂额的谢摄政王忽然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问:“下雨了?” 旁边的大臣走到殿门口看了看,回来点头道:“是下雨了,从早上就阴天,现在可算是下了,外面的雨可不小,不过春雨来得快,走得也快,一会儿就该晴了。” 谢岿然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一声,转身往外走,道:“今天的事先说到这里,我先走了,你们也回去歇吧。” 众臣不禁愕然,诧异地看着他,“摄政王,您去哪啊?” 谢岿然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采蘑菇去。” “……” “???” 众人面面相觑,忍不住用力掏了掏耳朵。 “我没听错吧?摄政王是不是忙晕了?他要采蘑菇去?” “哎,估计是太累了,想要放松一下……摄政王也不容易呀!” “我们听摄政王的都散了吧,反正他不在这里,我们也讨论不出什么结果。” “我要去酒楼里听书,你们去不去?” “李大人,原来你也是同道中人!去!当然要去!” “我也去!上回书说到少将军被三军围困,我昨夜辗转反侧了一夜都没想出来少将军能怎么解决这个难关,我今天非得去听听!” “走走走,一起走,我们都去了!” …… 明府。 明芙鱼趴在凭栏上,眼巴巴地望着檐下滴落的春雨,雨已经停了,只是房顶的积水还在不断的往下滴落,滴答滴答的响。 春风吹拂在她柔软的脸颊上,她无聊地舒了一口气,目光一晃,看到谢岿然站在楼下。 她使劲眨了眨眼睛,看到谢岿然还站在那里,才敢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她不由有些疑惑,谢岿然刚才不是才派人来传信,说今天要忙到很晚才能回来吗? 谢岿然对她招了招手,悠哉悠哉道:“蘑菇快长大了,还不赶紧下来?”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07章 明芙鱼慢半拍反应过来,明眸中逐渐染上惊喜的神采,她嘴角无法抑制99z.l的上扬,站起身来,欢呼一声,飞快地往楼下跑。 明芙鱼穿着一袭栀黄的百褶裙,下楼的时候裙摆飞扬,犹如一只展翅的小黄莺。 谢岿然看着她一点点飞到了自己面前来,最后在自己面前站定,她眉眼弯弯,眼中漾着惊喜,皎洁的脸庞上带着好看的笑容。 谢岿然抬手将她额前跑乱的乌发挽到耳后,看着明芙鱼明亮的眼眸,却微微晃了神。 明芙鱼脸颊跑得红扑扑的,神色一脸激动,见他定在那里不动,神色微微闪过一丝疑惑,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谢岿然眨了一下眼睛,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抓在手里,感觉到手心里细滑的绵软,又飞快将明芙鱼的手放开。 他不敢去看明芙鱼的眼睛,转身道:“快点去吧,别等会儿蘑菇都被别人采光了。” 明芙鱼抿着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面颊红了红,赶紧跟了过去,“哪有那么多人喜欢上山采蘑菇?” “你还知道自己是个特例呀。” “是特地怎么了?你还不是要陪着我一起?” “是是是,小祖宗快点吧。” …… 两人一路吵闹着来到山脚下,等他们到了山上,雨后的小蘑菇已经破土而出了。 明芙鱼蹲在地上,看着一颗好看的红蘑菇,挪不动脚。 谢岿然跟在她旁边蹲下。 明芙鱼看着蘑菇一点点长起来,忍不住心生欢喜,挪了挪脚,开心道:“真可爱。” 谢岿然看着蘑菇,轻轻笑了一下,“是挺可爱,不过毒性也十分厉害,你在旁边看看就行了,一下也别碰。” 明芙鱼以前就听说过,越好看的蘑菇越是有毒的,她没敢靠近,听话地点了点头。 在他们期待的目光中,小蘑菇一点点长成了伞状,根部白嫩嫩的,上面的小花伞有红彤彤的,如果不是有毒,明芙鱼真想伸手摸摸。 看完了小蘑菇长起来的过程,明芙鱼才恋恋不舍地站起来,拿着小竹筐,跟着谢岿然去采那些没有毒的蘑菇。 小蘑菇个个圆润又饱满,明芙鱼兴致勃勃地将一个个蘑菇捡进竹篓里,本来是她手里提着篮子,后来不知不觉变成了谢岿然手里提着篮子,跟在她身后,由着她摘蘑菇,只在看到她摘毒蘑菇的时候才会出声阻止。 两人越走越远,不知不觉走到了山里深处,摘了满满一竹筐的小蘑菇,直到乌云渐渐凝聚,看天色好像又要下雨了,他们才决定下山去。 明芙鱼一脸不舍地看着一个个小蘑菇,一簇簇,一片片,每一个都是那么可爱诱人,她忍不住一步三回头。 谢岿然无奈道:“别看了,下次还陪你过来。” 明芙鱼顿时欢呼一声,“要说话算话!” 她心满意足地看了一眼篮筐里的蘑菇,脚步轻快的往下走,“你说这些蘑菇要怎么吃好?我们两个也吃不完,不如给谢府和我娘送一些过去吧,他们如果知道是我们亲手摘的,一定会很喜欢的99z.l。” 谢岿然默默听她说着,含笑点了点头。 乌云密布,两人走到半山腰,天上就噼里啪啦下起了雨。 谢岿然将手遮在明芙鱼头顶,带着她慢慢的往下走,看了一眼天色,决定继续下山。 雨天待在山里更不安全,与其站在大树下面等着,倒不如快点下山,免得等会儿雨势变大,会有山体滑坡的危险。 雨点噼里啪啦地落下来,逐渐变大,谢岿然脱了外面的外衫,抬手用外衫遮在两人头顶,护着明芙鱼一路往山下走,明芙鱼紧紧抱着手里的小竹篮,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 山上都是淤泥,浸了雨水之后,变得湿滑绵软,一声雷声劈下,明芙鱼受到惊吓,打了一个哆嗦,脚底一滑,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差点摔倒。 “小心!”谢岿然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她。 明芙鱼惊慌失措地抱住了他的脖颈,他的手扶在明芙鱼的腰后,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 谢岿然因为急着扶住明芙鱼,手不自觉松开了头顶的外衫,外衫落下,正好将两人盖在里面。 周围暗下来,明芙鱼和谢岿然看着彼此,气息环绕,一时间都愣住了。 谢岿然眸色渐深,看着明芙鱼近在咫尺的眼睛,像要溺在明芙鱼盈盈的眸中一样。 天地寂静,明芙鱼心跳越来越快,长睫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谢岿然一下子回过神来,红了耳尖,慌忙松开她。 明芙鱼还没站稳,他松开手后差点摔倒,谢岿然又赶紧将人扶了回来,手忙脚乱,将手搭回了明芙鱼的腰上。 明芙鱼腰肢纤细,不盈一握,谢岿然不自觉僵住,手脚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好,又怕明芙鱼会摔倒,不敢轻易动弹。 明芙鱼眼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心脏快速地跳动起来,衣衫遮在他们的头顶,他们仿佛与天地隔开,雨声、风声都被隔离在外,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二人。 明芙鱼看着他的眼睛,像被蛊惑一般,缓声开口:“你知不知道我娘为什么会提出让你不要再叫她‘嫂夫人’?” 谢岿然轻轻摇了摇头。 明芙鱼的心越跳越快,声音不自觉夹杂着一丝颤抖,“她是为了我,她看明白了我的心意,她是想要帮我。”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08章 谢岿然倏然愣住,手心不自觉发烫,怔然看着怀里的明芙鱼。 明芙鱼微微垂下纤长的眼睫,低声道:“大夫说我病了,要一颗红豆才能好,你若愿意帮我取来,我这病便好了,若是不愿,我好与不好便与你无关了。” 自古红豆最相思。 谢岿然一下子睁大了眼眸,定定地看着明芙鱼,瞳孔轻轻颤动,明芙鱼清甜的呼吸吹拂在他的面上,他仿佛明白了什么,仿佛什么也没明白,脑海一片空白,眼中只剩下明芙鱼微红的面庞。 半晌,他动了动,垂下眼眸,扶明芙鱼站稳,将衣衫从两人头顶拿开。 天上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雨后初霁,阳光从树荫的99z.l间隙照射进来。 明芙鱼理智回笼,想起自己刚才说的那番话,不自在地背过身去,手指紧紧地抠着手心。 谢岿然安静了一会儿,抬手摸了下鼻子,打破两人之间诡异的安静,“从哪里找来的酸话,以后正常点说话。” 明芙鱼气得跺了下脚,顾不得羞赧,愤怒地转过身去,“我想了好久呢!哪里酸了?” 谢岿然浅笑了一下。 明芙鱼越想越气,忍不住嘀咕起来,“有你这样的吗?人家想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才说出来……你、你就这个反应!” 简直是不解风情! 谢岿然看着她又羞又气的模样,忍不住弯起嘴角,“好了,别念叨了,再不下山,今晚就只能住山上了,快点走吧,我们还要去给他们送蘑菇呢。” 谢岿然率先迈下步子走在前面,让明芙鱼跟着他踩过的地方走。 明芙鱼跟在他身后。 她望向前方的谢岿然,谢岿然并没有看她,他快步往前走着,看起来一片淡定,只有红彤彤的耳尖出卖了他。 明芙鱼垂眸看着脚下泥泞的地面上,眼前蒙上了一层落寞,她没有等到答案。 她看着谢岿然走在前面的一个个脚印,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谢岿然从小到大教过她很多东西,却从来没有教过她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该怎么办。 夜里,明芙鱼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她摸着胸口,忍不住疑惑,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原来是这样的么?忐忑不安,却又莫名期待下一次的见面,明明那个人没有给予任何回应,但回想起他的时候,就是会觉得莫名的甜。 她一点也不后悔今天向谢岿然表明了心意。 哪怕会被谢岿然拒绝,她也不会后悔。 她从来都是这样,既然确定了自己的心意,就不会退缩和害怕,她只是没有想好要怎么告诉他,今天虽然匆忙,虽然环境有些糟糕,但她说出来之后就释然了。 她笑了笑,翻了一个身,抱着被子酣睡了过去。 翌日,她睡醒的时候,卢家的事已经闹得满城风雨,据说是卢青玉带着卢平远的罪证,亲自递到了御前,又亲自带兵去抄了卢府。 明芙鱼听到消息之后,坐在床边怔然了片刻,她无法抑制地想起了上辈子卢家被抄家那天自己的惨况,心中不禁有些后怕,还好她早一步将沈十娘和卢宝馨救了出来。 只是没想到,这辈子去卢家抄家的人,不是谢岿然,而是卢青玉。 她乘马车去了卢家,卢家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得到消息的百姓几乎都来了,将街道围的水泄不通,大家都在谈论着卢家的事,儿子大义灭亲,不但将老子抓了起来,还把全家都抓了起来,这样的事实在罕见,众人不禁啧啧称奇。 明芙鱼下了马车,站在人群里,看着卢家众人一个个被囚车押走,卢冰婵和卢浮儿都在其中,看来卢老太太这辈子到底没忍心对自己的两个亲99z.l孙女下狠手。 卢冰婵头发散乱,神色惶恐,她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一觉醒来,所有的事情都天翻地覆变了样,她看到站在人群中的明芙鱼,不由恍然隔世。 她终于忍受不住,崩溃地叫了一声,捂住了面庞,跌坐在囚车里。 卢青玉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冷眼看着卢家众人,没有丝毫波澜,仿佛这只是一群跟他毫无关系的人。 他顺着卢冰婵的视线,望向了明芙鱼,看到明芙鱼站在那里之后,眼中才渐渐起了波澜。 明芙鱼跟他遥遥对视一眼,这一刻才明白,这才是卢青玉对卢家的报复,他恨卢家的每一个人,他要卢家的每一个人都得到报应。 卢平远是最后一个被官兵押送出来的,他身上的官服已经被扒掉了,他愣然看着周围的一切,满脸都写着‘难以置信’四个字,路过卢青玉身边的时候,他好像才终于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像发了疯一样冲向卢青玉,大喊大叫。 “卢青玉!你这个丧心病狂的畜生!你别忘了我是你老子!你也姓卢,你身上流的是卢家的血!你怎么能这么害我!怎么能这么害卢家!” “大畜生才能生出小畜生。”卢青玉慢悠悠地笑了笑,看着无法近身的卢平远,笑容近乎疯狂,“你不说我还忘了,那么……从今天起我就改姓吕,从此以后跟你再无瓜葛。” 卢平远愕然看着他,大吼道:“你这个冷心冷血的怪物!我早就该杀了你!从你一出生我就应该掐死你!你竟然敢利用我!” “你早就想这样做了不是吗?你根本就不想让我活。”卢青玉嗤笑一声,冷道:“卢平远,你背信弃义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人利用,你抛弃糟糠之妻的时候,又可曾料过自己也会被人抛弃,因果循环,你现在不过是在尝自己种下的苦果!接下来的日子里,你就好好享受被人踩在脚下的滋味吧,可千万别死,好好享受这一切,毕竟这种生活,我和我娘已经过了将近二十年。”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09章 卢平远目眦欲裂地瞪着他,忍不住继续破口大骂,恨到了极点,“你怎么不跟着你娘一起去死!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生了你这个混账!你就是来讨债的!你是要踩着我往上爬!你怎么敢这么做!” 卢青玉眼中闪过一抹阴翳,看了一眼押送的官兵,风轻云淡道:“将他的嘴堵上,他如果再敢到处乱吠,就把他的舌头割了。” “……是。”官兵想到面前的两个人其实是父子,便忍不住胆颤心惊,不敢多看,紧紧的低下头去。 卢青玉抬步朝明芙鱼走了过来,笑容一如往日的温润,只是眼眸中透着一丝猩红的疯狂,“明姑娘来了?” 明芙鱼抬眸看着他,眼眸沉沉,思绪万千。 她低声问:“今日大仇得报,你痛快吗?” 卢青玉含笑站到她旁边,看着卢家上上下下一个个被推搡出来,99z.l轻眯了一下眼睛,眼中浮现起浓厚的恨意,在明芙鱼面前毫不掩饰地袒露心扉。 “当然痛快,这可是我多年来的夙愿,我做梦都在期待着这一天!我还在我娘肚子里的时候,魏氏就屡次陷害,害得我出生就成了病秧子,我长大之后,他们更是屡屡欺辱打压,卢忒每一次都下了狠手,我几次命在旦夕,后来他更是害了我娘的性命,卢平远放任他们欺辱我们母子,卢家其他人全都对我们的遭遇视而不见,袖手旁观,甚至是趁机踩上一脚,他们个个都是帮凶,今天的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应得。” 周围渐渐变得吵杂起来,百姓里有不少人都受过卢家的欺负,纷纷对着卢家人大骂起来,还有扔菜叶子和扔臭鸡蛋的,卢家人瑟瑟发抖地躲在囚车里,形容狼狈,再也不见了往日的高贵模样。 明芙鱼默默注视了一会儿,转身看向卢青玉,淡声道:“那我就提前祝贺卢公子扶摇直上了。” 卢青玉今日大义灭亲有功,官位恐怕要更上一层楼。 卢青玉微微一笑,侧头颔首。 第61章 紫云观 卢青玉目光落在卢家大门的匾额上, 轻声道:“明姑娘现在已经是公主了,可曾想过要搬出去住,另建一处公主府?” 明芙鱼摇了摇头, “一切跟以前一样即可,那里是我的家。” 卢青玉若有若无地笑了笑, 转头看她, “是那里是你的家, 还是有谢岿然的地方才是你的家?” 明芙鱼怔然了一瞬,扭过头去,小声道:“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卢青玉看着她红彤彤的耳尖, 眼中闪过一抹暗色。 他突然道:“如果有一天谢岿然不在了,你该怎么办?” 明芙鱼回头瞪了他一眼,“谢岿然不会不在。” 卢青玉看着她笃定的模样,轻轻笑了笑,眼中却没有半点笑意。 他安静了一会儿,对明芙鱼微微颔首道:“我还要忙着处理卢家的事,就不在这里陪明小姐了。” 明芙鱼点了点头。 卢青玉回到卢家门前,冷眼扫过,命人将卢府的匾额摘下, 一脚踩碎。 明芙鱼静静地看着他,卢青玉踩碎匾额之后, 没有急着让官兵将卢家人押走。 他可能是想要看卢家人自相残杀,站在台阶上面, 冷漠地看了卢家人一眼, 冷声开口,告诉众人,卢家人里无论是谁, 只要能揭发卢平远的一项罪行,就可以减轻自己的罪行。 百姓们都忍不住张望起来,对卢家人的反应充满好奇。 听到卢青玉的话后,卢忒第一个站了出来,他说他有一次不小心在青楼里面打死了一个龟公,是卢平远替他买通官员脱罪的,他开了一个头之后,其他人争先恐后的站了出来,魏氏、卢冰婵、卢浮儿等人都抢着揭发卢平远的罪行,后来竟然连卢老夫人都说起了他当年抛弃糟糠之妻的事。 卢平远看得目瞪口呆,直接气晕了过去。 百姓们听着99z.l卢平远做过的一桩桩恶事,忍不住痛骂出生。 明芙鱼神色平淡,她心里清楚,这些人无论说什么,卢青玉只会在欣赏完他们自相残杀的丑态之后,再将他们的希望一一打碎,他根本就不会放过卢家每一个人。 明芙鱼不想再看下去,转身离开,一个人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她刚才怕惊动百姓,没有让扈从跟随,命马车停在墙角的巷子里。 周围的百姓们都在滔滔不绝地议论着卢家的事,四周乱闹闹的,她微微低着头,沉默地往前走着。 眼看着马车就在眼前,她却后颈一疼,身体绵软下去,来不及看是谁将她打晕,转眼失去了意识。 明芙鱼再醒来,已经被蒙上了眼睛,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也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她入目皆是一片暗色,什么都看不到,手被绑住,周围静悄悄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甚至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在盯着她,周围一片黑暗。 未知最是让人恐惧。 她心里忍不住慌乱起来,惊惧地在原地动了动,却站不起来,手脚被绑在了一起。 她顾不得惊讶,冷静了片刻,逼迫自己镇定下来,开口问:“有人么?” 安静了一会儿,房门被打开,有人走了进来,明芙鱼侧耳倾听着,身体不由绷紧。 她等了一会儿,一道清媚的女声传了过来,“明姑娘醒了?” 明芙鱼仔细辨认着对方的声音,判断着对方应该不是熟人,抿了一下干涩的唇问:“你是谁?你们为什么将我抓过来?这里是哪里?”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10章 “明姑娘不用着急,可以慢慢问,反正有时间。” 明芙鱼心里暗衬,听这个人的意思,应该一时半刻不会放了她,但应该也不会急着杀了她,他们将她抓来,不杀、不卖,也没有其他目的,那就是另有所图,想利用她做什么。 她冷静地分析着,沉吟了片刻,才再次开口:“你们想让我做什么?” “你什么也不用做,安静在这待着别捣乱就行。” 明芙鱼皱眉,小心翼翼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你跑不出去的地方,你不用费心机了。”对方顿了顿道:“不能问的事,你就不用问了,问了我也不会回答,你还是别浪费时间,挑两件我能回答的事问吧。” 明芙鱼斟酌片刻,“我认识你吗?” 对方想了一会儿,然后回答道:“应该不认识,我们之前好像没有见过。” 她的语气是不确定的,明芙鱼猜测她可能是长安的人,她们不认识,但她只能确定自己没看过明芙鱼,不能确定明芙鱼没有看过她,她应该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所以不知道明芙鱼有没有看过她。 明芙鱼正沉浸在思考当中,外面传来浑厚的撞钟声。 ——咚 ——咚 ——咚 接连三声钟响,有什么在明芙鱼脑海里一闪而过,她微微抬了抬头,将耳朵侧向钟响的地方。 她虽然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99z.l,但是这样的钟声,很像是寺庙中的撞钟声。 可这里应该不是寺庙,因为跟她说话的人是女子,女子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应该是长住在这里的,那么这里很有可能不是寺庙,而是道观。 道观……明芙鱼不由想起一个人来。 这个人身份尊贵,却久居道观。 她抿了下唇,犹豫着问:“你是……长霞郡主么?” 长霞郡主自从周淄叛逃之后,便常住在长安城外的紫云道观里,青灯古佛,一待就是这么多年。 世人都觉得长霞郡主被周淄蒙蔽多年,一定恨极了周淄,可若她对周淄还有情呢? 如果长霞郡主对周淄有情,如果他们还有联络,那么周淄带人回到长安,能躲避的地方就只有长霞郡主所在的紫云观! 周淄……谢岿然! 明芙鱼一下子变了脸色,声音急迫道:“你们的目标是谢岿然!你们想利用我将谢岿然引来!” 长霞郡主轻轻笑了笑,不紧不慢说:“还真是个聪明的姑娘。” 她走过去,一把扯开蒙在明芙鱼眼睛上的黑布,幽幽笑道:“可惜,聪明人是活不长的。” 阳光刺眼,明芙鱼重见光明后忍不住轻眯了一下眼睛,待眼睛适应周围的光亮,才抬头看向四周。 这里是一处密室,周围密不透风,只有一扇小小的天窗透进一点光亮,门口被铁链锁着,外面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把手,屋里除了长霞郡主之外,还站着两名护卫,靠她自己应该跑不出去。 她心底沉不沉,最后才抬头看向长霞郡主。 长霞郡主穿着一身紫色罗兰绣花锦服,眉眼经过细细描绘,虽然已经年近四十,却风韵犹存,头戴金钗,手戴玉环,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能看得出来是精致打扮过的。 明芙鱼猜想,长霞郡主之所以在道观里打扮的如此郑重,应该是因为周淄来了。 如果她没有猜错,现在周淄就在这座道观里,长霞郡主做这一切应该都是为了周淄。 长霞郡主端详着她,慢悠悠道:“我本来打算事成之后就放你走的,可如今你猜到了我的身份,等事成之后,我就不得不杀你灭口了。” 明芙鱼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只问:“你们想对谢岿然做什么?” 长霞郡主看了她一会儿,倏尔笑道:“倒是个跟我一样痴情的丫头,不急着关心自己的死活,反倒急着关心心上人。” 明芙鱼听到‘心上人’三个字,脸颊几不可见地红了一下,却没有移开目光。 长霞郡主耸了耸肩膀,“可以我也不能告诉你答案,因为我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你不知道周淄想做什么,就敢帮他吗?”明芙鱼皱眉,长霞郡主怎么说也是皇家人,没想到却帮着前朝的叛贼。 长霞郡主听她猜到了周淄的存在,没有反驳。 她轻笑了一下,眼中划过一丝苦涩,语气却十分坚定,“因为无论他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他,哪怕他想要整99z.l个天下,我也会帮他。” “他是前朝的叛贼,你是今朝的郡主,他差点杀了先帝和群臣,这些年来也四处作乱,你难道一点也不恨他吗?” 长霞郡主眼中闪过一丝哀伤,“如果他是叛贼,我就要恨他,那么我的亲人抢了前朝的江山,他是不是更该恨我?也许他本就是恨我的,所以他根本就不会爱上我……国仇家恨,江山易主,从哪朝哪代开始算起才能算得清楚呢……” 明芙鱼怜悯地看着她,心中掠过一丝不忍,低声道:“你明知道周淄不爱你,又是何必呢……” 如果周淄对长霞郡主有一点点情意,当年就不会不顾长霞郡主的死活,毅然谋反,趁机刺杀靖帝和群臣,她当初是亲身经历过那场围杀的,周淄当年如果成事,长霞郡主一定受其连累,落得一个诛九族之罪。 长霞郡主眼眶红了起来,明芙鱼的话狠狠的扎进了她的心里,她看着明芙鱼,眼睫轻轻颤了颤,“从来没有人敢跟我说这样的话,他们总是安慰我,说他心里也是有我的……”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11章 明芙鱼微微蹙眉,“你心中清楚,又何必自欺欺人。” “你说的没错,我现在之所以帮他,是因为我即使躲到道观里来,也还是忘不了他,所以他来请我帮忙,我明知道他心里没有我,也还是拒绝不了他,明明痛苦挣扎,却依然照做。” 长霞郡主眼中含泪,唇边带着一抹自嘲的笑,“我总想着,我如果对他再好一些,他是不是就能喜欢我一点了呢。” 柔软的女声,带着一点痴心妄想的贪念,天真而饱含期待。 她别无选择,只能不撞南墙不后悔。 长霞郡主命人看好明芙鱼,推门走了出去。 谢岿然昨夜一夜未睡,他躺在床上,只要闭上眼睛,眼前浮现的就都是明芙鱼柔柔看着他的目光,蕴藏深情,眼角眉梢皆绵绵情意,他每每想起,便扰乱了心中的宁静,久久无法平息。 清晨,他趁着明芙鱼还未起床就匆匆出了门,直到下午,他才买了一份桂花糕,磨磨蹭蹭地准备回家。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明芙鱼,也没想清楚自己心中的感觉,他太喜欢明芙鱼,可他不敢确定这种喜欢是哪种喜欢。 越靠近家门他越不自觉放慢了脚步,走到谢府门口,也犹犹豫豫着没有进去,他在府门口徘徊了一会儿,看到管家慌忙的跑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封信,神色慌张,看到他的一瞬间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样,飞快地跑了过来。 “怎么了?”谢岿然很少看到管家有这么紧张的时候,不有问道。 管家递过手里的信,急道:“少爷,阿鱼小姐失踪了!这封信不知道是谁送到咱们府门口的,您快看看!” 谢岿然手里的桂花糕一下子掉在地上,他瞬间变了脸色,将信纸抢过来,“究竟是怎么回事?” “今天卢家出了事,阿鱼小姐乘马车过去看,99z.l说自己只出去一会儿就回来,让车夫等在巷口,车夫等了许久都没看到她的身影,直到周围的人都散了,车夫也没看到小姐回来,这才急了起来,连忙到周围去找,可去哪里都找不到了。” 谢岿然打开信纸,急不可耐地看了过去。 信纸上只有一行小字——申时,柳巷后门。 谢岿然攥紧手里的信,虽然信中没有提,但已经可以确定,明芙鱼一定是被谁抓了。 谢岿然手指无法抑制地抖了抖,以前即使面对千军万马,他也从未像此刻一样慌乱过,他用力闭了闭眼睛,才逼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翻身上马,不顾管家的呼喊,直接疾马离去。 管家跟着跑了两步,看着他飞快远去的背影,急道:“少爷!对方既然抓了阿鱼小姐,必定在那里设了埋伏,此事需从长计议!你不能匆忙行动啊!” 他的阿鱼已经被抓了,他哪里还等得了从长计议。 谢岿然扬起马鞭,目不斜视地策马向前。 他吹了一声口哨,没有去信上约定的地方,而是直接由沧笋带路,骑马直接奔向长安城外,直朝紫云观而去。 狂风掠过谢岿然的面庞,他的脑海中闪过许多画面,一幕一幕都是他与明芙鱼经历过的风风雨雨,那些画面历久弥新。 他扪心自问,他这一生除了明芙鱼之外,还有其他女子走进过他的心里吗?答案自然是没有,除了明芙鱼以外,他再也没有如此重视过哪个女子,甚至从来没有关注过任何女子。 他又扪心自问,明芙鱼和楚渡君在一起,他当真开心吗?答案当然是不,只是当时他不知道缘由,只把心里那些怪异的感觉推脱于‘老父亲’的不舍和不满。 他从来不曾好好听过自己心底的声音。 枉他从小到大有那么多人夸他聪明,他在感情方面竟然如此笨拙,比明芙鱼还要晚明白自己的心意,让明芙鱼先跟他表白。 他想起明芙鱼当时羞涩的神色,心里后悔又心疼,如果能够重来,他一定不让明芙鱼先说这样的话,他会先告诉她,他心悦她,想一辈子跟她在一起。 谢岿然明白自己的心意之后,忍不住攥紧手里的马鞭,将心中的万般情绪压得下去。 阿鱼,等我! 他勒紧缰绳,飞快而去。 紫云道观今天比往日都要寂静,周围设满了埋伏。 周淄坐在榻上,看着面前的棋盘,不知道在想什么。 长霞郡主推门走进来,看着他微微笑了笑,走到他身前,依偎进他怀里,剥了一粒葡萄喂到他嘴里。 周淄犹豫了一下,张嘴将葡萄吃了下去。 长霞郡主满足地笑了笑,拿起绣帕给他擦了擦嘴,柔声道:“分开这几年我仔细想了想,我也有错,你以前总不喜欢我脾气跋扈又娇蛮,我现在已经改了,你喜欢吗?” “……嗯。”周淄的手虚虚地搭在她的腰上,垂目继续看着面前的棋盘,一副心不在焉的模99z.l样。 长霞郡主看得出他眼中并无情意,神色微微僵硬了一下,但很快就释然了,依旧含笑看着他,仔仔细细看他这几年的变化。 她本来以为这辈子都再见不到他了,可是他来找她了,她打开房门看到他的那一刻,什么恨都不见了,只有泪目迷蒙了他的双眼,即使知道他是怀着目的来的,她也忍不住心生欢喜。 他现在还愿意来找她,她已经很知足了。 她抬手摸了摸周淄的面庞,回忆着往事,心里一片柔软,低声道:“先帝刚给你我赐婚的时候,我初时是不愿意的,你是前朝臣子之子,谁也不知道你将来会怎么样,你又身份特殊,跟前朝公主订过婚,我不喜欢这桩婚事,跟家里闹过也吵过,甚至想去找先帝收回成命,可我去皇宫的路上正巧看到了你,你手里拿着一个酒壶,从街角上过,仰头灌着酒,满目愁容,却是挡不住的俊朗清秀,那一日,我对你一见钟情,回去后就不闹也不吵了,安安静静等着出嫁。”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12章 她有的时候也会忍不住想,如果没有这惊鸿一瞥,她的人生会不会跟现在不一样,可是她这一生,若没有见过这个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周淄沉默的听着,轻轻‘嗯’了一声,脸上没有丝毫动容。 长霞郡主长久地看着他,突然道:“淄哥,你给我讲讲青莲郡主吧。” 周淄目光锐利地看向她,手不自觉用力,全身警惕起来。 长霞郡主疼得倒吸一口凉气,勉强笑了一下,解释道:“我没有恶意,只是想听听她一个什么样的人,想听听你们的事。” 这些年来她一直回避着这个问题,这是她身为郡主的骄傲,她不允许将自己跟任何人比较,可这个问题在她心里徘徊了几十年,她不想再回避,终于忍不住问出了口。 她终究还是想知道自己哪里输给了青荷公主。 周淄沉默了许久,就在长霞郡主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他放松下来,声音低缓而嘶哑地开口道:“在我八岁那年,因为父亲立了功,所以陛下下旨,定下了我和青莲的婚事,之前我从未见过她,外面都传言青莲温柔如水,我也以为她定是娴熟的性子,她被养在行宫,虽有婚约,但我们一直没有机会见面,我十七岁那年……长街花灯,我意外认识了一位姑娘。” 周淄陷在回忆里,眼中漫上两分温情,“这个姑娘性子爽直又活泼,从第一次见面之后,我经常在街上看到她四处帮助弱小,我的目光总是忍不住追逐着她,□□末年,皇帝昏庸,民不聊生,她却是乱世里的一道光,后来,我便日日陪着她到处助人为乐,渐渐倾心于她,就在我想取消跟青莲公主的婚约,跟她表明心意的时候,却在宫中的宴席上看到了她,原来她就是我未来的娘子,她之前一直住在行宫,最近才回到皇宫里,那一刻,99z.l是我人生中最高兴的时候。” 长霞郡主静静地听他说着他与她的故事,早已泪盈于睫,她虽然早就有了猜测,但是当亲耳听到他们相识、相知的过程,只觉得心如刀绞。 周淄轻抚了一下她脸上的泪,温柔的近乎残忍,“明知道听了会不开心,又何必多问呢?” 长霞郡主垂下眼眸,眼中的泪轻轻颤了颤,泪珠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她眼中透着浓浓的绝望,这么多年来,她一直努力收敛自己的脾气,学着青莲公主传说中那样的温柔,可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她一直不敢去想周淄有多爱青莲公主,她总是抱着幻想,觉得他们的婚约是前朝皇帝赐下的,说不定周淄本人不愿意呢?她就这样骗了自己几十年,一次又一次找借口安慰自己,可这一刻却再也骗不下去了。 长霞郡主含泪道:“你心里既然记挂着青荷公主,当年为什么同意娶我?” 周淄神色黯了黯,不知道想到什么,周遭的气场变得冰冷,眼中闪过一道恨意。 外面响起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安静,周淄警惕地看了一眼门口。 长霞郡主擦了擦脸上的泪,走过去将门打开。 门外的人低眉垂手,拱手道:“周先生,摄政王已经到了山脚下,要有所行动吗?” 长霞郡主拧眉,回头看向周淄,面沉如水道:“不是约在柳巷见面么?他怎么会知道明芙鱼在这里。” 周淄扯着唇角笑了一下,捏着手里的棋子,不疾不徐道:“不愧是当年一下子就能把我抓出来的那个谢世子,这么快就找来了。” 长霞郡主眉心皱紧,“现在该怎么办?” 周淄将手里的棋子扔掉,冷道:“让他们见一面吧,反正最后都要死。” 长霞郡主犹豫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吩咐下去,让谢岿然先去见明芙鱼。 明芙鱼抱膝坐在密室里,心里忍不住担心谢岿然,她怕长霞郡主和周淄会用她来威胁谢岿然,脑海里思索着如何才能把消息传递给谢岿然,正在她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听到天窗的位置发出一点响声,她抬头望去,沧笋啄着天窗,侧着头看着她。 明芙鱼惊喜的看着沧笋,沧笋在这里,是不是代表着谢岿然在这附近? 她正想站起来,听到门口传来开门声,她转过头,密室的门被打开,谢岿然快步走了进来。 明芙鱼眼睛一亮。 谢岿然看到她之后,不等她反应,就不顾一切地扑过来,心有余悸地抱住了她。 明芙鱼靠在他怀里,微微怔然了一会儿,才将头埋在他的肩膀上,伸手抱住了他。 两人紧紧拥抱着彼此,恨不能把对方融进自己的身体里一般。 直到听到外面传来的催促声,谢岿然才放开她,仔细看了看她,问:“有没有受伤?” 明芙鱼摇了摇头,“没有受伤,他们将我打晕带了过来,我醒来就在这里了。” 谢岿然问:“知道抓你99z.l的是什么人么?” “是长霞郡主的人,周淄应该也在这里。” 谢岿然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太惊讶,他看到沧笋给他引路来紫云观后,就已经基本猜到了。 明芙鱼问:“你怎么能这么快找过来?” 谢岿然解释道:“沧笋认识你的气味,它经过严格的训练,擅长追踪,以前就是帮我搜查敌军的,我是跟它一路找了过来。” 明芙鱼莞尔,“等我回去,一定要多喂它几块新鲜的青笋感谢它!”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13章 谢岿然看着明芙鱼脸上的笑容,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她的头,轻轻将她拥进怀里,“吓死我了。” 明芙鱼忍不住莞尔,心间流过一阵暖意,她抿了抿唇,低声问:“你自己一个人来的吗?” 谢岿然来得这样快,明芙鱼担心他来不及召集兵马。 “嗯,我着急就一个人先来了。”谢岿然轻轻点了点头,安抚道:“别担心,官兵很快就到,等会儿我去跟周淄谈谈,看看他想要什么,不一定就要到动刀枪的地步。” 明芙鱼想起周淄当年偏激的神色,忍不住有些担心,周淄那么恨朝廷,一定很想铲除谢岿然。 外面的人又催促了一声。 谢岿然恋恋不舍地放开明芙鱼,站起身道:“我先去会一会周淄,你在这里等我。” 明芙鱼拽住他的衣角,紧张道:“我跟你一起去。” 当年是谢岿然破坏了周淄多年的计划,她怕周淄还怀恨在心,周淄是前朝叛党的首领,最喜欢大昭能乱,现在谢岿然将朝政把持在手里,他一定很想除掉谢岿然。 谢岿然动作温柔地将她额边的鬓发挽到耳后,轻轻摇了摇头,轻声哄道:“他让我自己去见他,我就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接你。” 明芙鱼知道谢岿然不能多耽搁,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听话地慢慢松开了手,紧张地看着他,“我在这里等你,你一定不能让自己有事,我还在这里等着你来接我。” 谢岿然点了点头,站起来走到门口,手指碰到门把手,他脚步顿了顿,回过头来看着明芙鱼,目光渐热,又快步走了回来。 谢岿然蹲到明芙鱼面前,低下头在明芙鱼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柔声道:“阿鱼,等我们出去之后,就成婚好不好?” 明芙鱼一瞬间睁大了眼睛,眼眸亮晶晶地看着他,神色里夹杂着几分震惊和难以置信。 谢岿然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温柔地开口:“阿鱼,我心悦你,想跟你成亲,你愿意嫁给我吗?” 明芙鱼纤长的眼睫缓缓眨动了几下,眼睛越来越亮,嘴角一点点上翘,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看着他的眼睛,软乎乎地道了一声:“好。” 谢岿然开心地笑,抬手在她鼻尖上轻轻刮了一下,然后抬脚走了出去,待看到在远处等候他的周淄,脸色一点点冷了下来,大步走了过去。 明芙鱼静静地等在密室里面,99z.l 心里忍不住担心着外面的情况,她虽然相信谢岿然一定有办法,但还是害怕周淄会伤害他。 这些人抓她的目的是谢岿然,谢岿然来了之后,看守她的人明显放松起来,门口只留了一个人看守。 明芙鱼抱着膝盖,抬手轻轻摸了一下额头被谢岿然吻过的地方,她想起谢岿然,脸颊渐渐蔓延起红润,她昨天才跟他表白,今天他怎么就求婚了呢,会不会太快了点…… 门口传来一声闷哼的声音,好像有人倒下了,紧接着房门被打开,明芙鱼抬头望去,玄冥出乎意料地出现在门口。 明芙鱼震惊地看着他,用力眨了一下眼睛。 玄冥快步走进来,将密室的门重新合上,走过来解明芙鱼手上的绳索。 明芙鱼回过神来,压低声音惊奇道:“玄冥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 玄冥一边给她解着绳索,一边解释道:“浮图寺距离紫云观不远,贫僧在附近化缘的时候,看到谢施主神色焦急地往这里赶,猜测是出了什么事,所以便过来看看。” 手上的绳索松开,明芙鱼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激动问:“大师,你带了多少人来救我和谢岿然?人手够吗?” “阿弥陀佛。”玄冥双手合十,语气听不出什么异常,“贫僧只有孤身一人。” 明芙鱼:“……” 玄冥将绳索扔到一旁,把明芙鱼扶了起来。 “……大师,这里很危险,要不您还是自己先逃吧。”明芙鱼心里叹气,别她和谢岿然还没救出去,又搭进去一个。 玄冥摇了摇头,“贫僧不能走。” 明芙鱼劝道:“大师,这里凶险异常,外面的人都是前朝的叛党,很有可能会有生命危险,您跟我们非亲非故,不必为了我们而冒险,快回去吧,你的心意我们心领了,等我们脱险了会去好好谢谢您的。” 玄冥安静片刻,沉声道:“今天的一切并非跟我无关。” 明芙鱼疑惑地看着他,不明其意,只是发现他不再自称‘贫僧’了,声音也比往常要沙哑几分。 玄冥拨弄着手里的佛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姑娘可知我为何法号玄冥?” 明芙鱼轻轻摇了摇头,她不曾想过这个问题。 玄冥在原地走了两步,背对着她,沉声道:“冥者,阴曹地府也,自然是指已该死去的人。” 明芙鱼神色间流露出一丝诧异,怔然看着他的背影。 玄冥垂目看着手上的佛珠,低声道:“我给姑娘讲个故事吧。” 明芙鱼微微攥紧手心,直觉的觉得这个故事很有可能跟谢岿然有关。 不等明芙鱼回答,玄冥已经自顾自的讲了起来。 “前朝有个小皇子,父皇虽然昏庸,但他自小受尽兄姐们的宠爱,在皇宫被围的时候,他幸免于难,是唯一活下来的皇子,但是谁都知道他活不长的,新朝容不了他,新皇也容不了他,大家都在猜测他会在哪一日死,又会以何种合理的理99z.l由死。”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14章 “可大家不知道,小皇子有一位皇姐,名唤青荷,青荷心善,又向来最是疼他,她跟小皇子被关在一处,不忍心见年幼的小皇子去死,所以买通守卫,扮做宫女,引诱了当时尚是太子的萧晏诚。” 萧晏诚,是先帝的名讳。 明芙鱼心口轻颤,一下子抓紧了衣摆,聚精会神地听着。 “前朝余孽皆被关在宫中的召安四所中,皇子们从来不会靠近这里,萧晏诚并未见过青荷公主,所以不知其身份,他们很快就在一起了,青荷每次回来的时候,总是眉心深锁,一副心事沉沉的模样,小皇子很担心她,但小皇子当时还不知道她出去做什么。” “萧晏诚不知道青荷的身份,几次提出想要娶青荷,都被青荷拒绝了,青荷每次拒绝之后都更加痛苦,后来,她渐渐开始食不下咽,经常恶心想吐,却常常摸着自己的肚子微笑,她的神色一点点变得安宁,不再像之前那样惧怕和慌张。” 明芙鱼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原来青荷公主肚子里的孩子,只是她用来要挟萧晏诚的筹码。 那个孩子何其无辜,何其可怜。 玄冥声音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青荷就这样一直隐瞒着自己的身份,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直到萧晏诚奉皇上之命前来绞杀前朝余孽,他才得知了青荷公主的真正身份,得知他心里的花前月下不过是一场骗局。” “青荷挡在小皇子的身前,声泪俱下的请求萧晏诚不要杀小皇子,甚至以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的性命相要挟,萧晏诚痛恨青荷骗了他,更痛恨被青荷耍得团团转的自己,他动了杀意,将剑尖指向了青荷的喉咙,青荷含泪闭上了眼睛,可萧晏诚终究没忍心动手,他扔掉了手里的剑,找了两个死囚代替小皇子和青荷公主,偷偷放他们离开了。” “当时的皇上不知道怎么知道了青荷和萧晏诚的事,将萧晏诚关了起来,一关就是数月。” “青荷带着小皇子逃出皇宫,晕倒在一座庙前,被里面的和尚所救,青荷一生心善,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萧晏诚,她心愿已了,身体渐渐变差,她很想再见萧晏诚一面,跟他说一声对不起,可她心里清楚,他们之间隔着国仇家恨和阴谋算计,在她有意接近萧晏诚的那一刻,他们便不可能有一个好结果。” “几个月后,青荷诞下一子,因为她怀孕期间一直郁结在心,所以生下孩子来后便血崩而亡了,萧晏诚这个时候才被放出来,他本来以为青荷早就已经将这个孩子打掉了,此时才得知孩子的存在。” “萧晏诚想把孩子带回宫的时候,先帝被前朝乱党刺杀,身受重伤,当时朝局动荡,大家都不自觉依靠他这位太子,如果这个时候萧晏诚把孩子带回去,大家得知孩子的身份之后,孩子只有死路一条。” “况且,前朝99z.l势力盘根错节,乱臣贼子们一旦得知今朝太子和前朝公主孕有一子,必定争风作浪,借机会混淆血统,妄想光复前朝,所以这个孩子不该留。” “皇帝薨逝之前,命令萧晏诚一定要杀死这个孩子,可萧晏诚到底不是心狠之人,他连青荷都下不去毒手,更何况是自己的亲生子,终究是自己的骨血,虎犊尚且不食子,他又如何忍心。” “那日,谢国公府刚出生的嫡女夭折了,萧晏诚犹豫良久,将那孩子送去了谢国公府,顶替了嫡女的位置,成为了谢家的世子爷。” 明芙鱼不知何时已泪如雨下,她抬手抹掉脸上不知不觉淌落的泪,低声问:“这不是小皇子的故事么,那个小皇子呢?” “阿弥陀佛。”玄冥回过头来,闭目道:“先帝人善,留了小皇子一命,青荷公主死后,小皇子看透一切,遁入空门,做了一个光头和尚。” 明芙鱼眼睛红彤彤地看着他,嘴唇颤抖,“大师您……” 玄冥睁开眼睛,目光坚定,“今日之事是因为前朝而起,前朝皇子朱玄德理应出去善后。” 玄冥推门走了出去,身上的袈裟猎猎作响。 第62章 吻 明芙鱼忍住眼中的湿意, 踉跄着跟在玄冥身后。 她看着玄冥的背影,忽然明白过来。 玄冥这些年来之所以对谢岿然这么好,是因为愧疚, 也因为他是谢岿然的亲舅舅,他的命是用谢岿然换回来的, 如果没有他, 谢岿然也许就不会有这样的身世。 一切都因玄冥而起, 所以他愧疚难安,躲到了寺庙中,不愿意再因为自己的身份而引起纷争, 他隐姓埋名,只默默守着谢岿然,却不跟他相认。 以前的那些困惑不解,好像都有了答案。 玄冥和明芙鱼走出来之后,很快就被道观里看守的人发现了,把他们押到了周淄面前。 周淄站在一棵海棠树下,手里的剑正架在谢岿然的脖子上。 谢岿然神色轻松的站在那里,脸上丝毫不见惧色,唇角甚至挂着一丝笑容。 明芙鱼看到却差点吓得腿软, 她连忙走过去,握住谢岿然的手, 目光坚定地看向周淄,一副愿意同生共死的模样。 周淄看着他们两个玩味地笑了一下, 神色却依旧凶狠, “既然二位情深意重,那么我就送你们一起上路,让你们下去继续做对苦命鸳鸯。” 谢岿然抱住明芙鱼的肩膀, 抬指轻轻松松将周淄的剑折断,勾着唇角道:“那可不行,我们阿鱼长得一脸福气相,得长命百岁,好好活着享福,我呢本来是无所谓的,可是刚刚我才答应了阿鱼要好好活着,所以也不能死。”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15章 周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扔掉了手里的废剑,抽出手下的佩剑再次指向谢岿然,气急败坏道:“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阿弥陀佛。”玄冥一身袈裟走了过来,双手合十,看向周淄,“周施主你不能杀摄政王。” 周淄99z.l冷眼看他,满不在乎地哼了一声:“哪里跑出来的和尚,少多管闲事,赶紧走!” 玄冥沉默一会儿道:“请周施主屏退左右,我有话想对你说。” 周淄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看也不看他,“我没有时间听和尚念经,你要化缘也到别处去化。” 玄冥抬头看他,沉声道:“周兄长,你当真认不出我了吗?” 周淄听到熟悉的称呼,怔了怔,转头看他,眉心渐渐拧紧。 他仔细看着玄冥,望着他跟青荷有些相似的眉眼,拿剑的手突然颤抖起来,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是……你是……” 玄冥轻轻点了点头。 周淄直直看着玄冥,神色激动起来,“所有人都给我退下!” 谢岿然疑惑抬头,看了一眼周淄和玄冥,微微蹙眉。 周淄的手下们不明所以,但行动迅速,全都听话地退到了远处。 周淄眼里亮起着喜悦的光,激动的上前握住玄冥的肩膀,“玄德,你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我们大元的皇子还活着!你这些年去哪里了,怎么不来找我或者清和会的人……你如果出来振臂一呼,一定会有更多前朝的人加入我们,那我们就复仇有望了!” 谢岿然震惊地看了玄冥一眼,眉心皱紧,流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 玄冥神色平静,“阿弥陀佛,前朝已成过往,世上再无朱玄德,只剩小僧玄冥,周施主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你胡说什么呢!前朝一直都在,只要我们还活着,只要你还活着,大元早晚可以复国!只要灭了大昭,我们大元就还能回来!”周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的光,放开玄冥,将剑重新架到谢岿然的脖子上,“只要我杀了这个狗贼,大昭就群龙无首,到时候群雄争霸,朝廷一定会发生内乱,我们就会有了可乘之机,玄德,到时候我会扶持你坐上皇位!你皇姐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 玄冥上前一步,按下他手里的剑,挡在谢岿然的身上,“我刚才说了,你不能杀摄政王。” “为什么?你难道要对萧晏诚的儿子心慈手软!给我一个理由!”周淄提起萧晏诚的时候,眼中是浓浓地恨意,手里的剑都不自觉握紧了几分。 明芙鱼紧张地看着他手里的剑,“你不要乱动!” 玄冥看着周淄,语出惊人地沉声道:“因为他不止是萧晏诚的儿子,还是青荷公主的儿子。” 一瞬间万籁俱静,周淄和谢岿然的脑袋里都轰地一声,仿佛有什么炸开了一样。 周淄一瞬间瞪大了眼睛,瞳孔难以置信的颤了颤,手里的剑咣当一声掉落在地。 谢岿然看起来一片平静,神色只有几缕茫然,可明芙鱼却感觉到谢岿然身体在逐渐变得僵硬。 她握紧了他的手心,他的手心很凉,透着蚀骨的寒意,明芙鱼用力的握着他的手,想要将自己身上的热度传递给他,如果可以,她真的很想抱住他,不让99z.l他去听这一切,也不让他去面对这一切。 谢岿然双目渐红,咬紧牙关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娘……是谁?” 玄冥沉默片刻,声音缓慢地开口:“青荷公主自幼与周家小公子订婚,因为一场宫外偶遇,两心相许,本能成就一段好姻缘,可惜后来前朝败落,周父向大昭皇上投诚,主动大开城门,带着前朝的一批臣子向大昭皇上俯首称臣,大昭皇上为了赞扬周父之事,也为了向百姓表示大昭会厚待效忠的前朝臣子,所以给周家小公子赐婚,当时没有公主,大昭皇帝便将长霞郡主赐给了周家小公子。” “是父亲答应我,只要我娶了长霞,他就会设法保住青荷的性命!”周淄神色癫狂,大声道:“我听话娶了长霞,可青荷还是死了!父亲不但没有保住她的姓名,她生前还被萧晏诚强迫玷污了!一切都是父亲骗我的!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救青荷,他只是骗我成婚,想让我忘记了青荷……我知道真相后心如刀绞,这么多年没有一刻安宁!我恨父亲!恨萧晏诚!我发过誓,我一定要给青荷报仇!我要把属于大元的江山收回来!” “如果我能把大元的江山抢回来,青荷说不定就会原谅我了……”周淄看向谢岿然,双目赤红,颓然道:“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竟然还生下了萧晏诚的孩子……” 玄冥摇了摇头,残忍地说出真相,“当年,不是萧晏诚强迫了青荷,而是青荷为了救我,隐瞒身份去勾引了萧晏诚,萧晏诚不知道她的身份,才会被骗,后来他能放过我和青荷已经是无尽恩德。” “不可能!不可能!”周淄后退一步,难以置信地摇着头,神色近乎崩溃,“我不相信!青荷怎么会这么做……她为什么不等我……” 谢岿然喉咙滚动,听到那个‘骗’字,眼睫颤了颤,缓慢地垂下头,唇角紧紧地绷着。 明芙鱼担心地看着他,目光焦急,心里又闷又疼,却只能听玄冥继续说下去,让他将当年的事一一呈现。 “青荷为什么不等我……为什么不愿意等我!”周淄声音饱含痛苦。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16章 “阿弥陀佛。”玄冥闭了闭眼,“周家小公子成婚的那一晚,青荷在院子里淋了一夜雨,她最后只说了一句话。” “她说了什么?”周淄全身一震,目光紧迫地盯着玄冥。 玄冥睁开眼睛,低声道:“她说‘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心我便休’。” 周淄眼中淌下两行泪来,使劲地摇着头,“我、我是为了她才会娶别人!我也不想的,我只是想让她能够活下来,可终究……是我先负了她!” 他像魔障了一样,喃喃道:“她不知道真相,恨我也没有关系,只要我把大元的江山夺回来,再跟她解释清楚一切,她就一定会原谅我的。” 玄冥眉心皱起,“周施主,请你不要用青荷做借口,你这99z.l些年来利用清和会搅弄风云、扰乱朝纲,害得百姓们颠沛流离,如果青荷知道了,一定不希望你这么做。” “你怎么知道?”周淄眼中浮现起怒色,气急败坏道:“就算你是她的弟弟,你也不能替她做决定,青荷一定会支持我这么做的!” 玄冥轻轻摇了摇头,怜悯的看着他,“我曾问过青荷,她费尽心机留住我的性命,可是为了保住朱家血脉,方便日后光复大元,她答……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我是她的弟弟,前朝已去,无可挽回,她从来没想过要光复大元,一花一木皆有定数,改朝换代自有缘由,周施主你又何必执着。” 周淄不肯相信地摇着头,“不会的……我为了光复大元努力了几十年,都是为了她!” 玄冥抬头,痛心疾首地看着他,“周淄,你从来都不懂青荷。” 周淄怒目而视,“别以为你是青荷的弟弟就可以信口开河,你凭什么这样说!你当年只是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小孩子,你懂什么!” 玄冥轻叹一声,“你觉得青荷不知道你娶长霞郡主的苦衷,可她又怎会不知?当年,青荷宁可跟你一起殉国,也不想你委曲求全,可你却选择苟且偷生,娶了长霞郡主,而今,她早已放下前朝旧事,你却执迷不悔,为了光复大元伤害无辜的百姓,你知她心善,却不知她最看重的就是百姓,她看到你如此做法,只会心痛。” 周淄眼睛猩红地愣在原地,忽然意识到,在他新婚的那夜,青荷就已经彻底放弃他了。 玄冥拨弄着手里的禅珠,悠然叹息,“你自以为是的对她好,却从未给过她想要的。” 周淄呆愣的站在原地,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一样,失魂落魄地不断后退,“是我做错了么……从一开始我就做错了选择。” 明芙鱼和谢岿然沉默地听着,渐渐明白当年都发生了什么,心中一片凄凉。 明芙鱼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谢岿然,心中的担心如上潮的海水一样,逐渐在心里蔓延。 前朝旧恨,今朝恩怨,谢岿然无辜被困其中,前朝是亲娘,今朝是生父,无论前朝还是今朝都是跟他血脉相连的人,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该何去何从呢…… 周淄崩溃许久,半晌才恢复理智。 “我这一生过得糊涂!”周淄痛苦地捂着面额,他看向谢岿然,沉声道:“你是青荷的儿子,由你来告诉我,你的选择。” 玄冥轻轻闭了闭眼,眼神复杂又愧疚地看向一直没有说话的谢岿然。 谢岿然眼中泪光滚动,轻笑了一声:“我作为前朝公主和今朝帝王的儿子,既不能从前朝的角度考虑,也不能从今朝的角度考虑……” 明芙鱼忍不住淌下一滴泪来,晶莹的泪珠滴落在谢岿然的手背上,带着一丝温热。 谢岿然看着手背上的泪珠,眼中所有挣扎痛苦的情绪褪去,逐渐变得清明。 他握99z.l住明芙鱼的手,抬头看向周淄,声音坚定道:“那我便从老百姓的角度考虑,想民之所想,虑民之所虑。” “你的答案是?”周淄紧张地看着他。 谢岿然沉声道:“作为百姓,谁做皇帝都与我无关,我只要盛世太平。” * 谢岿然和明芙鱼手牵着手走出紫云观,阳光照在他们的身上,他们轻轻闭了闭眼。 谢岿然已经说清了自己的想法,他们不知道周淄会做出什么选择,这一切都跟他们无关了,留给周淄和玄冥解决就好。 两人一起往山下走,谢岿然安静了一会儿,低声道:“阿鱼,等诸事都了了,我们就换一个地方生活吧。” 明芙鱼轻轻点头,柔声道:“好,我们挑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 她看着谢岿然黯然的神色,想了想,跟灌迷魂汤似的,好听的话一串串地往外冒。 “你这么能干,既能上战场带兵打仗,又能做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以后等你不为官了,可不可以帮我打理生意?如果有你在,我们一定能把明号发扬光大,到时候五湖四海都有我们的铺子,我们在一个地方待闷了,就去下一个地方,直到找到一处我们喜欢的地方,就在那里定居。” “你见识广,知道的事情也多,无论走到哪里,大家一定都很喜欢你,到时候我可就要犯愁了,你长得这么英俊,一定会有很多姑娘喜欢你。” “你以后成了普通老百姓,可一定要低调一点,大家如果知道你这么聪明,还写得一手好字,估计十里、八里都要来找你帮忙写信,遇到事情也来找你出主意,到时候你可忙不过来。”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17章 …… 谢岿然安静地听明芙鱼说着,她看着他,眼眸里像盈着一汪春水,干干净净,里面都是纯粹的担心,她哄着他,轻声细语,想要用这些话把他心里的难过一点点驱走。 谢岿然那颗冰冻起来的心渐渐被明芙鱼重新捂化了,化成暖融融的水,流淌在心间,温暖了心房。 他低头浅笑了一下,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被明芙鱼哄好了,好像无论发生什么难过的事,只要有明芙鱼在他身旁,那些伤心、低落、难过的情绪都能很快的过去,他都能挺过去。 等明芙鱼说累了,他才缓缓开口,将心里的话刨给明芙鱼看,“先帝曾经跟我说过,我生下来便不容于世,那个时候我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现在我才明白,我的存在只会引起纷争,确实是不容于世,我是因为利益和算计而生,生下来就是一颗棋子,父亲和母亲都有更重要的东西要守护,他们心里要记挂的东西很多,要背负的责任也很多,有前朝、有天下、有要守护的人,我从来都不是为他们放在第一位的那一个。” 靖帝的儿子是龙脉,前朝公主的儿子是余孽,他们生下的儿子却是举世难容。 “他们其实是爱你的,只是身不由己。”明芙99z.l鱼挽着谢岿然的胳膊,迈过凹凸不平的山路,像闲话家常一样,用平静的语气道:“青荷公主跟先帝之间夹杂着国仇家恨,青荷公主就算不想复国,也不会想生下仇人的儿子,我相信能打破恨的只有爱,青荷公主在生下你的时候应该已经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她是爱先帝的,也是爱你的。” 谢岿然神色微微动不动,眼中漫起湿意。 明芙鱼靠着他往前走,继续柔声道:“先帝明知道青荷公主骗了他、利用了他,甚至是威胁了他,可他仍旧放了青荷公主和小皇子,青荷公主也就罢了,小皇子可是前朝的皇子,如果他出去之后想要兴风作浪,必定是极大的隐患,可先帝还是放了他们,你出生后,先帝不顾老皇帝的遗诏,偷偷保住了你的性命,甚至后来将整个大昭都托付你,他是爱你,也信你的。” 如果谢岿然只是普通人,靖帝把兵权给他无可厚非,可如果他跟前朝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靖帝还能把兵权给他,那么说明靖帝对他是满心满意的信任。 明芙鱼停住脚步,捧着谢岿然的脸,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郑重道:“所以,谢随,你听好,你跟别的孩子一样,是因为爱而出生的。” 谢岿然垂目看着明芙鱼,风吹乱了他的鬓发,他红着眼睛,声音干涩的唤了一声:“阿鱼……” 明芙鱼踮起脚尖,在他的眼皮上印下轻柔的一吻,她仰头看他,“我也是爱你的。” 谢岿然抬手摸着明芙鱼柔嫩的脸颊,眸色渐深,缓慢而温柔地吻在她娇红的唇上。 明芙鱼缓缓闭上了眼睛,迎接了这个温柔如春风般的吻。 山间的河流潺潺流淌,清风徐徐吹拂着他们的衣摆,山间鸟鸣清亮而悦耳。 他们的第一个吻,绵长而甜蜜,没有一丝欲望,只有温柔的爱意和怜惜,夹杂着山间的花草香。 …… 两人回去的路上路过谢家,发现谢家外面围满了官兵,他们面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对视一眼,下了马车,并肩走进谢家大门。 谢家众人都站在大院中央,官兵们围在他们身旁,卢青玉站在他们面前,不紧不慢地踱着步,院子里静悄悄的,气氛剑拔弩张。 “卢大人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谢岿然走进大院,沉声开口。 卢青玉回头望去,目光落在谢岿然和明芙鱼牵在一起的手上,凝滞片刻,冷冷地抬眸,“摄政王大人回来的正好,本官奉太皇太后之命,有一件事要想来问问楚夫人,正好跟你有关。” “什么事?”谢岿然走过去看着他。 卢青玉眼神中再也不见了以前伪装出的畏惧和恭敬,露出本来阴沉的模样,不紧不慢道:“此事关于摄政王大人的身世。” 众人一愣,谢岿然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 楚氏神色慌乱了一瞬,咽了一下口水,强作镇定道:“能有什么身世?我儿是我十月99z.l怀胎所生,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太皇太后还有什么疑问。” “楚夫人还真是维护摄政王这个儿子。”卢青玉似笑非笑地看着楚氏,无视掉明芙鱼看不来的目光,转了一下手上的扳指,声音里含着几分趣味地开口道:“楚夫人,你只知道他的亲生父亲是谁,却不知道他的亲生母亲是谁吧?” 楚氏眉心一拧,她的确不知道,就连谢岿然的生父是谁,都是她百般逼问,谢国公才肯告诉她的。 她心里紧了一下,面色却不变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卢青玉幽幽一笑,慢悠悠问:“楚夫人,如果他是前朝公主青荷的儿子,你还要维护他吗?” 楚氏身体抖了抖,难以置信地抬头,“你说什么?” 卢青玉冷眼看她,说出口的话残忍而无情,“是前朝余孽害死了谢国公,你还要维护前朝公主的儿子吗?你这么做对得起死去的谢国公么?” 楚氏面色瞬间变白,不自觉看向谢岿然,四目相对,谢岿然心里一痛,无言以对地低下头去。 楚氏眼中涌起泪光,心中像被撕裂开一样疼,谢国公全身是血的模样在她脑海里浮现,她的身体不由晃了晃,谢临安及时伸手扶住了她。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18章 楚氏含泪看着谢岿然,谢岿然来到她身边的时候只有小小一团,小脸苍白,像棉花一样柔软。 她那个时候刚没了女儿,心中沉痛,眼看着谢岿然顶替了她女儿的位置,她连公开悼念女儿的机会都做不到,甚至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她曾经有过一个女儿,她不由自主地将心里的恨转移到了谢岿然的身上。 她恨过这个孩子,即使知道他是无辜的,可她每次看到这个孩子都会无法抑制地想起自己的女儿,心里难受,所以对他态度越来越冰冷。 谢岿然从小就乖巧懂事,小小年纪就会看她的脸色,不吵不闹,很有规矩,懂事的让人挑不出错来。 她的心不自觉渐渐变软,她又忍不住去想,这么好的孩子,她的父母怎么忍心抛弃他呢。 楚氏用力将眼泪憋了回去,她从心里拒绝过这个孩子,却早就已经把他当做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他孝顺有担当,是她最骄傲的儿子。 楚氏抬起头来,语气坚定地扬声道:“谢随是我的亲生子,就算是太皇太后来了,他也依旧是我的亲生子,这一个事实永远都不会改变!” 谢岿然红着眼眶,微微侧过头去,不敢去看楚氏的眼睛,心里疼的仿佛要窒息一般。 “好啊!可真是母子情深!”卢青玉冰冷地笑了一声,面无表情地抬起手鼓了鼓掌,扬声道:“我给你们机会主动招认,你们既然不想要,那便全抓起来吧!” 谢岿然压下心里的痛来,嗤笑一声:“抓人总要有个罪名,你说我是前朝公主之子,有什么证据?” “我要抓你不是因为你是前朝公主之子,而是因为你跟前朝余孽串通一99z.l气,私下见面!”卢青玉神色冰冷,阴测测看着谢岿然,“摄政王,你刚才去紫云观见了谁,你不会不知道吧?” 谢岿然眉心微微拧紧,深深看了卢青玉一眼。 看来卢青玉是有备而来,甚至是筹谋已久。 谢岿然手里的兵,轻而易举就能将卢青玉带来的人抓起来,可如果他这样做,太皇太后必定要给他扣上谋反的罪名。 “摄政王的确是去紫云观见了我!”周淄突然从大门走了进来,身后带着清和会人,朗声道:“摄政王见我不是为了谋逆,而是为了诏安!” 卢青玉变了面色,转头看向周淄,眯了一下眼睛,咬牙道:“诏安?” 周淄看都没看他一眼,一步步走到谢岿然面前,恭敬地躬身跪下,掷地有声道:“清和会贼首周淄,愿接受摄政王诏安,清和会众人向大昭投诚,要打要杀,任凭处置。” 他身后的人纷纷放下了手里的刀剑,跟他一同跪下,缴械投降,对着谢岿然俯身叩首。 所有人震惊的看着这一幕,周淄的话无疑扭转了当前的形势,谢岿然不但没有罪,还立下了大功! 清和会一直是朝廷的心头之患,如果能够诏安,百姓们就终于可以过上安宁的日子了! 在场的人神色不由都有些激动,谢家人虽然恨清和会的人,却也知道大局为重,替百姓能感到开心。 卢青玉脸色阴沉,怎么也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他和太皇太后本来已经计划好了,今天谢岿然无论是束手就擒,还是带兵反抗,他们都可以治谢岿然的罪,除非谢岿然举兵造反,否则只能被治罪。 明芙鱼不由松了一口气,她含泪看着这一幕,心中感动又庆幸。 谢岿然是前朝和今朝唯一的联系,如今由他来化解这数十年的恩怨,正为合适。 这一刻,她终于可以确定,很多事都跟上一世不一样了。 谢岿然没有众叛亲离,也没有被百姓们唾骂,所有的一切都在变好。 她不由笑了笑,心中宽慰。 卢青玉看了她一眼,悻悻带兵离去。 “卢大人。”谢岿然将他叫住,眼神冰冷地走了过去,“原来卢大人一直都是太皇太后的人,你不但隐忍至今,还要假装到我这里来要个官位,还真是能忍辱负重,令人佩服呀。” 明芙鱼跟在谢岿然身侧,一起走了过来。 卢青玉面色不变,拱手道:“摄政王误会了,青玉是大昭的臣子,谁是大昭的主子,青玉就替谁做事。” 谢岿然冷声道:“不必继续装了,如果我没猜错,你们之所以突然对我发难,恐怕是因为我抓来的那个男人,对吗?” 卢青玉面色阴沉,抿唇道:“青玉不懂摄政王的意思。” 明芙鱼看向谢岿然,“哪个男人?是我们一直在找的那个吗?” 谢岿然轻轻点了点头,“今天上午抓到的,正在审讯当中,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明芙鱼神色惊喜,她转头99z.l看向卢青玉,咬紧牙关问:“我爹爹的死跟你们有关?” 卢青玉眼眸颤动了一下,眉心拧紧,半晌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男人一直在帮太皇太后做事,太皇太后得知他被摄政王抓了之后,就命令我来此了。” 谢岿然沉声道:“那你是否知道那个男人可能也跟你二叔的死有关。” 卢青玉错愕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之色。 谢岿然淡声道:“你刚才说你是大昭的臣子,谁是大昭的主子,你就替谁做事,那你回去好好想一想,究竟谁才是大昭的主子!卢青玉,我让你做户部尚书的位置,不是因为你呈上来的那些证据,而是因为我欣赏你的才华,你配得上那个位置,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我希望你能好好辅佐陛下,成为肱骨之臣,但你一次又一次不走正路,以前你是为了报仇,现在又是为了什么?你再这么走歪下去,我不会再手软,会亲自杀了你。”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19章 谢岿然深深看了卢青玉一眼,转身离开。 卢青玉脸色难看地看着谢岿然的背影,暗暗咬紧了牙关,眼中闪过一缕茫然。 他对谢岿然的感觉一直很复杂,小时候人人都瞧不起他,只有谢岿然不一样,谢岿然虽然是高门世子,却从来没有轻视过他,对他一视同仁,甚至了解他的苦楚,他是第一个说他不是庶子的人。 同时他也妒忌谢岿然,谢岿然就像一座他翻不过去的高山,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只能是那个输家,有他的对比只会显示出谢岿然的强大,而他跟谢岿然站在一起,只会露出他的阴暗,就像今天,他费尽心机筹谋布局,谢岿然却轻而易举的破局成功。 还有…… 卢青玉抬头看向明芙鱼,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是在因为明芙鱼而更加妒忌谢岿然。 明芙鱼望着他道:“你曾经说过,二爷是全家对你最好的人,如果二爷的死真的跟太皇太后有关,你还要继续替太皇太后做事吗?” “为什么不?”卢青玉反唇相讥,“二叔的确是全家对我最好的人,但是那份好也是有限的,他既没有帮我脱离困境,也没有帮我娘脱离苦海了,只是偶尔施舍些小恩小惠罢了,既然他没帮到我什么,我为什么要因为他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和地位?太皇太后也是我的亲人,我为她做事没什么不对。” 明芙鱼眼中染上一丝怒火,“如果我爹和二爷的死真的跟太皇太后有关,那么太皇太后就绝对不是一个好人,这些年来她对你们母子的苦楚冷眼旁观,看到你有用处时才想起你,你跟着她只会成为佞臣!” 卢青玉眸色渐黯,“佞臣又如何?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太皇太后给我名利,帮我扶摇直上,我替她做事,不过是各取所需。” “你曾跟我说过,‘山穷水尽时,看似无路可走,其实是因为还不够强大,不足以发现99z.l能走的路,只要足够强大,这天下就无不可去之处。”明芙鱼将那个雨夜卢青玉说过的话记得清清楚楚,她看着他的眼睛道:“我现在要告诉你,你其实不止这一条路可走,你除了做一个佞臣,还来得及做一个忠臣,回头是岸,否则晚矣。” 卢青玉眸色动了动,深吸一口气,“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明芙鱼冷道:“我跟你说这些话,是为了吕姨,不是为你,她如果看到你走上歪路一定会很心痛,你好好想清楚吧。” 明芙鱼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卢青玉目送着她走远,轻轻闭了闭眼。 他当然清楚,在他带兵踏进谢家的那一刻,他心里就清清楚楚,明芙鱼不会再将他当做朋友了。 明芙鱼对他好的前提是他不能伤害谢岿然,跟谢岿然相比,他渺小如尘埃。 …… 楚氏受了惊吓,谢岿然和明芙鱼等楚氏睡着了,才离开谢家往回走。 两人回到府中,谢岿然召来秦时武,问明那个男人的审问情况。 秦时武说,他虽然用了很多方法,但那个男人一直不肯开口,他让谢岿然再给他一点时间,他有信心能审问出来。 谢岿然叮嘱他抓紧时间,还要小心谨慎,太皇太后既然已经知道那个男人被抓,那么就一定会想办法杀这个男人灭口,今天太皇太后没能成功除掉谢岿然,心里一定更气。 秦时武郑重点头,领命离去。 翌日一早,秦时武不负众望,谢岿然正在屋中洗漱,他来禀报说,那个男人终于开口了。 谢岿然立刻跟秦时武去了大牢。 明芙鱼得知消息之后,急不可耐地在家中等待。 她怎么也想不通太皇太后为什么要杀明伯庸和卢传韫,更想不通这两个人之间有什么联系,她心中疑窦重重,坐立不安。 晌午时分,谢岿然才快步走回来。 明芙鱼亲自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岿然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低声道:“你别着急,我慢慢说给你听。” 明芙鱼轻轻点头,看着他干干的嘴唇,心疼道:“你先喝口水。” 谢岿然笑了一下,端起茶杯,将整杯茶都喝了下去,然后开口道:“明大哥和卢二爷的确是那个男人杀的。” 明芙鱼眉心一下子拧了起来,“太皇太后为什么要杀我爹和二爷?” 谢岿然轻叹一声:“明大哥的死是个意外,卢二爷的死其实是因为我。” 明芙鱼一愣,“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岿然沉声道:“太皇太后是先帝的皇后,她只有一个儿子,那就是太子,太子死后,皇子中就只剩下三皇子,那么理应由三皇子继位,可是太皇太后不愿让皇位落入他人之手,她想让皇孙萧子笙继承皇位,那么她就要除掉三皇子。” 明芙鱼忍不住震惊,“三皇子是被太皇太后害死的?” 谢岿然轻轻点了点头,“太皇太后买通了御医99z.l,害死了三皇子,然后派那个男人去杀御医灭口,没想到男人追杀御医的时候,正巧被明大哥撞见,明大哥这才招来了杀身之祸,男人为了灭口,将明大哥一起杀了。” 明芙鱼瞬间红了眼眶,眼泪簌簌而落,“我爹爹死的冤枉。” 谢岿然将她抱进怀里,抬手给她擦着眼泪,心中也忍不住叹气。 半晌,明芙鱼才稍微缓过来,她打着哭嗝问:“二爷又是怎么回事?”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21章 萧子笙接过证据,翻看许久,红着眼睛99z.l抬头,双手忍不住颤抖,“太皇太后,你可有话说?” 太皇太后面色不变,“皇上,你听哀家的话,把这些证据都销毁了,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谢岿然才是你的敌人。” 萧子笙深吸一口气,换了称呼,“皇祖母,无论你所做的一切是为了朕,还是为了其他人,错的便是错的,这一点不会更改,摄政王这些年来一直扶持着朕,他不是朕的敌人。” 太皇太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陛下,谢岿然在你眼里可能只是摄政王,但你可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你难道就没想过先帝为什么对他这么好么!” 萧子笙愣了一下,眉心拧紧,不自觉看向谢岿然,神色间有丝茫然。 太皇太后声音里夹杂着怒气,厉声道:“你想不明白,好,那哀家告诉你!谢岿然根本不是什么谢家大公子,他是你皇爷爷和前朝公主生下的孽障!他身上跟你一样也流着萧家的血脉,也有资格继承皇位!他才是你最大的威胁!” 萧子笙眼睛微微睁大,怔然了片刻,但没有太惊讶,他只是忽然明白了靖帝对谢岿然的态度为何如此特别。 太皇太后余怒未消,微微喘息着,继续说道:“谢岿然手里握着重兵,身上又有皇家的血脉,他如果振臂一呼,无论是前朝的人,还是大昭的人,都会支持他!他如果有叛逆之心,受到威胁的会是你的皇位!皇上,现在不是心慈手软的时候,必须得除掉他,否则后患无穷!哀家已经做好了跟他鱼死网破的准备,你今日不要插手。” 太皇太后站起身来,目光锐利地看向谢岿然,“哀家今日绝不会让你出了这道门!” 谢岿然慢悠悠问:“太后想怎么做?” “来人!摄政王要刺杀陛下!快来将反贼拿下!”太皇太后扬声高喊,外面的官兵瞬间将大殿团团围住。 官员们不知道何时都被太皇太后召集在殿外,闻言全都冲了进来,屋内的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起来,刀光剑影闪烁。 谢岿然坐着没动,冷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太皇太后看着众臣,扬声道:“你们是大昭的臣子,理应效忠于陛下一个人!现在摄政王目无尊上,要刺杀陛下!你们快快将他捉来伏法!不能再放纵此等贼人在朝中横行!” 群臣面面相觑,没人动弹。 谢临安出列,不卑不亢道:“太皇太后,口说无凭,即使您是至尊之人,想要给摄政王定罪也要拿出证据来,请问,您有何证据证明摄政王要刺杀陛下?” 太皇太后冷眼看了过去,“哀家的眼睛就是最好的证据!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将刚才的事情看得清清楚楚,不信你们可以问卢大人,面前的这些饭菜里可都是夹杂着剧毒的,还好刚才哀家发现谢岿然不肯吃,猜测到里面有问题,不然现在哀家和陛下可能都已经毒发身亡了!哀家说的是真是假,你们99z.l一验便知!” 她心里冷冷地笑了一声,她早就留了后手,刚才的那些饭菜如果能轻易毒死谢岿然,便是一桩幸事,如果谢岿然没有中计,不肯吃这些饭菜,那么正好可以用来冤枉谢岿然。 朝臣们不由哗然,看着桌子上摆放的那些饭菜忍不住有些后怕,却依旧对太皇太后的话感到怀疑,谢岿然真的是那样的人吗?如果是以前,他们会毫不犹豫的说是,可是现在……他们忍不住动摇起来。 朝臣们纷纷看向了卢青玉。 卢青玉在众人的注视之下,缓慢地站起身来,他看了一眼坐在谢岿然身侧的明芙鱼,明芙鱼昨日说的那些话在他脑海里轻轻回荡,他讥讽地笑了一下,走到大殿中央。 他慢慢收了笑,面上只剩喜怒不辨的冷寂,对着萧子笙拱手道:“臣……不知。” 明芙鱼微微松了一口气,抬眸看他,看来卢青玉昨日听进了她的劝说,选择不再跟太皇太后同流合污。 太皇太后一下子变了脸色,愤怒地瞪着卢青玉,怒不可遏道:“好啊!是哀家看错了你!看来你也是乱臣贼子,跟谢岿然是一伙的!等会儿哀家就将你们一起抓起来!” 她强压下心里的怒火,转头看向群臣们,“你们不信哀家的话可以,但陛下说的话是金口玉言,你们不能不信陛下的话,却去信乱臣贼子的话吧?” 她转头看向萧子笙,“陛下,你来说句话吧,由你来告诉大家刚才都发生了什么,告诉大家谢岿然究竟是怎样的乱臣贼子!” 众人纷纷看向了萧子笙。 萧子笙坐着没动。 太皇太后轻眯了一下眼睛,意有所指道:“陛下,你不能心软,你想坐稳皇位,就不能把这种乱臣贼子养在身边,不然早晚养虎成患!” 谢岿然什么也没说,不曾反驳过,只是静静的听着。 萧子笙缓慢地站起身,脚步沉重的走到中央,站在阶上看着殿下的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谢岿然的身上。 他缓缓开口道:“皇爷爷过世前,曾抓着朕的手跟朕说,若是普天之下只剩下一个朕可信之人,那么这个人一定是摄政王。” 他的声音不轻不重,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铭记在心。 太皇太后站在那里,全身如遭雷击,声音颤抖起来,“子笙,你想做什么?你千万要想清楚,不能胡乱行事,你不能像先帝一样糊涂!”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22章 萧子笙抬头她,眼中浮起悲伤,“太皇太后,孙儿会在皇宫里给你建一座佛堂,从今日起,你便在里面替大昭好好祈福,不要再出来了,朕……不会再去见你。” 他知道,如果他去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就一定会继续抓住所有机会挑拨离间,甚至生出更多的事端来,只有他彻底不再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才能放弃,所以他宁可狠下心肠,不见,不听。 太皇太后面色巨变,一下子慌乱起来,“皇上!子笙!你不能糊99z.l涂啊!哀家可是你的亲祖母,哀家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谢岿然才是外人!他早晚都是个祸患,不除掉他,如何才能安寝?” 萧子笙摆了摆手,背过身去,冷声道:“朕意已决,将太皇太后带下去。” 护卫们上前,想将太皇太后带走,太皇太后却不肯离开,她不让他们碰自己,依旧不断地跟萧子笙大呼小喝着,整个大殿里都是她声嘶力竭的声音,嘶哑而难听。 太后站起身来,没让官兵们动手,自己亲自将太皇太后拽了下去,太皇太后一路骂骂咧咧,直到声音飘远。 大殿重新归于平静,落针可闻,众臣不必再问,心里也明白了几分。 谢岿然站起身来,眉眼清淡,拱手道:“臣告退。” 荒唐闹剧已经谢幕。 夜风萧瑟,谢岿然和明芙鱼一起走出了大殿。 周围的红砖绿瓦跟往常一样,可是今天它们看起来却没有往常那么冰冷。 明芙鱼脚步轻快地往前走,一路蹦蹦跳跳。 谢岿然笑道:“怎么这么开心?” 明芙鱼摇了摇头,“不知道,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太皇太后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虽然她没有给明伯庸和卢传韫偿命,但她养尊处优了一辈子,接下来的日子她恐怕比死还难受。 萧子笙毕竟是皇孙,不能赐死自己的亲祖母,他能做到如此,已经是清醒理智了,这也是让明芙鱼最欣慰的地方,谢岿然的付出总算没有白费,至少没养出一个白眼狼。 不过她最开心的还是大臣们今天的态度,从大臣们的反应来看,他们已经放下成见,真正的开始去了解谢岿然这个人。 明芙鱼凑过去,在谢岿然唇上轻轻落下一吻,后退一步,含笑望着他。 微风吹拂着明芙鱼的裙摆,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身姿纤细柔美。 谢岿然抬手摸了下唇,笑道:“干嘛突然亲我?” 明芙鱼抬手指了指天上的月亮,“现在已经过了子时,你忘了吗?今天是你的生辰,谢随,祝你生辰快乐。” 谢岿然抬头看了一眼皎洁的明月,弯了弯唇,抱住她的纤腰,漆黑明亮的眸子专注地看着她,目光落在她粉嫩的唇上,声音低哑,“作为生辰礼物,只亲一下可不够。” 明芙鱼推开他的手,调皮地转了一圈,笑眯眯道:“不给你亲,先欠着。” 谢岿然看着倏尔空下来的怀抱,哑然失笑,收回了手。 明芙鱼瞥了他一眼,“老了一岁还那么开心?” “……”谢岿然笑容凝固在脸上,深吸一口气,反复告诉自己大好日子不能打孩子。 明芙鱼绕到他身后,手脚灵活地跳到他的背上,抱着他的脖子撒娇道:“忽然不想走路,你背我回去。” 谢岿然只能认命地将她背好,无奈道:“你可真是我的小祖宗。” 明芙鱼揉揉眼睛,闭上眼睛,声音软绵绵地道:“你的小祖宗现在困了,不要打扰小祖宗睡觉。” 折99z.l腾了一晚上,不知不觉夜已经深了,明芙鱼平时睡得早,确实该困了。 谢岿然笑了笑,背着她一步步往前走,没有再出声,他低头看着地上相叠的倒影,唇边的笑容忍不住加深。 他侧头望去,明芙鱼已经睡着了,睡颜恬静,柔嫩的面颊贴在他的肩膀上。 清晨,明芙鱼早早起来,折腾许久,亲手给谢岿然煮了一碗长寿面,还煮了两个红鸡蛋。 明芙鱼轻轻推开谢岿然的房门,将长寿面和红鸡蛋端了进去。 谢岿然闻到香气,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明芙鱼的吻便落在了他的唇上。 明芙鱼稍触即离,红着脸道:“补上昨晚欠你的生辰礼物。” 谢岿然躺在枕头上,感觉晕乎乎的,仿佛被灌了迷魂汤一样,觉得从没有哪个早晨像今天的这般美妙。 明芙鱼将他从床上拽起来,催促道:“快起来洗漱,长寿面再不吃就要黏到一起了。” 谢岿然惊讶地看着桌上的长寿面,“你煮的?” 明芙鱼微窘地点了点头,眼眸亮晶晶的等着他夸自己。 谢岿然莞尔,伸手在她白嫩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故意逗她,“你煮的……那能吃么?” 明芙鱼气得鼓了下嘴巴,举起小拳头,抬起头来,谢岿然已经一溜烟跑去洗漱了。 谢岿然坐在桌前,将长寿面吃得干干净净,连汤都喝得一滴不剩,还把那两个红鸡蛋也一起吃了。 明芙鱼看直了眼睛,忍不住怀疑自己是厨神降世,第一次做的东西就是人间美味。 谢岿然撑得肚子疼,只能去院子里遛弯。 谢临安和谢兰川知道今天是谢岿然生辰,早早就过来给谢岿然庆祝,还带来了楚氏亲手给谢岿然做的衣衫。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 第224章 对不起,本章节内容暂缺! 第225章 他爽朗地笑了笑,拍着萧子笙的肩膀道:“我走了,大昭的江山和百姓就交给你了,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他这些年一直将萧子笙的成长看在眼里,他知道萧子笙一定能成为一名英明的帝王。 萧子笙红了眼眶,掀衣跪下,对着他俯身叩拜,“子笙谢过皇叔多年教诲之恩,今日一别,万望皇叔好好保重。” 谢岿然目光欣慰地垂目,坦然受了他三拜,笑了笑,拿着匣子,潇洒而去。 萧子笙含泪站起身,目送着他离去。 锦荣公公为难道:“陛下,已经拟定的圣旨该怎么办?” 萧子笙看着谢岿然的背影,“照旧将圣旨颁布下去,此事……就算是朕这一生唯一逆皇叔命令而为的,除此之外,定不会再违逆皇叔。” 锦荣公公认同地点头,他不懂那么多大是大非,也没有谢岿然那么潇洒,他觉得做好事的人不该被骂,就该被人铭记,他支持皇上这样做,相信先帝在天有灵也会欣慰的。 水波轻漾,船儿微晃,谢岿然踏着木梯走上船头,明芙鱼站在船板上,转头看着他,眼儿弯弯地笑了笑,澄澈的眸子比湖水还要清澈。 船只启动,浪花飘起。 谢岿然含笑走过去,抱住明芙鱼的肩膀,跟她一起看着远去的长安,明芙鱼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卢青玉站在湖边,抬头眺望着。 谢岿然和明芙鱼相携立在船头,谢岿然一身青衫,清隽潇洒,挺拔的身躯犹如山间的竹柏,明芙鱼身姿窈窕,一袭浅粉裙衫,轻轻靠在谢岿然的身上,唇边含着温柔的笑,他们看起来那样登对,宛若一对璧人。 卢青玉忽而发现,明芙鱼在谢岿然身边时,呈现出的美是不一样的。 她在谢岿然身边时,一动一静间都透着安心和放松,像在大树下盛开的最娇美的花,因为有大树给她遮风挡雨,所以她放松而惬意地绽放着自己的花瓣,让芬芳的香气弥漫,肆意生长。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美丽。 卢青玉早已不是当年那个人人可欺的病秧子,他现在是朝之重臣,谢岿然离开之前,甚至不计前嫌地将丞相的位置给了他。 他坐上了卢平远以前的位置,原来不靠阴谋手段,他也可以光明正大的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他最怀念的仍旧是明芙鱼生活在卢家的日子,他这一生快乐的日子不多,那是他难得值得记住的时光。 不过他很庆幸99z.l明芙鱼再也不用过那样惶恐的日子,他知道只要有谢岿然在,明芙鱼永远不会再担惊受怕。 而他能做的,就是替他们好好守着大昭的江山,做一名尽职尽忠的好丞相。 只要江山无恙,他就算看不到他们,也能知道他们过得很好。 卢青玉站在岸边看了许久,直到船只远去,再也看不见他们的身影,他仍旧站在原地。 夕阳的余晖洒满湖面,湖面闪烁着波光粼粼的光。 谢岿然从身后拥着明芙鱼,低声道:“阿鱼,我知道你早就已经厌倦了之前的生活,让你陪我挨了这么多年,对不起。” 微风吹拂在明芙鱼的面上,她靠在谢岿然的怀里,神色悠闲,“小时候你教过我,你说‘夫唱妇随’‘出嫁从夫’‘以夫为纲’这些话都是狗屁!所以,我愿意陪着你,从来不是因为你是我的夫君。” 谢岿然想起小时候自己跟明芙鱼说这些话的模样,不由失笑。 明芙鱼转身看着谢岿然,柔声道:“你是我的夫君,也是我的兄长、良师、益友,更是我心中的英雄,我愿意陪着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想一生都陪着你,你走荆棘,我陪着你,你过悬崖峭壁,我亦陪着你,路途遥遥,你我一起作伴,总不会太过寂寞。” 谢岿然抬手心疼地摸着她的面颊,在她额头上温柔的落下一吻,“以后换我来陪你,日落我给你掌灯,遇雨我给你撑伞,遇到忐途我背着你走,无论沧海桑田,路途多远,我都牵着你的手陪着你走。” 他握住明芙鱼的手,弯唇道:“只此一生,看姹紫嫣红,观人生百态,度良辰美景,愿一心白首。” 明芙鱼含笑点头,靠进他怀里,轻轻将他抱紧。 谢随,岿然如你,终如风自由。 <a href="" title="说给月亮" target="_blank">说给月亮